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如愿以偿——两个人一起喝下了有药的茶。

大哥忽然想起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问道:你怎么不陪你大嫂?

她紧张地答道:大嫂不要我陪。

大哥蹙眉,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很快,大哥自言自语:怎么这么热?

她道:许是屋里火炉太旺,把外衣脱了,就好些了。

大哥依言脱了外衣,说:你大嫂的性子有点小迷糊,她不要你陪,你就到醉心楼外面等她吧。

她有点窘,不知怎么回答。也许过会儿,大嫂就会发现上当折回来,时间如此紧迫,她好不容易等到今天这个机会,怎能错失呢!

药力果然发作很快,她开始浑身燥热,明显地感到自己双乳发热发胀,乳头硬硬地立起,私密之处不受控制般流出汩汩水液,把裤子都弄湿了。

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把自己给了大哥!她迅速地卸下所有的衣衫,颤抖着站在大哥面前。

别冬!你干什么?大哥惊呼,你莫不是给我喝了什么?

她说:我要把我给你。

大哥更震惊了:你疯了?快穿起来,传出去你以后怎么嫁人?

不,我不要嫁人!我要永远跟着你!她凄切地喊。身子更涨热了。

后来她做了什么,自己都记不清了。只知道,大嫂突然出现了,大哥甩开她,丢给她一颗雪莲丹,就匆匆奔出去了。

雪莲丹,可解这一类的火毒。聪明的大哥,如果不是对她不加防范,应该是早早就发现自己中毒了的。

大哥悲伤焦灼地唤着大嫂的名字,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偌大的庭院,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木木吃下雪莲丹,渐渐恢复了神智。

大哥,永远都会鄙视她了!无边的寒冷将她包围。她伏在大厅的桌上,止不住的哭泣。

大门响了,有人回来了!她,还怎么见人!不如死掉吧!

拔出腰间的软剑,她哽咽着向大哥告别。

就在剑锋与肌肤亲密接的刹那,鲁伯和全伯飞身上来,打飞了她手中的剑。但剑锋还是划破了肌肤,她感到有热热的血慢慢渗出。

流吧,流吧!她狂乱地想。

公子和夫人呢?一位老人家问。

她哈哈大笑:走了!都走了!笑着笑着又哭起来。

过了一会,大哥居然回来了!他皱着眉,面色冰冷。

全伯说:公子,别冬姑娘的血止住了!

她不敢抬头见大哥。太丢脸了。

大哥冷冷立在她身侧,默然半晌,方沉声道:没事就好。然后就走到门口去了。

忽然,鲁伯从外面跑进来。大哥往门外看了看,厉声喝问:夫人呢?

鲁伯道:在后面车上,马上就到了!

大哥坐立不安,想了想又冲了出去。

过了很久很久,大哥回来了。他面如死灰,心情沮丧。

他呆立半晌,突然拍碎了厅里的红木圆桌,狠狠责骂了鲁伯一顿。

然后,他走到她面前,恨恨地看着她:你大嫂被人抓走了,你高兴了么?我要去找她,从今日开始,你住到醉心楼去吧!

大哥冷冷扔下一句话,带了一些人走了。

她的脸滚烫滚烫,无法面对周围人不解的目光。

谁能知道,她的心里在流泪?她,永远永远永远只是大哥生活中的配角,她的爱情,无法圆满。

寒风刺骨,她一个人走向了醉心楼。

好在,那里还有一个永远不会嫌她烦的石允大哥。

怨君何有穷已时

冬日的长秋宫,更显巍峨庄严。

立在偌大的宫殿中央,心下有丝丝不安。被幽禁了一日后,那位胡太后忽然要召见我,不知意欲何为。

正胡乱揣测着,一内监尖声尖气地传报:“太后——驾——到——”

在五六个命妇、宫女的簇拥下,这位大名鼎鼎的太后款款走进我的视线。

她虽已三十多岁,但看起来仍算年轻貌美。一袭黄缎龙凤裙衬出她姣好的身段,一顶悬着金珠流苏的凤冠凸显出她的华贵气质。她缓缓落座在长秋宫里的金龙椅上,眯着眼,打量我半晌,沉吟不语。

她左侧一个银盆脸、水杏眼的女人喝斥道:“好大的胆子!见到太后竟不行礼!还不跪下?”她作少妇装扮,火红锦袍,奢华艳丽,不知是哪家的命妇。

太后轻笑一声:“海珠!这就沉不住气了?由她站着吧!”

她慵懒地斜靠在椅上,后面两个宫女立刻上前,一个奉茶,一个捏肩。

她抿了口茶,悠悠道:“虽说,这脸儿长得文静清丽,但并非倾国倾城啊,竟然能把老七给迷得神魂颠倒。他可是自幼被女人追着、宠着啊!”

我厌恶地皱眉,把我传到这儿就是为了对我评头论足说三道四么?

“太后,您瞧瞧,这女人就是这么不懂规矩礼仪,也不知王爷他究竟看上她哪一点啊?莫非有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住王爷了?”太后右侧一个紫衣贵妇撇着嘴说道,她有张娇俏的桃形脸,美丽的眸中闪着激烈凌厉的怒火,似乎对我深恶痛绝。

“高嘉,你的醋坛子可碎成一片片了啊!”太后掩口轻笑。

这是什么状况?这两个酸溜溜的女人莫非是子攸的妃子?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们几眼。这两个女人身后,还有一个白衣女子,她颧骨高耸,相当瘦削,斜眼睨着我,一副冷若冰霜、不可一世的样子。难道,这位也是?我不由头痛地抚额。

太后咳嗽一声,道:“白氏,你可知哀家传你来此所为何事?”

“不知。”我收敛心神,沉声答道。

她秀眉一挑:“那你可知拓跋攸所犯何事?”

我恨恨瞪着她:“子攸并未犯事。”

“哦?你不知他与南边儿联盟,准备谋反么?”她笑笑地道,“这可是他的三位妃子联名举报的哦!”

我诧异地抬头,看了那三个女人一眼。女人的妒忌真能可怕到如此的地步么?得不到,就毁灭?这些女人竟用这种决绝的办法对子攸实施集体报复!

想到子攸的灾难,竟是因我而起,心下不禁一阵黯然。但见三女面色忽青忽白,颇为不安,似乎也没料到太后会和我说这些。

“清者自清,太后可以调查。我坚信子攸的清白。”我冷冷道。

“是吗?”太后拖长声音,“可是哀家是有点怀疑呢!你说他好端端的不在洛阳待着,背着他父王和妻妾偷偷跑到南边,逗留那么长时间,你倒说说,他不是想谋反,又是为了什么?”

子攸,本以为来这里是被你连累,哪知竟是我害你被捕!果真是善恶因果,一切注定。

我心中愧悔,抬眸直视着胡太后,一字一句道:“以信接人,天下信之。昔日齐桓公用宁戚而不疑,这才是君主得人心得天下的胸襟。您若仅因子攸后院起火,就轻率断定谋反之罪,痛失良材,非国家之幸!”

太后怔怔看着我,半晌后击掌道:“妙极!”

她坐正身子,轻轻对那海珠道:“侄女儿,你现在可知你夫君迷恋她什么了么?”

海珠愤愤看着我,摇头道:“不知!请太后明示!”

太后伸出指甲尖尖的手指,戳了文海珠额头一下,骂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又转头问那高嘉:“你说呢?”

高嘉“哼”道:“想必被她花言巧语骗了!”

我冷笑。

太后也笑:“也是个木桩子!慕容氏,你说呢?”

那白衣女子冷冷道:“两心相知,才能两心相许。可是,白姑娘能知他,信他,怜他,惜他,是因为他给了白姑娘机会。他又何时正眼看过我们三个了?”

太后赞许地看她一眼:“还有得救啊!”

我心里发毛地看着那口齿伶俐的慕容氏,即使感情不和,有必要诬告自己的夫君么?这三个女人,好可怕啊!

太后忽地面色一沉:“白氏!你夫君可是梁国右骁骑将军?”

这又关天若颜什么事了?我直视着她,冷冷答:“是!”

“你,可是曾在宫里任过永泰公主侍读?”她缓缓问道。

“不错!”

“拓跋攸可是在今年春天放过你?可是在十一月份天天上你府上?”太后语声开始尖厉。

我隐隐明白了她的险恶用意,沉默地看着她。

太后猛地一拍金龙椅的扶手:“今年春天时,哀家曾命拓跋攸捉拿天将军的妻子,他却擅作主张把你放了!后来又偷偷溜到南边滞留不归!哀家调查过了,那段日子,他日日带礼物上右骁骑将军家的门。你说,这不是与梁国武将结盟谋反又是什么?如今人证齐全,看那拓跋攸还如何抵赖!”

我一惊,抬眼看着突然间充满怒意的太后。真是天意难测,这个强权女人,怎么翻脸比变天还快?

那海珠、高嘉和慕容三人脸色“刷”地变白,惊惶地互看一眼,齐齐跪到太后面前。

慕容氏紧张地问道:“太后!难道你真的要治夫君的罪么?”

太后眯起眼睛:“不是你们怀疑拓跋攸谋反么?”

海珠大叫道:“姨母!您明明知道攸他只是为了这个狐媚子…他不是谋反啊!您糊涂啦?”

高嘉也哀哀号哭起来:“太后!我们也只是说‘怀疑’啊!”

胡太后哼了一声:“谋反之罪,是可以随便怀疑的么?拓跋攸的妻子都如此怀疑,再加上证人白氏,罪证确凿,有何疑议?”

三女面如土色,齐齐叩首:“夫君是我朝文武双全的栋梁,求太后明鉴哪!”

太后哈哈大笑,笑罢冷着脸斥道:“莫非你们三个联合起来欺骗哀家,借哀家的大内神卫帮你们找夫君?”

三女脸均蓦地一红,惊慌失措地望着太后。

“哀家,就是这么好欺骗、好利用的么?”胡太后拧起双眉。厉声问。

高嘉大哭道:“都怪文海珠啦!是她出的主意!”

文海珠跪抱住胡太后的腿,嘤嘤哭道:“姨母!海珠知错了,海珠思夫心切,才出了这险招!姨母您千万别对夫君的忠心有什么怀疑啊!”

胡太后厉声道:“若那拓跋攸没有谋反,就是你们三个戏耍哀家,哀家定要严惩不怠!若你们举报属实,哀家就要杀了那拓跋攸以儆效尤!你们说呢——”

三女面面相觑,显然被吓住了。大殿上一时静得骇人。

沉默半晌,慕容氏对太后拜了三拜:“太后!慕容峮知错了!峮儿犯了诬告之罪,太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太后放过夫君!”顿了顿,她叹道:“夫君此生最大的不幸,就是娶了我们!”

我呆呆看着慕容峮,这究竟唱的是哪出?莫非她对子攸是爱之深恨之切!

文海珠呆呆看着太后,喃喃道:“要么夫君死,要么我们被治罪?”

这真是个两难的选择。呆了半晌,她“哇”地大哭起来:“姨母!您最疼海珠,不要啊!”

胡太后不理她,问高嘉:“你说,拓跋攸是被你们诬陷的,还是真的谋反了?”

高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中天人交战了半天,终于一咬牙:“夫君不仁,我不能不义!我错了,愿领受责罚!”

太后又哼一声,掀起杯盖,优雅地喝起茶来。三女跪在那里,惴惴不安。文海珠回头瞪我一眼,眼中火光闪耀,恨不得立即杀了我。

我,是这一系列闹剧生发的源头。但我,又何其无辜!

正在此刻,门外有人尖声禀报:“鄢夫人求见!”

太后两眼一亮,颇有兴味地说道:“哦?那傻丫头也来了?我都把她给忘了。宣——”

一个端庄温婉的女子急急走进来,倒头就拜:“臣妾恭请太后金安!臣妾昨日听闻夫君被捕,今日三位姐姐又被太后召入宫中,臣妾斗胆,恳请太后听臣妾说几句话!”

太后啜着茶,就让鄢夫人跪在那。

她约莫十六、七岁,眼睛不大,但很长,睫毛浓密,嘴巴小巧,整个人十分秀气。这是子攸的妃子中,我看得最顺眼的一个。

太后迟迟不发话,女孩就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切仿佛静止了。

过了半晌,胡太后道:“说。”

鄢夫人道:“夫君南下是情之所动,他恋上一位南朝的姑娘,准备放弃一切赢得那位姑娘的心。三位姐姐十分生气,又怕夫君永远都不回来了,便合谋诬告夫君,想借太后的力量将夫君召回。她们的谈话都被我悄悄听见,但我没想到她们真的昏了头,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来。”

“哦?”胡太后装模作样道,“你所言当真?”

鄢夫人道:“千真万确!”

“你口说无凭啊,要哀家怎么信你?”这胡太后刚才明明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故意不信这鄢夫人的话,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鄢夫人凄然道:“臣妾亲耳所闻,如太后不信,臣妾只能长跪不起!”说着“咚咚咚”叩首不绝。

胡太后见她磕得额头流血,叹道:“你夫君恋上别的姑娘,你就不恨么?”

鄢夫人哽咽道:“太后!虽然臣妾和三位姐姐都是夫君被迫娶进门的,但我们几个都是心甘情愿嫁给他!他成亲后这几年,一直非常不快乐,臣妾心里非常难受。难得出现了一位他真心喜欢的姑娘,为什么要恨他呢?夫君快乐,臣妾才能快乐啊!”

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胡太后挑眉望着她,惊奇不语。那三个女人则是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而我,为鄢夫人的胸襟深深折服。

鄢夫人继续叩首,额上血迹斑斑,不忍卒睹。

“罢了!你起来吧!”胡太后一声叹息,“你也是个痴傻的!哀家都明白!”

她忽然盯住立在殿中央的我,手指朝我一指:“你说的南朝姑娘就在这里!”然后她对我一字一句说道:“白姑娘,这件事与你有莫大关联。如果,你愿意嫁给七王爷拓跋攸,并从此留在洛阳,哀家就彻底信了拓跋攸的清白!”

我彻底愣住。怎么会是这样?这胡太后,究竟想怎么样?

鄢夫人见我一脸不情不愿,又走到我面前,“扑通”一跪:“晚柔恳请姐姐救我夫君一命!”

杨花飘荡落南家

我惊讶地看着鄢晚柔。她定定跪在那儿等待我的决定。

我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她雪白的面庞,缓缓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我已经嫁给了天将军!”

鄢晚柔闻之一颤,泪珠儿刹那间滚落。

胡太后笑道:“你人已在我魏国,再也见不到什么天将军了。七王爷那么迷你,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动心么?”

“感动和动心,是两回事。”我直视着她,眼里闪着愤怒的火焰。

她面上笼上层层阴云:“你若不愿嫁他,他就以谋反罪论处!”

“太后您高高在上,心意难测。我只希望太后不要因为一时冲动,痛失国之良材!魏国外有强敌,内有战乱,正是用人之际,您若因毫无实证的猜疑,就让忠良蒙冤,实乃魏国之大不幸!”

太后秀眉一拧,大喝道:“放肆!再问你一遍,你嫁还是不嫁?”

慕容峮柔声道:“太后息怒!”她走到我面前,哀戚地说道:“请白姑娘救夫君一命。我虽不愿他娶你,但更不愿他死!”

文海珠、高嘉传递了一下眼色,也满脸不情愿地对我说:“请白姑娘救夫君一命。”

我有点头晕。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状况?子攸的妃子们竟然齐齐逼我嫁给她们的夫君!

难道,胡太后兜兜转转竟是为了撮合我和子攸?这个疯狂的女人!

我思忖了一番,沉声道:“虽说当前魏国内乱频繁,谋反的大有人在,但我看太后并不真的认为七王爷犯下谋反之罪。容小女子猜测,莫非是火玉公子元子攸誉满全国,太后欲揽为心腹,借助小女子来笼络他么?”

太后脸色白了一白,瞬间又恢复笑容:“白氏留下,其他人等都退下吧!”

海珠娇嗔道:“姨母!我夫君你什么时候放他啊!”

胡太后斥道:“还不退下!”

海珠立刻吓得噤声不语。众人皆躬身退出。

人皆散去,胡太后换上一副和煦的面容,以手支颐,灿笑着说道:“白氏,你说对了。”

我愕然看着她,这女人变脸的功夫实在太厉害了。

“你说得很对,哀家现在内忧外患,四处皆有暴民作乱,尔朱大都督势力逐日坐大,哀家娘家也无太多可用之人,确实啊,需要七王爷这样的人才尽忠!”

她蓦然色变:“可惜他胸无大志,婆婆妈妈地呆在南边苦苦等待你,实在可气!这次哀家借着海珠她们闹腾的机会,下旨抓七王爷回来。”她一顿,大笑道,“原本哀家想用名利来笼络他,但天助于我——赫连硕把你也带了回来。哈哈哈!”

我忆起那天,鬼使神差般走到蓝溪,当真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