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月见宁瑟对那只狐狸精如此感兴趣,轻笑一声开口道:“她叫慕挽,仰慕的慕,挽留的挽,三界内九尾狐族早就绝迹了,兴许只剩下这一只,如今也成了慕挽冥后。”

大殿内红纱轻扬,仙雾缭绕,慕挽冥后穿了一件深红华衣,在她的位置上坐得很端正,不过夙恒低头和她说了什么以后,她那莹白如雪的脸颊就泛起了微浅的嫣红。

显然是害羞了。

眼见那狐狸精不仅肤白如玉,眸若春水,生得一副倾城颜色,还这么容易害羞,宁瑟忍不住抹了一把口水。

殊月执起酒杯与她碰了碰,似笑非笑道:“你是第一次瞧见美人么,都流口水了。”

宁瑟仔细思索了一番,发觉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这么花痴。

想当初在妙音海和清岑初遇时,她何止流了一把口水,脑子也像是不会转了,其中来回往复描摹着清岑的身影。

思及此,她双手捧起酒杯,没再抬头端详慕挽冥后。

这日的礼典结束不久,宁瑟随着她父王母后一同走出了正殿,因着冥君的婚典共有三十几日,他们还要在冥洲王城待上一段时间。

日子过得飞快,宁瑟却没什么感觉,晚上还是会失眠,但总归比原来好一点。

在此期间,清岑从未找过她。

她心想他果然断的干净,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有藕断丝连。

待到最后一天的晚宴,宁瑟本以为自己见惯了大场面,已经不会再对着狐狸精发呆,然而当晚华灯初上以后,她还是忍不住对着慕挽擦了一把口水。

收回目光时,又刚好偏过了脸,刚好与清岑两相对视。

宁瑟心头一颤,仍然躲开了他的凝望。

这夜月影离落,当空星辉疏淡,天边薄云聚合离散,似乎正在酝酿雨意,宁瑟蹲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时,忽然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门外人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又或许是他的身形本就挺拔颀长,那一阵敲门的声音低缓沉重,像是意志格外坚定,非要敲到她开门为止。

宁瑟打开门的那一瞬,迎面而来的却是浓烈的酒气。

清岑独自一人站在她的门口,身上的黑色衣袍似乎有些松垮,宽松的领口将露不露,仿佛在故意引人作恶。

天空下起了迷蒙细雨,好似凌空而落的万顷烟波,点点浇灌在庭中草木上,正应了那句春雨贵如油。

宁瑟并不知道清岑喝了多少酒,但他此刻看来仍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虽然身上的衣衫有些不整,但和“醉后闹事”四个字绝对没有半点联系。

长廊静夜,月光微透薄云,宁瑟不声不响地站在门框边,不曾开口同清岑说话,他伸手搂上她的腰,却被她侧身避开。

屋外雨水淅淅沥沥,风中参杂着雨丝和雾气,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寒夜里,他揽了满袖凉风。

宁瑟后退一步,定了定神打算关门,然而门扉合上的那一刻,清岑瞬移着过门而入,并且抬手扔出一个反锁的结界。

那反锁结界固若金汤,几乎将整个房间变成了密室,宁瑟见状先是一愣,而后咽了一下唾沫道:“你喝醉了。”

“没有。”清岑矢口否认,手指抚上她脸颊,她浑身一僵,又听他倾身靠在她耳边,酒气漫天道:“即便喝醉了,想的也是你,醉不醉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快和好了!毕竟过年还是撒糖甜一点

好困啊快凌晨四点了QAQ

回老家了独处时间有点少,只好等夜深人静来撸文【坚强脸

第49章 凝碧

醉不醉有什么区别。

“区别”二字好像加了重音,惹得宁瑟心尖儿一颤,她第一次听到清岑说这种话,这种类似于“我总是很想你”的话。

她忍不住将整句话连在一起,反复琢磨了很多遍,琢磨到一半时突然发现,这句话乃是清岑醉后所言,她其实并不应该当真,她又觉得有些失落。

眼见宁瑟毫无挣扎之意,清岑抬手搂紧了她的腰,光是这样还不满足,他又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而后将她打横抱在怀中,步履沉稳地走向纱帐笼罩的床榻,几乎将审时度势四个字发挥到极致。

窗外一片水色烟雨,屋内华灯光泽流荡。

宁瑟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她原本打算就寝,身上只披了一件素色锦纱的外衣,腰带也系得很不严谨,没过多久便被清岑扯开了,像扔破布一样扔到了床下。

宁瑟倒抽一口凉气,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依照历次的惯例来看,清岑从不在这方面主动,偶尔一次粗暴扯了她的衣服,也是为了给她的膝盖上药。

想到这里,宁瑟盘腿坐在床榻上,双手拢紧了松散的衣袍,接着很严肃地问了一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许是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清岑规避了她的话锋,他衣衫不整地站在床边,满含诚意地问道:“上百年不见,你不想我么?”

话中带着酒气,却听不出醉意。

宁瑟闻言又是一愣,这个句式她从前也对着清岑用过,所以很明白那种迫切的心情,但是清岑他…向来是个冷淡的人呐。

他今次忽然转了性子,又忽然把她扔上了床,现下还半敞着衣领,无声胜有声地侧倚床柱,仿佛决意同她共度春.宵,一夜.欢寝到天明。

因他身上的衣袍实在松散,宁瑟忍不住将他打量了一阵,目光掠过他的脖颈,形状完美的锁骨,肌理分明的胸膛,她不知不觉地出离了神智。

宁瑟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活色生香,她当真感到有些把持不住。

她恰如打坐修法般端庄地坐着,心底却腾地烧起了一把火,可她清楚地记得不久前才和清岑摊牌过,如今弄成这幅局面是不是在打脸,她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

灯光透进纱帐内,晃出一片迷离的剪影,清岑没等来宁瑟的回音,又见她蹙眉像是在思索什么,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他缓慢撩开床帐,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温热的吻印在她的额头上,指尖略微挑开她的衣领,沿着她白嫩的脖颈往下摩挲,手法沉着冷静又格外坚定。

“你这种行为,在凡界叫做酒后乱…”宁瑟的话尚未说完,被清岑用一个吻堵住了。

她睁大了双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心中先是蓦地一热,像是燃起了滔天烈火,快要将她那颗凤凰心烧化了,而后她又强自镇定,反复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手下用力将他推了一推。

这一推非但没有将清岑推走,反而还让他握紧了她的手,即刻将她压在了身下,他这么多年来似乎不曾懈怠过,在这一途上比原来还要高明许多。

为了让宁瑟更喜欢和他在一起,清岑看了不少有关良宵风月的书册,眼下正是将理论付诸实践的时候,他表现得很有耐心。

半刻钟过后,宁瑟呼吸紊乱且急促,她心慌意乱地想着,倘若自己再任他为所欲为,就真的要完蛋了。

纱裙被扯开的那一瞬,宁瑟猛地化成了原形。

清岑衣袍半解坐在她身侧,低头看着那只金灿灿的凤凰,并未开口说一个字,似乎也有点懵了。

宁瑟没脸看他,收紧翅膀钻入了被窝。

柔软的锦被却被流风掀开,他仍然执意将她抱进怀里,且容不得她有半点反抗,宁瑟心怀不安地刨了刨凤凰爪,忽然觉得头顶一热,原来是他在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

“你的羽毛生得很漂亮。”清岑忽而低声道。

宁瑟愣了半天,暗想清岑今天是吃糖吃多了么,为何说出来的话都那么甜,她略感几分匪夷所思,歪着脑袋仔细忖量。

这么一番思索过后,她记起自己身上那根最漂亮的羽毛,很早以前就被她拔了下来,然后当做定情信物送给了清岑。

彼时她担心他不收,所以对着他胡扯了一通,半蒙半骗地让他收下,而今再回想起来,其实有点对不住他。

考虑到凡事好商量,宁瑟壮着胆子问道:“我原来送给你的那根羽毛,你能把它还给我吗?”

“不还。”清岑冷漠地拒绝。

宁瑟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抬头将他看着。

清岑伸手将她抱紧,语气缓和几分道:“那根羽毛留在我这里,我代你妥善保管,你意下如何?”

也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过低沉好听,宁瑟听完他的提议以后,竟然连想都没想,就浑浑噩噩地点了一下头。

这个头点完以后,宁瑟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还是还给我吧。”她凝眸与他对视,努力保持着清醒,“总是放在你那里,可能会引起误会。”

清岑微一挑眉,反问道:“什么误会?”

尚不等她开口回答,他再次把她搂进怀中,动作有那么一点粗蛮,像是抢亲的纨绔公子,“你从前似乎说过,往后会同我成亲,用七彩祥云接我进门。”

言罢他握上她的凤凰爪,将她整个撂翻在床榻上,指间流光一闪而逝后,竟然迫使她变回了人形。

宁瑟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等本事。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布料遮挡,万分慌张地裹紧了被子,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略带心虚地将清岑望着。

诚然,那番话她当然还记得。

彼时清岑喝醉了酒,她言辞恳切地保证,往后会用七彩祥云迎接他进门,在一起过日子还会处处体谅尊重他。

而今面临清岑的对峙,她竟然感到格外羞愧。

“没错,我是说过那些话。”宁瑟半低着头,手指攥紧了被子,“常言道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我当初确实是那么想的,不过现在境况不一样了。”

言下之意,那番话不能作数了。

清岑没有表现出半分颓然,他依旧平静地坐在原位,一点也不像被宁瑟玩弄身心的失足青年,仍有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然风姿。

他状似云淡风轻地问:“你想嫁给除我以外的人么?”

宁瑟“啊”了一声,不太摸得准他的心意如何,随口答了一句:“也许以后会碰上别的神仙,假如合适的话…”

清岑不冷不热道:“我会打断他的仙骨。”

宁瑟惊诧于他的粗暴,一时竟然说不上话。

清岑将她的被子往下拽了几分,微凉的指腹抵上她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接着把她的下巴往上一抬,低声问道:“你闭关的那些年,都想了什么?”

宁瑟目光闪躲,犹疑不定地答道:“没想什么。”

“是么?”清岑显然不信,眸色也变得幽深,片刻过后,竟然动用了龙族禁术。

他看了她的记忆。

那大概是很多年前的事,宁瑟仍然处在闭关期。

她闭关的地方位于凤凰宫摘星楼,整个房间都被精心布置过,实在是一个很适合修炼的场所,但外界的条件再好,也挡不住急火焚心。

魔族幻术已经解开,那日的幻象却反复徜徉于她的脑海,她费尽心力修补受损的筋脉,差一点就要走火入魔。

早在闭关之前,几位仙医叮嘱了宁瑟,她身中魔族幻术,所以看到了不存在的场面,至于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只能靠她自己分辨。

宁瑟想了很多日,再三推敲那天的细节,终是不肯相信清岑会刺她一剑,那剑锋贯穿心脉,纵使上古仙医再世,也没有回魂之术。

除此以外,清岑并不喜欢听命于人,倘若真的有魔族首领指使他刺人一剑,无论开出的价码有多高,他大概都会当没听见。

即便想通了这些,宁瑟依然觉得失落。

她并非没中过幻术,魔城的铁甲城墙之上,曾有艳歌丝竹,软玉流香,那位杏脸桃腮的怨灵姑娘,也曾将她当成冤大头诓了一诓,但那时她尚能一眼看穿,为何到了与清岑有关的幻术上,就只能失魂落魄任人宰割。

倘若在回忆中抽丝剥茧,似乎一开始就是宁瑟紧追不放,她从初遇那日起,就对着清岑百般纠缠,跟在他身后一追便是一日,守在他的门口一坐就是一天,他同她说上一句话,她能开心一个月,他多看她一眼,她兴奋的像是要飞起来。

宁瑟颇为感慨地心想,或许正是因为烦不胜烦,清岑才会对她有所回应。

所以当他们关系渐密,他还是不太经常亲近她,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在他身上,不过想求一个功德圆满,但是这种无穷无尽的患得患失,让她觉得有点筋疲力尽。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她想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比男女之情重要得多,等她闭关出来以后,合该给自己找点应尽的职责,平日里一旦忙起来,想必不会再为流水桃花而困扰,也不会在一场竹篮打水的追逐中疲于奔命。

于是灵台一霎清明。

宁瑟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平安无事地度过了闭关期。

此刻尚不到子时,濛濛细雨落上窗扉,模糊了窗外的夜景。

清岑看完她的记忆,心情颇有些复杂。

他起初以为她是在闹别扭,从未想过她当真要和他一刀两断。

宁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清岑衣衫不整和她对视,她总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的容形外貌这般好看,她却要强忍着不看,这实在非常考验她的定力。

最终她还是轻咳一声,偏移了目光道:“你今日必定是喝醉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

清岑牵过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而后坦诚道:“想你的时候会喝酒,渐渐就有了酒量。”

作者有话要说:嚯哈哈哈哈明天撒糖!

wuli瑟瑟和岑总的糖,还有狐狸精和恒总的糖!

祝大家除夕快乐么么哒!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九十度鞠躬

第50章 繁祉

夜幕深广,殿外雨水丰沛,朦胧灯火映上窗棂,照得庭院一片幽翠。

宁瑟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思绪愈发混乱了起来,她深知甜言蜜语是不能多听的,多听一定会上瘾,到时候再想戒除就难办了。

然而清岑所说的话,着实撩拨了她的心弦。

她忍不住去想他喝酒的场面,他从前似乎滴酒不沾,那依他方才所言,岂不是喝醉了很多次,醉时会不会沉沉入梦,梦里有没有浅意薄欢。

这一番假想下来,她忽然很心疼他。

百年前一杯夕颜酒都能将他放倒,如今他停杯饮罢却能清醒如常。

“我没想到…你会告诉我这些。”宁瑟顿了一下,又接着问:“我闭关的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她问出这些话时,心里其实有点紧张,还觉得自己言行矛盾,毕竟不久前还要同他分道扬镳,现下又突然嘘寒问暖,是不是显得自己很没有原则。

灯影镀上纱帐,恰如寒烟笼月,清岑坐在那床帐边,黑色衣袍散漫垂落,好似水泽之地的月中仙,他缓慢拉开自己的衣领,嗓音微哑道:“过得不太好。”

明明只有五个字,却被他说出了一种情浓意切的意思。

宁瑟的心跳变得更快,白嫩的手指也揪起了被角,她觉得自己可能得了一种不治之症,这个病的名字叫做“被清岑迷晕了头”。

很多年前她曾经深陷此病,甚至一度无药可医,经过一段时间的辛苦闭关,她天真地以为自己痊愈了,然而现在看来,这个病恐怕是个无法根治的顽疾,兼带着突然复发的凶残迹象。

而且这个迹象,来的非常迅猛,她有些忐忑地心想着,自己好像快要扛不住了。

这万万使不得。

宁瑟的脑海中仍然有个正直无比的声音回荡,提醒她注意自己的品节,维护自己的操守,无论瞧见了什么景象,都要努力保持心平气和。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坚定不移地坐在原位,仿佛不为清岑的美色所动,用谈论公事的正经语气道:“殿下想必是因为公务繁忙,才会过得不太好,往后不妨尝试劳逸结合,平常也可以多匀出一点时间,用来养生论道和休息安寝。”

清岑宽衣解带的手指一顿,看样子似乎听了进去,然而不到片刻的功夫,他便诚意十足地问她:“安寝的时候,你能陪我么?”

宁瑟裹紧了被子,盘腿坐得笔直,周身如有浩然正气,就差把“正人君子”四个字贴在脸上。

“当然不能。”宁瑟一口回绝,心有挣扎地说道:“这样对我们的名声都不太好,毕竟我们尚未成婚,共处一室于礼不合,更何况是同榻而眠。”

讲完这番话以后,宁瑟自己都觉得脸热。

回想当初,也是她率先把清岑推上床的,她一手促成如今的局面,现下还要扯什么名声和礼法,实在显得非常苍白无力,她心想自己当真是词穷了,才会沦落到这般强词夺理的境地。

然而清岑浑不在意,平静如常接了一句:“天帝尚未离开冥界,明日我们去昭阳殿面见天帝,在姻缘簿上添一笔,往后同眠共寝,也不算有违礼法。”

宁瑟闻言,立时吃了一惊。

天界神仙若要结成夫妻,首先需在姻缘簿上记下双方的名字,然后摆个酒席广而告之,再次就可以生崽过日子了。

清岑方才那番话,尤其那句“在姻缘簿上添一笔”,言下之意即为“你可以嫁给我了”。

而在宁瑟听来,更是等同于“我们生崽过日子吧”。

宁瑟被这句话弄得神思恍惚。

清岑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见她白嫩的脸颊透着点粉润,恰如含露初绽的仲春桃花,他倾身在她脸上吻了吻,又将这个吻不断推移向下。

宁瑟依然笔直地坐着,脑中还念着她的原则,然而当清岑揽她入怀时,她一把扯开身上的被子,方才思考的那些操守和原则,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清岑这般主动地投怀送抱,实属她生平见所未见,眼下机会千载难逢,她只想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窗外风声依旧,殿中灯火渐渐熄灭,床帐内春.意**两相交叠,情到浓时的那一刻,清岑在她耳侧哑声道:“瑟瑟。”

他第一次这么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