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摊开放在床上,一样样地装进包袱。

当她看到去年秋天做的那几身新衣服时和顾山人的那幅画时,忍不住感慨道:“本来我去年就能见到舅舅的,只不过后来因为藏宝图的事耽搁了。”

云伽南想起那时的事,不禁又怅又悔,他走过去,轻轻地将她揽进怀里,动情地说道:“灵均,就让我们陪伴彼此度过这为数不多的日子吧。——回家后,我就向父亲提此事。”

卫灵均靠在云伽南的怀里,他的怀抱平静而温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淡淡的药香。她不禁想起前世的云伽南,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安然美好的日子。

卫灵均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云伽南帮她提着包囊,两人一起走出门。

沈令宸就站在门口,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仿佛一樽雕像似的。

云伽南对卫灵均轻声说道:“我们去告个别。”

卫灵均默默地点点头。

云伽南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向沈令宸,他拱拱手,十分客气地说道:“灵均是我姑妈的女儿,云某此次奉父命前来迎接表妹回家。”

卫灵均也上前说道:“他确是我的表哥,我先跟他回去拜望舅舅。”

云伽南又道:“云某在此多谢沈庄主这几个月的款待。”

沈令宸看也不看云伽南,声音生硬冷淡:“轮不到你来谢我,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你是谁。”

云伽南听得出来他话中浓浓的敌意,他大度地一笑,并没有针锋相对。

他再次抱拳道:“那么,沈庄主,我们后会有期。”

沈令宸没有理会云伽南,他那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卫灵均道:“你过来,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第三十二章 我怎么办

沈令宸目光如炬,深深地凝视着卫灵均,一字一句地问道:“我问你,你说我怎么办?”

卫灵均一时哑然,她沉默片刻才嗫嚅着说道:“我、我只有蒲柳之姿,又百病缠身,请沈庄主另择佳偶。”

“另择佳偶?”沈令宸冷笑着重复着她的话,“最应该这样的做的人是他才对。”

卫灵均不敢正视他的目光,只好低着头看着脚尖,低低地说道:“对不起。”

他神态倔强,用压抑着怒火的语调道:“我不要你的道歉。”

卫灵均咬着牙说道:“我唯有歉意。”她说罢便快步离开沈令宸走到云伽南身边,扯扯他的袖子轻声说:“咱们快上路吧。”

云伽南微微一笑道:“也好,咱们该离开了。”云伽南扶着卫灵均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跟上去。他坐在马车里遥遥对沈令宸拱手道:“沈庄主,再会。”

沈令宸背对着他们,声音比刚才更加冷硬:“我们会再会的。”

云伽南脸色略略一变,不过,他得体而大度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马车辘辘远去。

沈令宸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两道深沉的目光狠狠地盯着马车。

马车终于消失在大路尽头,不见了。沈令宸仍然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前方。他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站着,直到黄昏来临,新月东升。

入夜的绝尘山庄寂无人声,山庄平常就十分安静,今日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月上中天时,沈令宸才像幽灵一样地进了庄。看门人盯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麦子地里还是不要长出稻子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马车辚辚南行。

卫灵均坐在马车中,一直呆坐不语。云伽南也不打扰她。

黄昏悄然来临,远处传来了绵绵不绝的钟声,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她的心坎上似的。这样的钟声她听过很多回,可是这一次觉得分外沉重揪心,她从中听出了从前没注意到的孤寂和冷清。

那种孤寂,令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个人的背影。

这时,云伽南轻轻地咳了一声。卫灵均的思绪被打断,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云伽南一眼,见他面泛潮红,神色倦怠,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心虚,她连忙说道:“要紧吗?”

云伽南微微笑着,摇摇头,不在意地说道:“没事。”

卫灵均道:“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哪能这么一路奔波?你为什么不让舅舅派个人来呢。”

云伽南两道明澈的眸子凝视着卫灵均,说道:“本来父亲要亲自来的,是我坚持要来,因为,”说到这里,他不得停顿了一下,声音渐渐变小:“我想快点见到你。”更重要的一层,他不好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她跟沈令宸在一起,当她的身份确定的那一刻,他先是惊喜,接着心头便涌上一种莫名的恐慌。

卫灵均听到他的话,不觉心中一暖,低头微笑。

云伽南凝望了她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声:“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说着,他伸手打开马车的多宝格,拿出一只红木匣子,轻轻地打开,从中抽出一轴画像递给卫灵均。

卫灵均接过来,展开观看,这画像的纸有些泛黄发脆,看样子有些年头了。画上画的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女子面容精致,眉眼灵动,身形纤弱。她初时没觉出什么,可是越看越觉得莫名地熟悉,再仔细一看,才明白,这画像上的美人儿长得跟她有几分相像。如果再细细一比较,便会发现,云伽南也跟她有一点点相像。

卫灵均颤声问道:“这是我娘的画像吗?”

云伽南笑着点头。

这是卫灵均第一次见到母亲的面容,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欢喜。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仍不忍放下。

云伽南在旁边说道:“其实我小时候就在父亲房里看过姑姑的画像,只是时日一长便模糊了,若是我记性好些,或许第一次见面就能认出你。”

卫灵均不禁想起他们初次相逢时的情景,今生是她有意为之,前生,他们的相遇真的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一想起前世,她的心就难以自禁地涌起一阵温馨和柔情,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一缕谜一般的笑容,神秘又动人。

云伽南望着她,心下不觉一动。

两人靠得更紧些,他们一起看着画像。云伽南慢声细语地给她讲起家中的状况。尽管许多事情卫灵均早就知道了,但她还是认真地听他讲了一遍。偶尔她也会讲一些她和父亲的事情,她幼时的经历,他们四海为家、到处求医的事。

云伽南听得一阵心疼,感慨道:“你的身体是不能四处奔波的,原该静养才是。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卫灵均笑笑:“没事,我已经习惯了。虽然我们到处颠簸,但是父亲把我照顾得很好。而且,我还看了很多风景,长了不少见识,比憋在屋子里好多了。”

马车行得不快不慢,他们遇到集市和镇子就会停下来,

饮马、歇息、补给干粮。路上,两人有说有笑,也不觉得旅途烦闷。

卫灵均见多识广,人又风趣开朗,再加上她对云伽南的性子十分了解,两人言谈十分默契投缘。

以前,云伽南对她只是怀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好感,这一路下来,对她的喜爱却是步步加深。

行至一半路程时,云山趁着去饮马时,上前对云伽南悄悄说了一句什么,云伽南脸色不禁一变,当下便命令车夫改变路线,加快车程。

卫灵均也觉察出什么,先是问道:“是不是又有人跟踪我了?”

云伽南淡然一笑,“放心,不是的。只是事情有些变化,咱们早点回家。”

“嗯,好。”

突然,一个想法钻进了卫灵均的脑中:难道是他跟来了?

第三十三章 风景依稀似去年

卫灵均掀开帘子四下张望,并未看到沈令宸的身影,她心下缓缓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她想多了,沈令宸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她明确拒绝他之后,他应该不会再纠缠不休。可是…他又是那么偏执的一个人。卫灵均愈想愈是心绪不宁。

云伽南仍若无其事地跟卫灵均说着话,自从出了绝尘山庄,他只字不提沈令宸的名字。卫灵均见他这样,不禁有些心虚,她硬生生地把有关沈令宸的一切压在心底,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仅仅是强迫并没有什么用,她只好闭上眼睛一遍遍地回忆起两人前世的温馨往事。那些往事和感触,像涓涓的细流从心底深处涌上来,一点点地把关于沈令宸而起的波澜淹没了。卫灵均仿佛打了一个胜仗似的,又疲惫又空虚又茫然。好在,她很快有了新的事情做,这一次,他们走的是一条新路,新的风景新的名胜,云伽南如数家珍地跟她说些名胜典故,说些民间故事,分散了卫灵均的不少注意力。

两人的身体都不大好,好在云家的马车宽敞又方便,随行的侍卫又训练有素,两人一路受到精心照料,病情倒也没有恶化。

这一路上,卫灵均和云伽南的默契也在渐渐增强。她熟知他的习惯癖好口味,他一举手,她就知道他要什么,一蹙眉,就知道他哪里不舒服。云伽南对她也是如此。他们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本来他们就是亲人。

他们一路平安无事地到了云家。

云府的下人看到他们的马车立即出来迎接,门童飞奔去禀报云父。

云和靖快步出来,用悲喜交加的复杂神情望着被云伽南搀扶下来的卫灵均。

卫灵均远远地看着舅舅,他身材清瘦颀长,气度儒雅,虽已人过中年,但仍看得出来年轻时肯定是个美男子。若是再仔细观察,能在他的眉宇间找到跟母亲相似的部分。其实自己跟他也有一两分相像之处,前世的自己怎么就没有察觉到呢?

云和靖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两人,嘴唇微微动着,卫灵均走上前,盈盈一拜:“灵均拜见舅父。”

云和靖伸手扶起卫灵均,欣喜地说道:“好孩子,舅舅终于找到你了。”

三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话。云和靖问卫灵均路上可好,身体怎么样,卫灵均逐一回答,云伽南有时也接上几句。三人是其乐融融,言笑宴宴。

云和靖让人把卫灵均安排栖云院,拨了几个丫环过去伺候。栖云院紧邻着云伽南的所居的墨韵堂。

卫灵均的身份已然公开,云府上下皆以表姑娘称呼。江湖上诸人也听说了云家认亲的消息,一时间议论纷纷。而关于卫灵均父母旧日的传闻再次被众人提及,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当年,云家的掌上明珠与一个江湖大盗私奔之事,在云家亲友间是讳莫如深的事,无人敢提。但此时,事情已经过去二十余年,再惊天动地的事情也渐渐变淡了。云家旧日的亲友得知消息来纷纷携带家眷来探望,卫灵均应答伶俐,进退有度,亲友们私下里不住跟云和靖称赞她懂事知礼。云和靖本就和卫灵均之母兄妹情深,如今便将一腔感情全部转移到了外甥女身上,况且卫灵均看上去乖觉可喜,行事从容大方,伶俐机变,又和云伽南情投意合,云和靖越看越喜欢。云伽南也已委婉地向父亲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云和靖做主让两人订婚,准备等两人休息一段时日,就择期完婚。

卫灵均就这样在云家住了下来,她比前世提前四年过上了平静有序的生活。

上有舅舅疼惜爱护,下有仆人精心照料,她和云伽南又情义甚笃。按说,她应该心满意足才对,可是,她的心头总是莫名地闪过一阵失落。

这一日,云家父子有事外出,只留下卫灵均独自在家。江南多雨,从早上开始,雨便一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卫灵均心血来潮地想出去走一走。

服侍的丫环好声劝道:“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姑娘还是改日再出门吧。”

卫灵均坚持要出去,便对她说道:“我心情烦闷,想出去走走,你们不用跟着。”

说罢,她便带了些碎银,打着一把淡紫色的油纸伞出去了云府,徜徉在无边无际的雨幕中。

卫灵均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几条或是寂寥或是热闹的巷子之后,一片烟波浩淼的大湖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原来,她不知不觉中竟来到秋零湖边。

卫灵均站在湖边,望着这满湖涟漪,望着远处的点点渔舟,想起去年,她驾着小舟故意接近云伽南的情景,竟恍若隔世一般。

去年…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去年住过的那间客栈。

她撑着伞慢慢地向那间客栈走去。

客栈依旧是那样,连店小二都还在。

她迟疑了一会儿,决定上楼坐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二楼空寂无人,但临窗的桌上有一壶酒,摆着两只杯子,一杯半满,一杯是空的。

卫灵均迟疑地站在那儿,这时,楼梯上响起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是店小二上来了。

卫灵均转过身来冲店小二笑道:“小二哥,来一壶热茶,两样茶点。”

小二爽快地应道:“好的,卫姑娘。”

卫灵均不禁一惊,心说,这小二的记性真好,竟然还记得自己。当下,她脸上的笑容更盛,便夸道:“小二哥,你的记性可真好,时隔一年,你竟然还能记得我。”

小二挠挠头,憨憨地笑了笑,说道:“小的当然能记住姑娘。”

不多时,小二便提着一壶茶上楼来了。他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卫灵均斟茶,一边随口问道:“卫姑娘,小的可把你盼来了,房间早备好了,还是去年那间,你一会上去瞧瞧还有什么要添的?”

卫灵均一怔,她说道:“可是,我没有在你们这儿订过房间啊?”

小二也怔住了,他一脸惊讶地看着卫灵均,喃喃道:“姑娘不会忘了吧?这钱都交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小二突然一拍脑袋,道:“哦,对了,是去年跟姑娘一起的那位、大侠定下的。”

卫灵均握着茶杯的手不觉一紧,心也跟着揪紧。原来那日不是她多想了。他,真的跟着来了。只是此时,她该怎么面对他?

她拿不出合适的态度,又怕事情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唯一能做的便是逃避。她在桌上放下一锭银子,转身下楼,一头扎进茫茫烟雨中。

雨仍是方才的蒙蒙细雨,可是起了风,雨脚斜斜地往她身上飘来。不多时,她的裙裾便湿了一半。

就在她埋头疾行时,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她面前,云伽南掀起车帘,在马车里微笑道:“你这个小傻瓜,怎地一个人跑出来了?快上来。”

卫灵均勉强笑笑,收起伞,将手放在他手里,被拉进马车。

云伽南拿着锦帕细心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水珠。

风越来越大,马车的帘子几次被掀开,卫灵均无意间一侧头,发现有一辆简素的黑色马车一直和他们并排而行,赶车的是一个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男子。

卫灵均的心难以自禁地砰砰乱跳起来,她不敢看又忍不住去看,他坐在那里,像一樽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姿态倔强而又孤独。

第三十四章 那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满天雨丝纷然而下,如烟如雾,凄然迷离。带着水腥味的湿风时而斜吹过来,把雨脚也刮得歪了乱了。放眼望去,整个天地间都是无边无垠的灰色,漫天灰色中,还有那一抹倔强孤绝的黑色。

卫灵均的心头如这阴漠的雨天一般,又压抑又沉闷。她不忍再看,收回目光,顺手扯平车帘。然而,风似在跟她作对,时不时地把帘子掀开一角,那辆黑色的马车以不容忽视的姿态重新闯入她的眼中。

云伽南起初并没有察觉,他以为那只是古怪的雨中游客而已。但卫灵均的异常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盯着对面的那个人看了一会儿,再一脸从容地收回目光,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

两人一起长久地沉默着。

终于还是云伽南打破了沉寂,他伸出手紧紧握着卫灵均的手,温柔地问道:“冷吗?”

卫灵均缓缓摇头:“不冷。”

云伽南注视着她,又道:“可是你的脸色很苍白。”

卫灵均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伽南轻轻地揽过她的身子,让她靠在怀里。卫灵均半阖双目,将脸埋在他胸前,她闻到了那种熟悉的淡淡药香味。前世的最后两年,她因为双目失明,对气味尤其敏锐,那时,只要她一闻到这种气息就觉得莫名地踏实和安全。这种久违的气息猛地冲开了她那记忆的闸门,一股柔情涌上心头。她不安地扭动一下,用愧疚地语气说道:“伽南,我…”

云伽南用轻柔的动作抚着她的背,大度地说道:“不用解释,我什么都明白。”

卫灵均含糊地应了一声,两人一路依偎着,云伽南轻声慢语地跟她说些本地的风景典故和历史传说。卫灵均认真听着,她一直没敢再朝窗外看去。

自那日雨中相遇之后,卫灵均一直没再独自出门。她自然没有再“偶遇”沈令宸。但是,他的名字却如影随形,时时出现在她的耳边。云家的亲友在议论他,下人有时也在议论他。

他们说他为人诡秘难测,本来,他是不轻易露面的,这次却在临江城停留了那么久;本来,他对于本地的望族,武林世家的各式邀约是一概谢绝,但这次却破例应邀。他的再三破例引起了众人的猜测和怀疑。他们私下里猜测他到底要干什么?一时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这一天,云府是高朋满座。卫灵均和云伽南穿梭其中,从容而周到地跟众宾客应酬着。

众人看着这一对璧人是赞不绝口。

“云兄,令郎和令甥女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啊。”

“是啊是啊,贵府是不是喜事将近了?”

云和靖朗声笑道:“众位谬赞。不过,寒舍确是喜事将近。”

众人纷纷出声贺喜。

卫灵均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前世时好像也是这种场合,公公在兴头上宣布了他们的婚事。当时,她心情无比欣喜激动。她本以为公公在得知自己的情况后一定会坚决反对,她连抗争的准备都做好了。可是,公公却对她十分和气,像对自己女儿般地疼爱,她怎能不喜出望外?

可是今晚,她感觉不到那种狂喜,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罢,她这么想着。

云伽南见她眉头微蹙,心事重重,以为她又身体不适,便体贴地说道:“你先回房休息吧,这些人我来应酬。”

卫灵均勉强笑道:“这不大好吧。”

云伽南道:“没事,去吧。”

卫灵均不再坚持,悄悄地退了出去,她确实需要休息一会儿。

卫灵均撇开下人,独自在园子里漫步。她慢慢地走着,把喧哗和热闹抛在身后了,沉浸在孤寂又安静的自我天地里。

因为连日阴雨,即便有月亮也不十分明亮,朦朦胧胧的像隔了一层纱似的。园子里一片晦暗,不过,她对云家的一草一木早已熟悉之极,即便闭上眼睛也能找到路。

卫灵均正缓步而步,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黑影。她以为是花匠江伯,便和气地说道:“江伯,这么晚了,你下去休息吧。”

可是,江伯一动也不动,也不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