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越望着江水中的两人,顿时哽住了呼吸,大叫道:“前面是漩涡,快回来!”

波涛滚滚,浪打沉船,生生淹没了她的声音,只能眼见着两人被大浪卷入漩涡之中,越去越远,她发疯一般地砍杀着周围的人。

楚策看着江流之中的两人,目光深沉而复杂,翻身下马奔到江边,却只看到两人齐齐被卷入江流之中,再也看不到人影。

神策营的水军也从水里浮上来与千秋阁的人缠斗到了一起,祁连指挥着后面的柳叶轻舟,朝漩涡处靠近寻找两人的踪影,所有人的心都

修聿小心搂着她,不让她被激流冲散,以免撞上礁石,惊涛骇浪中,沉声道:“别怕,有我。”

她仰头望着他笑,江水寒冽刺骨,她的心却如沐浴在三月的春风中一般温柔安然,每一次面对生死险境,他从未弃她于水火于不顾,伽蓝寺的大火,九曲深谷的黑夜,两度燕京之乱…他们都一起活了下来。

眼见快要卷入漩涡中心,修聿奋力一掌击向水面,借力让二人退到了漩涡边缘,而入飘向了运河之中,祁连带着几个水性好的水手划船过去,只看到江水茫茫,嘶声叫着两人。

正在众人心生绝望之际,修聿带着她破水而出,祁连赶紧吩咐人划船靠过去,帮着他将已经溺水昏迷的烟落拉上船,修聿一身湿淋淋地上船,赶紧输送内力让她让水吐了出来。

江风凛冽,吹在身上像刀割一般的生疼,他抬袖擦了擦她脸上的水,仔细打量着她身上,焦急的问道:“有没有伤到?伤到哪儿了?”

而他自己因为护着她,后背已经被礁石割得满是伤痕,大片大片的鲜红在背后晕染开来,祁连在后面看了难过的别开眼。

修聿焦急地望向江面,一手贴在她后背输送内力,让她暖和起来,怀孕的人受不得寒,她掉在这深秋的江水中该有多冷,皱着眉望着她:“暖和了没有?孩子有没有伤到?有没有哪痛了伤了?”

她望着他摇头,打量着他,想起那会那灰衣堂主刺他的那一剑,但要看伤,他笑着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别担心,没刺到。”

祁连在后面水手加紧划船,却看到那道剑伤几近深可见骨,指了指远处的江面下来的大船:“皇上,娘娘,岐州的船过来了。”说话间吩咐水手朝大船划去。

轻舟自运河转回阳明江,萧清越等人已经解决了千秋阁的人,爬上船看到转入江面的轻舟,长长松了口气,总算都活着回来了。

楚策站在江边,墨发飞舞,玄色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看到江面上平安归来的两人,紧抿的薄唇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行人先后上了大船,神策营的水手们却乘舟靠了江岸,上岸与楚策一行人会合,修聿几人上了船,萧清越也是一身湿淋淋地走过来,看到两人无恙,方才松了口气。

修聿松开她的手,强自忍着胸中翻腾的血气,道:“你们快进去把衣服换了,一会受了风寒。”

烟落望着她,张了张唇想说什么,萧清越一把拉住她,朝船舱里走:“小烟,先换衣服再说,你不顾自己,也该顾着孩子。”

她侧头不经意便看到江岸之上,玄衣墨发的帝王翻身上马,遥遥望着他们,她怔愣在那里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只觉心中酸涩,眼底涌起深深的复杂。

楚策勒马停在那里,面容冷峻,黑眸中暗流潜涌无数。过了许久,许久,他深深吸了口气,一拉缰绳低喝:“走!”

烟落身形一震,快步奔到船边只看到玄衣墨发的男子策马而去的身影,神策营骑马随在其后,追随着他们的帝王。

她苍白的唇颤抖着,她想要开口叫他,想要对他说一声谢谢,话到嘴边却难以启口,他所要的又岂是这一句谢谢呢?

修聿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默然望着江岸边策马而去的神策营,默然探手拥她入怀,他是何其幸运,此刻她还在身边!

修聿与烟落重逢!6

江风凛冽,看到江岸上的一行人策马远去,她敛目深深吸了口气,跟着萧清越进了船舱,舱门一关,修聿身形一踉跄,祁连一把扶住:“皇上!”

他扶着船沿吐出一口血来,背后的衣衫已经血红一片,祁连低声道:“皇上,快入舱止血上药吧!”

修聿闻言点了点头侧头望了望江岸,目光深沉而复杂,跟着进了船舱,到了另一间舱室让祁连帮着上药,沉声道:“这事,别跟她说了。”

这几个月已经让她受太多苦了,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瞧着阵阵揪心,如何还舍得让她再因为这些小事难过伤心。

“是。”祁连回道,所幸如今都活着回来了,至于这些不开心的事,不说也罢。

他眉头深深皱着,沉默了许久,出声道:“到岐州,派人找一找百里行素。”他帮她解毒的事,似乎烟落还不知道,那个人通知他来救人,自己却没出手,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祁连不由愣了愣,没有追问,回道:“一下船我就差人去找。”百里行素救了皇后娘娘,大夏便是欠下了天大的人情,一个东齐昱帝,一个西楚皇帝,这么多的人情债可得怎么还?

修聿上了药,换了身湖绿的轻袍,准备过去看她,走到门口处又停了下来,折回房中朝正收拾东西的祁连道:“给我端盆热水过来。”

他身中寒毒,一身冷得不像话,过去了让她瞧出来,又得胡思乱想。

祁连愣了愣,而后放下手中的东西,出门:“我这就去。”

当日新婚之后,中州一别,不过只有数月光景,却漫长的好似已经过了许多年,他坐在舱室中思量着见他该说些什么,却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一句来。

祁连端着热水进到舱室,水很烫,他却丝毫感觉不到,洗了个脸,面色看着红润了几分,不再像方才那般毫无血色,出声道:“下船先回庄,嘱咐两个师傅,我受伤在天山的事莫要再提。”

祁连点了点头,也没出言相劝。

这个人一向就是如此,但凡是对她的事,再细小都会顾虑到,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他在天山差点成了一辈子都醒不了的活死人,还不知急成什么样,更何况如今还有寒毒未解,好在…所有的事都过去了。

***

安静暖和的舱室,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便要往出走,萧清越三两下穿好衣服,便拉住她:“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他。”她笑了笑回道,直到现在,她依旧难以相信,所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她要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他是真的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看看你,头发都没干了呢?”萧清越不由分说便拉着她坐下,将桌上的姜汤递到她手中:“先把姜汤喝了祛寒,他一会就过来了,你还过去做什么?就分开这么一会儿都舍不得了?”

方才见修聿故意避着不让她看到背后的伤,她和祁连几人却是瞧得清楚,想来他是不想她担心难过才不说的,让她陪着她进来换衣服不就是要她帮着不让她知道吗?既然如此,这个时候定然不能让她过去瞧见了。

“我…”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萧清越将换下的衣服收拾好,坐到桌边,催促道:“还不把姜汤喝了?”

她抿了抿唇,捧着碗将姜汤喝完,起身又准备走,萧清越将她按座在椅子上,拿着一方干净的巾帕,擦着她滴水的头发:“先把头发擦干了,一会小心头疼了,江水那么冷,掉进去,孩子会不会出问题?”

她抬手抚了抚隆起的肚子,淡笑摇了摇头:“他没事,刚刚还在踢我呢。”这孩子跟着他,真是受灾受难,不过所幸还好好的。

“没事就好。”萧清越长长松了口气,低眉瞧了瞧她,笑语道:“这小家伙真够结实,一直多灾多难,这会还这么有精神。”

她笑着点了点头,不时望着门口的方向,眸光中难掩的焦急和担忧之色。

“都是姐姐不好,当时就不该让你一个人来岐州,要是我跟着来了,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我们寻遍了东齐,也找不到你的消息,都快要急疯了。”萧清越一边帮她擦着头发,一边说道。

“没事,百里行素没有拿我怎么样。”她侧头望了望她,笑着说道,沉吟片刻道“不过我记得当时在烟柳山庄病了,一直未醒,一睁眼就在这船上了,百里行素和连池他们都不见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刚从夷都赶回来,得到消息华淳太后要百里行素诛杀你和罗衍,而你久无消息,我们还以为…”萧清越坦然言道,想起这几个月担惊受怕的日子真是一场恶梦。

“那大哥呢?大哥怎么样了?”她闻言倏地转头朝萧清越追问,想起那日诸葛清跟她说的话,不由紧张了起来。

“没事,就是来东齐前,被华淳太后的人刺杀,不过受了些小伤,现在已经好了,百里行素没有让人去杀他。”萧清越直言道,放下手中的巾帕坐下问道:“百里行素把你带走,到底想干什么,没有杀你,又放了你,太奇怪了。”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直觉告诉他,百里行素有事没有告诉她,或者说在她病倒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

萧清越正准备开口再问,便看到已经站到门口处的人,二话不说起身便快步出了门,烟落皱着眉头望着突然离去的萧清越,一身湖绿轻袍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处,风仪润雅。

修聿与烟落重逢!7

江水拍打着船面,发出阵阵声响,舱室内却是异常安静。

修聿缓步走了进来坐在她边上,一句话也不说地望着她,眉眼一如往昔的温柔含笑,仿若数月以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也沉默着不说话,乌黑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他离她这样近,近得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眼底不由蕴了泪,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触摸他的面庞,触到的刹那眼底的泪夺眶而出,久久压抑的哭声再也忍耐不住。

“我以为…”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泪止不住的落下。

修聿几次启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看她哭,顿时手足无措,压下心头翻涌复杂的思绪,探手拥着她,抬手轻抚着她的背:“哭什么,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她闻言气愤地推开他站起身,泪眼婆娑质问:“为什么不送信给我?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给我?为什么?”

她真的快要被那样的绝望折磨死了,一次次看到他的身影,却又一次次在她眼前幻灭,好多次,她走在湖边,站在山崖就想那样跳下去,可是却总是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也许他还在这个世上,一次次绝望,却又一次次告诉自己他会回来的。

她推得大力,身形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他手疾眼快起身拉住了她,看到眼前的她,那些被围攻追杀的绝望艰难,九死一生的痛苦,都显处那样微不足道。

“小心点。”他扶着她坐下,唇角扬起笑意,拭去她脸上的泪道:“都做娘的人了,还哭鼻子,让孩子笑话你。”

眼前这跟他哭闹的小女人,哪还有半分漠北领主,大夏皇后的风范?

她望着他,眼泪依旧不止,某个大夏皇帝在她的眼泪攻势下投降:“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担心了。”他又何尝不知,那又岂是一句担心可以说明的痛。

她依旧不说话,他有些慌乱不知所措,一时头脑发热反过来数落她:“以往你每回一走几个月,写信也那么吝啬,我不也没说什么,你现在知道我那时候是什么心情了?”

她还是不说话,大夏皇帝急了:“我…”话还没说完,女子温软的唇覆上他微凉的唇,滚烫的泪滑落,他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修聿愣在那里,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眼睛,一向都他主动占便宜,这会被她占了便宜,唇上清甜的香气让他痴迷,他温柔的回应着她的吻,气息渐渐火热,他探手揽着她的腰际,感觉到已经圆润的腰身顿时怔愣,低头郁闷地望着她隆起的肚子。

烟落眼睛还红红的瞅着他:“你不喜欢他?”

“有点碍事。”修聿闷闷地哼道。

她顿时拧眉瞪他:“那你是不想要了?”当初是谁吵着要生个孩子的,如今有了,他竟然还不乐意了?

“是没想到他来这么快。”修聿笑着道,刚成亲便出了一堆事,他的新婚生活还没过够,就窜出个孩子来,心里不由更加郁闷了。

虽是那么说,不过面上却难掩为人父的喜悦,抬头瞅着她面色有些泛红,探手抚上额头,皱了皱眉:“烧着了,我扶你躺着去。”想到那些日子萧清越说她在中州的情况,不由有些心惊肉跳。

她抿唇笑了笑,由他扶着自己到边上床上躺下,却紧紧抓着他的手怎么也不放,修聿也不走便在边上坐下:“一会到岐州再找大夫瞧瞧,刚落了水,孩子会不会也病了?”

“我不就是大夫,还用找人?”她失笑道,另一手抚在腹部“他精神好着呢,刚刚还在拳打脚踢的。”

修聿闻言皱了皱眉,笑着喃喃道:“也不知是儿子还是女儿?”

“这孩子调皮得很,可能是儿子吧。”她低眉,一脸慈爱的笑。

“不一定,是个女儿就更好,无忧一直念着想要个妹妹。”修聿笑语言道。

她闻言目光一黯,想起此时还远在中州的无忧,心中酸涩难耐,她曾经将他遗忘那么多年,没有陪伴他成长,没有好好疼爱她,出了这么多事,她也没有好好关心过她,当时回到中州,她竟然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修聿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眉眼温柔:“别乱想了,到岐州安顿好,我们很快就回去。”虽然她只语未言,他也瞧得出她是担心无忧了,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亏欠了那个孩子,很多时候想起都是这般神色。

烟落淡淡笑了笑,心情却愈发的沉重,蓦然忆起当初自己晕睡几天,他每天都会坐在床边陪着她,一句话也不说,那么懂事,那么安静,无忧变了很多,回去以后他们还能像以前一般相处吗?她甚至…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去面对这个孩子。

修聿一掀被子在外边侧躺着,低首吻了吻她的额头:“好好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船舱内暖意融融,外面却是江风冽冽,萧清越百无聊赖出了船舱,站到甲板之上望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这时已经到了正午,江面上热闹了起来,一艘简单的客船驶来,她望了望甲板上的一人,微微皱了皱眉,那身形瞧着有些眼熟,宽大的风帽遮住了那人的面容。

两船越来越近,那个人似乎在望着他们这艘船,突然他背后的船舱窜出一只雪白的小兽也望向她这边,看到她似是见了熟人欢快地蹦哒着打招呼。

萧清越快步奔到船边想要看清那个人,两船却迅速相错驶向了相反的方向,她皱眉喃喃道:“百里行素?!”

抢皇后!

因为落水的关系,她在船上开始发起了高烧,睡得特别沉,微微苍白的唇勾着浅浅的笑意,似是在做着什么美梦。

修聿侧躺在边上,眉眼满是疲倦,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可以感觉到她轻缓的呼吸,她的手一直拉着他的手放在隆起的腹部,那里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突然之间手上传上一个有力的震动,他吓得整个人一震,接着又是一下,愣了半晌才想明白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折腾起来了,烟落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

某个大夏皇帝顿时皱着眉头,望着她的肚子,低声恶狠狠地威胁道:“你给我消停点,再折腾你娘,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心中却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家伙这么好动调皮,该不是个儿子吧,他可是想要女儿的,要是个儿子,他怎么跟无忧交待。

他拉着她的手放到被子上,掖了掖被子,不经意便看到伤痕累累的手指眉头皱了皱,朝另一只手瞧了瞧,依旧如此,伤口因为泡了水有些微微泛白,可见一些细碎的木屑还嵌在指甲缝中。

修聿起身欲去寻针帮她挑了木刺上药,然而刚一动,手却蓦然一紧,他试着松开她的手,却被握得更紧,她握得那样用力,指节都微微泛了青白。

他无奈地笑了笑,只得继续在床边坐着等着她醒来。

黄昏之际,下了船从陆路赶回岐州碧云庄,祁连先行回了庄内交待事情,又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在庄内候着,萧清越骑马护送着他们乘坐的马车最后才回到城内。

“你手怎么这么冰?”烟落渐渐感觉到异样,他的手一直冰凉冰凉的,这一路都不见温热“脸色也好差?”

说话间便探手要帮她把脉,修聿不动声色握住她的手,淡笑言道:“是方才落了水,着了凉,回去好好调养就好了,别担心。”以她的医术,一把了脉,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看看。”她坚持说道。

修聿失笑,瞅了她一眼:“你自己还病着,给我看什么看,是你自己发着烧,才会觉得我手冰。”

她正欲再追问下去,便听到马车外,萧清越道:“快到碧云庄了。”

马车刚一停下,诸葛候两人便一阵风似地卷过来,还不等他们下车,两人便窜上马车,堵在出口望着他们,皇甫柔道:“还好,还好,都回来了。”

“没缺胳膊,没少腿,完完整整的。”诸葛候打量着两人说道。

“还带了未来徒孙回来,皆大欢喜,合家团圆。”皇甫柔接着说道。

“徒弟媳妇,你肚子里是未来徒孙,还是徒孙女啊?”诸葛候急切地问道,他们视修聿如子,这他儿子,自然就当他们孙子了。

四个人挤在马车里,空气显得格外不顺,修聿黑沉着脸望着两人,沉声喝道:“让开,下车。”

“好哇好哇,修聿小子,你又凶我们?”诸葛候指着他,望着烟落,一脸委屈地控诉。

“亏得我们费了那么大劲帮你,你小子转眼就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天理何在啊!”皇甫柔也跟着闹腾。

萧清越下了马,悠闲地站在马车边上,听着里面的吵闹声,也不上前去劝阻,只在一旁看热闹。

诸葛候和皇甫柔当即决定不再搭理这个不孝的徒弟,转向未来的徒孙,修聿面色黑如锅底,阴森森的望着两人:“让开,下马,她现在发烧病着,要进庄看大夫。”

诸葛候和皇甫柔愣了愣,互相望了望,点头道:“还是徒孙重要。”说罢两人齐齐跳下马车。

修聿下了马车,伸手扶她,诸葛候却一步窜上前将她挤开,皇甫柔也跟着凑上前来,两人殷勤无比的伸手搀扶:“徒弟媳妇,你慢点,小心点。”

修聿被他们挤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跟头,咬牙切齿地望着两人一左一右将她包围了,丝毫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萧清越在边上笑得有些幸灾乐祸,侧头望了望他:“没事吧!”那伤定是不轻,他却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修聿摇了摇头,跟在后面进庄,进到庄内便看到诸葛候两人已经指挥着大夫们给她把脉看病,准备晚膳,把他一个人远远排挤在外。

烟落透过缝隙看到站在一边的他,朝皇甫柔道:“二师傅,修聿脸色不太好,让大夫也帮着看看。”

皇甫柔闻言愣了愣,而后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说罢但拉着修聿到后园去了“你中毒受伤的事,真不跟她说,她医术那么好,兴许有办法呢。”

“放心,还死不了。”修聿淡淡说道,他们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他可舍不得死。

“我呸,你是人,你还真当自己是神了不成,这伤一时半分也好不了,你能瞒得了一时,又能瞒多久?”皇甫柔低声斥道,面上却难掩担忧之意。

“先瞒着再说,这几个月她也不好过,现在又了身孕,再一天担惊受怕的,对孩子也不好。”修聿淡笑言道,这寒毒只能慢慢祛除,她医术好又能如何?

皇甫柔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你呀,就是太宠着她了,处处操心她的事,却不让她来操心自己的事。”

话音一落,便听到前厅诸葛候在扯着嗓子喊:“老婆子,修聿小子快出来,雷震跑来抢人啦!”

两人闻声快步折回前厅,便看到雷震冲到前厅,拉着她便宜走:“烟丫头,楚策这小子说都不说就回沧都,我们这就追他去。”

抢皇后!2

诸葛候也不甘示弱地拉着她另一只手,朝着雷震吼道:“雷老头,你好不要脸,敢抢我徒弟媳,皮痒了是吧!”

“我呸,什么你徒弟媳妇,烟丫头是我徒弟媳妇,十年前就是了,你才不要脸。”雷震把人朝她那边一拉喝道。

“十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还搬出来,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她现在哪里是你徒弟媳妇了。”诸葛又将人往回一拉道。

烟落就被两人夹在中间,往左一拉,往右一拉,本来就因着高烧思绪模糊不由更加头疼,萧清越上前怎么也拉不开,差点没跟雷震打了起来。

修聿和皇甫柔快步从后园出来,一向温和的神色此刻冷沉骇人,诸葛候一见情况不对赶紧松了手在一旁看戏,修聿冰凉的手制住雷震拉着她的手:“雷师傅想干什么,没见她还病着吗?”

雷震瞥了他一眼,望向烟落道:“烟丫头,跟我去沧都,现在楚策还在,你大哥也还在,回去好一家团聚。”

楚策那小子为她吃了那么多苦头,如今好不容易真相大白,怎么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跟别人过日子呢?

“什么一家团聚,中州才是她的家,她的丈夫在这里,她的儿子在这里,还有我这个姐姐都在这里,去什么沧都?”萧清越上前道,那个地方有太多痛苦的回忆,即便一切真相大白,不代表那些回忆,那些伤痛就会不复存在。

“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插嘴。”雷震瞪了萧清越一眼哼道“我不管,反正我今天就要把烟丫头给楚策带回去,他以命换命,几经生死,到头来却换来别人一家团聚,自己孤独终老吗,我可看不下去。”

“你说什么鬼话,当年他不乐意了就将人不管不顾,现在这会舍不得了,想叫人回去了,想得美,你今天要把人带出这大门,我诸葛候三个字倒过来写。”诸葛候怒冲冲地挡在门口,撸着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架式。

烟落始终不语,对于楚策,有太多挥之不去的过去,却也有太多难以忘怀的伤痛,他是她心头一道抹不去的伤,每每忆起都会有揪心似的疼。

修聿低眉望了望她,眼底一掠而过的复杂,朝雷震道:“雷师叔,烟落现在还高烧着,等回了中州事情安定下来,我们会一起去沧都。”

烟落闻言倏地抬眸望向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咽了下去。

雷震有些意外他的反应,望了望他,一甩头道:“我信不过你。”这个人出了名的难缠,他可以什么都不顾,却唯独不会放下她,于是嘟囔道:“等你回了中州一磨蹭,孩子一出生,你就更不撒手了,中州是你的地盘,你还会乖乖带人去沧都?”

世上有哪个男人会把自己的女人往别的男人那里送,更何况是出了名爱妻如命的大夏皇帝,他才不信他的鬼话!

“雷师叔!”修聿一瞬不瞬地望着雷震,目光冰冷锋锐,瞧得雷震心头一惊,那目光着实有些渗人。

这小子看起来温良无害,骨子里到底也还是个狠角色,否则也不会有中州王那般响亮的名头了,可是现在要是不把烟丫头带回,楚策那小子怎么办?

本以为把他叫来,他会带着人将皇后抢因去,哪知那没出息的小子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带着人折回沧都去,还得他来出马帮他要媳妇儿。

“你那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你现在把人带走了,就不让那孩子出生了?”皇甫柔一脸气愤地瞪向雷震,这个家伙真是跟他们八辈子犯冲,他们打了一辈子,到头来他们的徒弟也成死对头,如今还争抢一个媳妇儿。

“我…”雷震一时无言以对,他要真不要那孩子出生,这大夏非跟西楚打起来不可,怎么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出个孩子,他望向烟落,缓缓说道:“烟丫头,你们两个那十三年是怎么走过来的,我看在眼里,楚策以往十三年对你怎么样你不会就忘了吧!当年出了那样的事,也不是他所愿的,更何况还有…,他千辛万苦让你重新活过来,你就忍心如此对他?他连一个人的生死都可以改变,就无法让你回头吗?”

烟落低眉避开雷震灼灼的目光,苍白的唇抿得紧紧的,她欠了他太多,也负了他太多,可是真的再也办法,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只有他们的时候。

“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雷震一改平日嬉笑之色,神情沉重地望着她“烟丫头,他在这世上除了你,再没有亲人了。”

他是那样的孤独,以前还有她陪伴,如今,连她也离开了。

“雷师叔,别再逼她了。”修聿侧头望了望她,沉声说道“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他做错了,走到如今这一步,烟落也不想,试问在那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瞒着她,她以为所有的事都是她一个人的错,她为洛家报仇却差一点害死了他,她去救他又差一点让我丧命,她所承受的不会比楚策少,所谓是为她好的事,真的是为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