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偏殿,就见子攸披着袍子,直着脖子往门口张望,见到我来,绽出大大的笑容。

“毕竟年轻呵,又有武学根基,好起来真是很快啊!恭喜恭喜!”我笑说。

“我真想慢点好,我怕我一好了,就再也看不到你了!”他柔情地望着我。憨直如昔。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不管我身在何方,都会为你祝福!”我轻声道。

他听出我话中的别离之意,有点失望,旋即又笑道:“你这几日有没有受委屈?吃住还习惯么?”

我微笑摇头:“一切都好。”

“那就好。”子攸呼了口气,又道,“你能再陪我几日吗?等过几日我大好了,亲自送你回去。”

我顿时舒口气,感激地看他一眼:“谢谢…”子攸,果然是守信的君子,尽管他内心并不愿意,但仍是恪守承诺,不愿勉强我留下。

“呵呵,你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和‘对不起’!”他苦笑。

我脸一红。辜负了他一番真情,纵有千言万语也无从启齿,唯有深深的感谢和抱歉。

“送你走,是应该的。你高兴,我才高兴啊。留住你的人,看你整天愁眉不展,我会恨自己的。”他故作轻松地笑说。

“其实,还有很多人,都在渴望博得你的关爱和垂怜…例如,你的鄢夫人。”我抬眼,柔声提醒他。

“她?只是相较另外三个人顺眼些罢了!”子攸挠挠头,“她胆子很小,都不怎么主动和我说话的。”

“不会吧?鄢夫人给我感觉很大气啊。子攸,你根本不太了解她!”我诧异。

他皱眉:“实话说,这几个妃子都是父王逼我迎娶的,我心里和父王憋着气,虽然和她们一起住在府里,都是有名无实的。晚柔不喜惹是非,有时会被另几个欺负,所以我才会注意到她,有时和她说说话。”

我叹口气,这几个女子,其实也很可怜呢。特别是鄢晚柔,还需努力。

正想着,门外宫女禀报几位夫人来探视了。珠光宝气的文海珠带头急急冲进来,后面三个拓跋家的华服丽人鱼贯而入,殿里顿时弥漫着浓浓的脂粉香气。

见到子攸能下床了,四女都很惊喜,一时絮叨不绝,有的嘘寒问暖,有的询问何时回府,我连忙自觉告退。子攸想留我,但看着闹纷纷的场面,只得无奈地让我离开。

子攸,就是我愿意嫁你,也受不了一群妻妾争宠的日子啊!我们,注定无缘呢!

回到宜禾馆,我独坐房内,猜测着天若颜的踪迹。正胡思乱想着,一个东西破窗而入,不偏不倚落在桌上花瓶旁。

我走过去,看见桌上静静缩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里面裹着一粒龙眼核大小的的绿色丹药,气味芬芳,甘甜清冽。纸上书:

“酉正可走,恐生变故,速服丹药。”

分明就是天若颜的字,再不会认错的。

我拿起丹药,犹豫了一下,便吞服了下去。那胡太后说她还要考验我,想想心里就很不安。以胡太后肆意佻达的性子,喜怒无常,心意难测,随时有可能把我扣在这里,此刻身如刀俎鱼肉,必须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酉正之时,恰逢傍晚宫门侍卫交班。看来,若颜一切都部署好了。现在距酉时尚有两个多时辰,他人在哪呢?

我有强烈的感觉他就在我附近,会否就藏身在馆内?抱着幻想,我掀开帐子、打开柜子,在宜禾馆内四处找寻,却终是徒劳——哪里有他的半丝人影呢?

“姑娘,你在找什么?可是丢了什么要紧物件?”罗重听到动静,进来询问。

“没…什么。”我有点不好意思。

罗重奇怪地看我一眼,默默守门去了。

一个人在房里盯着沙漏发呆,猜度天若颜会怎样把我从禁卫森严的宫里带出去。特别是十八大内神卫,都是胡太后四处延揽至宫中的武林高手。不过,我坚信他的本事。

等待的时候,时间竟是如斯缓慢!好不容易挨到申时。正郁闷着,一个太监来宣旨,命我单独去永安宫面圣。

太后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那位小皇帝了。不知小皇帝召见我意欲何为?我狐疑地看着那位白胖的公公,定在原地不动。

“请姑娘——速去永安宫!”那公公再次尖声尖气地催促。身后数十名侍卫齐齐举起长枪,大有胁迫之意。

传召我一个弱女子,需要这个阵仗么?

我越发疑惑,口上应道:“是。”

那穆、罗重要随行,却被那位公公拦下。罗重有点着急,那穆深深看我一眼,然后一笑。

那白胖公公一步一扭地在前引路,我默默跟从。从宜禾馆到永安宫的路竟是那么长,我心里有点急:天若颜,你快点现身吧。

永安宫。

金光闪耀的龙椅上,坐着个华服少年,他有着秀气的面部轮廓,肤如软玉凝脂,眉如远山之黛,长而浓密的睫毛,直而英挺的鼻,薄而小巧的唇,容貌极之文弱俊秀。

这就是子攸的侄儿——十六岁的魏帝拓跋诩。

龙椅左下方,坐着位威风凛凛的老者,正是昨日在长秋偏殿远远的见过一面的彭城老王爷。

我一一行了礼。

“你,就是白氏?”小皇帝睁大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我。彭城老王爷板着面孔,目光凌厉。

“确实肌肤赛雪,清丽脱俗,十分纯真可人。”小皇帝开始对我评头论足,“但也非倾国之姿啊,竟能七皇叔为了你不要命了?”

见我不语,他“哼”一声,语气一变:“听英贵嫔说,你还看不上朕的七皇叔?”

莫非小皇帝要代子攸出头不成?

“小女子已经嫁人,又怎可再接受七王爷的厚爱?”我淡淡道,心里浮上阴云。

“可现今儿,你已是我国的俘虏!七皇叔是大魏第一好男儿,竟不能入姑娘眼中吗?分明是藐视大魏国!”他语带愤恨,脸上闪过与其柔弱秀气的外貌毫不相符的暴戾。

藐视大魏——这个罪名就大了!我苦笑:“小女子并无此意。”

“朕自幼与七皇叔交好,他答应太后不娶你,朕可不乐意。”他皱着秀眉,恶狠狠盯着我,像个不讲理的邻家少年。

我的心不由“咯噔”一声。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他不乐意的缘由,真的因为同情皇叔爱情受挫,还是欲和太后抢夺心腹人才?纵观时局,拓跋族日渐衰微,子攸是族中翘楚。素闻魏帝日渐长大,一直不满胡太后把持朝政。日前子攸为了换我自由,以死表明效忠太后,太后如虎添翼,小皇帝开始着急了吧?

“陛下又想如何?”

“皇叔心心念念的不就是娶你么?朕可得为臣子好好打算呢!”他轻笑。

又是一个把我当做笼络子攸砝码的人!

我静静看着他,一声不吭。

他有点无趣,咳嗽几声,道:“朕和彭城王已商定好,要为七皇叔主婚!待会儿等七皇叔到了,就宣旨。”

果不其然啊,欲行太后未成之事。

那威武严肃的老王爷正缓缓颔首,应和着皇帝的话语。但看他冰冷的目光,似是视我如祸水呢,却为了把子攸从太后那里拉回到王族一派,做出立我为媳的决定。

一切,都是从政局出发。北魏国势,已是日益混乱衰微,王族的人,也在筹谋运作,力挽颓势。只是,政治,往往要牺牲很多无辜之人。

三年后,当我听说胡太后亲手除掉她的亲生儿子——十九岁的孝明帝拓跋诩,立临洮王三岁的儿子元钊为帝时,回想起永安宫中的一幕,更加感觉到政治的可怖。也许,母子结怨,就从是日开始。帝王之家,永远只有权势的抗衡,哪还容得下天伦亲情呢?

宫廷之中,谁,都是被算计的棋子。

北风卷地白草折(二)

很快,子攸随一名颧骨高耸的老太监走进了永安宫,见到他的父王和我都在,十分惊诧。

他疾步走到御座之前,单膝跪地,向小皇帝见礼:“微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笑道:“七皇叔免礼。伤可好些了?朕也是昨日才听闻皇叔受伤一事,心下十分牵挂呢。赐座。”

子攸谢了恩,又向彭城老王爷行了礼方依旨坐下,回眸望着立在宫殿中央的我,有点惴惴不安。

小皇帝也不多谈那日长秋宫发生的事,随即令一个肥头大耳、腆着肚子的太监出来宣读拟好的圣旨,把我赐婚给子攸。

大太监读罢,把明黄的圣旨递到子攸面前。如此突然,如此正式,如此阵势,令子攸十分意外,傻呆呆地立在原地。

老王爷厉喝道:“皇上成全你的夙愿,还不接旨谢恩?”

子攸扭头看我,我微微摇头,垂首漠然望着寒光闪闪的金色地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落刀之时,何曾有人会想,鱼肉愿否?

子攸愣愣立在原地,原本就有点苍白的脸,更无血色。他,显然记得对我的承诺——等他过几日大好了,就送我回去。然而抗旨,也是一条死路啊!子攸,你虽文武双全,名动天下,又何尝不是任人鱼肉?

“拓跋攸,还不谢恩?”小皇帝有点不耐,雪白的俊脸浮上一抹恼怒的红。

子攸攥紧拳头,心下矛盾。可叹他为我刺的那一剑伤还未痊愈,此刻又要接受如此的折磨!

见他万般为难的样子,我心中很是不忍,遂抬头忿忿望着他们,冷然道:“纵是拓跋攸接旨,我亦不会应允!陛下你何需让你‘一向交好’的皇叔如此为难?”

小皇帝向那宣旨太监使个眼色,太监默默退到一旁。

子攸刚吁了口气,就听小皇帝狠声狠气地说道:“白氏,你若不从,朕就赐死你!”

赐死?我一惊。算算时间,酉时已是不远,变故果然发生。天若颜,你神机妙算,此刻可会从天而降,把我从这深宫中救走?

见我不语,小皇帝击掌三下。一名红衣宫女从侧门袅袅进来,将一个红漆雕盘送到了我面前,上面,是一只拳头大小的碧玉盏。盏中,盛着满满的暗红色的液体,幽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子攸瞥了一眼,大惊失色,悲呼道:“皇上!”

“白氏,你可知这里面是什么?”小皇帝不理他,威严地问。

“料是穿肠毒药吧!”不得之,则除之,既要赐死我,总不会赐盏美酒。我望着那盏毒药,并不恐惧。人皆有一死,或迟或早罢了。唯有想到天若颜可能一切都安排妥当,就待酉正之时可走,却凭空杀出个小皇帝,心里万分恼火。

小皇帝见我毫无惧色,大笑称奇:“怪事!你竟不怕?”

“怕,陛下就能收回成命了吗?”我淡然问。

小皇帝一愣,然后肃了面容:“你知道是毒药就好!若不听从朕的安排,马上朕就命人把这穿肠毒药灌到你的口中!”

子攸惊得忙跪下凄然哀求:“皇上不可啊!”

小皇帝捧起宫女递上的香茗,好整以暇地呷了一口,冷冷道:“皇叔,你真想抗旨吗?抗旨可是死罪,还要株连你的家人!莫非你眼里没有朕这个皇帝,只有太后?”

子攸一凛,叩首不绝:“微臣不敢!求皇上收回成命!”

我过去俯身轻拉他的衣袖,轻声责备道:“王爷何必为了一个辜负你的女子如此乞求?快快起来。”他呆呆起身,泫然望着小皇帝。

我拿起玉盏,脸上是温柔的神情,眸中闪动着回忆的幽光——我忆念着和天若颜的初遇,在江心小岛上的再度相逢,在广陵相处的点点滴滴。是他教会我爱,教会我嫉妒,教会我欢喜、心碎、痛苦和一切甜蜜的滋味…

若颜,你嘱咐我服下那碧绿色的丹药,可是驱毒的灵药?不管如何,我只有一搏了。这是一条生死路,走上了便再也不能回头。走到了这一步,即便真的死去,我惟一的遗憾,也只是没有办法见你最后一面啊。

我眸中的光彩渐淡,变得澄明清澈起来。在这生死关头,对子攸,我只有深深的歉意。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会随着我的死亡而结束、而了断。

我将玉盏送到嘴边,正要喝下时,一个哀戚的声音阻住了我。

“等一等。”子攸喊道。他与我眼光交会,情意绵绵。

小皇帝眼中闪过兴味的光芒,不发一言地瞅着我们。

“嫁给我,总不若死来得痛苦吧!”子攸眼中泛泪,“不如…”

不如,先嫁给你是么?我心神大震,眼里的泪,如雨水般倾落了下来:“子攸,我总是伤你的心。可是我实在不愿背叛我的夫君。这样不仅伤害了他,于你,也是不公平的。我的心里装着别人,和你生活,又怎会快乐?我不快乐,难道你就会快乐么?既然怎样都是一场悲剧,不如——去死。”我直直盯着子攸,竭力表达着自己想法,心下无限悲凉。

在错误的时间里,即使认识了正确的人,也终是错误。唯有坚定不移,才不会伤害更多的人。

子攸面色雪白,颤着双唇道:“你宁可死,也不要我…”从他漆黑的眸子中,我看见他的惊骇,他的震惊,他的痛楚,还有绝望和心痛。他的目光如箭,似要深深扎进我的心。

然后,他蓦然吐出一大口殷红的鲜血来,霎时染红了衣襟。

小皇帝和彭城老王爷阴沉地望着我,眼中俱是恨意。

子攸,你何必总要让我心痛?好痛——我缓缓绽开一朵凄绝的笑靥,一簇火焰自喉咙焚烧起来,像一把锐利的剪,从我的咽喉剪入五脏六腑,撕心裂肺般的剧烈痛楚。子攸,已经为我流了太多的血!在这极度的悲哀折磨中,心乱如麻——既然是生不如死,那就不如死了吧。

我浅浅地笑,端起了盘中的毒药。

我毫不犹豫、毫不迟疑地仰头饮尽,坚决得让子攸连一丝一毫阻止我的机会都没有。

在子攸骇然变了脸色的极度震惊中,我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玉盏,走到子攸面前,优雅而温柔地伸出手,拭去他唇边的血迹。

“再说最后一次‘对不起’。你的情,云悠来世相报!这辈子,只能辜负你…”

忽然想起《诗经》里的句子:“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可是子攸,我只能允你来生——只有来生。因为,自离开广陵后,我彻底明白了,此生,只有天若颜才是我唯一期盼着能携手偕老的人。

“不!我不放手!你不可以死!不可以!你确实对不起我——”子攸悲呼。

“你不放也…也得放手…”我的眸子因突然涌上的昏沉感而涣散,不由紧咬着下唇,咬到渗出了鲜血,“来生见吧…”

“皇上,请您赐解药吧!皇上!皇上——”子攸抱住我,泪流满面,大声乞求。他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上,那疯狂凄厉骇人的悲恸嘶吼,响彻了永安宫。

“皇叔莫要悲伤,以后你自会谢朕!”小皇帝悠悠道。

子攸悲呼道:“不——”转而向彭城老王爷,“父王,请您求皇上赐下解药吧!云悠因我而死,儿臣也不能独活!父王!”那宛如濒死野兽般的崩溃狂吼,在华丽广阔的永安宫中,彻天彻地地回响着,回响着…

我昏昏沉沉地想:子攸,你可千万别犯傻啊…头好晕,好难受,那颗碧绿甘甜的丹药,不会什么用也没有吧?心中,浮起那白衣胜雪、宛若天人的身影。天若颜,你怎么还不来救我,难道我们如此缘薄,就这样天人相隔了吗?我们的幸福,如斯短暂…

犹恐相逢是梦中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嘈杂声。闻得有人急急来报:“皇上!东堂、西堂和式乾殿走水了!”

我一喜:这几个地方都毗邻永安宫,这个时候突然走水,必定是若颜来救我了!心下激动不已。

随之一阵刺鼻的浓烟飘进,周围一阵大乱。“偏殿也走水了!”“快保护皇上!”吵嚷之声不绝于耳。我想挣扎着起来,却是一阵头昏恶心,感觉天在旋,地在转,然后就蓦地晕了过去。

“公子,阊阖门守卫全是我们的人!”

朦胧中,我听到有人在说话。有点像罗重。他所说的“公子”,是若颜吗?阊阖门,是出宫第一道门,也是把守最紧的一道,居然全被若颜撤换了吗?

那位“公子”却不出声。

我竭力睁开眼,却发现周围很黑。适应了一下,依稀辨出好像置身于一辆门窗紧闭的大马车里。我周身火热,好像发烧一般,头还是晕晕的。只得安分地躺在原地。身下铺着厚厚软软的大毡子,躺着还挺舒服。

又过了一会儿,许是到了另一道关卡,马车停了下来。

“是清河王的车。放吧。”并没有接受检查,车子又继续前行。

清河王拓跋怿,不是太后的新宠么?我怎会在他的车上?是被他带走了,还是天若颜“借”了他享有特权的车?心下有些些的不安。

又过了会,听罗重道:“出皇城了!快下车!”

马车门开了,借着昏暗的光线,我看清来人是那穆。他迅速抱出我,换乘一辆早在那里等待的小马车。小马车行了一阵,到一个巷口停下。

巷里早有人在接应。见我们下来,一人把我们引进一座破旧的房子里,掀开地上的石板,现出一条密道。

“快,城门已关,从这里可以出城,那头车马都备好了。”罗重道。那穆抱着我,随接应的人飞身进去。

多么熟悉的怀抱,多么熟悉的味道。不知怎的,在这个怀抱中,我忽然好安心,甚至觉得头也没那么昏了,身体也没那么烫了。

“天若颜,你好会装!就欺负我好骗哪!”我略带愤慨地指责他。

“嘘——出去再说。”他轻轻在我耳畔道。

出了密道,已在洛阳城外。乾玄门众正等候于此。

夜幕低垂,几颗星子凄冷地挂在寒冷的夜空中。终于出了这是非之地了。我轻叹,任天若颜把我抱上一辆大车。

车上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他撕下满脸粘着的假胡须,用壶中的水匆匆擦洗了一下,重新露出俊美的面庞。我痴痴望着他,仿佛长久以来的别离,只为了等待此刻的相逢——心中无尽的缺憾空虚,终于在此时,一点一滴的填满。尽管浑身发烫头发晕,我还是开心无比。

“你的身子,怎么这么烫?”他给我搭了下脉。然后,眉头紧缩。

我的心一沉:“怎么?中毒很深吗?”

他笑笑:“没什么。”又掏出颗晶莹雪白的药丸,“来,吃下去就好了。”

很快,头不晕了,那种发热的感觉也消退了。我长长吁了口气。他深深看着我,两人眼眸交缠,在凝聚的眸光中织成一片密网,再也容不下其他。

“小悠…”他紧握我的手,轻唤我的名字,声音煽惑。

“你,为什么一直都易容骗我?”我仰头问他,双眸氲氤着水蒙蒙的雾光,“我找你找得好苦…”

他温柔地伸手,轻轻拭去我溢出的泪,轻抚我的脸颊,叹了口气:“毕竟是皇宫,我武功再高,也不能贸然行事。”

他深深沉沉地凝视着我,低柔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生你什么气?”我眨眨眼,“是易容骗我?还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胡作非为?”

他莹白的脸上顿时泛起一片晕红,怔了半晌,低低道:“对不起。不会再有下一次。” 他伸出修长的手掌,覆住我纤小的掌心:“丢下你在街上,让你走掉,是我今生所犯的最大错误!”

我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种异样的震颤通过了我的全身,直达我的灵魂:“当时,你为什么丢下我?”

其实早已原谅了他,可此刻心头又涌上一阵委屈。也许,每一个女人,都对这类事无法真正不介意。我扬起含泪的眉睫,轻颤着问:“为什么那时,走得那么快?是否别冬更让你牵挂?毕竟,你们朝夕相处那么多年…”

“你这是在嫉妒吗?”他深深看着我。

“我不应该吗?”我努力抑制住眼泪,瞪圆眼睛看着他。

他紧紧拥我入怀,我能感觉到他的颤抖。他在我耳畔喃喃道:“是我错。绝对没有以后。自小,我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当我发现你没有回来的时候,简直快疯了。那种后悔的感觉让我既愤怒又无助,我从未试过这种感觉…”

我静静地倾听,心底,渐渐涌上丝丝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