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父......你来的正好......我......难受......”子妤一句话也说的断断续续,额上和背上都还在直冒冷汗。

唐虞憋住那股异样羞人的感觉,板正了脸色,询问道:“子妤,你可是觉得小腹胀痛,下肢酸软无力?”

没力气回答,子妤只点了点头。

“十六岁,葵水至,你终于长大了......”这句话说出来,唐虞的话音有些淡淡的颤抖和情绪的波动,脸色却稍微舒缓了下来,没有先前那种浓浓的担忧和害怕:“你先放松身子,我这就找个婆子过来帮你。”

“葵水至?”

唐虞的话停在耳朵里,子妤脑子“轰”的一下就炸开了,等醒悟过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脸颊上已是一片红云,羞得将被子直接扯到了脑袋上盖住,一口玉牙紧紧咬住。

等唐虞带上门的声音响起,子妤才敢重新开始呼吸,只是脸上的羞赧之色也愈发浓了,青白中夹杂着绯色潮红,真是说不出的尴尬。

不过一小会儿,屋外已经传来一阵脚步声。

唐虞也是难得,强忍着这婆子异样的眼神,一路将她带了过来,手里还帮忙拿着赶紧的布条和草灰。

“吱嘎”一声,门便开了,那婆子小声道:“唐师父,您先回屋去吧,这儿交给奴婢就行了。”

“嗯。”唐虞简单答了一句。将手中的托盘交还给了那婆子,片刻也没耽误就赶紧转身离开。

“这唐师父还脸红,有意思!”

婆子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就住在润玉园不远处的杂院里,专门负责这园子的花草。正好出来上夜,就碰见唐虞,对方神色焦急,见到自己就像看到救星,只红着脸说同来的小戏娘来了葵水,让她赶紧去帮忙看看。

听得外面婆子所言,子妤脸上更臊了。没想到唐虞竟这么快找来人帮忙,也不顾此等事情难以启齿,实在不易,心中也有着感激。

看了一眼在床上捂住脑袋的花子妤,这婆子知道小姑娘害羞,也不多说什么,只把要用的东西都拿了进来,并帮着子妤取了一套干净衣裳,轻声道:“这位姑娘,要用的东西和要换的衣服都放在床头,您先起来弄好,老婆子再帮你把脏衣裳拿出去洗干净。”

等了片刻,见子妤还捂着被子不肯出来,婆子以为她害羞,呵呵一笑:“别怕,来了葵水就是大姑娘了,是喜事儿,喜事儿啊。每个女人都要走上一遭,虽然这第一回是有些害怕和难受,以后慢慢也就习惯了。

“婆婆......”子妤这才缓缓将被子扯开,露出一张红透了的小脸:“我是不知道该怎么用那东西......”

说来也委屈子妤了,原是现代人,穿越过来就是个小婴孩,这十多年来几乎都忘了女人每个月一次的那东西。现在突然明白怎么回事儿之后,尴尬之下瞄了一眼那婆子放在床头的白布和草灰,直接傻了眼。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古代女子怎么处理月事的,只能硬着头皮问那婆子该怎么用。

听了子妤怯生生的询问,这婆子才恍然大悟。听说这姑娘是戏班里的戏娘,平时应该没在娘身边跟着,或许没人教吧。

“疏忽了,疏忽了,姑娘先起来,让老婆子教你怎么用。”说着,婆子将门一把关上,开始了对里头那位“少女”的启蒙教学。

章一百二十四 夜色如魅

今夜的月色异常皎洁。映照在这方小院,勾勒地每一块瓦片,每一块青苔都清晰可见。

立在庭院中央,唐虞虽然背对这子妤的屋子,可脑子里全是先前那张带着痛楚的苍白面庞,还有那晕染在裙衫上的血色,刺目的殷红,交替闪过,更觉心底焦灼难耐。

葵水而至,就代表着一个女子及竿成人,可以嫁作他人妇,生儿育女,算是真正的女人了!

先前的那一幕,打破了自己执意的坚持。因为不愿面对一些事情,唐虞宁可永远将子妤当作那个身形清瘦,目光坚定的小姑娘。只要她永远不要长大,就永远不用去仔细思考两人的关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已经彻底长大成人,无论自己愿不愿意正视,结果都已注定。

为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唐虞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该怎样。回头望了望映照在窗纸上并不算明亮的烛光,心中的担心也愈发深了。偏偏此事有些忌讳,他没法帮上什么忙,也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而已。

不一会儿,子妤的屋门终于又开了。

先前被唐虞叫来帮忙的婆子匆匆出来,手上抱了一堆染红的衣裳和被单,看到唐虞还守在那儿,老脸上像菊花似的笑开了:“唐师父还等着呢。没关系,姑娘家都要来这样一遭,害怕是肯定会的,不过老婆子给她讲清楚了,这下已经休息了,您也回房歇着吧。”

“她......”唐虞上前一步,想问,却又觉得尴尬。

老婆子眼色好,自然知道唐虞关心什么,笑呵呵的点点头:“放心吧放心吧,就是第一次总免不了肚子疼,第二天起来就会顺当多了。吃食上给多注意些,别凉到了,不然下次更痛!”

嘱咐完,婆子又说明儿个把洗干净的衣裳和被单再送过来,这才匆匆离开了。

唐虞见那婆子说的轻松,总算放心了不少,转身提步正要回房,可刚一转身就听见一声微不可闻呻吟从子妤的屋中传出来。

“嗯......”

听声音,应该是子妤房中发出来的。

那哼哼声虽然极轻。可润玉院此时极为安静,唐虞听到分明。

心中想着不要多管赶紧回屋,可脚下却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步子,紧抿着唇,唐虞有些自责。想想自己好歹算是半个郎中,对于女子月事的腹痛也知晓一些可以减缓的方法。眼看她如此难受,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有了决定,唐虞没有回屋休息,而是直接往润玉园的小厨房走去。

右相府里虽然有大厨房负责做每日三餐,但每个主子所居的园子都有单独的小厨房。虽然诸葛不逊让婢女们暂时离开,小厨房里还是还留了些食材,为的是能随时给诸葛不逊做茶点或者宵夜吃的。

唐虞点燃灯烛,简单看了看有哪些可以利用的食材,最后挑了红枣、姜,还有一些花椒出来,正好够一味红枣姜汤的料。

也不耽搁,挽起衣袖和衣角,唐虞当即就开始动手熬汤。

先取了木棍将炉火拨旺,再把三样东西洗干净掺水放入锅中,找了个凳子守着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待这一锅水红枣姜汤熬成了约莫一碗的量。这才起身取来汤盅将其盛好。

拖着汤盅回到小院,见子妤屋中的灯烛愈加昏暗了,唐虞快步上前,伸手轻轻叩了叩门:“子妤,睡了么?”

肚子虽然没先前那么疼了,可子妤还是觉得两条腿酸软无力,一阵阵的发账。先前睡了一小会儿,这下醒了倒不容易再入睡,此时听见唐虞叫门,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还没睡呢,进来吧。”

推门而入,唐虞先将快要燃尽的蜡烛拨了拨,等稍微亮些,才拖着汤盅来到子妤的床前:“这是红枣姜汤,祛寒…活血的,喝了再休息,身子会舒服些,也好入睡。”

听得出唐虞语气里含的尴尬,子妤脸色同样稍稍有些泛红。这毕竟是女人的羞事儿,唐虞不但主动帮忙找来婆子帮忙,还替自己熬了这一碗热汤,如此体贴的行为,心中又怎能不觉得异样。

“多谢了。”稍显有些忸怩,子妤伸手接过了汤盅,轻啜一口试了试温度,觉得还好,就一股脑地灌下去了。

果然,随着汤水入口。阵阵热流从喉咙往下,那股带着辛辣的姜和花椒味儿仿佛横冲直闯到达了自己的小腹,将寒气给一下子驱散不少,顿觉酸胀隐痛之感一松。而红枣甘甜清香的滋味儿又在胃中停留着,暖暖的,整个身子也热乎了起来。

“真舒服。”忍不住呻吟了一下,子妤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也透出了几分些许的红晕,也不只是羞的还是因为这暖人的红枣姜汤,总是在那忽明忽暗的烛光之下,显出了与往常不同的一抹淡淡风情。

被她有些可爱的样子给惹得一笑,唐虞唇角微扬,眼神在她的脸上扫过,却挪不开了。

感觉身子恢复了一点儿力气,子妤将空碗随手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见唐虞目光中透着一股关切之意,不禁抿唇而笑:“都这么晚了,还劳烦唐师父替我熬汤,真是不好意思。”

两人目光接触之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种并不陌生的情愫,唐虞别过眼:“这里不比戏班,我不照顾你谁又能照顾你呢。等明日我替你再熬几味行气活血,化瘀制痛的汤,想来应该会让你减轻一些痛楚。”

唐虞说着又回头看向子妤。见她额上的汗水将发丝都沁湿了,这时候还丝丝缕缕地贴在额上和脸颊边,也不多说什么,起身来找到铜盆,看样子准她打水洗脸。

水眸微抬,眼看着他将坐在小炉子上的水壶提起来注入盆中,又到屋外取来一小桶凉水混进去,“哗哗”地拧着布巾,子妤也不知心里是何滋味儿。

明明说好不再越过“师徒”之间的那条线,明明对于自己和他来说都是尴尬万分的事情,为什么唐虞却丝毫不避讳。又是帮忙找来婆子,又为自己熬汤,眼下还不愿离开,竟要照顾一二…

此情此景,可不该是正常的师徒关系所应该有的。

可看着他为自己忙碌,子妤根本提不起半分拒绝的心情,反而眼神腻在了他的背影之上,心底涌出一股暖意。就像那碗刚刚下肚的红枣姜汤水,虽然透着骨子辛辣,却后味回甜,喝下之后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若两人的关系就像这样,自然而然,没有所谓的身份和顾忌,那该多好?

正想着,唐虞已经将布巾拧好,回到了床前:“擦擦吧,刚刚出了一身冷汗,就这样睡也不舒服。”

接过布巾,子妤没有多说话,依言乖乖地展开擦拭了脸颊之后递还给了他:“唐师父,您也回屋去休息了吧,我没事儿的,现在已经舒服多了。”

看着子妤有气无力的样子,耳旁的发丝还贴在脸颊上,唐虞不自觉地伸手,想要帮她再擦擦。

胸口一阵“噗通”乱跳,子妤正想拂开他的手,外间堂屋桌上的烛灯却突然一下子就熄灭了,只剩一股夜风窜流而进,带起床帘微动,徐徐飞扬。

停在半空的手正好位于子妤耳侧,唐虞见眼前一暗,意识到自己不该越矩,可手却怎么也收不回来,迟疑了片刻,还是替她轻轻擦拭了一下脸颊。

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屋中弥漫的夜影混合了一丝暧昧无比的味道。在唐虞的手上的动作中愈加的浓郁了起来。

子妤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觉得身子比先前腹痛难忍的时候还要无力,只将螓首微埋,仍有唐虞用那张微凉的布巾帮着自己擦拭前额和脸颊。

两人都能明显感到这股别样的气氛在渐渐变浓,可谁都没有主动阻止和破坏,只仍由暧昧的感觉继续蔓延,无法抗拒。

或许是夜色的原因,亦或许是月华中带着一抹难掩的温柔,此时此刻,屋中的唐虞和子妤都屏住了呼吸,不过片刻的时光,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让人不愿触碰,只沉浸在这短暂的真实之中。

终于,还是唐虞收起了布巾,话音有些淡淡的沙哑低沉:“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明日不用早起,多睡会儿,我会送早饭过来的。”说完,缓缓起身,目光虽然仍旧和子妤的纠缠在一起,却多了一丝清明,缓缓抽离出了那种让人快要迷失的气氛中。

看着黑暗中唐虞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子妤这才舒了一口气,苦笑着自言自语道:“既然选择了面对现实,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难道要看清楚自己的心,就这么不容易吗?”

可惜,屋中除了夜色就只有从窗隙中透出来的月光,已没有人可以回答子妤的这两个问题了。

章一百二十五 箫声吐绪

清晨时分,阵阵雀鸟的鸣叫将子妤从睡梦中给吵醒了。

昨夜的一番折腾。子妤还真没怎么睡好,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瞧着外面天色只蒙蒙亮,干脆又拉过了被子盖住头,准备睡个回笼觉再说。

本来今儿个是那薄侯过来考察未来女婿的日子,诸葛慕云既然专门过来一趟打了招呼,那子妤也乐得呆在屋里,避开那些不必要的误会也好。

刚拉过被子盖住半张脸就突然感到胃中一阵发酸,随即一阵低沉的“咕咕”声像打鼓似地传出来。子妤咬了咬唇,想想也对。自打昨夜傍晚吃了两片菜,就没再进食。后来唐虞为自己熬了红枣姜汤,过了这么久,也该是饿了。

无奈,回笼觉这下是睡不成了,子妤只好翻身起床,一眼就看到窗角下的矮机上放着一碟糕点。

应该是唐虞昨夜送过来的吧…

想起唐虞,子妤又有了片刻的失神。昨夜的他如此温柔,最后关头却再次退却了,像个反反复复拿不定主意的将军,面对那片未知的领域,总不敢去探寻那里的美丽。

罢了。既然他总是不愿踏出那一步,自己也不用多想,一切顺其自然,或许久了,两人才能对自己的心意看的更明白些。

拿起一块桂花糕入口,虽然略干了些,好歹能填填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子妤吃了几块,嗓子眼儿直发干,又只得找到昨夜的冷茶,准备将就喝喝。

“你坐下!”

随着一声门响,唐虞进屋就看到子妤正在吃昨夜的糕点,还准备喝隔夜茶,赶紧上前将她扶住,在外间的茶桌边坐下。

“你稍等,我嘱咐了右相府的下人熬粥,等会儿就会送来。”唐虞将茶壶收了起来,又过去提了水壶,直接从外面打开井水,点燃小炉开始烧水。

盛夏的清晨只有那小半个时辰显得凉快,稍微临近辰时末刻,太阳就会将昨夜的露水给蒸发掉,只剩下干烈烈的炙烤。

看得出子妤也觉得有些热,唐虞将茶泡好用冷水稍微镇了一镇,这才递给她一盏:“喝吧,我去看早膳送来没有。”

难得自己也有被人照顾的一天,子妤接过然捧在手心,虽然瓷杯有着一股淡淡的凉意。但里面的茶水却持续地透出暖暖热度,微微喝下一口,腹中原本空荡荡的感觉也被填满了。

不过片刻,一位拖着食盘的婢女跟着唐虞而来。

几样小菜,两样粥,俱是暖胃热性的,看来唐虞却是提前就吩咐过了。

“奴婢名唤巧思,刚刚孙少爷吩咐奴婢留在润玉园伺候,两位先慢用,奴婢等会再来收拾碗筷。”说完,这巧思丫鬟便退下了,看样子诸葛不逊是嘱咐过她一些话,不然,按理应该在一旁帮忙布菜斟茶才对。

“你先用一些粥菜,我去后厨房把汤药端过来。”唐虞见那丫鬟退下,也不好继续呆在屋中,借口退下了。

肚子早就饿的不行,子妤也不客气,两碗粥均下了肚,又吃了些小菜,感到腹中满满。才放下了筷子。

燥热袭来,子妤又吃下不少东西,后背和颈上都出了些细汗,想着自大昨夜起就只换了身衣服,得洗个澡才能真正清爽,于是推门出去,准备唤来那名叫巧思的丫鬟,请她帮忙打些热水来。毕竟沐浴之事不好经由唐虞的手,还是女人家来做方便些。

走出小院,一阵微风从小液湖上吹来,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可惜答应了诸葛慕云呆在屋中避免误会,不然坐在亭中应该能消去不少暑气吧。

正想着,唐虞已经端了汤盅从一旁的小径而来,他并未发现子妤站在院门口吹风,只注意着脚下,怕把汤给撒了,所以步履极轻。

歪头看着唐虞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子妤抿唇而笑,侧身躲进了院子,不想让他尴尬。

拖着刚刚熬好的当归补血汤,唐虞试了试温度,似乎还有些烫,干脆打开了盖子,这才回到了子妤的屋中。

“稍等一下就可以喝了。”

唐虞见子妤倚在门口,脚边已从紫菀开得甚是好看,映着她稍显消瘦的身形,愈发显得娇怜可人。

“屋里有些热了,所以在门口坐坐。”子妤随口解释了两句,也示意唐虞在扶栏上坐下。

“我还是先回屋吧。你喝完一并让巧思收拾了就好。”唐虞淡淡地拒绝了子妤,四下望了望,略显得有些拘束,不复昨夜的那般自然而然:“不知那丫鬟去了哪里。”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汤盅在扶栏上,冲子妤点点头,这就准备回到隔壁的屋中。

子妤没忍住,在他转身的一霎那,一句话从口中脱出:“你为什么现在却要躲着我?”

这句话问的有些无头无脑,唐虞停住身形,面色尴尬地回头看了子妤一眼,勉强解释道:“我没有躲着你,为什么这么想。”

子妤闷声笑笑,歪着头颈就这样看着他:“若你决心和我保持距离,昨夜就不该那么无微不至。现在又来划清界限,是不是有些反复无常了?”

“子妤,这润玉园里我不照顾你,谁来照顾你呢,况且昨夜你是…”唐虞有些说不出口,只顿了顿:“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你我之间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该避讳的,也必须要避讳。”

子妤见他神色见颇有些紧张,心中那股拧劲儿不知怎么的就是下不去:“青天白日之下。你我同坐一处,难道也是不许的?”

“不是不许,而是…”唐虞下意识的想要否认,可心里那股不敢单独面对她的感觉却没法否认,一时词穷,反而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了。

“唐师父,你是怕别人误会什么,还是怕我误会什么?”子妤螓首微埋,说这句话的时候喊着一抹黯然,情绪是那样的明显,好像一只受伤的小白兔。让人不忍心就此不管不顾。

可唐虞不敢留下,心中那明显的悸动一旦靠近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涌出来,让自己陷入那种情不自禁当中。可来源于礼教和世俗的束缚,偏偏又像一把枷锁牢牢地禁锢着他,提醒着他要理智。

“汤药快凉了,趁热喝了吧。”唐虞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别开了目光,但始终不忍真的回屋将她一个人留在外面,只好走远些来到门廊的另一角,从腰间取下竹萧,就在唇边吹奏了起来。

他没有直接拒绝自己,虽然走的远些,但箫声回荡耳边,已让子妤心底不那么失落了。

捧起汤盅,一口一口地喝着,唇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那是淡淡的笑意随心而发。

听着悠长婉转的箫声,子妤随意地斜靠在扶栏的立柱上,抬眼透过院门就能远远看到小液湖的波光粼粼。

轻缓如丝的乐音就像徐徐的微风,在这日头正盛的时候显得格外珍贵。

这是唐虞最常吹的一个曲子,悠扬中带着一抹舒缓的愁绪,像是倦鸟归巢的柔情温暖,又像是花开花谢的怅然若失,若不仔细听,很难知道出他到底想要表达出怎样的心情。

如烟浅淡,却又时而浓烈似酒,看似随意而奏,但飘忽间却能感受那股原始的悸动在曲中萦绕不断。

思悠悠,情怯怯,剪不断,理还乱…

听出唐虞曲中的真意,子妤不禁嫣然一笑,白皙的玉颜上浮起一抹微红的绯色。表情可以掩饰在脸色之下,但情绪却无法在箫声中隐藏,无论他如何抗拒,这悠扬不断的箫声却泄露了唐虞的心。

用竹萧曲调代替话语,就这样安静地一个吹。一个听,不用费心去遮掩,更不用细想哪些世俗的礼教规定,即便两人没有离得很近,但听着他的箫声,子妤也能感到他就在身边,陪着自己。

久违的暖意淡淡从心底涌起,子妤知道这片刻的宁静并不能代表什么,但至少他没有先前那样抗拒,没有刻意疏远,已是不易了。

箫声不断,若千丝万缕将这方小院笼罩,直到那个名唤巧思的婢女的到来,这静谧轻缓的气氛才被打断了。

发如青黛,唇若点朱,这巧思生的甚是清秀娟乖,刚进院子就往唐虞那边看,似是羞了,又赶紧躲开了眼神。随着两颊淡淡的红晕,胸口也起伏着喘气,似是急赶而来:“唐师父的箫声果然绝妙,难怪孙少爷请您入府教习呢,奴婢能有幸得闻一曲,实在有幸!”

子妤起身来,见这小丫鬟对唐虞的姿态和说话,心下有些不虞,遂打断了她的话:“巧思,等你收拾了碗碟,可否帮我烧些热水沐浴。”

“好的,奴婢这就去办。”那巧思又睇了一眼在院角已经收起竹萧的唐虞,脸上的绯红却更深了,透出一股少女的娇思怯怯来。

章一百二十六 婢女巧思

沐浴一番,再将头发一并洗净。整个人感觉果然舒爽清凉许多,子妤斜斜靠在矮塌之上,仍由巧思拿着厚布帮自己吸纳发丝上的水。

看来昨夜那位冷婆婆果然上了心的。她走之前说要给诸葛夫人说一声,遣个婢女来替几日的班。毕竟子妤拖着身子也不适合伺候诸葛不逊,能下床走动就是好的了,第一次见红,能多休息就要多休息。

子妤歪着头眨眨眼,就是不知道,诸葛不逊那小子知道自己的事情不?罢了罢了,女儿家的事儿,希望冷婆婆没多嘴才好。

“姑娘的头发又黑又亮,真是天生丽质呢。”巧思的嘴巴也很甜,从先前帮忙沐浴更衣的时候,就一直在左右夸赞着子妤。

原本自己最多算得上是清秀娟雅的容貌,被她给形容的天上有地下无似,一张小嘴儿翻个不停,还真是不易。因为在背后擦拭湿发,巧思倒没有看到子妤脸上有些尴尬的表情。

倒不是子妤小气,实在是这丫鬟看起来机灵有余而淳厚不足,特别是她进屋之前看向唐虞的眼神,一想到就觉得心里一股子不舒服。还好唐虞一见她进院子。就收了竹萧转身回屋,不然,她多半要直接凑上去才肯罢休吧!

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子妤这下好不容易肚子不痛了,沐浴后感觉也舒服了,也懒得与其虚应什么,听得她唠叨不断,只是含着笑意并未应答,就看她什么时候才肯把话说到点子上。

或许是见子妤对自己的讨好并未搭理,巧思只好咬着下唇,思附犹豫了半晌,还是故作随意地说道:“姑娘,唐师父在花家班只是一个乐师么?”

果然,她说了半天恭维自己的话,自后还是落在了唐虞身上!

子妤无奈地笑笑,只好答道:“唐师父并非,而是咱们戏班的教习师父。不过他的竹萧技艺倒是连戏班里的乐师也比不上的。“

“原来如此。”巧思含羞一笑,又问道:“那唐师父平时教什么行当?定是小生一类的吧,看他样子,就是一副玉树临风翩翩公子的模样,定是错不了。”

子妤随口道:“唐师父偶尔给弟子们指点一下戏课,不过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在帮班主管理戏班事务。”

“这么说,唐师父堪当重任,身份不低咯?”巧思的话音明显含着一缕兴奋,好像得了什么天大的喜讯似的:“奴婢还以为唐师父只是普通的乐师或者教习师父呢,没想到他竟帮你们班主管理着整个戏班,真是不易。”

“嗯。算得上是戏班的二掌柜吧。”子妤也不隐瞒,如实相告,只是话音有些过于平淡,对比着巧思的欢欣语气,极为明显。

不过陷入神往的巧思可没听出子妤的不虞,手上的动作一滞,淡淡的娇羞爬上了脸庞,含着半分怯意,小声地问了出来:“敢问姑娘,唐师父可曾娶妻,或者,您可知他是否有心上人?”

难道唐虞竟有如此魅力?不过一面之缘罢了,这小丫头就动了春心!子妤面上不说,嘴上语气却更加平淡了,随口答道:“唐师父并未娶妻,至于是否有心上人,恕我不知。”

“啊…”明显极为高兴地一声娇嗔,巧思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憧憬,语气也愈加亲热了起来:“唐师父果然是没有娶妻的,我就说嘛!不过像唐师父那样的好人才,应该周围有许多喜欢的他的姑娘才是吧?”

“咳咳”子妤被她连续的发问闹得没了耐心。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或许发现了子妤的冷淡,巧思声音一低,喃喃道:“姑娘真是好福气,能跟在这样一个好的师父身边学戏,您不知道,咱们相府各房的姐妹都好生羡慕呢。”

“有什么好羡慕的呢?”子妤苦笑着问了一句。

她可不知道唐虞自打住进了润玉园就成为那些个丫头们嘴上经常唠叨的对象。

或钦慕,或暗恋,总之和花家班女弟子们都对唐虞敬而远之的情形完全不一样。毕竟距离产生美,她们这些相府丫鬟可没有领教过唐虞的冷脾气,只当他性子一如他的人一般,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呢!

“且不论其他,日日跟在唐师父身边,既能听他**弄曲,又能和他说话聊天,这样的美事儿,难道还不够让人羡慕的么。”巧思说着,胆子也大了起来,在子妤面前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也尽数暴露在了人前:“刚刚我进院子就看到你倚在扶栏边上,一旁的唐师父手执竹萧在吹奏,那样的情景看在奴婢眼里,巴不得也能一并挨着姑娘坐下,倾听唐师父的箫声呢!”

“他就是一块不解风情的大石头,又硬又冷,你们若接触了,才知道好不好。”

下意识的,子妤就是不愿说唐虞的好话。其实那人就是外表冷漠了一些。做事极为细心,对她关心起来更是温柔的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当然,那样的温柔唐虞,子妤可不愿让其他人也看到,不然,不止是这些相府的丫鬟们,恐怕连戏班的女弟子们也不会放过的。毕竟唐虞容貌极为俊美潇洒,如不是脾气够冷,对弟子们够严厉,恐怕早就身边飞满了花蝴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