“清扬,我可以养家,你为什么一定要做生意?为什么一定要做丝绸?是不是你潜意识想去保持同步呢?”夏医生的语气虽然淡淡的,话却是一句接一句,紧赶着而来。

我从没想过我为什么要做丝绸,我本来就是丝之恒的员工,辞职加入老邓的公司,又被老邓扫地出门,到现在自己撑着摊子做丝绸,一切顺其自然,我觉得自己就是丝绸人,虽然不像赵以敬,蒋正齐他们是丝绸大亨,但我的血液里我的骨髓里,似乎一直就和丝绸是融为一体的,我从事这个行业也喜欢这个行业。猛地被夏医生提起什么潜意识,我愣住了。

我潜意识是想和赵以敬同步吗?从事着他从事的行业,这样似乎遥遥相望,也有着共同的牵系?就像杜衡和赵石南?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这个情愫。我突然有种被戳穿心思的慌乱,咬唇说着:“我不懂什么潜意识,下意识,我只是一直在做这个行业,你要非那么联想,我也没办法。”

夏医生定定看了看我,似乎在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过了片刻,轻轻牵起我的手叹气道:“对不起清扬,我太着急了。”顿了顿说着,“最近我的情绪很不好,这样的我很不专业。我知道应该淡然而处,但我实在淡定不起来,我很怕自己一直苦心而求的人,好容易要得到,却又失去。”

我能理解夏医生的心情,如果有个女人住在对面楼里每天守着我的爱人,我也会濒临疯狂的。但是能怎么办?躲避是解决办法吗?

暖暖从淘气堡出来了,夏医生过去把她接上,抱着她问道:“累不累,吃你喜欢的布丁去?”

“好!”暖暖答的响亮,小手攀上了夏医生的脖子。到了甜品店里,坐在那看着暖暖吃的开心,夏医生时不时帮她擦擦手,我心里刚才的那一丝不悦已经烟消云散了。不得不说,夏医生对暖暖是难得的好,这样的细致耐心,一点不亚于顾钧。生命里能出现这样的一个人,已经很不容易。我看着他们淡淡的笑了。

吃过饭,我牵着暖暖和夏医生一起溜达着回去,那晚月色清明,微风细疏,离小区越近,心情似乎越沉,夏医生一直没有说话,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忽然说道:“清扬,要不你考虑考虑,我们结婚吧?”

结婚?我的脚一软,趔趄了一下,和夏医生结婚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暂时没想过:“是—不是—太快了?”

“我的心思,你明白的。与其这么踌躇下去,不如我们建立一个新的家庭,开始新的生活。也好给暖暖一个正常的家庭。”夏医生很会捏我的软肋,每次说到暖暖,我的心就会一动。

“你的父母,会同意吗?”我找着借口。

夏医生淡淡一笑:“我都这么大了,婚姻还自己做不得主吗?无论他们同意与否,我决定的事,我会坚持。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也只能不孝了。”

“这不太好,做子女的还是要先得到父母的首肯——”我继续说着,却被夏医生温声打断:“清扬,这不是理由。”我的脸一红,没再吭声。和一个心理医生玩心理,会显得很幼稚。

暖暖忽然仰头问道:“什么叫结婚?”

夏医生摸了摸暖暖的头,笑着说道:“就是叔叔和妈妈在一起,一直陪着暖暖,好不好?”听到夏医生这么说,我的脸几乎要烫的滴血。

“像现在这样吗?”暖暖还在问着。我呵斥道:“好了,别问了。小孩子懂什么。”

“比现在还要好,叔叔可以晚上也陪着暖暖,给暖暖讲故事,玩火车嘟嘟,给朵朵做衣服。”夏医生微笑看着暖暖。

暖暖眼睛瞪得很大,想了一下眼巴巴看着我说道:“妈妈,那你快结婚吧。”我气的想给小家伙的小屁股来一下子,夏医生却哈哈大笑,一把抱起暖暖:“暖暖最乖。”却胳膊好像不给力,举到半空,顿了一下,又把暖暖放了下来,脸上表情很不自在。

“胳膊还疼?”我赶紧转移着话题。

“没事。”夏医生随意的说着。

“别总说没事,都这么些天,早该好了。待会回去贴个膏药吧。要是还不好就去医院看看。”我同夏医生说着,回到了房间里。拿出膏药要给他贴,夏医生推托了半天才很不情愿的把衬衣解开,露出了肩膀。

我却怔在了那里,他肩上一块明显被打的青,散的青紫一片,不知当时得用了多大的力气。都这么多天,还这么重的痕迹。夏医生触目惊心的伤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震惊、同情、气愤同时涌了上来:“他打的?”

夏医生淡淡道:“别问了,这没什么。”

我把手里的膏药一扔:“既然这样,那我自己去对楼问问。”

☆、转折未知是喜忧

夏医生一把拉住了我,声音少了几许平静:“不要去见他。清扬。”

我心里一紧,看着夏医生问道:“至瑾,那你告诉我,是他弄的,是不是?”

夏医生皱眉点点头:“几句话的冲突。”说着拍拍我的肩,“男人有男人的解决方式,你不用担心。”

男人的解决方式就是打架斗殴?太荒唐了,我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给夏医生把膏药贴好,嘱咐着他:“记得24小时内要取下来,当心皮肤会痒。”

我很少这么关切他,夏医生的神色里满是欢欣的喜悦,微微笑了:“我很想忘记,等着你来提醒我。”

暖暖蹭过来拽着夏医生的袖子:“叔叔,你今晚是不是要陪暖暖一直玩火车嘟嘟?”

“时候不早了,叔叔要回家。”我轻轻拍了拍暖暖的小手:“妈妈陪你玩。”我把她从夏医生身上拽了下来:“快去洗脸。”

夏医生起身捏了捏暖暖的脸蛋:“妈妈和叔叔结婚了才能晚上陪暖暖玩。现在还不行,但是叔叔相信那一天会来到。”说着对我淡淡笑着:“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一早要去厦门出差走两天,你照顾好自己。”说完转身离去。

那晚有点失眠,一夜心潮起伏。夏医生的求婚让我有些手足无措。接受一个能用心对待自己和女儿的男人,按理应该是件容易的事,但当结婚被提上日程,我的心中更加纠结。以前只是想尽快珍惜身边善待自己的人,加快忘记不该惦记的人,但是如果真的要与夏医生结婚,他的父母和家庭,也是个堪忧的问题。

辗转反侧间,我撩起帘子看了看对楼,赵以敬的房间一直亮着灯,他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盯着什么看的出神,看了很久,把那个东西放到了沙发旁的桌子上,转身进了卧室,我就看不到了。我把帘子重新放下。

第二天一早送暖暖去幼儿园,赵以敬正在楼下靠着车吸烟,看到我唇际勾起道:“早,很巧。”

我冲他淡淡说着:“不巧,我把窗帘拉开的时候,就是我准备出发的时候,你的视力那么好,怎么会看不到。”

我直接说穿赵以敬的心事,他面色没什么变化,眉梢扬起猛吸了一口烟:“现在心理学也学的这么好了?”

我心里就是一阵裹气,提到心理学,我的火更大:“赵以敬,你很无聊。另外我想告诉你,你和我之间,已经没什么了,你别总这个样子,你也没权利去打别人。”

赵以敬的眉头皱了起来,用力把手里的烟头搓灭,冷声道:“打他怎么了?他也没权利纠缠我的女人,还让我放手?”

我气的手指微颤,暖暖牵着我的手问道:“妈妈你怎么在动?”我盯着赵以敬,冷冷吐出两个字:“无赖。”说着转身拉着女儿就走。

赵以敬一把扯住我的胳膊,顿了一下,看着我的眸子有丝碎裂的疼痛:“清扬,我们好好谈谈。”

他的眼神让我的心丝丝扯疼起来,我声音有些颤抖:“谈什么?又是让我继续等你?”

赵以敬毫不犹豫的应声:“是。你等我。”

我用力的把他的手甩开,心里一阵的寒凉,等等等,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语气几分自嘲:“等到你结婚吗?我这个替身等不起。”

“什么结婚!我说过会避免的。”赵以敬胸腔起伏,语气尽量平静。暖暖忽然冒出一声:“叔叔说结婚了晚上陪暖暖玩。”也许是昨晚夏医生说了好几次结婚,这对暖暖是个新鲜词汇,她听到了自然有了反应,此刻口头禅“叔叔说”也冒了出来。

赵以敬听到这句话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盯着我问道:“你们在谈结婚?到了这个地步?”

就许你谈结婚别人就不能谈?我忽然觉得很可笑,看了看他说道:“谈不谈,都和你没关系。”

“宋清扬,你先去送孩子。”赵以敬眉头皱的很紧,几乎咬牙竭力声音平静说出这几个字。我心里一突,牵着暖暖往前走去。

把暖暖送到了幼儿园,刚和她挥着手说完“拜拜”,身边一个巨大的力量扯着我就走,我扭过头用力抻着,想把赵以敬的手甩开,却根本纹丝不动,只能被他用力扯到他的车上。

“我的车还停在路边没挪开呢,会被拖走的。”我挣扎着。

他没有说话,车飞快的开回了小区,他的手像铁钳似的,抓着我动弹不了,扯到了他的房间里。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到他屋里,和我的房子是一样的格局,简单的一居室,倒是收拾的还算干净整齐,还没容我细细看,他已经一把把我摔到了沙发上,脸色铁青的吓人,盯着我半晌没有说话。

“你做什么!”我坐了起来,咬唇看着他,心里突突直跳。屋里只有我和他,彼此呼吸都清晰可闻。

他就那么冷冷看着我,半天只说出几个字:“我不许你结婚。”

“那是我的事。”我也没有好气,“赵以敬,你觉得到了现在,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能?”赵以敬低头看着我,目光中是各种撕扯纠缠的神情:“我从不觉得我们分开过。”

我的心狠狠被撕了一下,赵以敬的话不多,也不是擅长表达自己,但就是这平实的话,却总说的我的心砰砰跳。我捂着胸口,眼圈有点红:“我倒觉得,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和你在一起的,也许一直是和我眉眼相似的人。”

“还在扯这个。”赵以敬蹙眉道,“这到底有什么意思?这样眉眼的女人我觉得好看,就这么简单,不行吗?总说替身,性情都不一样怎么替?谁像你这么倔?”

我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因为喜欢这种眉眼?这也算理由?我咬唇说着:“真牵强。”

赵以敬看我油盐不进,一时也气的没了话,走到窗边猛地吸着烟,我稍微冷静了些,看了看他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清冷的色调,和他的人一样。沙发旁边是一个两层的小桌子,下面一层是书报,上面放着一台固定电话机和一个茶杯。他这样的身份,住这么简陋的条件,倒真是为难了他。

桌子上有一个相架,我顺手拿了起来,愣在了那里。我和他在后海拍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洗了出来,摆在了相框里,照片里的我和他,眉眼清澈,紧紧的相偎在一起,那一刻,我忽然心酸的想流泪,曾经,我那么幸福过。现在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看我盯着相框发呆,赵以敬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说着:“桌上缺个摆件。”这个理由也挺烂的,我抽抽嘴角没说话,只是细细抚着照片上的人。

他掐了烟,走到了我身边,说的有些动容:“清扬,不要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活到现在,我才体会到放不下一个人的滋味,再等等我。”看我没有说话,他又说着:“现在是九月初,等到十月底,好吗?”

我还是没有回答,我的脑子有点混乱,理智一度告诉我应该放下他,现在又突然给我这样的许诺,我的手在相框上来回旋着,始终没有吭声。

屋里的空气也像凝结了一般,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遭遇到这么纠结的选择题,正在为难,忽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很快接了起来,眉头紧皱:“什么?”

对方的声音我听的不清楚,是个女声。赵以敬只说了句:“我马上回去。”就立刻挂了电话。再看向我,眸子里的神情十分复杂:“我必须要回去。我的伯母住院了,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

伯母应该是赵信儒的夫人,那个一直缠绵病榻的老妇人。我的心也揪了起来:“快去吧,路上小心开车。”

赵以敬看了看我,忽然用力紧紧的把我抱在了怀里,他的气息他的温度就这么扑面而来,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舍不得挣扎。“记得等我。”他沉声说了这句,松开我转身向外走去,我也跟着出了门。他的眼神里,除了悲伤和紧张,还有丝我看不懂的厉兵秣马的决绝。

和赵以敬分开后,我跑到幼儿园,还好车还没被拖走,我赶紧开车到了公司。今天下午还有面试。公司的业务在拓展,现有的人又不够了。只好继续招四个人。现在算算,公司已经快十个人了。从三个人到十个人,我忽然就信心满满了。

应聘结束,大家在一起闲聊着,一个姓杨的小伙子看着电脑忽然大叫道:“啊,又涨了,爽!”张帆过去拍着他的肩笑道:“你小子还炒股呢?这可是假公济私,用公司资源炒股?”

小杨挠挠头:“我哪有,我老婆最近迷这个,她有个朋友最近撺掇她一起炒,买了丝之恒的,刚才短信告诉我又涨了,我还不信,结果一查,真的又涨了,她投了十万块进去,才几天,就赚了三万。”

“这么暴利?”张帆凑过去看着。小杨给他指着:“你看,可不是吗,丝之恒今天涨的太猛了,疯了吧?”

张帆“哦”一声,啧啧叹着:“这K线,顶天了。”

☆、徘徊之间再生变

我不懂股票,但心里总觉得这么暴涨,有点担忧,不禁问着张帆:“这么涨,是好还是不好?”

“这个,说不准,现在看是好的,我建议小杨啊,赶紧抛了吧,要是过两天来个暴跌,哭死都来不及。钱哪有够的时候,见好就收。”张帆对我笑笑,“宋姐也想买这个?”

“我不买。”我笑笑,“我就是不知道,这股票涨了,对丝之恒有什么影响?”

“丝之恒肯定股东都乐的嘴歪了呀,手里的股票都值了钱,说明公司也发展的好,要是卖了变现,也是笔大收入。”张帆笑道,“丝之恒的两条文化丝绸生产线赚得盆满钵满了,在欧洲销量极好,以前国产的绸卖出去不容易,现在是抢着要,怎么会股票不涨。”

我听张帆这么一说,好像这暴涨也有原因,还算正常,心里也踏实了些。

夏医生从厦门回来了,给暖暖带回来了贝壳之类的玩具,看到我屋子里没有拉窗帘,怔了一下,淡淡笑道:“不怕光了?”

我轻轻应了声:“嗯。对面没人。”说完了恨不得抽自己个嘴巴,说话迷迷糊糊的都不走脑子,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明自己见过赵以敬,还知道他不在。虽然我并没有肯定的答应过夏医生什么,但彼此都在心知肚明的按照处男女朋友的模式在交往。这样又见了赵以敬,好像有点对不起他似的。

夏医生很明显的听出了我话里的漏洞,苦笑了一下,转身出去陪暖暖去玩。我心里好像压了几十斤重的石头,这样的我,对夏医生的确不公平。要不就等到十月底,再做决定?可那样不依然是等完了赵以敬才做的决定吗?那样仍然不公平。那到底我该怎么做?犹豫纠结着,手里的菜刀一个不留神切到了手上,我“啊”的痛的叫出声。

夏医生赶忙跑到厨房,看到我手上的血,微微蹙眉叹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要把手放到自来水底下冲,他把我的手扯过来:“自来水里有细菌,当心感染。”

说着从外间拿了消毒纸巾过来给我擦掉血渍,找了创可贴裹上,看着我若有所指的说道:“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专心,好吗?否则伤害自己,别人也看着心疼。”

我的心丝丝缕缕的疼了起来,他说到了我的痛处,我不是专心的好女人,我脑子一热,抬眸看着他说道:“至瑾,不如我们商量件事?”十月底,也就两个月,就算我傻也好,不道德也好,不等到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甘心。不如先和夏医生彻底分开,别让他陪着我一起等。

“清扬,我们相处的很好,暖暖也需要人照顾。我说过,我是心感情愿守护你的。”夏医生的神色微微有些严肃,眸子里却有痛心的情愫,顿了下说道:“你如果觉得对孩子,对你自己都是现实而负责任的想法,那你说吧。”

我的心揪了一下,夏医生似乎总能明白我要说什么,暖暖,孩子,我发热的脑子冷静了下来,心来回乱缠了半天,最后还是咬咬唇道:“我没说的了。”我需要认真的再捋一捋思路。

夏医生淡淡的笑了:“出去休息吧,我来做饭。”说着把我推出了厨房。

我走出屋子,暖暖自己玩的起劲,我和她说话她也不搭理我,我便打开电脑,随意看着,忽然发现有一封未读邮件,我打开一看,是凡苓的,邮件很简短,大致是她找到了一个适宜居住的城市,虽然有点孤独,但是也很清静,末了一句话让我很触动:“丫头,相爱不如相忘,不要等到最后,必须承接血淋淋的刀俎的时候才觉醒。早点收手,还能有更多的美好可以回忆。”

看到这句,我心里又不踏实起来,凡苓这样的状态,还是没有放下。还在纠结过去到底是美好还是血淋淋。我叹了一声。忍不住给肖彬发了个短信:“不忙给我打电话。”但看起来他还真忙,除了回复了我个“好”字之外,我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他的电话。

到了周末才终于接到他的电话,声音还挺疲累:“我终于有点时间了,你想说什么?”

“我要真有着急事,等到现在黄花菜也凉了。”我和他开着玩笑,“你是决心进董事会啊这么拼命?”

“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没着急事,你有急事还会那么温柔?早一个电话追来了。”肖彬声音淡淡的,自从凡苓走后,他的幽默也不灵了,“最近确实忙,文化丝绸的订单很多,全在加班加点,快累倒了。”

“文化丝绸真那么好卖?”我好奇的问着。

“嗯,丝之恒不是在和意大利合作着项目吗,他们也在欧洲帮忙大力推广着,有了他们的宣传,再加上文化丝绸确实质量上乘,所以才会卖的好。现在最关键的是第三条生产线了。等第三条生产线上了,丝之恒才能真正飞起来。”肖彬越说话越多,忽然收住了口,“我现在也是人老话多了。”

听着他的戛然而止,我的心突了一下,忍不住问着:“第三条,是成悦锦吗?”

肖彬顿了一下,说着:“预计是的。成悦锦申请地标成功才能投产,这条生产线才是大头。之前的两条都是给这个铺路呢。”肖彬犹豫了一下,说着:“清扬,对以敬,你要理解,成悦锦是他们几辈人的希望,现在又正在研发根据现代工艺改良的成悦锦,不看到成悦锦上线,他不甘心的。”

“我和他,不需要什么理解不理解了。”我叹了口气,“既然人家手里拿着传世的信物,我又没有,自然是没那个缘分。”

“你又较劲,那锦是锦,感情是感情,怎么能是一回事。”肖彬的声音几分无奈,“对了,赵信儒的夫人去世了,你知道吗?”

“去世?”我的心颤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吧。丧事从简。”肖彬叹道,“老太太也不容易,无儿无女,和赵信儒老先生相扶相持了一辈子,没少遭罪。”

“怎么没儿女呢?那老先生怎么办?”我听的有些揪心。

“老先生现在整个倒下了,躺在床上整天拿着老太太的照片看。听说老太太原来和赵家也是有渊源的,和老先生感情很好。现在赵董公司整个没法管了,都是以敬在处理,还有人时不时的使绊子。”肖彬忽然转道,“半天都是我在说,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我没什么事,就是和你说凡苓给我来邮件了,说她很好。其它的信息没透露。”我回过神来,说了主题。

肖彬沉默了半晌,只说了一句:“那就好。”我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又随口应了几句挂了电话。

我的情绪被肖彬说的有些伤怀,不禁打开网页浏览着丝之恒的相关信息,却没搜到和赵信儒夫人去世的信息,看来的确是很低调。却在无意浏览间,发现了有一条相关的报道,大致是讲赵信儒夫人去世后,其名下代管的股权不知将花落谁家。报道称,据丝之恒有关人士透露,赵信儒夫人名下有公司10%的股权,赵信儒夫人在世时,只是代为保管,并不参与公司的管理和决策,如今赵夫人去世,这10%股权的去向将成为大家关注的事。

我琢磨着这个词,“代管”,那是代谁保管?不禁哑然失笑,赵家的股权还真是够烦够乱。

悠悠晃晃了几天,我还是没有想得清楚,夜里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儿,心里百般滋味。女儿一天天大了,真的不知道怎样的生活,才能让她健康快乐。正在纠结着,忽然手机震动了,我看了下,是赵以敬的电话,已经夜里十一点了,也许是有急事,我忙拿了手机走到外间客厅去接。

“清扬,”赵以敬的声音疲惫而倦怠,“没有休息吧?还好吗?”

“很好。”我抑制着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犹豫了半天还是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很累,节哀。”

他顿了一下,涩涩的声音有了许暖意:“你都知道了?”

“嗯。”我应着,“你找我有事吗?”

电话那头很久没有声音,我还以为是信号不好断了线,忙拿着手机跑到厨房打开窗户四处找信号,“喂,是没信号吗?”

“不是。”他沉声应着,突然,他像下定决心似的说着,“清扬,我最近又要宣布婚期,但是,只是宣布婚期,不是真的结婚。这次我不想让你从别人嘴里听到,歪曲了我的本意。这么做自然是有用意的,现在是关键时期,必须如此,你要理解我。十月底之前,会有结果。”

沉默寡言的他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我的脑子空了,半晌才游离的回了一句:“那你就宣布吧。”说完挂了电话,心里沉甸甸的,这就是有钱人的婚姻,随时都是一场作秀或者一场阴谋,还一个戏码重复上演,有意思吗?

☆、一袭婚纱订何情

这次赵以敬终于提前通知了我,我不至于从别人口里听到而震惊落魄。可我的心依然沉沉。就算是别有目的,就算是谋划策略,可听到自己爱的人和别人的婚讯,心被砸到懵,然后一点点的苏醒,都是割裂的痛。我想听到关于他的一切消息,却也害怕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因为我怕承受不来。

公司的单子最近也繁忙,丝之恒的两条生产线带来的威力就是,我们代理的丝之恒渠道也随着水涨船高。张帆忙得不得了,北京和江苏两头来回做空中飞人,周一还在北京,周二就得跑回来联系厂家。小杨看见张帆“哎”一嗓子喊住了他:“张哥,我可被你害了,听了你的把丝之恒的股票抛了,现在可好,人家又涨了,老婆说少赚了一万,这两天都逼我睡沙发。”

张帆哈哈大笑道:“谁让你家庭地位那么怂,不过回家告诉你老婆,也许过两天还得感谢我。”

小杨的眼睛发亮了:“张哥,你一直做丝之恒的代理,是不是有什么庄家的内部消息,透露点给我呗,兄弟感激你八辈祖宗。”

张帆捶了小杨一拳,笑着道:“我没内部消息,这都得高层掌握内幕,我哪知道?”张帆顿了一下,说着,“不过也邪门,都这些日子了,要是庄家对倒出货,也该到日子了,还这么涨的坚挺,难道真的生意好成这了?”

我在和一诺说着嘉宝增加代理权的事,但耳朵也在支楞着听张帆和小杨对话,把我这个门外汉听的一愣一愣,只觉得该赶紧到北京报个MBA班恶补一下金融知识。小杨看从张帆那套不出话,转看着我笑道:“宋姐,你一定认识丝之恒高层吧,要不咱们哪能拿到代理权呢?股票赚点,才能给老婆买个车,省的怀孕还挤公交。”

我心里有些慨叹,股市多风险,庄家做着买进卖出的游戏,老百姓却是关系生计的钱财。张帆一拍小杨:“脑子抽风了吧你,让宋姐给你跑消息,死小子谱大了。”小杨嘿嘿笑着跑过去忙。

我心里动了一下,把张帆叫到了办公室,指指椅子:“坐吧,我直说了,你是不是挺懂股票的?”

张帆笑道:“以前玩过俩年,后来赔了,就不买了。”

我继续问着:“我也不懂你说的庄家对倒,那就现在看,你觉得丝之恒的股票,涨得正常吗?”

张帆想了想说着:“那天杨子说完,我也回去看了看,涨得是挺快也挺高,但是现在丝之恒本身生意好,所以也说不上正常不正常,这两天基本维稳在那个高度,那说明涨得还是正常的,不像是庄家拉的。起码像我这种级别玩股票的,是看不出来不正常。”

“那如果是庄家拉的,又会怎么样?”我问着。

“如果是庄家拉的,过两天涨够了,就会暴跌,到时候散户的钱套进去了,而他们再低价买进吸筹。”张帆看我听的糊涂,简单的解释着,“大致情况是,压低吸筹,抬高出货。”

我的脑子飞快的转着,那就是说,如今股价飙升,吸引大家来买,然后再跌,就可以买进控制股权,这方法增持股权倒是很便利。只是这招,不知道是博弈的哪一方的主意。是赵以敬还是赵信俭要这么做?我对张帆笑笑:“那我明白了。你去忙吧。”

张帆出去,我忍不住给赵以敬打了个电话问着:“丝之恒现在的股价涨得很厉害,你知道吗?”

他在电话那边沉沉的笑了:“你终于肯关心我了。”

听他还笑得出来,我便知道他肯定是知道的,心里踏实了一点,解释着:“没有,只是看别人都买丝之恒的股票,我也看着眼热,向你问点内幕消息也去试试水嘛。”我的理由找的很充分。

赵以敬怔了一下,淡淡笑道:“那不是你的性格。好了,我去忙。注意身体。”说着挂了电话。

我盯着被挂的电话,心里竟有丝说不出的感触,他倒是一副了解我的样子。不禁低声自言自语:“真自大,我就不能真的想买股票吗。”

和他讲过电话后,还是忍不住上网去搜罗丝之恒的相关信息,大到企业动态,小到八卦传闻,事无巨细的关注着。看到赵以敬和姚清莲一起出席在某个丝绸品牌的宣传仪式上,看到姚清莲满面春风笑容绚烂的样子,我的心忽然又变得很痛,她是他高调承认的女人,我这一点点的温情,到底算什么?

一周以后,赵以敬和姚清莲再定婚期的消息正式公布了出来。这次的动静更大,丝之恒的官微宣布婚期定在十月底,各大娱乐媒体纷纷去采消息,报道的轰轰烈烈。

当这个消息真的来临的时候,我没有想象的那么平静。十月底,我的心被冲击着,等到十月底,等来的到底是希望,还是死心?我不知道自己需要多庞大的自信和耐心,才能经得起这番等待。那段日子失眠很严重,常常睡到半夜突然就醒来,撩开帘子看着对面黑洞洞的虚空,心也跟着荒芜的看不到底。

我的情绪开始有点恍惚起来,有时夜里做梦,会突然梦到娱乐新闻里巨版头条报道,丝之恒年轻有为董事赵以敬与丝绸世家传人姚清莲完婚。吓得突然惊醒,一身的大汗淋漓。

吃完饭的时候,夏医生看我精神乏累,有些担心:“清扬,需不需要药物辅助治疗一下?睡不好人的状态很受影响。”

“不用了。”我无力的摆手,“最近可能公司的事太多了。我应接不暇。”我掩饰着。

“为了公司的事不必让自己这么煎熬。”夏医生夹了一筷子菜,似无意的说着,“工作哪里有那么圆满?”

“你工作也有不圆满的时候?”我转移着话题,笑道,“我感觉你都是圣手回春。有治疗失败的案例吗?”

“有。”夏医生神色怔了一下,缓缓说着,“最近就有,有个孩子心理有些障碍,也是不爱说话,我尝试干预疗法一个疗程后,孩子出现了自残的行为。看的人很心痛。”

都是做人父母,听到这种事情我心里很难过,忍不住问着:“那怎么办?”

“换种疗法。”夏医生回答着,给暖暖夹了一筷子菜,“把这些都吃了。才长得高。”

看着如今健康的暖暖我心里也很欣慰,好在暖暖对夏医生的治疗反应好,才能很快的治好,我随口问着:“那孩子是什么原因不说话?”

夏医生看了我一眼,顿了一下说道:“父母是重组家庭,爸爸忙,后妈对孩子不太好,还是奶奶发现孩子不说话了。”说着拍拍我的手,“别想多,都是个案。”

我的心抽了一下,没有再问。却不知不觉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到了暖暖身上,少了许多胡思乱想。这就是一个做母亲的女人的悲哀吧,就算心里压抑、不平、伤怀,也总要拿出坚强的一面,来做孩子面前无所不能的钢铁侠。

听了夏医生说的个例,我反思自己的恍惚,猛然觉得不应该这样过分的关注着这些事。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搜罗丝之恒的信息,回到家里,只要开始乱想,就去洗衣服,用忙碌控制自己的思维。连暖暖都说:“妈妈比洗衣机厉害。”

夏医生也说着:“清扬,只要努力,没有调整不了的情绪。我相信你。”他的话让我多了份信心。不要在意,不要关注,先做好自己!

但是躲避,似乎永远解决不了问题。虽然我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缩在一旁,看着赵以敬的那盘让我撕心裂肺的棋,但还是有人会提醒我去认真看。

九月底,公司的女孩子们中午休息时间就聚在一起聊八卦,还对我说着:“宋姐,你看网上发的丝之恒董事和未婚妻的婚纱照了吗?”

“婚纱照?”我眼前一黑,婚纱照都拍了?

“啊呀,快来看看。保准流口水。”一诺说着把我扯到办公桌前,另一个女孩子指点着:“人家这婚纱,太上档次了,中西都有,都是丝之恒的料子。”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怔在了那里,我的确从来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婚纱,白色的礼服配着蕾丝,做工异常的精美,而中式的旗袍,鲜红的美艳几乎把我晃倒。

照片上的赵以敬一身黑色的礼服,散发着勾魂摄魄的魅力,而姚清莲明艳的像一朵盛开的牡丹,两个人的婚纱照很美,不知道是情不自禁还是摄影师很会拍,有一张赵以敬俯身吻着姚清莲头发的照片,深情的简直让人心碎。

公司里的小姑娘拍着胸口:“唉呀妈呀,要是这男人这么看我一眼,我死也值得了。这也太-------啊,不行了,我得喘口气。”

那种窒息的感觉也向我扑来,我的眼前忽然交织出层层杜衡十里红妆的影响,那满街的红,也是这么震撼人心吧。隆重,原来真的不是为了虚荣做给别人看,而是决定相守一生的那份庄重,真的很动人。

☆、每人一个待嫁梦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办公室,晕沉沉的终于忍不住,给赵以敬发了条短信:“你的婚纱照,很好看。”发了又后悔,把手机关了默默的流着泪。

我和顾钧结婚的时候是裸婚,什么都没有,那时年轻的自己觉得婚纱照就是花钱买罪受,有那几千块干什么不好。但现在,却是由衷的羡慕着。

再开机的时候,赵以敬只回了我一条短信:“婚纱照公布,股价涨了。”我无奈的摇头笑笑。人家的婚纱照,真值钱。

吃晚饭的时候都在出神,夏医生看我神情恍惚,问着:“怎么了?”

我没过脑子忽然冒出一句:“你拍过婚纱照吗?”说完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可能拍过,忙笑着道,“看到同事的婚纱照了,拍的很好。”

夏医生眉眼含笑的看着我说道:“想拍咱们也可以去。”看我变了神色,淡笑着说道:“别急,听我说完。现在很多人喜欢拍照,我一个同事的爱人就在南京开着工作室,他还给了我张优惠券,有时间可以带着暖暖过去拍,儿童写真很流行,记录孩子成长的日子。你要是想拍,也可以顺便拍一套。”

听夏医生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点心动,女儿小的时候,请过工作室的到家里来拍,后来长大后我忙着生意,还真的再没给暖暖拍过。如今夏医生提起来,倒也觉得是个主意。

暖暖吃完了在一旁玩着,我问着她:“暖暖,想不想去拍照啊?”

暖暖在画板上涂抹着,自从夏医生给她报了班,她对画画倒是兴趣渐浓,对我的问题随意的点着头“嗯。”这家伙,年纪不大,倒学会敷衍了,我走过去,看她画的说道:“画什么呢,连妈妈都不理。”

暖暖抬头对我咯咯笑:“画妈妈,叔叔。”夏医生也凑过来,暖暖的画很简单,两个大头人儿牵着中间的一个小孩,暖暖指着:“这是叔叔,这是妈妈。”

我有些好笑:“你怎么把妈妈的脸涂成紫色的?叔叔的就不涂?”

暖暖笑道:“妈妈的脸总是这样。”我和夏医生都怔住了,原来我的伪装,还是没有逃过孩子的眼睛。夏医生讪讪笑着道:“暖暖顽皮,下次不要这么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