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出止卿的“弦外之音”,子妤蹙蹙眉:“先前班主告诉我,海棠院因为离得一等戏伶的院子最近,而一等戏伶的院子里实在没有我能住的地方,所以安排了此处让我搬过来。却没想,竟是一个单独一进的院落。”

“这有什么不好,若是觉得清净,我每天来陪姐姐便是。哈哈,这儿宽敞,正好适合我练功呢。”说着,子纾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捡起一截枯枝,竟在院中耍起功夫来。

子妤和止卿对望一眼,两人都习惯了子纾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选择了直接无视他。

止卿担心子妤,语气严肃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一跃成为一等戏伶已是足够让同门羡慕嫉妒的了,如今再单独占了海棠院居住,恐怕今后会有更多的流言传出来。”

看出了止卿的担心,子妤走到一株西府海棠前,伸手划过那殷红似血的花瓣,思虑了半晌,这才转身过来,看着止卿,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其实,我住在这里也不错。”

说着,走到止卿面前,子妤看着他:“班主用意应该是在保护我才对。”

“何解?”止卿不太明白子妤的意思。

“从我进戏班开始,一直就没有一步一个脚印地和其他同门一起。当初被塞雁儿师姐收为婢女,之后班主破例让我继续在无棠院学戏,再之后因为出演《木兰从军》而成为五等戏伶。到现在,因为去宫里参加选秀大典,回来又被晋升成一等......”

子妤说着,语气有些无奈和自嘲:“哪一次我不是个例外?哪一次我又不是被同门私下议论的对象?眼下这种情况,要我融进弟子中已经太难,不如干脆独立出来,这样大家即没法亲近我,也就不会有人再像当初的青歌儿那样害我了,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子妤又想起了先前在无棠院中青歌儿晕倒之后那张苍白的脸庞,神色不禁有些黯然:“我本不欲与人为敌,可有些时候,麻烦总会自动地找上来。离得远些,至少能耳根清净,让他们以为我高高早上不易相处,便不会轻易接近造成误会了。”

对于青歌儿先前在无棠院中晕倒之事,止卿明白子妤此时的感触。如今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心头一股不忍流露出来:“只是,这一切太难为你了......”

“我不是还有你们吗。”子妤笑得很是释然,似乎并未把这些纷纷扰扰放在心上。

子纾长大了,也能听明白止卿和自己姐姐对话中的一些意思,只觉得子妤的笑容太过牵强,心中不忍,忙道:“家姐,不如我搬过来陪你好了。”

看着子纾那张已经越发英挺俊秀的脸庞,子妤心疼的不行:“傻小子,姐姐最不想的就是连累你也被同门孤立。好好和止卿哥在一起,和师姐妹师兄弟都搞好关系,多交朋友才对。”

“哦......”子纾习惯性地会很听子妤的话,便没有再坚持。

子妤眨眨眼,伸手锤了锤子纾的肩头:“不过,你们没事儿一定要来陪我,不然一个人住在这海棠院,岂不太憋闷了!”

“这只是当然!”子纾笑了,还撞了撞身边的止卿:“止卿哥,今晚不如我们就在这儿摆酒,庆祝家姐乔迁新居。”

“好。”止卿只笑着点头,“也叫上茗月吧。人多,热闹。”

......

“子妤,子妤,你在吗?”

说曹操曹操到,老远就听见茗月的喊声,子妤和止卿对望一眼,不由皱皱眉,不知她这么着急忙慌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便赶忙提了裙角往院门口去迎接。

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过来,茗月一见到子妤就大喊了一声:“不好了,青歌儿师姐疯了!”

“疯了?”

“怎么会疯了!”

止卿和子妤同时脱口而出,两人的表情都相当震惊,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难道是气疯的?”子纾可对青歌儿没有丝毫同情,听见茗月如此说,冷哼了一声:“肯定是嫉妒姐成了一等戏伶,气晕了不说,竟还气疯了。谁叫她到处说我姐的坏话,真是自作孽!”

“子纾!”子妤严厉地瞪了弟弟一眼,复又转向茗月,拉了她进院子,仔细问:“先前不过是晕了过去,怎么会疯了,大夫怎么说?”

“不用大夫说,任谁看了她醒来的样子都知道的。”茗月似乎有些怕怕的:“她见谁都死死地盯着不放,稍微靠近些便冲上来张口就咬,你看......”

茗月伸出一直手臂,将衣袖稍微撩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上头一串红红的齿印异常明显:“这是我先前去探望她时被咬的,到现在还生疼呢。”

见状,子纾飞身就冲了过去,一把拉住茗月的手,忙问:“现在不疼了吧。”

一呆之下随即是满脸的羞红,只见茗月根本不敢抬眼,只羞羞怯怯地道:“先前还火辣火辣的,现在......现在好多了。”

子妤走过去,一把将子纾的手给打掉:“人家茗月是女孩子,你毛毛躁躁动手动脚的做什么!还不快去帮我把箱子搬进屋。”

说完,子妤回头看了一眼止卿:“我不放心,想过去看一看青歌儿,你去吗?”

思虑了半晌,止卿叹了口气:“走吧,我们一起去。”

“我不敢去了。”茗月连忙摆手:“要是再被咬上一口可划不来。”

子妤想了想,冲茗月笑道:“不如你留下来帮我收拾一下院子。子纾那家伙粗手粗脚的,我可不放心。”

茗月只迟疑了一下,就羞涩地答应了:“那......那我留下先帮你整理四季衣裳,你的首饰匣子回来得自己弄,免得弄坏了什么好东西,我可赔不起的。”

“好!”子妤巴不得,连忙道:“记得看住我那个弟弟,让他顺带把院子扫一下,可不许偷懒。”

“好啦,说得好像茗月是监工一样,你弟弟我可是很主动自觉的。”子纾被子妤说的不耐了,赶忙上去推了推她:“你快些去吧,和止卿哥一起只看一眼就回来,别像茗月那样被咬了。”

“放心,有我在,你姐不会受伤的。”止卿半玩笑半认真地冲子纾保证了一下,这才对子妤道:“到时候你走在我后面,别上前去。”

“我明白。”子妤点头,这才和止卿一起出了海棠院。

......

两人来到二等弟子所居的院落,找到一个师姐问了青歌儿的居所。

那个师姐见了花子妤,表情有些尴尬地叫了声“师姐”,这才指了指西北角的一处屋门:“青歌儿的屋子在那边,门口有个婆子在煎药,很好找的。”

顺着望过去,果然一个身体粗胖的婆子正半蹲在地上煎药,嘴里还念叨着类似“还以为自己是个角儿呢,现在不过是个疯婆子罢了,我呸!”的语句。

子妤蹙了蹙眉,径直走了过去,刚到门口却被止卿挡在了前面:“你在我身后就行。”

“哟,这不是子妤姑娘吗?”

婆子见来人是花子妤和止卿,赶忙丢了手里的烂蒲扇站起来,不顾脸上浮着的炭灰,堆笑着道:“两位来这儿,可是探望青歌儿的?”

点头,子妤最见不得这种反复小人的嘴脸,淡淡道:“还请开一下门。”原来这门上竟落了一个大铜锁。

这婆子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姑娘,你如今可精贵着,要是进去被青歌儿给伤了,小的可不好给班主交代啊。”

“放心,一切由我自己负责,与你无关。”子妤蹙了蹙眉:“你只管开门便是。”

“那就请止卿公子多护着姑娘些才好。”朝止卿挤眉弄眼一番,这婆子才从腰间摸出一把铜钥匙,手脚利索地开了锁。

两人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低泣,对望一眼,止卿自动地护在了子妤的身前,一言不发的,一并推门而进。

章二百五十一 心防崩溃

时断时续,低沉细弱......从门缝里传出的抽泣声听起来让人不由得心里发紧。

止卿护在子妤的身前,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确定要进去看她吗?”

子妤下意识地不愿意相信青歌儿会得失心疯,所以点点头:“都到了门口,怎么也要看一眼的。”

“姑娘小心些,里头那位可不是个善茬儿,好几个过来探病的师姐们都遭了秧的。”守在门口煎药的婆子适时地上前卖了个好,可看她的样子,却是不想跟着进去。

盯着门上的大铜锁,子妤忍不住,回头问那婆子:“为什么要落锁?”

婆子面露难色,细碎地念道:“姑娘不知道,我这药罐子都被打翻了两三次了,若不锁上,她的药不知道几时才能煎好呢。我又不是专门照顾她的奴婢,回头还有好些事儿要做呢......”

听了这婆子的话,子妤和止卿都感觉有着说不出的别扭,对视一眼,心情顿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伸手,止卿将屋门推开,顿时,屋里的抽泣声突然就停止了。

“等会儿记得在我身后,小心些。”止卿蹙了蹙眉,总觉得有些担心,忙又上前一步,将子妤挡在了身后。

“我省的。”子妤随口答了,却忍不住往侧面踏出半步,想看清楚里头的情形。

......

此时已接近黄昏,屋里仅有的光线便是从半开的门缝里射进去的。光束中连细小的尘埃都看得清清楚楚,却偏偏将屋里的气氛渲染地更为晦暗不明。

穿着白色中衣的青歌儿此时正抱着膝蜷缩在床上,神色警惕地看着自己屋子的门被人打开,像是有些不适应光线刺入眼睛,下意识的抬手遮了遮脸。

止卿率先一步跨入屋内,见青歌儿手举起来,心中防备地张开手臂护了花子妤一下。

紧跟在后面的花子妤透过身后射入的落日,却清楚地看见了青歌儿此时的状态。

发丝乱垂,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可那一双几乎毫无神采的眼睛却露了出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含着几分浑浊,几分迟钝,已经干涸的泪痕被阳光反射出点点光晕,使得青歌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假人。

她确实是疯了......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看到那一双毫无神采的双眼,子妤已经能肯定,青歌儿确实是“失心疯”。

一把抓住了止卿的胳膊,子妤在他耳边道:“你看到了吗,她的眼睛。”

身前的止卿没有回头,小半晌才出声:“子妤,我们还是走吧。”说着,转身就想拉了子妤出去。

打心眼儿里,子妤也不想面对此种情形的青歌儿,点头,顺势便要和止卿一起离开。

可两人刚一转身,后面就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

“花子妤!花子妤!”

两人还未回过神来,子妤就觉得背后火辣辣地一疼,竟是被从床上跳下来的青歌儿抓伤了。

还好止卿已经反应过来,伸手一把将神色凄厉的青歌儿给拦腰抱住,大声道:“子妤,你先出去!”

花子妤看到青歌儿一边挣扎着,一边还伸出双手像个索命的厉鬼般张牙舞爪地在空中挥舞着,那双曾经温柔清明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是那样直白的恨意......

面对青歌儿如此模样,子妤只用着无比可怜的眼神看着她:“青歌儿,我只知道你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却没想到,你还是个胆小的懦夫。”

青歌儿原本昏暗浑浊的眼神因为子妤的这句话而闪过一丝清明,却又转瞬即逝,仰头凄厉地叫出了声来,却只是毫无意义的嘶吼。

子妤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的变化,知道刚才自己的话或许她真的听进去了,便又一字一句地道:“你就这样放弃了吗?你曾经为之努力过,奋斗过的舞台,你难道一点也不留恋?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会选择蒙蔽心智来逃避现实。与其如此,你还不如打起精神,忘记过去种种,重新再接再厉,用实力来证明自己!”

“啊——啊——不要啊——别在说了——”

一声接一声的凄厉尖叫从青歌儿的嗓子里吼出来,泪水也混合着不断线地往下滴落着,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再挣扎,只任由止卿横打抱起她扛着往屋里走去。

明知自己或许根本就唤不醒她已经闭锁封死的思绪,但子妤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出了那些话。言尽于此,子妤知道多说任何话也没有用,只觉得她如此下场的确是自找的。就算不是自己,换一个人比她优秀,她同样会嫉妒,同样会处心积虑地去动其他心思,最后,还不是一样会落得个自食其果的悲惨结局。

......

“子妤姑娘,你怎么来了?”

正当花子妤在门口发呆时,陈哥儿来了:“青歌儿现在不方便见客,你还是先回去吧。”

“我已经看过她了。”子妤知道陈哥儿见自己站在门口,以为自己还没进去,便解释道:“刚才她又发狂了,所以我只好先退出来,止卿现在在里面。”

“又发作了!”陈哥儿语气一急,忙向身后跟着的两个婆子招了招手:“快进去帮忙。”

说着,三个人一起推门就冲了进去。

子妤不放心还在里面的止卿,想了想也跟了进去,却看到陈哥儿正好吩咐两个婆子过去把青歌儿一人一边给架了起来。

止卿站在一旁,看着青歌儿几乎没有了力气再挣扎,只不断地像先前那样抽泣着,脸色惨白中透出一丝一样红晕,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止卿,子妤,你们还是先回去吧。”陈哥儿叹了口气,解释道:“青歌儿这样,已经不能再住在这儿了。奉班主之命,先将她移到医馆去,若能治好再接回来。”

“那若不能治好呢?”子妤接着问。

陈哥儿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若不能治好,只有把她送回河北老家去,让她舅舅来照顾她。”

子妤蹙着眉,见陈哥儿一副愧疚的模样,不由劝道:“她一个姑娘家,又这样了,若让她出戏班,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这样吧,把她安置在我的海棠院吧,哪里屋子多,再跟一个婆子住都不成问题。等她病情稳定些,再计划送她回家的事儿也来得及。”

“你真的这样想?”陈哥儿有些惊讶地看着花子妤,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一旁的止卿却盯着子妤,并未说话,似乎有些明白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怕陈哥儿不答应,子妤又道:“你们移她出去,无非是怕她这个病会给在此处居住的弟子带来麻烦。我的海棠院就我一个人住,安置她再安置一个婆子也绰绰有余。哪里清净,也正好适合养病。”

“劳烦嬷嬷先安抚住青歌儿,我这就去请示班主一声,若班主同意,才敢叨扰子妤姑娘。”陈哥儿匆匆说了这句话,转身便往无华楼那边跑去,丝毫没有耽搁。

两个婆子听了陈哥儿的吩咐,不敢怠慢,两人将青歌儿给弄到了床榻上,扯过棉被给裹住,一人找来一根麻绳,两三下就把青歌儿绑得像个粽子,根本不顾她哭的那样凄厉无助。

有些不忍看到这一幕,子妤给止卿使了个眼色,两人又出了屋子。

到门口,才发觉有好些个弟子已经聚在外面,张望着这里的动静。见到子妤出来,都恭敬地颔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又各自散开了。

子妤见止卿只默默不语,便主动道:“止卿,你不问我为何要收留青歌儿吗?”

对于子妤的性格,止卿是极为了解的,因为她和自己一样,都是面冷心热的类型。所以当子妤主动提出让青歌儿暂时去海棠院养病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惊讶。现在听她主动问起,便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只要别把她的发疯归咎到自己身边就行了。其他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只会支持。”

止卿这样略带怜惜的口气,让子妤心生感动,只觉得原本应为青歌儿而生出的冷意一下子就被驱散了:“我还以为你会劝阻,没想到你能理解。”

“子妤,你可怜她和正常。就算是我,看到她这个样子也提不起任何的厌恶之情了,有的,只是觉得人生太过无常的感觉。”止卿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感慨:“就算她以前做过再多的错事,有这样的惩罚,也就足够了。若再让她搬出戏班自生自灭,真的太过于残忍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子妤虽然没有止卿那样的感慨,却比止卿更能体会青歌儿的悲惨,只叹道:“她之所以会这样,纵然是她自找的,可惩罚来的未免有些重了。我希望她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儿,而不是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残生。”

止卿回头望着那一扇和其他房间没有区别的屋门,却知道里面的人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青歌儿了,或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清醒,只感慨道:“若她知道你如此对她,将来醒了,会不会后悔呢?”

章二百五十二 蒹葭苍苍

自打青歌儿搬到海棠院,子妤的耳根就再也没有清净过。

她日日都在哭泣,哭的双眼通红,哭到一滴泪都没了,却还是一阵有一阵地发出“呜咽”之声。有时是大清早,有时是半夜三更,有时持续一两个时辰,直到她哭累了睡着了,才会罢休。

子妤对青歌儿哭成这样有些担心,怕她眼睛出问题,让负责照顾她的尚婆婆去请大夫帮她看看。可大夫来了,只摇头,说如果青歌儿的失心疯不好,这哭恐怕就不会停止。

但大夫还是留下了一副清心明目的药方,吩咐每日分三次煎了,待放凉后用布帕子浸泡,给青歌儿敷在眼睛上。不然,再哭个十天八天,青歌儿的眼睛就会彻底废了。

对于这个邻居,子妤并未嫌她吵闹,反而经过几天的适应之后,没有了那熟悉的“呜咽”声自己还没那样容易入睡。

这段时间止卿也常来,对于青歌儿,他只偶尔问上一两句,有时也亲自去看看她。久了,心里的厌恶也就淡了些,反倒生出不少的同情来。

倒是子纾看着青歌儿可怜,每每来寻姐姐之后回去和她说说话,大致是劝她看开些,早点儿养好病再会戏台唱戏等等。

看到弟弟会这么有同情心,子妤反倒觉得有些不放心,觉得他有些过于心软了,对于男子来说,太软弱的性格并非好事儿。

知道子妤被封为一等戏伶,唐虞还没等到沐休就专程回了一趟戏班。看到花夷安排子妤住在海棠院,反而很放心,觉得子妤离得其他弟子远些也好,免得多惹是非。毕竟她如今在戏班里头是在太打眼了,就算她是个“片叶不沾身”的性子,可难免会有麻烦主动地找上门来。比如红衫儿,还有的青歌儿。

看到子妤收留青歌儿,唐虞并未阻拦什么。只吩咐她凡事不要太放在心上,否则,那样会活得太累。

子妤明白唐虞之意,自不会让他担心。

两人对于花夷很是感激,至少他愿意收了子妤为亲传弟子,这就解决了他们最大的麻烦。只要过个一年半载,相信很快就不会再有人提起他们之间曾经的师徒关系,这对将来两人在一起,是个极大的帮助。

......

自打被花夷收为弟子,子妤每个三日都要过去和红衫儿她们一起听花夷授课。不过大多数的时候,花夷都是让弟子们主动提出疑问,他解释。或者是让弟子们挨个唱一段,他指出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饶是如此简单的授课方式,子妤这几此听课下来也是受益良多。

值得一提的是,花夷有意让花子妤再保持一个月的神秘,想趁这段时间再好生打磨她一下。到九月的白露节,配合她新晋一等戏伶的身份办一个隆重无比的亮相仪式,好顺势再带动花家班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火上一把。

花夷如此安排,无论是花子妤还是唐虞都没有异议。

虽然凭借一曲《洛神赋》,花子妤机缘巧合地成为了一等戏伶,但她心里清楚明白,自己需要努力的地方还太多太多,需要打磨的细节也一个接着一个。若能真正在花夷的亲自指点下再沉静苦练一个月,相信她再次登台,一定会不负一等戏伶的称谓!

......

今天是唐虞沐休,正好也并非花夷授课的日子,子妤早早起床来,梳洗打扮一番便往南院而去,想趁唐虞回来之前帮他把房间整理好。

看到子妤来了,刚从钟大福房间走出来的阿满很是高兴,忙迎了过去:“怎么,唐师父今儿个沐休吗?你这么早就来打扫了。”

“阿满姐早。”子妤笑着停了下来,目光迎着阿满而去,发现她嫁人之后丰腴了不少,肌肤白皙地几乎要透出水来。

阿满伸手揽住了子妤的手臂,看到她心里头欢喜的不得了:“走吧,我们一起去打水,我正好也要给大福收拾收拾房间。”

“钟师傅又去见小福了吗?”子妤回头看钟师傅的屋子是空的,而今天正好也是戏班的休息日,他并没有课要教习。

阿满点头,直言道:“嗯,小福这段时间受了风寒,我让大福过去住几天再回来,好好陪陪他儿子。”

子妤反过来挽住了阿满的手:“阿满姐,你能这样宽厚真是太好了。”

“你这丫头,难道我阿满是那等小心眼儿的人啊!”阿满不依,伸手戳了戳子妤的前额。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阿满忙拉了子妤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子妤,你现在和唐师父也并非师徒关系了,这么大喇喇地过来给他打扫屋子,未免有些太惹眼。前段时间的传言还没全消散呢,你得低调点儿才好。”

子妤淡淡的笑了笑,随即道:“我从十二岁开始就替唐师父打扫屋子,那时候我还不是他的弟子呢。这么多年习惯了,别人要说,说便是,我不会在乎的。”

阿满见她满不在乎地眼神里其实含着一丝无奈,心疼的不行:“子妤,其实我早就猜出了你的心事儿。你记住,阿满姐只想你能过得好,别受委屈就行。”

“阿满姐。”

能够有人说出如此贴心的话,子妤只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直接伸手抱住了阿满:“谢谢你。”

“我可是把你当亲妹子看待。”阿满点点她的鼻头,语气宠溺:“无论你心里喜欢的是谁,将来都一定要幸福。”

子妤用着撒娇的口气甜甜地道:“是,像阿满姐一样幸福!”

两人打了水,又唠叨了不少时间,眼看着离唐虞回戏班的时间差不多了,子妤忙辞了阿满,答应改日专门过来陪她说话,这才回到了唐虞的屋子。

......

虽然唐虞每逢初一十五还有月末才能回来一趟,可因为有子妤隔三差五过来帮忙打扫,所以桌椅板凳和一应家居摆设都没有沾染一丁点儿灰尘。

但子妤就是喜欢替唐虞收拾屋子,特别是在极想他又见不着的时候,看着熟悉的环境,闻着属于唐虞的那股特殊木香,总有一种他在身旁的感觉。

想着他今日就要回来,子妤唇角都一直是翘着的,嘴里哼着歌儿,将围裙一穿,抹布一拿,像个幸福的小主妇一般。

卯时末,唐虞终于回来了。

子妤这时候已经熬好了绿豆甜水汤冰镇着,就等他一进屋便能消暑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