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虞心下暗笑,脸上却端正表情道:“你是让我不要收她的东西?”

子妤没发现唐虞表情有异,只埋头想了想:“若是不收,她回头定会恼的饭都吃不下呢。算了,你还是收了,可态度得淡一些。你自己不知道自己那张脸是个祸害,把巧思那一群丫头的心都给勾走了。”

说着,子妤抬眼又扫了唐虞一下,只觉得平常日日跟在他身边还不觉得,可仔细一看,他的模样确实长得极好,身材又挺拔,虽然偏瘦一些,却更显得清俊神朗。甚为不俗。

看的脸上一红,子妤别开眼,暗暗呼了口气,告诫自己莫要和那些小丫头一样花痴。

瞧见她俏脸微红的样子,唐虞觉着有说不出可爱,笑道:“对了,你把先前送我的香囊要回去了,又不让我收巧思做的荷包,是不是该补一个给我?”

“补一个?”子妤不解地看着他,却发现他眼中默默含着的半分笑意,心中像小鹿乱撞似的,又“噗通”跳得愈发快了。

“我说真的。”唐虞话音愈发的柔缓轻慢起来,听着就像细如润珠,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润玉园靠水,入夜后多蚊蚁,你帮我做个香囊放些熏草在里面,晚上也能睡好些。”

“你不如直接拿了巧思的荷包来用,我才没那个闲心呢。”觉得脸上臊的慌,子妤只吐了这一句话出来,便起身来走到亭边的,借着望湖的样子掩饰尴尬。

“可你又不让我收巧思的东西。这怎么办?”故作为难的语气,唐虞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

两世为人,子妤却没有在感情上有更多的经验,只仍由耳根烧的火烫,转头过来瞪了唐虞一眼:“还有不到半个月就得回戏班参加小比,唐师父若等着用,我回头去找个旧的给您救急。”说到此,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转而道:“都临近正午了,膳食该送过来了,我去院门口帮巧思接接。”

看着子妤逃似的背影,唐虞唇边的笑意逐渐浓了起来,只觉得这丫头害羞起来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可爱,也逐渐开始适应了两人在一起的那种微妙气氛。

却说子妤刚到院门口就见了巧思,她身边还有从厨房派来一并送饭的粗使婆子。

“巧思,把我的那份送回小院去,唐师父怕热,就在亭中用饭,你去伺候吧。”说着,子妤已经动手自己把那一份托盘端在了手中。

有些惊喜,又有些羞怯,巧思只点点头,接过粗使婆子手上的托盘,整了整情绪,这便踏着水上小栈往湖心亭而去。

“唐师父,该用午膳了。”巧思放下托盘,将三碟菜肴和一碗白米饭一一摆出,又换了茶壶里的水,这才坐到一边。拿起自己放在原处的绣蓝,埋头做活儿。

唐虞见只她一人过来,不由得问道:“子妤呢?”

“姑娘说她回房用饭。”巧思答了,想起子妤专门给了自己这个机会,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起身来,走到唐虞的面前:“唐师父,近日来暑气愈发大,咱们润玉园又靠水,所以,我赶着绣了个荷包,里面装了些避蚊的香草......”说着,从袖兜里掏出来一个碧色丝线绣好的荷包放在了唐虞的面前:“您若不嫌弃,就放在身上用着吧,夜里也能睡的舒服些。”

本就打算拒绝巧思送的荷包,唐虞这下却有些难住了。

对方虽然还是俏脸羞红,却话中坦荡,在看着荷包的式样,清淡简略,又只装了避蚊虫的草药,并无半点女儿家的情丝在里面。若是就这样拒绝,反而显得自己小气,唐虞只好接过了荷包。起身拱手道:“多谢巧思姑娘费心。”

没想到唐虞直接收下,巧思高兴地猛一抬眼,水眸中的点点情愫根本就难以抑制住的流露了出来:“唐师父若要谢,不如吹一曲好听的调子给奴婢消消暑。”

看她高兴的样子,唐虞不禁有些后悔,只觉自己太过心软,似乎根本不该收起这荷包。就算荷包本身没什么,但毕竟是女儿家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又花费了心思装上避蚊的药草,目的又怎么可能那么单纯。

可现在要退还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唐虞只好借口用过饭再说。避开了巧思那双含满了情思的眸子。

且说子妤有意留下空间,好让巧思送了荷包,唐虞委婉拒收。眼看时候差不多了,自己也吃饱了,便用梳洗一番,换过一件轻薄的藕色裙衫,又随手在院门口处摘了一朵鲜花别在斜髻上,这才徐徐渡步去往湖心小亭。

手中拿着一把团扇好遮住上头的烈日,子妤挑了有阴萌的地方走,又呼吸着从湖上吹来的潮湿夏风,倒也不觉得极热。

沿着小径,刚来到湖岸边上,就听得阵阵箫声传来,子妤抬眼望了望,见是唐虞正立在亭边吹奏,一旁巧思倚在扶栏上,正痴痴地听着,眼神完全腻在了唐虞的背影之上。

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子妤蹙了蹙眉,心想:若是唐虞拒绝了巧思,那丫头面皮极薄,应该会羞恼地躲起来才是,又怎么可能以如此眼神看着唐虞呢?而且唐虞应该不会单独**给巧思听,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想着,子妤加快了脚步,总觉得心里头慌慌的,提着裙角来到了亭中。

唐虞瞥见子妤急急来了,手上的团扇垂在身侧,脸上有着微微的红晕,停下了**,主动斟了一杯温茶递给她:“喝一口,太阳底下你走的太急,小心沾了暑燥之气。”

看着唐虞对待子妤如此温柔关切,巧思眼里的柔情更浓了,认定这位唐师父平素里只是看起来稍微清冷淡漠了一些,却是极体贴弟子的。将来,并是一位极体贴妻子的好夫君吧......

想到此,巧思只觉得自己太不害臊,羞得耳根子发烫,赶紧找了个借口说是从厨房取一些冰镇的绿豆汤来给子妤解暑,就赶紧离开了。

只一眼,子妤就扫到唐虞腰口上缀着的荷包,没来由一股火气冒了出来:“不是让你别收么?瞧瞧刚才巧思的样子,她定是满心欢喜你能带着她亲手做的荷包,恐怕今夜连觉都睡不好了。”

见子妤动气了,唐虞解释道:“她只说装了避蚊草给我,并我多言其他。若是不收,岂不有些无礼。”

“她嘴上不说,却是存了那般心思的。”子妤想了想,闷声又道:“先前那些个丫鬟们让她捎带的东西,什么鞋底、腰带之类的你都回绝了,独收了她这一份,你这样......不是让她误会么!”

“这......”罢了,我取下来,等会儿她来了还给她便是。

“你怎么这样呆!”子妤气恼了,愠声道:“你既然收了人家东西,转过身却又还了,这不是比打了她的脸还让人难受吗?”

“那我不用,就不会让她误会了吧。”唐虞将荷包取下收到袖兜里:“这样总行了吧?”

子妤咬咬唇,真想伸手戳唐虞一下:“先前你只当是避蚊的荷包系在腰上,等我来了一趟,转身就取下来,你当巧思和你一样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么?”

“那你说该如何吧!”唐虞摊了摊手,将荷包拿出来放在了石桌上。也不恼子妤如此气急的态度,反而一直喊着半分笑意看着她。

被唐虞的眼神看得心底有些莫名,子妤别开眼,也不闹了,只留下一句“谁管你怎么办,我走了!”便提着衣裙匆匆走远了。(!)

章一百四十 所谓何事

看着湖边那抹纤细的身影越走越远。唐虞无奈地甩头笑笑,看了一眼那荷包,还是决定先收着,回头放在房间里不用便是。

巧思并不笨,想来也看得出自己并没有接受她的情意。这么简单的事儿,只是子妤身在其中,迷了眼看不清罢了。

如此想来,唐虞心中泛起淡淡的高兴,又取出竹萧就在唇边,开始随意吹奏起来。

一阵阵轻扬欢快的曲调在湖面上荡漾而去,惹得已经走远的子妤停下来跺了跺脚,啐道:“他怎么这样轻松,还吹着如此欢快的调子,真是不知道那木头脑子里想的是些什么!”

“罢了,懒得理会这些事儿,不过还有十来日就要回戏班了。”这样想,子妤反倒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就算收了个荷包,巧思也不会真一位唐虞就接受了她的情意吧,而且自己刚刚在唐虞面前实在有些丢脸呢。

“子妤姑娘。请留步。”

正半步迈进了小院,子妤听得耳后传来一声呼喊,转过头去,竟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匆匆而来,便依言停步:“小姑娘,你叫我么?”

跑近了,小丫头顺了口气,点点头:“奴婢是奉了大小姐的命,请姑娘过畅玉院一叙。还请姑娘换身衣裳就随奴婢去吧。”

有些意外,不曾想那诸葛慕云为什么会专程来叫自己过去说话,但也不好拒绝,只得点点头:“走吧,不用换什么衣裳了。”

“也好,姑娘如此清清淡淡的,反倒衬托出别样的气质来。”小姑娘甜甜一笑,满月似的脸上挂了一对儿深深的小酒窝:“奴婢名唤桃儿,因得姓胡,其他姐姐和主子们都叫我一声胡桃儿呢。”

“你姓胡?”子妤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小丫头看起来颇为眼熟,想来跟那胡姓的奶妈有什么关系才是。

“姑娘想来见过我姨婆吧。”胡桃儿笑的极甜,边走边说话:“姨婆是大小姐的奶娘,所以奴婢从小就在相府里当差。别看奴婢年纪小,可是畅玉院的老人了,好多十五六岁的丫鬟都要叫一声胡桃儿姐呢。”

见她这样讨喜,等随了进入畅玉院,子妤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玉兔形络子塞到她手里:“胡桃儿别嫌弃,有空去润玉园找我,招待你吃茶。”

“不嫌弃!”胡桃儿拿着这络子看了看。极喜欢的样子:“手工真么精细,好漂亮呢,正好最近得了个大小姐赏的月宫蝉桂团扇,把这络子系在上面当扇坠儿!”

“对了,诸葛小姐在何处等我?”子妤看了看这畅玉院,红墙黛瓦,四处点缀着盛放的玉兰花树,白的粉的,紫的黄的,满眼的清新,特别是一股股浓香蔓延开来,煞是诱人采撷。

指着一条青石径,胡桃儿道:“从这儿过去有个小花园,大小姐就在那儿等着姑娘呢。奴婢就不去了,还得去看看茶点备好没有。”说着,小丫头又对这子妤福了福礼,这才跳着退下了。

看来这相府的少爷小姐们都喜欢安静,不然一个润玉园只有巧思留下伺候,怎么这畅玉院也是清清冷冷的样子,来来去去就只见过一个奶娘和这胡桃儿小丫头。

也不多想,子妤按照胡桃儿指路的方向提步而去。看着满眼的玉兰花,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不再多想这诸葛小姐为何突然找了自己过来见面。

只是刚转过一个花廊,子妤就听得里面有人在说话,仔细闻来,应该是诸葛小姐和那姓胡的奶娘正议论着什么,音调有些高,语气也逐渐激烈了起来。

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子妤又怕对方误会是偷听,干脆转身,想着去前头的回廊处坐一坐,等她们吵完了再过来便是。

“大小姐,您为什么老想着那后生…不过是个戏班师父罢了…您的这心思要是让宫里头知道了,岂不是大罪…”

突然间,那胡姓奶娘似乎又拔高了些声调,原本听不太清楚的对话中,这句话话却断断续续钻入了子妤的耳朵里,听得似乎和唐虞还有自家戏班有什么关系,也不顾的避嫌,子妤顺着花廊反而又往里走了走,来到一处遮掩身形的梁柱边缓缓沿着扶栏坐下,有些关切地竖起了耳朵,想听清楚她们为何扯上了这些。

“奶娘,我什么都没做,你可别胡说了!”

“好小姐,老婆子从小将你奶大,你生母死的早,说好要老婆子好生看护着你,免得受人欺负。若是让其他人晓得了您不安分的心思。那可怎么办啊!”

“胡说,我最多…心里想想罢了,又怎会让其他人知道呢!”

“小姐,那您今儿个请那子妤姑娘过来吃茶做什么?”

“不过是问问她昨夜逊儿登台唱戏的事儿罢了。”

“那这又是什么?”

“这是我闲暇时提的一首诗而已,奶娘别误会了。”

“算了,老婆子的话小姐既然听不进去,也只好不再多说讨人嫌了。小姐记住,明年就是您入宫的日子,少不得要中选做妃子娘娘的,有些心思存在心里便好,可前往别叫那其他人看出来!”

胡姓奶娘说完这句,便听得碎碎脚步声传来,子妤一惊,赶紧坐起来往后走了几步,再转身,脸上表情如常,假装刚刚走近的样子。

果然,片刻间胡奶娘的身影就显了出来,脸上还犹带着几分怒气,看到子妤迎面而来,似是有些惊讶,停住脚步福了福:“子妤姑娘来啦,我们小姐在里面候着呢。您沿着花廊往里走到尽头便是。”

“哦,多谢胡妈妈。”子妤照着其他丫头的称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福了福礼,也不过多客套,直接提步而去。不过这心里却打起了鼓来,对于诸葛慕云相邀之事多了几分疑惑在脑中盘旋。

步觉幽香,行来袖满…恍然间透过斑驳的光影,子妤瞧见了端坐在花庭正中的诸葛慕云。一身暖黄的衣裳,犹若一朵斜长的迎春花串,倚在那绿树馥郁之间,就像一幅静静的画卷。美的让人不忍打搅。

“子妤姑娘,你来啦。”

倒是回神过来的诸葛慕云先开了口,见子妤娴若静月地立在哪里,脸上浮起一抹刻意的笑容,起身来邀了她入座。

款款而去,子妤先福了福礼,这才在白玉石桌边坐下,一眼就瞥见了她脚边的一个纸团,应该就是胡奶娘提及她所写的一首诗。虽然有些好奇,但子妤可不想被对方看出自己知道什么,随意环顾了一圈,柔声道:“诸葛小姐此处倒是个纳凉的好去处,就是不知唤了子妤过来,是否有什么吩咐?”

见子妤说话客气,诸葛慕云回复了几分平静,却也没直接回答她的话,只伸手指了指桌上放置的一串葡萄和几瓣红壤绿皮的西瓜:“懒得见火,我这园子里倒没有茶水招待,姑娘吃些水果解渴吧。”

虽然心里对诸葛慕云为何找她过来叙话有些没底,但看着那诱人的西瓜,正是刚刚鲜切不久的样子,加上此处虽然也凉快,毕竟还在暑天之中,子妤没有客气,拿起一块就从尖尖处咬下了一小口。

真是舒服啊…前世里,子妤虽然不是太喜欢吃西瓜,可到了夏天总要靠这东西解解暑。但自打穿越后,没想来在现代极为普通的水果,却只有宫里或者顶级的富贵人家才有的吃。也不是这东西太贵,而是有钱也没地方买,所以相当稀罕。

见这丫头果然不客气,拿着西瓜就啃,诸葛慕云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愈发没把她放在眼里,淡淡道:“不知姑娘之前可晓得逊儿要登台之事?”

差些没被呛着,子妤放下咬剩下的半个西瓜,掏出手绢来擦擦嘴。好不容易顺了气,心下却打起了鼓来。

糟了!万一对方追究起来,自己和唐虞都是知道的,还提前排练了一下午。诸葛慕云这样问,难道是要找自己落实责任不成!

子妤决定先弄清楚了再答不迟,于是佯装镇定地问:“敢问诸葛小姐,可是府上怪罪了诸葛少爷?”

“也不是怪罪,但薄侯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说到此,诸葛慕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住了口,却用一种极度怀疑地目光上上下下把花子妤的脸看了个遍。

从对方的神情表情,子妤已经猜出了几分,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赶忙道:“诸葛小姐,你弟弟确实是提前一天告诉了我们,还在一起排练了小半日。可我们并不知道他这样做会触怒薄侯。世家公子们上台唱两句本是京中极为盛行的一种风雅之事,想来诸葛少爷同样没有预料到会让薄侯不喜,还请莫要过多责怪才是。”

看到这丫头竟为自己弟弟说好话,诸葛慕云脸色好看了几分,语气也没先前那么冷了:“这事儿,本来我该找唐师父来问,可毕竟…有些无礼。”

“哪里,哪里。”子妤客气地笑笑,意识她终于提及了唐虞,心下顿时有了几分不妙的感觉。

诸葛慕云没有发觉子妤的变化,迟疑了半晌,才又道:“其实,还有一事,想请问一下姑娘的。”

“诸葛小姐请说。”子妤看了看她,心中的防备更甚了。(!)

章一百四十一 若是有缘

一阵风过,带来缕缕玉兰香味儿。

瞥了一眼脚边被自己揉成一团的诗笺。正随着风儿悄悄滚远了些,诸葛暮云显然是有些紧张,长长的睫羽微微颤着,这才缓缓启唇:“昨日母亲说起,想给逊儿找个师父长期管束他,我见逊儿极听唐师父的话,所以推荐了他。但就是不知唐师父会不会答应留下,所以找了姑娘来,请您去探探唐师父的口风。”

“呃…”子妤脸色有些发苦,却并未多说什么,硬生生挤出个笑脸:“恐怕是不行吧。唐师父不过临时过来教习诸葛少爷竹萧技艺罢了。若是让他教其他的,定有不足之处。还请府上另请高明才是。”

诸葛慕云却轻轻摆手,不甘心地道:“姑娘是唐师父的弟子,却不是唐师父肚里的蛔虫,又怎知他不会答应呢?若是留在相府做逊儿的师父,束?一定不会亏待,一年足有一百两银子,比好些个低品官员的俸禄还要多。而且极为轻松,只需每日监督逊儿学习便可,不用费什么劲儿。若时候运气好,得了相爷赏识。或者将来逊儿出仕做官,说不定还能沾得一官半职。论前途,岂不比在戏班做个师父要好许多?”

“这…”对方这么一说,子妤还真有些犹豫了。束?且不说,虽然一百两对于花家班的二当家来说并不算多,但比在戏班做师父,的确更有前途。若将诸葛不逊高中,还真能跟着做个小官儿也说不定。

想到此,子妤只好点点头:“诸葛小姐的心意,我先代唐师父谢过。但真正的意思,还是得问过他本人才能确定。”

诸葛慕云见子妤松了口,嫣然一笑,好像如释重负那般,语气也柔和了不少:“姑娘若能帮忙劝劝唐师父,本小姐做主,一定会给你丰厚的赏钱。毕竟能为逊儿觅得一位好老师,实在是居功至伟的。”

“不敢。”子妤讪讪一笑,“这前途之事,全看唐师父怎么想,我作为弟子,能劝自然会劝几分,却并不能真起了什么用处,还请诸葛小姐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才好。”

“这是自然。”诸葛慕云点点头,又道:“还请子妤姑娘尽快转告唐师父,因为这几日父亲就要托人去寻师了。若唐师父拒绝,也好早些找其他人来接替。不过,最好还是能劝得唐师父应下此事。那就皆大欢喜了!”

“那我今晚用膳时就劝劝。”子妤点点头,拿起刚刚吃剩的半块西瓜送到嘴里,只是怎么吃,却没了先前那股子清甜的味道,如同嚼蜡般让人吞的难受。

两人又随意说了两句客套话,子妤借口早些回去把这事儿转达给唐虞,便起身离开了。诸葛慕云自然巴不得,又从袖兜里取了个二两的银裸子塞给子妤,只说是昨夜没来得及赏,今儿个补上。

反正要自己帮忙做事儿,这点儿表示也不为过,子妤嘴上也不说破,心安理得地收了,这才告辞离开了畅玉院。

有些闷闷不乐地走在路上,眼看要回到润玉园,子妤想着临走时诸葛慕云的特别交代和她明显别有用意的表情,心里有着说不出憋气。

都告诉她唐虞不可能留在府上一直担任诸葛不逊的老师,那个诸葛慕云却听不进去半句,只当自己是个小丫头,硬是让她过来问问唐虞的意思。加之先前听到诸葛慕云和那姓胡奶娘的对话,多半是这大小姐想留了唐虞在府中。这才主动向诸葛不逊的母亲提议让唐虞做老师。

都是要入宫的人了,还存了这些心思。若是小丫头们便罢,她可是尊贵无比的诸葛大小姐呢,真真让人感到不理解。

但转念一想,若能留在相府做事,的确更有前途,唐虞已经二十出头的人了,也该为自己将来打算打算才是。

况且,唐虞离开戏班最大的好处,便是与自己不再是师父的关系,将来也有了几分可能…想着,子妤倒是下定了决心,准备认真问过他的意思,适当的劝上一劝。不为诸葛慕云的嘱咐,只为自己和他的将来。

刚一踏进园子,一阵细分夹杂这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抬眼瞧去,唐虞正在亭中**。

衣袂翩翩,随风起舞,长发垂在背后,也被那阵阵风儿撩拨着扬起几缕,远远看去,一派闲适的景象。

脚步轻缓地从水上小栈一路而去,子妤踏上了湖心小亭,也不打搅唐虞,随意倚着梁柱坐在了扶栏之上,斜着头瞧着他的侧脸,也不眨眼,就那样看着。

微光从远处的湖面折射而来。点染着唐虞一身竹青色的长袍,也被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高挺的鼻梁正好挡住了一丝光亮,斜斜在侧脸处形成了一片阴影,却更显其精致如刀刻般的俊美轮廓。往下,薄薄的嘴唇就在竹萧之上,极淡的粉映着浓烈的翠绿之色,让人恍然间有些挪不开眼,却不是陷入了那阵阵幽婉的箫声中,而是那一开一合唇瓣间的迷离温柔中…

许是早就发现了在一旁盯住自己肆意打量的花子妤,唐虞吹罢一曲,便收了竹萧,缓缓转过头来,正好碰上了那双满含情愫,却又澄澈无比的眸子。

“啊,你吹完了…”子妤惊觉自己的失态,双腮飘起一抹微红,赶紧别开了眼:“我怕打扰你,就没做声。”

瞧着对方羞怯的模样,和那巧思送自己荷包的样子一般无二,唐虞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迟钝。

如此明显的爱慕神色,浓的化不开的女儿情愫,子妤自打来到这相府之后,似乎从来都不曾刻意掩饰。可偏偏自己却一直没有正视,只一味的自欺欺人,以为那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弟子看着师父罢了。

报以柔润一笑,唐虞走过去替她斟了一杯茶递上:“刚刚我问巧思你去了哪里,她说好像是诸葛小姐请你过去说话,怎么,她没有为难你吧?”

“倒也没有为难。”子妤饮下小半杯温茶,总算把刚才胸口那一抹情思给浇灭了不少,点点头,莞尔道:“不过,却有个难题让我交代给你。”

“我?”

唐虞也来到子妤身边随意坐下。侧眼看着她微红未褪的粉腮,犹如凝脂润玉般的肌肤极为细腻,好像瓷片,又像薄玉,仿佛一碰之下就会被弄碎,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怜意。

似是注意到唐虞有些过分柔和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流连,子妤耳根更烧得火烫,赶忙侧开脸,启唇道:“她让我问问你,可否愿意长久留在相府,为逊儿做老师,监督他学习。”

“什么?”唐虞有些意外,顾不得再去想那些个儿女情长,回神过来,问道:“她是何意?”

子妤毫不犹豫,细细说道:“她说了,你若留在府中做诸葛不逊的老师,将来前途无量,说不定等她弟弟出仕了,你也能得个一官半职,让你仔细考虑考虑。”

淡淡一笑,唐虞更是没有半点迟疑,当即便道:“不用考虑,我对仕途毫无兴趣,只愿做个闲散之人。”

“可是!”子妤憋着,后面的话却又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自己是女儿家,说什么你离开了戏班,将来才有可能娶自己这些话也太不知羞了,只好转而道:“你若离开戏班,也有诸多好处,你就没想过?”

“什么好处?”唐虞一问,发现子妤耳畔的红晕却更深了,也突然想到了关于“师徒”身份的问题。

有些尴尬地不知该怎么开口,唐虞顿了顿,终于还是主动说道:“子妤,你的意思,我大概能够明白。可将来的事。又谁能说得清呢?你现在才十六岁,说不定过几年便能成为顶级戏伶。到时候,追捧你的贵公子会从戏班门口排到东大门去,到时候,你的那…”

顿了顿,唐虞语气尴尬中带着一抹沉黯:“那心思也就淡了。”

虽然唐虞没有明说什么心思,但也足够子妤一惊,回眸怔怔地看着他,真没想到他竟半含不明地把话给挑开了说。

不清楚自己是高兴还是生气,子妤飞快地理了理脑中思绪,本已想好该怎么表达,话到嘴边,却成了这一句:“你若愿意等我,我又怎会看上那些个纨绔子弟!”

如此直白的回答,加上那眼眸中殷切无比的期盼,唐虞一时间哑口无言,只缓缓抬起手,替她将耳畔被风吹落的一缕青丝捋在指尖。

思悠悠,似水流,一句轻许,只化为绕指柔…唐虞没有再纠缠于两人心事的话题,只轻声道:“这相府并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诸葛慕云引荐我留下,也别有深意。”

见子妤螓首微垂,睫羽起颤,唐虞还是忍不住一叹,吐出了一句:“若有缘,无论何时何地,也能厮守一起的。”

猛地抬眼,又惊喜,更有层层雾气蒙住了双眸,子妤不敢相信刚才说听到的那一句,只痴痴问道:“此言当真?”

“什么当真?”

好好的气氛,却被不远处独步而来的诸葛不逊给扰乱,只见他朗然一笑:“今儿个高兴,由我做东,咱们去城中的镶月楼吃酒去!”

子妤和唐虞也只来得及对视一眼,只好隐下情思,双双起身向诸葛不逊迎了过去。(!)

章一百四十二 夏夜微醺

华灯初上,繁夜星点。

京城大街一串红幽幽的灯笼随风摇曳。渲染出阵阵酒香糜奢的气氛来,引得匆匆路过的归家人都忍不住停驻脚步,寻思着要不要喝两杯再走。

镶月楼地处京城腹地,来往的达官贵人极多,门口迎客的小二也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看到不远处徐徐而来的三人,打头那一个模样极为俊美的年轻公子正是右相府中的孙少爷,身旁两个公子虽是生面孔,可气度同样不凡,知道是大主顾上门了,赶忙屈着腰迎了过去。

“诸葛少爷,还有这两位爷,晚上好啊!三楼的玉逢春包厢还空着呢,这边请,这边请!”小二一边说,一边望了望诸葛不逊身边的两个公子,暗道这三人一出现,真可就夺了所有的光彩。

诸葛不逊摆着相府孙少爷的款儿,淡淡道:“走吧,前头引路。”

旁边的两个公子,当然一个是唐虞。另一个,便是女扮男装的花子妤。

易钗而弁的花子妤一身玉色轻袍,将长发高束,一副眉目清朗的样子,加之身量颇高不输一般少年男儿,又故意摆出几分洒脱倜傥的神态动作来,所以装作男子倒也不容易被发现。

正因为是女扮男装,子妤更显得模样清俊,加之跟在诸葛不逊和唐虞的身边,一路上三人步行而来,惹得路边好些小媳妇儿小姑娘都透过门缝直直打量,以为京中那家权贵的小公子出来了,纷纷含羞低语,眉目含情。

之前唐虞本不愿子妤以男装招摇过市,但子妤却极欢喜,说若是女装跟着两个男子出门不便,加之诸葛不逊在一旁相帮,也就成了现在三人成行的场面了。

进入这玉逢春的包厢之内,诸葛不逊随手丢了个碎银子给那小二:“取些清淡精致的菜色来,再配上一壶陈酿花雕。中间不需要人伺候了,只在门口守着等吩咐即可。”

“好咧!”

暗道这诸葛少爷果然是个慷慨的主儿,小二赶紧接过碎银子直往怀里揣,生怕掌柜的看到回头找他要出来。

三人随意地用着茶,不一会儿,五六样菜式清淡又不失精致的佳肴一一摆了上桌,小二先帮忙斟了酒,这才哈腰退下。只说有吩咐就敲敲桌子,自当立马进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