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是她显灵来帮助赵文素吗?

梅玉心头一阵激跳,面对西方跪下来,双手合十:“夫人,如若真的是你,请一定保佑老爷平安无事!”

她默默念佛,不知过了多久,没有兰卿的回音,倒是来了几个狱卒,“赵小夫人!出来罢,该启程去皇宫了!”

戴上枷锁和脚链,出到外面,刺目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眯起来。

足足两个月活在黑暗中,她一下子适应不了太强烈的光线。

宋提刑在囚车旁等着她。看到她憔悴瘦弱的模样,还有明显的肚子,他眼中黯沉了一分,歉疚地说:“本府已经尽力最快查证,还是让赵小夫人受苦了。”

梅玉微笑,轻摇头,“大人为赵家伸张正义,日夜操劳,何来愧疚。况且比起我家老爷受的苦,我算不上什么。”

宋提刑肃然望着她:“赵小夫人乃贞烈女子,宋某敬佩。”

梅玉讶然,“不敢当。”

“大人,时辰快到了!”张龙催促。

宋提刑点头表示知道。他欲言又止,踟蹰了一下,又严肃交待:“赵小夫人,赵老爷这个案子,牵扯到当朝丞相。很多枝节,都是本府后来查证的,你不清楚。待宣你上朝之时,你只要将自己所知讲出来就好,不要害怕。”

梅玉闪过一丝疑惑,轻轻“嗯”了一声,登上囚车。

囚车向皇宫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从早上九点写到现在,某拉很愧疚,写不好。

登殿堂仙踪呈真相

梅玉做梦都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能进入皇宫。她更想不到,会是以囚犯的身份。

巍峨的宫殿气势冲天,门前的雪雕楼牌旁伫立着威武的侍卫,全都是伺候皇帝的。拔地三尺的太和殿威严磅礴,令人战战兢兢。

文武百官位列两旁,高高在上,皆气度不凡。

囚车从宫旁小道碾过,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如针芒在背。她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卑微耻辱如蝼蚁,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

不过只有那么一瞬间,她重新睁开来。

没有什么好羞辱的!她是为了赵文素而来。她不是罪人,赵文素也不是。

她于是在囚车里昂首挺胸。

周围的目光掺了几丝惊讶。

她仰着头。宫城的天空很蓝很蓝,飘浮着几朵白云。一刹那她的心就如同天空那般纯净清澈。

下了囚车,小太监引他们到太和殿旁的小屋子等待。

她等了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这是她经历过的最漫长的时辰,如同过了一万年那样。

终于有一个看起来地位很高的太监走进来,尖着嗓子喊:“皇上口谕:宣赵文素小妾周梅玉上殿——”

梅玉的心头剧烈跳。她抖着声音跪下:“民妇遵旨。”

两名官兵带着她去太和殿。

她望着高耸入云的宫殿,腿几要战栗。在一步步地挪动中,脚镣发出哗哗的响声。

在肃静的殿堂里,脚镣的撞击声显得刺耳之极。

侍卫在门槛边跪下来:“周梅玉带到!”

“宣——”

她挺着肚子,颤颤巍巍迈步进入金碧辉煌的大殿。殿中央跪着十来个囚衣犯人,宋提刑在东面站着。

满堂峨冠蟒袍的朝官望过来,似有无形的压力。

她惊悚了一下,咬咬下唇,继续朝前走。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窥探高高宝座上的龙颜。

经过一个蓬头垢面的犯人时,她眼角余光撇到他的目光。

她有些奇怪,略略偏了偏头,望过去。

立刻挪不动脚步了。

第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可是仔细看去,他又完全不是原来那副模样,陌生得紧。

满脸络腮胡须,布满污泥。原本高大的身躯变得形销骨立,佝偻不已,微微抖动着匍匐在地上。曾经漆黑温柔的眼眸,变得一片麻木混沌。只在望着她的时候透出一丝光亮。

她僵着身子,直挺挺站在那里,与他相望。仿佛穿越过几百年的时光,终于重逢。有着无尽的悲伤和激动。

她掀了掀唇,想呼唤,想扑过去,想紧紧抱住他…却动弹不得,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而赵文素动了动手臂,似乎想触摸她,却无力地垂下去。

大臣们面面相觑。宋提刑倒是非常平静。终于御座上的至尊轻咳一声,立即有人上前拉开这对相望流泪的小夫妻。

梅玉被拖到前面,刚要跪倒下去,今上尊口忽开:“赵小夫人身体不便,就不必下跪了。”

她低头道:“谢,谢官家。”带着哭腔。

一滴眼泪,两滴眼泪,落在亮堂的地砖上。她赶紧擦掉,结果越擦越多,哽咽到无法言语。她手足无措,这里是严肃庄重的殿堂,上有至高无上的帝王,下有掌管六部的朝官,自己怎么可以如此小儿女之态,失礼之极。

可就是控制不住,看到心上人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她的心就揪得死死的。

宋提刑轻叹一口气,回身朝上面躬身:“禀官家,臣请求暂时将赵文素押解下堂,待需他口供时再提上来。”

上方之人点点头:“准。”

卫兵上前将赵文素架下去。梅玉用袖子堵住嘴巴,看着他被拖出去。

她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等皇上做了公正判决,他们就可以团聚了。

想到这里,她狠狠心回头。

宋提刑微点了点头,然后面色一凛,沉声当众道:“周梅玉!本官要问你话,你需保证从实招来。”

梅玉整理好情绪,轻声但坚定道:“民妇定知无不言。”

“好!本官问你,你是如何发现赵彦清与马皤勾结的?”

“四月十五日,我在他家花园迷路,遇见一行四人…”

“哪四个人?请说清楚。”

“就是赵彦清、马皤大人、昌州太守,和周惠父…”

梅玉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出场的证人。宋提刑的问题一环扣一环,精确犀利,逻辑清晰,在他的引导下,梅玉将事情细节细细述说一遍。

当朝众人深以为然。

正当梅玉以为自己可以退下了的时候,忽然一紫金袍冠的大臣手持笏板走列,“启禀官家,臣有疑问。首先,宋大人口口声声称丞相同赵彦清觊觎汉王章。别的不说,汉王章乃传世之宝,于前朝易安居士手上流失,突然出现在一个九品小官之家,实在不能不让人起疑。宋大人有何法证明其乃真品?”

梅玉紧张地看向宋提刑。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

听到御座上的人声音威严:“不错,朕亦有此疑。”

宋提刑挥了挥手,随从用送上托盘,上面用黄锦帛盖着。他一把掀掉锦帛,墨翠的汉王章显露在众目之下。

“官家,”宋大人拱手躬身,“臣早有准备。汉王章在此,臣欲请黄阁老鉴定。黄阁老乃三朝重臣,学识渊博,他若作出鉴词,定能令上下信服。”

“诺。”皇帝点头。

汉王章被奉到须发皆白、看着就很放心的黄阁老面前。

“老朽不才,见笑了!”黄阁老谦虚一句,随即捧起金石,细细探究了好久。

“容老臣禀来。官家,臣观之可信度有七成。加上聚财典当行老板亦是此中高手,于是…”黄阁老没有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呼之欲出。

梅玉松了口气。但见那紫袍官人又有话说的样子,马上又提心吊胆起来。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如此咄咄逼人?

果然那朝官进道:“官家,臣还有疑问。周梅玉乃赵文素枕边人,所作证词,全都有利于赵文素。就连县衙的小捕快都知道,自古亲亲相隐不为罪。她信口之词,不能作为证据!”

宋提刑冷哼一声,针锋相对:“亲眷相隐不为罪,但欺君之罪,按律当斩。杨尚书是说周梅玉欺君犯上吗?”

杨尚书反唇相讥:“宋大人判案以谨慎严密闻名,难道不认为我说的有道理吗?”

梅玉冷汗刷刷地流下来,跪倒地上,声调发抖了:“官家,民妇所言,绝、绝不敢有半点欺瞒。”

皇帝见朝堂吵得僵持不下,开口道:“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杨爱卿…”

“陛下!”杨尚书着急,“此案涉及到丞相,关系重大,任何一环节有误,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根基动摇,则国力衰微,万万不可轻视啊!”

说完跪下去,“官家,请三思而后行!”

三三两两的大臣跟着站出来,“官家,臣等同意杨尚书。”

梅玉捏得指甲发白,

老天爷这是故意不让赵文素洗冤吗?

这时一位大将站出来,抱拳道:“官家,微臣觉得宋大人条分缕析,案子一目了然,而周梅玉的证词与各项证据皆吻合。应该不会错!”

另外几位大臣也站出来附和。

一时间大半的大臣都跪下,各据一方。

杨尚书冷笑道:“周梅玉证词与证据吻合不能说明什么,这之前,她在牢狱里待了两个月,谁知道会不会…哼!”

宋提刑大怒,目光冷然:“杨大人是说本官串供?”

杨尚书扯了扯嘴角,傲然不答。

双方僵持在那里,气氛剑拔弩张,凝重得让人心脏绷紧,似乎下一刻就要开战。

梅玉咬了咬唇,心想,这便是紧要关头了吧?此时不动,更待何时。于是她轻轻念了一句:

善恶何分辨,祈求神祗来。

夫人,请您显灵保佑吧。

刚念完,外头湛蓝的天空忽然狂风大作,呼呼的风声灌入殿堂里,将众人吹得都举起袖子遮在脸上,以防沙子入眼。梅玉也遮着眼睛,心里惴惴的,这是什么个回事?难道鬼魂真的会出现?

然后,风如来时那般遽然,停止了。

玉阶上的卫兵忽然惊呼:“老天爷!快看天上!”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我错了,拖了四天没有更新。因为这几天要着急赶实习论文,就搞那个去了。

以后不敢了。

接上章

玉阶上的卫兵忽然惊呼:“老天爷!快看天上!”

澄澈蔚蓝的天空,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五彩的云朵,布满整个天空。太和殿沐浴在万丈光辉中,如临仙境。

正当众人目瞪口呆之际,更令人不能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一朵五彩云从天边轻飘飘当过来,看似很慢,一眨眼却已经来到了太和殿上空。离得近了,才看清楚一只神兽踩在云端上,头顶犄角,目如铜铃。鬃毛黑亮,长坠在地。四爪如洪波,硕大无比。

细细碎碎的曼陀铃声从远处传来,叮叮当当,跟梦境一样不真实。

梅玉震惊得不得了,混乱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帝座上的人跟他的臣民同样瞠目结舌,情不自禁站起来,眺望殿外,“獬豸…”

一眨眼间,五彩云飘到地上,神兽抖了抖鬃毛,跳下云朵,慢慢走进太和殿。它身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光,神圣凛然。

梅玉快要昏过去,这只不就是她和赵鸿飞在山林里遇到过的那只神兽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切都那么神奇,她是不是在做梦?

其他人,包括宋提刑在内,也有这个疑问。

但是没有人能动弹。自从獬豸走进殿之后,所有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

獬豸先是走到梅玉跟前,望着她低吼了一声。

梅玉说不出话,但隐隐感到它的来意,渐渐地一股欣喜升上来。她在心里默念:仙兽啊仙兽,请主持公正吧。

獬豸走到殿中央。那里跪着好几个犯人,梅玉都不认识。

獬豸头一低,如一头发怒的公牛冲上前,尖尖的犄角顶入其中一人的肚子里。那人惨叫一声,血流如注。

神兽张开大嘴,奇异地形成一股五彩漩涡,将那人吸进了肚子。

她看得眼珠差点凸出来。

随后,獬豸慢悠悠地走到殿外,踩回那朵云,飘然而去,天空中的五彩云不久便完全散去,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梅玉这时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四肢可以动了。

一干大臣面无人色。黄阁老牙齿打战:“獬豸乃、乃、乃上古神兽,杀奸邪,吃佞臣,刚才…刚才,它,它吃掉的是谁?”

宋提刑看上去算是最冷静的,“刚才吃掉的是…丞相…”

皇帝跌坐回龙椅,一头冷汗。

如果可以,大家都想把刚才那一幕当作是场梦。可是,丞相确确实实不见了,一滩血流在太和殿光亮的地板上,提醒着所有人,这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

刚才为宋提刑说过的大将大呼:“官家,獬豸乃祥瑞之物。它的出现,正是我朝英明啊!”

梅玉也糊涂了,兰卿夫人的帮助,竟是召唤来獬豸吗?还是獬豸自己要来报恩。她和赵鸿飞曾经救过它的孩子。

她想起之前在密林中,那么巧合地救了小獬豸,然后昏迷过去时,曾经梦到过兰卿。这一切,难道是天意,为今日做的铺垫吗?

结果至此,已无需讨论。

赵文素一家三人无罪释放,赵礼正官复原职。汉王章归还与赵家。跟丞相勾结的几个人,都相应获得了罪名。

而宋提刑,加官进爵,升大理寺卿,赐二品顶戴。

神兽獬豸从天而降的故事,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

经过人口相传后,染上了传奇色彩。更神奇的是,当天晚上,雨水开始淅淅沥沥,进而淋淋漓漓,持续了半年之久的旱情终于得到了缓解。

百姓们都说,神物出现,奇冤得雪,天降甘霖,诚如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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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梅玉和棠宁,在宋提刑的陪同下,来到京畿大牢。

天空依旧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江南的雨很温柔,迷蒙如一层薄薄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