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一惊,身子往后一缩,瞠目结舌道:“你,你胡说……”

驾车的少年本是一本正经,如今见他那尴尬至极的样子,不免扬起得意的笑容:“怎么,被我识破就恼羞成怒?”

“你……你怎么知道……”黑衣少年手忙脚乱起来,不知该怎么坐才显得镇定一些。

这当儿,那得胜的一方却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下巴,以充满藐视的眼神往对方胸口望了望。

那被识破女儿身的“少年”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这才意识到,不久前在江水里爬出,衣衫尽湿,即便是狠狠束着的胸部,也早就显出了清楚的轮廓……

“啊,下流!”她涨红了脸,抱着长剑一头钻进帘子后,死活不肯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3第二章 少年白衣宜嗔笑

马车内并不宽敞,座椅上斜斜放着一物,约也是三尺多长,以青缎精心包裹。又有大大小小约莫二十多包草药堆叠于其旁,浓浓的涩味在四周弥漫。

黑衣少女不敢擅自去动他的东西,只得蜷缩在角落,透过帘子的间隙,望到车头的少年正悠然持鞭。他对这一带地形似是较为熟悉,马车左折右转进入了山间密林,终将神狱的那群人甩开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远处江水湍急,飞鸟盘旋。风声渐紧,吹动少年素色长袍,也拂起车上青布帘幔。

他放慢了速度,一手持缰,一手扶着车壁,淡淡道:“你打算在里面躲多久?”

车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布帘子忽而微微一动,少女这才钻出了脑袋。尖尖的下巴,小小的脸庞,一双眸子透亮得如山间清泉,左眼下一点泪痣,平添了几分楚楚之意,只可惜肌肤不够白皙娇嫩。

齐腰的长发还有些湿意,衣衫倒是干了大半,不像刚才那样紧贴在身上。

“我只是避一下,等衣服干了再出来……”少女有些忸怩,与之前打斗时完全不同,背对着少年侧身而坐,低着头,双腿垂在一旁。

“嗯,那现在呢?”少年望着前方,慢悠悠地扬起马鞭。

少女踌躇一番,将长剑背起,又抱着那木匣,回头道:“那些人好像没追上,我要走了。”

白袍少年还是以惯有的眼神瞟了她一眼,慢慢道:“就这样,没别的事了?”

少女愣了一下,赧然道:“之前打搅了你,多谢你搭救。”

“嗯……然后呢?”

“然,然后?”少女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年侧身指了指她怀里的木匣,“你不打算将这个还给我了么?”

少女一怔,狐疑地望着手中木匣,“你是说这木匣是你的?!”

少年无奈,将马车停在了林中,放下缰绳后双手一撑,往后坐了一些,很随意地从车内取出那被青缎包裹的东西。“你在里面待了那么多时间都没看见?”他哂笑。

“我看到了啊,但我知道那必定是你的东西,就没去碰它。”少女讷讷道。

少年这才微微颔首,将青缎轻轻一扯,露出了里面的物件。漆如玄墨,弦似冰玉,原是一把古琴。

“原来是琴匣!”少女恍然,将木匣放在车头,刚想要还给少年,忽想到里面还装着她从高胜同那里得来的血色珠子,便轻轻打开木匣。

那五枚珠子在暮色中更显赤红,如嫣嫣血迹凝结而成。

他蹙眉道:“这是你的?”

“不是,我从江中救起了一人,这些就藏在他的腰带里。”少女说到这里,便想将那些珠子收起。少年却眼疾手快,拈起其中一粒,朝着夕阳细细查看。

“哎,你小心……”少女焦急万分,想从他手中夺回。少年双指一用力,那比珍珠略大的血色小珠子竟顿时碎成粉末,从他指间簌簌落下。

少女又气又急:“你干什么把血舍利毁了?!”

“血舍利?”白衣少年扬着眉,拍了拍手中粉末,望着剩下的那些珠子道,“既然叫做舍利,便是坚硬无比的东西,又怎会被我一捏就碎?”

“你一定是用内力震碎了它!”少女飞快地抓起那些血舍利,像猫儿一样身形后缩,以警惕的眼神盯着少年,似乎随时就要跃下马车逃走。

少年无奈一笑,指指车帘,“你可也瞧见车里都是药,我一个病人能有什么内力震碎舍利?”他说到此,见少女还是满目怒色,便不屑道:“依我看,你拿到的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舍利子,不信的话,你自己细看就知。”

“怎么可能是假的?!那个高胜同将它们藏得那么仔细……”黑衣少女虽还是气鼓鼓,但不由得低头望着自己掌中的血舍利。犹豫片刻,取出一粒,咬牙狠狠一捏,那珠子果然也四分五裂,成了一簇红色碎屑。

白衣少年不动声色地看着前方,瞟见她失落沮丧地坐着不动,才哼了一声:“现在可相信这是假的了?”

少女抿唇不语,忽而跳下马车,道:“多谢你之前搭救,我真要走了。”

“走?不怕再被人抓?”少年淡淡道。

少女明显蔫了不少,但仍强打精神道:“我要回去查寻血舍利到底在哪。再说,你生着病,要是神狱的人再来抓我,万一误伤了你就是我的过错了。”

少年本来平静的神情忽而有些诧异:“你说刚才那些人是来自神狱?”

“那穿绿衣的女子自己说的啊……”少女顿了顿,试探道,“难道你知道神狱是什么门派?”

白衣少年微微蹙眉:“巫山神狱么,我是知道一些的。你最好不要招惹他们。”

“你也是出来闯荡江湖的?”少女略感意外。

“你见过带着满车草药闯荡江湖的人?”白衣少年睨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那你怎会知晓神狱……”

“是你自己太孤陋寡闻好不好?”少年似是被她的愚钝气得不轻,敲了敲手中马鞭不耐烦起来,“这里虽还未到巫山境内,但也离得不远,即便是街边小贩都听说过神狱,你这么糊里糊涂的,小心被人骗走还蒙在鼓里!”

少女脸颊一红,“我以前一直在山里,不曾外出过。”

“什么都不知道还出来跑。你叫什么?”少年带着些骄傲地望着她。

“银笙。”少女别过脸小声道。

少年撇撇唇,不乐意道:“姓银?这姓氏极少,你莫非是在骗我?”

“我真的叫做银笙,骗你做什么?”她有些着急又有些生气,脸庞依旧绯红。

少年见她面红耳赤,更得意道:“没骗人怎会脸红?小姑娘,你还是太嫩了一些。”

“不信就算了,告辞。”银笙不悦起来,转身便走。少年在后面喊了她一声,她也没再回头。

新月初上,天幕浅灰,远山寂然。银笙独自沿江而行,走了片刻,却见前方密林丛生,时不时有无名鸦雀惊飞盘旋,发出哑哑叫声,让人不由忐忑。

为免遭遇伏击,她踌躇半晌,还是决定不从这条阴森小路走,但环顾四周别无去处,唯有硬着头皮返回原路,想要另寻暂歇之地。

其时距她离开那辆马车还不算太久,银笙遥望之前停驻的地方,但见淡淡月色下树影婆娑,早已不见那马车的踪影。先前幸有少年帮助才得以暂时逃脱,虽然他言语之间总显得高人一等,但看他形貌文弱,万一真被扯进江湖厮杀,倒是自己的罪过了。

这样想着,她放慢脚步,隔着衣袖握了握那还包在布帕中的“血舍利”,心中暗暗思量。

——她随着师傅在鄂北深林里生活了十来年,师傅少言寡语,除了练剑外几乎不与她说起外面的事情。也就是在近几年,才偶尔会提到暗夜盟。

据说江湖中众多旁门左道各自争斗,互不服输。二十年前有一来历不明的年轻人掌毙原来称霸黑道的川中匪首,当夜降服山寨近百人。不到一年,又连挑川陕鄂黔各地大大小小十多个门派,最终创立暗夜盟。此后凡是黑道中人,无论有无门派依傍,想要行走江湖,必先要加入暗夜盟,否则便会遭致灾祸。

银笙猜测暗夜盟必定与师傅的旧伤有关,但又不敢细问。师傅多年来一直被伤病困扰,上月才让她外出寻找叫做血舍利的奇物,据说可以解除伤痛。

此次离开山谷后,经多方打探,才知数名来自大理的僧人正护送血舍利前往中原。她一路追寻,希望能找到那些僧人,请求他们大发慈悲替师傅医治伤病。却不料待她赶到之时,只见遍地鲜血,僧人们已遭受屠戮。一名重伤者告知她血舍利已被劫走,劫匪们已乘船沿武陵峡直下。

银笙急速追踪,找到这伙扮作商贩的人后,因见他们人多势众,便一直暗中跟着,想等待机会再出手。却没想到在这茶肆边发生意外,她误打误撞得到了血舍利,本是天大的惊喜,岂料又是假物。如今只有再冒险去寻找高胜同手下,惟愿血舍利还未被神狱的人抢走……

银笙边走边想,不经意一抬头,却见前方山道有两道人影闪出,她急忙避至一边,借着月色望见那两人翻身上马,朝着下游方向疾驰而去。

直至马蹄声已经消失,却又听山石后咯咯作响。耳听得车轮碾过细砂,她谨慎探身,但见夜幕中黑影憧憧,一辆马车正沿江缓缓而行。车头上坐着的人背对此方,寒月下白衫飘飘,看身形正像是先前那曾带过她一程的少年。

银笙一怔,她本以为少年早已远离是非之地,不曾想还能再见。但此时夜幕浓重,四野幽寂,白衣少年独自驾车而行,却让她心中泛起疑惑。马车已向下游方向驶去,银笙施展轻功,不远不近地跟在后方,想要看看他到底要去何处。

这一路少年始终不曾回头,只是专心致志地驾车前行。银笙不明白他为何要在深夜赶路,直至月上中天夜阑时分,才觉自己已不知不觉跟踪到了先前高胜同与绿衣女子交手的江滩边。

月色寒白,马车悄悄停在了山脚密林间。

作者有话要说:少年的性格与以前的男主都不同,这一点应该已经比较明显了吧?

4第三章幽灯一盏待卿来

银笙伏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忽而听得斜前方有低沉号角声响起,抬头寻觅,却找不到任何人影。再细细分辨,才发觉那号角声是从前方山间传来。

不多时,从江面上疾驶来数艘小舟,靠岸后,有多人掠过江滩,腾挪间便上了半山。银笙屏息潜行,慢慢地朝着那山峦靠拢,不料经过那马车左侧时,忽听少年低声道:“你还真想再去自投罗网?”

银笙一惊,透过杂草望向马车,黑沉沉的阴影下,车头并无一人,少年早已进了里面,此时正透过碧纱窗望着她。

她只得矮着身子蹲行至车窗下,藏在车轮边小声道:“那你又为什么到这里?”

“这是我回去的路,为何不能走?”少年哼了一声,继而道,“你要血舍利有什么用,连自己的小命也不顾了?”

“给我师傅疗伤。”银笙低声道,“你可知道那边山上的是什么人?”

“先上来,蹲在车轮边不怕被人发现?”少年说罢,便不再做声。银笙小心翼翼地翻上车头,见四下无人,便躲进了车内。并不算宽敞的车内,白衣少年端端正正坐着,见她进来,从身后取出一个靠垫扔到她怀中。

“坐。”

其实席地而坐也没甚大碍,但他既然给了坐垫,银笙也懒得多说,便坐在了他对面。她本知自己并不伶牙俐齿,在这少年面前又总是吃瘪,于是学了乖,索性沉默不语,等着他自己发话。

果然他上下打量她一番,忍不住道:“喂,银笙,你怎又不问我了?”

“我刚才就问过了,你叫我上来,我也上来了,现在不是应该你告诉我?”银笙委屈道。

“竟学会了反驳?”少年边说边撩起帘子,“下去吧,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了。”

“你……还是男子汉吗?怎这样出尔反尔?”银笙气得发抖,转身要出去,他却又道:“连个玩笑都开不起,真是没趣。”

“我现在只想找到真的血舍利,哪里还有心思跟你打趣?!你这人怎么总拿我取笑?!”银笙压低了声音,眼里充满气愤。

少年似乎怔了怔,哼道:“好好,不跟你这个古板的人一般见识。你要去就去,反正高胜同那伙人都已经被神狱部属擒获,现在正在半山间。银笙女侠赶紧前去施展神功,将他们一网打尽吧!”

“当真?你怎又知道这些?”银笙不禁扬眉。

少年冷冷道:“我听到神狱的人在交谈,你不信也没关系。”

银笙想到之前看到骑马而去的两人,心道原来是神狱属下,或许他们在路上说到此事,正被马车内的少年听到,倒也说得过去。她之前还一直以为高胜同已经死去,却原来还落在神狱的人手里。

“多谢告知。”银笙束紧腰间缎带,握着剑便准备前去打探详情。少年却抬臂拦住她的去路,“你真要独闯上山?”

“我不会硬来的。”银笙解释道,“神狱的人未必知道我带走的血舍利是假的,说不定真的还在高胜同他们身边……”

“所以你还是贼心不死?”

“什么话!不多说了,你好好待在车里,见势不妙的话就赶紧走。”银笙此时倒是干脆利落,拨开他的手便钻出了马车。

银笙已经远离。四周唯有风吹草木江水翻涌之声,少年静静坐在马车中,不多时,有一蓝衣男子从山石后转出,来到了车前。

“她已经去了。”少年淡淡道。

蓝衣男子皱眉道:“要是她抢血舍利,该怎么对付?”

少年轻松地道:“不需要你们出手,我还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底细。”

“明白。”蓝衣男子抱拳告辞,很快掠向前方山峰。

少年在他走后,将古琴放入琴匣,以青缎束起,斜背于肩后,重又撩起车帘挪坐到车头,驾着马车缓缓行驶。

银笙攀着山石而上,轻盈一跃,隐匿于崖间古树枝桠中。不远处火把摇晃,傍晚时遇到的绿衣女子正立于树影里,高胜同与其余几个同伙已浑身是血地被绑在树下。

“看来你们真是为了那血舍利连死都不怕了?”绿衣女子素手纤纤,把玩着一柄状如残月的弯刀,眉梢一挑,便将那雪亮刀尖扎进了高胜同身边一人的肩膀。

那人惨叫连连,嘶声道:“早就说了,东西本来在大哥身上,后来你自己也看到被那个黑衣少年拿走……”

“他难道不是你们的同伙?!”绿衣女子厉声说着,手中又加了力,那人痛得满脸冷汗,大骂道:“臭娘们,你找不到人了就来折腾我们,有种就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绿衣女子怒极,抬腿便踢中他小腹,朝周围人道:“把他舌头给我割了!”

“是。”她的手下亮出短刀便划向那人嘴唇,此时高胜同从昏迷中挣扎着醒来,见状急道:“住手!”

绿衣女子一扬手阻止了下属,傲然道:“怎么,终于想明白了?”

“别朝我的弟兄撒气……”高胜同嘴角流血,喘息道,“东西,在我头发里……”

女子一怔,但很快挥手一刀便将他包发布帕削开。一枚细竹管从高胜同满头乱发间掉落,在地上滚了几下,停在女子裙边。

伏在树枝间的银笙屏住了呼吸,只见那女子自己并不俯身,而是让下属捡起竹管。刮开竹管口的蜡油后,女子轻轻一倒,便有五枚血红透亮的珠子滚落入掌。

“果然是惯匪,藏得巧妙,看来先前那人抢走的是赝品了?”女子看着血红珠子,语气得意。

高胜同忍痛道:“血舍利给了你,还不快把我们放了?”

女子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托起掌心的血舍利,在火光之下一颗颗查看起来。银笙心头焦急,但那绿衣女子手下众多,仅凭她一人只怕无法取胜。此时那女子已经攥着血舍利向山道行去,被绑在树上的那伙人不禁发声喊叫。

谁料绿衣女子左袖一扬,一道白光激旋而出,直射进高胜同身边同伴的咽喉。那人张大了嘴巴连最后一声都未发出,就这样瞪着双目断了气。

高胜同嘶声吼叫,但神狱下属拔刀上前,转眼间手起刀落,将他身边剩余的同伴个个当场斩首。顷刻间鲜血喷飞,溅得高胜同如同血人一般。

“走!”绿衣女子冷冷扬手,下属们迅速跟上,朝着山道飞奔而去。

银笙被那一具具还冒着血的无头尸体吓得魂飞魄散,藏在树杈间不敢出声。高胜同却猛然爆发出一声大吼,双腿凌空前踢,借着这一股蛮力,竟将原本紧捆的绳索生生挣断,整个人朝前冲出,踉跄着奔向神狱众人。

绿衣女子未料他竟能奋力挣脱,但转身之间亦不显慌忙,双臂轻轻一抬,身边众人横刀就向高胜同劈去。

高胜同浑身是血,头发散乱,丝毫不惧刀光迫近,双掌如鹰爪般猛擒刀锋。他此时已经濒临疯狂,一时之间竟将神狱数名刀手震得脚步错乱,连连后退。

银笙见此情形,鼓起勇气握剑疾掠而出,双足一点山石,从混战的人群上方掠过,挥剑直挑向那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纤腰一拧,身子如鬼魅般轻绵飘远,长裙拂动间乌发飞旋,如数不清的墨黑尖针扎向银笙手腕。银笙足踏枝桠斜身翻纵,数缕发丝贴着她手背扫过。她只觉阵阵刺痛,但此时已无暇顾及,迅疾出剑连刺绿衣女子肩臂数处要穴。

那女子身法极快,手中残月弯刀呼啸翻飞,刀刀不离银笙咽喉左右。银笙初出江湖,还未遇到过这样狠辣的招式,刚开始时只得尽力防御,但十招过后,她那绵密无绝的剑招渐显出后劲,正如淡酒弥香,无形间侵入了那绿衣女子的招式,令她原本迅疾的刀法逐渐失去了势头。

而此时,高胜同身中数刀,双掌猛合,死死夹住身前一人的钢刀,抵着那人冲向这方。绿衣女子闪身躲过银笙一剑,长发飞卷而出,横扫向高胜同面门。

银笙急追而上,剑锋一旋,便削向女子如蛇信般的长发。岂料绿衣女子似是故意卖出个破绽,趁她探身出剑之际飞速斜掠,手中弯刀寒光一闪,已飞向银笙手腕。

银笙险险收招,女子乘势飞扑而来。却在此时,从山道左侧射来一箭,女子不曾防备,顿时被其扎进肩头。她正咬牙后退,又有一道黑影从右侧闪出,不等她站稳身形便出掌擒向其头顶。

女子肩头中箭,身形明显滞慢,而此时她那些手下已将高胜同乱刀砍翻在地,想要来救援,却被一阵箭雨挡住了去路。银笙一时错愕,正在此时,绿衣女子已被那突然出现的男子一掌击中,踉跄间袖间竹管滚落在地。

女子飞身去捡,银笙一剑格住,在她手下不顾一切地抢下竹管,身子一纵便跃向山崖。

夜风在耳边呼啸,树枝刮过脸颊隐隐作痛。银笙听得后方有人追踪,她无暇回身,奋力抓着古树荡向半空,双足一钩,借力腾上凸起的岩石,再一纵身,便跃下半山。

身后沙石滚落,簌簌作响,银笙在落地之时迅疾回望,但见夜色中黑影晃动,应该就是方才半路杀出的男子紧追而来。她生怕血舍利又被夺走,远远望见之前神狱的人驶来的小舟还在江边,便奋力疾掠而去。

小舟在江水中一起一伏,银笙这次长了经验,还未上船前先踢起岸边沙石,尽打在船篷之上。一阵簌响过后,不见有人出来,她才飞身扑上,一落到船上,立即挥剑斩断绳缆,撑着竹篙朝江中驶去。

“嗖嗖”数声,飞镖破空而来,银笙振篙格挡,数枚飞镖被击落于水,溅起白浪朵朵。

江流奔涌,小舟乘着夜色飞速直下,终于远离了危机。

银笙始终绷紧的身子这才慢慢放松,这个时候,手上脸上所受的伤,一股脑儿地刺痛起来。她放下竹篙,独自坐在船尾,抱着双膝默默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