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之摆摆手,安慰[img]yjhzzddj_177.gif[/img]:“不要紧,我明白你的心情。”

棠宁稍瞥了他两眼,默不作声。

宋提刑正色道:“赵小夫人是本案重要证人,本府自会派人暗中保护[img]yjhzzddj_177.gif[/img],王公子不必多虑。”

商量完毕,宋大人依然叫心腹趁夜悄悄将他们送回客栈,并嘱咐不可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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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京城最大的当铺“聚财典当”门口,来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

大街上人来人往,繁华兴旺。

[img]yjhzzddj_177.gif[/img]风尘仆仆,似踌躇不安地在门口探看了一会儿,方小心翼翼走进去,怯生生问:“掌柜,这里可以典当,是吗?”

胖胖的掌柜抬眼,将[img]yjhzzddj_177.gif[/img]上下打量一番,见是位俏生生的少妇,却寒酸得紧,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有何物值得典当?”

梅玉故作拘谨地笑笑,从布包里掏出一方锦盒,放到比[img]yjhzzddj_177.gif[/img]个子还高的柜台上:“麻烦掌柜帮我估个价。”

掌柜漫不经心打开锦盒,心想说不定这个盒子比里面的东西还值钱些哩。当他看清楚里面物件时,神情凛了凛,不论印章的内容,单是一方完整的墨玉翡翠便已十分值钱。他将那方翡翠拿在手里掂了掂,疑惑地望了一眼梅玉身上破烂的衣裳。

梅玉对他憨憨一笑,低头略整了整身衣衫。

“咳…”掌柜尴尬地缩回目光,继续研究汉王章。

他越看,头上越冒汗,此物贵重,远出于他的想象,可一个乡妇怎么可能拿出的贵重的翡翠印章呢?

沉吟片刻,他对梅玉道:“麻烦夫人稍等,我不能肯定此物值多少钱,能不能让我拿进去给老板看一看?”

梅玉想都没有想,点头答应了。

过了整整一刻钟,掌柜才重新出现,身后还跟着一位锦衣貂裘的中年人。看掌柜点头哈腰的模样,中年人应是当铺老板了。

衣饰华丽的老板走出来,不动声色将[img]yjhzzddj_177.gif[/img]上下扫视,“这位夫人,你要典当这方金石?”

“是的。”梅玉淡淡道。

当铺老板玩味地看着[img]yjhzzddj_177.gif[/img],“你想当多少钱?”

梅玉微微一笑:“民妇不识货,想请老板估价。”

当铺老板伸出一个巴掌,五根手指晃了晃,“这个数,怎么样?”

梅玉淡定依旧:“这是个什么数?民妇愚笨,不明白。五两?五十两?还是五百两?”

当铺老板一听[img]yjhzzddj_177.gif[/img]报的数字,眉梢挑了挑:“五百两,怎样?”

梅玉清清楚楚捕捉到他眼中快速闪过的惊喜,抿嘴一笑,“老板开玩笑吧?我这方金石,曾经有人愿意用越王勾践剑和吴王夫差戟来换。民妇不懂行情,但至少知道,你就是出五万两,只怕也买不了一个越王勾践剑吧?”

当铺老板一听,知道骗不了[img]yjhzzddj_177.gif[/img],咬咬牙道:“原来夫人是识得的。我这聚财典当,已是京城最大的当铺,只怕夫人出了我这里,找不到别地能典这金石。这样吧,一万两,十天内就要赎,否则过期,怎样?”

十天,实在太过为难人。他赌定典卖汉王章的人,肯定急需用钱。

梅玉听得价钱差不多了,也不多费口舌:“如此甚好,请写票据吧。如不是民妇需要钱,哪里肯这般贱卖。”

当铺老板立即签下当票,心疼地将十张千两的银票拿出来,“说好了,十天之内不来赎,就过期了。”

“知道了。”梅玉接过银票,转身就走了出去。

[img]yjhzzddj_177.gif[/img]朝街角打了个手势。

王重之站在那里,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将早聚集在那里的小乞丐召过来,把满满一袋铜板分给他们。

小乞丐们呼啦一声,四散开去。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临安城大街小巷都知晓了消息:汉王章出现在聚财典当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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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万籁俱寂,喧闹的客栈也渐渐安静下来。

梅玉和棠宁说了一晚上的话,最后一次剪了西窗的烛芯,也渐渐进入梦乡。

空旷的街道忽然出现五、六个黑衣蒙面人,快速无声地飞跃上客栈的屋顶。其中一个人倒挂在屋檐上,将耳朵贴近窗格,仔细倾听。

听到里面的人均匀绵长的呼吸,他回身做了一个手势。所有黑衣人一起破窗而入,手中长剑闪耀着凛冽的寒光,挑开床帏,准备乱剑砍死里面之人时,毫无防备地面对里面劈出的锋利刀影。

墙角处悄无声息跳出好几个人,将蒙面人团团包围在中间。

“全部要活捉!”宋提刑的心腹张龙低沉地喝道。

黑衣人仓皇迎战,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一时间窄小的房间里,挤着十几个大男人,刀光剑影映花了眼睛。

梅玉和棠宁缩在床角,一动不敢动,紧张地看着他们交手。忽然战圈中一个蒙面人飞身抽离,拼着背部挨了深重的一刀,用尽力气挥剑斩向梅玉。

梅玉惊叫一声,抓起枕头当在身前。

“刷——”枕头被剑气割开,棉絮漫天飞舞,遮挡住了人的视线。

趁着这个时候,棠宁拉着梅玉跳下床,往门口跑去。蒙面人紧追不舍,手中长剑灌注了真气,投掷出去,化作一道长虹,直刺梅玉背部心脏的地方。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王重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img]yjhzzddj_177.gif[/img]俩推到一边,“小心!”

锋利的剑峰穿透他的骨骼,他闷哼一声,跪在地上。

梅玉大惊,回身痛呼:“王大哥!”

棠宁拉住[img]yjhzzddj_177.gif[/img],“快走!他们的目标是你!”

梅玉被[img]yjhzzddj_177.gif[/img]扯着离开漆黑的房间,不住回头看。王重之喷出一大口血,拼着所有力气道:“快走!”

客栈外边早停了一辆马车。听到楼上打斗的动静,驾到了门口。宋提刑亲自候在门边,见到[img]yjhzzddj_177.gif[/img]们踉跄跑出来,喝道:“快点上车!”

两名蒙面人追杀上来,宋提刑身边的贴身随从与蒙面人缠斗在一起。

棠宁和梅玉连滚带爬进入车中,还没坐稳,就听到宋提刑“驾”一声,马蹄飞奔,仓促离开客栈。

身后,几名官兵全力抵挡着蒙面人。

夜色,浓得化不开。

与此同时,聚财典当行那边,亦隐隐传出打斗的刀剑声…

作者有话要说:王重之同学以身为肉盾,为小梅妹妹挡刀,太伟大了~~~~我都感动了。

坐牢狱孕妇梦亡魂

马车一路飞驰。

梅玉正颠簸得七荤八素之时,车子停了下来。

“到了,请下车!”宋大人在外面沉声道。

梅玉在棠宁的搀扶下步出马车。尽管天黑,她还是发现了面前不是宋府,而是一处陌生的地方。

宋大人看出了她的疑惑,“这里是临安府尹。我们在这里等张龙。”

梅玉点点头,走进去。她大病未愈,刚又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此时心脏跳得十分紊乱,脸颊热得发烫。

他们才坐下不到一刻钟,张龙等人就回来了。

张龙浑身是血,进来禀报:“大人,客栈那边已经处理完毕!”

梅玉精神一凛,坐直身体且听事情如何。

“客栈那边七个蒙面人,三人自尽,一人逃脱,三人被打晕带回来。典当行则抓到五个蒙面人。卑职观其武功套路,很有可能是江湖杀手,受雇于人。”

宋提刑点点头,严肃道:“务必留着,他们是重要证人。对了,王公子伤势如何?”

张龙迟疑了一下。

梅玉的心一下子悬在半空。

“王公子右肩胛俱碎,已经送到太和医馆,太医道无性命之忧。”张龙低头,简洁有力地道。

梅玉稍放下心来。

“如此。”宋提刑点点头,“你下去准备一下,本府连夜审问。赵大人问斩之日渐近,时间不多了。”

张龙应声退下。

宋提刑遂面对梅玉和棠宁,眉目沉静威严,“二位夫人,事情到这个地步,足以证明确有人觊觎汉王章,并且欲取赵小夫人性命。本官有诺在先,将此事承揽下来。”

梅玉眼眶中泛起泪光。她们扑通跪下来,“宋大人,此恩难报,请受一拜。”

宋提刑将她们扶起,正色:“此事尚未成功。况且本府是为正义太平而作,非为人情!其中曲折,本府心中有数,可能需好一番功夫。刚才赵小夫人也经历过了,对方买通杀手,下定决心要置你于死地。江湖杀手惯来狠辣阴毒,任务不完成誓不罢休。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赵小夫人性命,危矣。”

棠宁面无人色,“依宋大人之见,该如何是好?”

宋提刑沉吟半晌,“今晚客栈出此祸乱,本府身为临安提刑,正好以此为借口插手本案。本府会宣称抓到通缉犯赵小夫人,并顺藤摸瓜,稽查赵大人的案子。赵小夫人待在府尹牢狱中,最为安全,就是要受些苦头。”

梅玉立即说:“我不怕!”

棠宁面浮忧色,却不吭声。她也知道京兆尹牢狱,虽然脏臭,但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就这样,梅玉被关进了大牢。

狱卒受了宋提刑委托,对她很客气,不用戴脚镣,甚至还给她换了干净干躁的稻草。

她道过谢,在稻草上抱膝而坐。

忽然,肚子莫名其妙抽痛了一下,她立即捂住小腹,一刹那惊得只剩下一个念头:孩子不会有事吧?

幸好过了老半天,肚子没有再疼,她才渐渐放下心了。

看来这段时间太过劳碌奔波,忽略了它,它跟娘亲抗议了。

梅玉抚摸着小腹,微微笑起来。这是她和赵文素的孩子啊。

牢笼里很黑,除了外面几丝微弱的灯火,几乎是漆黑如墨。同时也很静。她侧着耳朵,似乎能听到远处的滴水声。她疑心是自己幻觉。

她开始有些害怕,缩成一团,闭上眼睛依靠着栅栏,努力想入睡。睡着了就不怕了。

但她一闭上眼睛,就浑身莫名其妙地发毛,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她。折腾了好久,天也快亮了,她受不了地睁开眼睛,不打算再睡下去。

想到她才待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然难受成这样,而赵文素已经在牢里待了快四个月,受尽折磨,不知是何光景。

她心境一下子惨淡起来。

只愿宋提刑能早日带来好消息,助所有无辜的人脱离苦海吧。

所幸宋提刑没有让她等太久。

棠宁中午来送饭的时候,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宋大人已经面呈今上。今上准许推迟老爷问斩,交与宋大人重审。”

梅玉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真的?真的?老爷不用问斩了!太好了!”

她本来挺高兴地叫嚷,忽然就流出眼泪来,尴尬地转身擦掉眼泪,“不好意思,太激动了。”

棠宁抽出手帕,塞到她手里。

她不好意思地拿起来拭泪。

棠宁打开食盒。里面除了精致的饭菜,还有一碗热乎乎的药汁,“先吃药,再吃饭!”

梅玉一问到那味道,鼻子皱起来,“又是鹿茸?对了,王大哥他怎么样了?”

棠宁低着头,将饭菜一碟一碟拿出来,轻描淡写:“我上午去看过他,还好,放心吧。”

梅玉担心地抓住她袖子,盯着她眼睛,“大奶奶,你不说清楚点,显见是有内情的了,叫我如何心安!”

棠宁面色沉重,拍了拍她的肩膀,“唉,是他叫我不要说的…他右手,怕是废了,以后不能举重物。”

梅玉怔在原地。

“他骨头碎裂。太医要为他割肉取骨,将碎块取出,否则嵌在里面会溃烂生腐。”

这话光听着就毛骨悚然,梅玉打了个冷战,不再说话。

沉默地吃好饭,喝完药。尽管没有胃口,但她硬塞进口,强迫自己吃下去,就算是为了赵文素,为了宝宝,为了王重之。

他为什么要冲上来为自己挡那一剑呢?如果不测,他家中怀孕的妻子可怎么办!

痴人,痴人…自己也同样是痴人一个。

明知道不可能得到同等的感情,依然飞蛾扑火。

她幽幽叹息一声。

棠宁就要走了,临走之前留下一句叮嘱:“但凡不是我送来的东西,你尽量别吃。”

她郑重点头。

后来,梅玉回想起起这段艰难的日子,记忆已经模糊了。

牢笼里潮湿腥臭的气味,不见天日的惶恐,皆成了天边的梦境般遥远,不真实。

最为清晰的记忆是,每天苦苦等待棠宁带来一两句消息,那种极度渴盼的滋味,以及一天天看着肚子凸出来的悲喜交加。

那时候棠宁天天带给她滋补的药,支撑着她的精神和宝宝的营养。

不晓得过了多少个烦闷难熬的日夜,终于有一日,棠宁飞奔到牢外,哭着告诉她:“明天,圣上将在太和殿,亲审此案。宋提刑会将这两个月辛苦搜集的资料呈上,而你也要出面作证。梅玉啊,苦日子,快要到头了!”

两人抱头哭作一团。

那天晚上,想到快要离开这地狱般的地方,梅玉睡得很不安稳。

朦胧中,忽然看到有个人从外面走进来。烛火在她身后明灭不定,涛生涛灭。

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眉间一点朱砂,容颜脱俗。她觉得这女子很熟悉,但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梅玉,明日为紧要关头,尔千万不可出错。”她笑意吟吟,声音很飘渺。

梅玉愣愣点头。

“若到了危急处,尔默念一句‘善恶何分辨,祈求神祗来’,我自会助你。”

“善恶何分辨,祈求神祗来…”梅玉重复了一遍,脑子模模糊糊。

美人微微一笑,大慈大悲,“切记,切记!”

说罢,转身飘然而去。

余下梅玉在原地发呆,半晌她惊恐地想起,那女子不正是画中兰卿的相貌?

刚转念至此,她猛然惊醒。

望着周围依旧黑漆漆的栅栏,原来是一场梦!

可是为何梦境如此真实?

“善恶何分辨,祈求神祗来。”她记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