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辛苦什么!”阿满摆摆手:“这些药材还是唐师父从太医院亲自挑了让陈哥儿帮忙带回来的,里头全是唐师父的心意。我不过动动手罢了,可不敢当你的谢意哦。”说着,阿满还暧昧地眨眨眼,似乎在逗趣儿子妤。

含羞怯笑地转过头,子妤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直接承认什么,更不愿意撇清和唐虞的关系,只朝着茗月道:“阿满姐和你都那么辛苦,你拿个杯子,我给你们一人倒一盅,咱们分了吃才好。”

谁知茗月也狡黠地眨眨眼,跑到阿满身边站着:“我们可不敢分了这润嗓汤,都是唐师父对子妤你一个人的心意呢。”

“你们!”子妤有些臊了,脸颊绯红,只跺了跺脚,转过身一口气将瓷盅里的汤水给喝得一滴不剩,这才放下瓷盅转过身来:“不喝就算了,便宜我一个人!”

见子妤如此,阿满和茗月对视一笑,其实两人是故意逗趣儿子妤,想让她放松些,不那么紧张。

......

“子妤,你准备好了吗,差不都该上第二场了。”

三人正笑闹之际,止卿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子妤赶紧理了理戏服,将裙角一提,赶紧出了更衣的屋子。

“好了,我这就过去。”子妤冲止卿一笑,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更加衬得一张娇颜粉润剔透。

看到子妤这副模样,似乎是想起了公主婚宴的那一夜,子妤在莲池中央的戏台上绝美惊艳的表演,止卿有着一瞬间的失神。

“走吧!”子妤走上前,没有发觉止卿的异样,只顺势伸手揽了他的臂弯:“你去前台,帮我好好看看这一次是否比上一次唱的好。”

点头,止卿这才回过神来,笑道:“今晚的意境可能比不上那一夜,但我相信你经过这两个月的苦练,唱功上一定会优于上次的。”

看到子妤和止卿并肩而来,两人说笑着的样子极为自然,唐虞有些羡慕,迎了上去:“累不累?这一曲唱完就能休息了。”

摇头,子妤看着唐虞的眸子,突然想到什么:“今夜,你也登台吗?”

“今晚的主角只有你一个人,我会仍旧在旁边为你伴奏的。”唐虞否定了,又道:“你只要记住,我永远都会在一旁守着你就行了。”后面这句话声量极小,只有在唐虞身边的花子妤能听到。

耳畔不自然地又浮起了一抹红霞,子妤抬眼,用着水汪汪的眸子看着唐虞,一切也已尽在不言中了。

......

经过两刻钟的休息,宾客们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花子妤再次登台。

大厅中,众人都在兴致高昂地谈论着花子妤。曾经看过她在福成公主婚宴上演出的人都想着再次领略那晚无以伦比的美妙情景。而只是听说的宾客,则心中充满了期待,想看看到底其他人口中的一出《洛神赋》到底是否如传言的那样,能使得夜空的皎月也为之倾倒。

看到花夷再次渡步上台,宾客们都自然而然的收起了交谈,只屏声静气地齐刷刷看向了戏台。

“各位尊敬的客人,”花夷环顾了四周,似乎很满意现场充满了期待的安静气氛,朗声道:“夜色凄迷,花好月圆,有请子妤姑娘再次登台,将带来一曲《洛神赋》供大家鉴赏品味。”

花夷说完,便褪下了。站在台侧的胡管事见状,手一挥,各处负责灯火的小厮赶忙用手中准备好的盖子将台下席间的烛火给熄灭了。

正当大厅之中一片漆黑,众人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却听得戏台之上传来一曲笛音。

低吟婉转,犹若拂过心灵的柔风,唐虞适时吹送出的笛音,将本该在黑暗中不知所措的宾客们都安抚了下来。他们的目光纷纷望向了仍旧漆黑一片的戏台,心中的期待也愈发浓厚了起来。

笛音一缓,花子妤终于登上了戏台,之间一瞬间戏台顶上的天花板竟突然向着两边滑开,正好露出当空的明月,那清澈的月光好像一束专门追逐着花子妤而落下的灯光,将她窈窕的身姿照得无比清晰,却又朦胧魅惑。

“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

好像花子妤便是那洛水而出,应月而生的女神,只是一句短短的念唱,已然将台下众人的目光牢牢锁住,让他们大气也不敢喘出来,仿佛生怕人世间的浊气会打扰到这位降临世间的仙子。

适当的停顿之后,唐虞的笛音再次响起,和先前的低吟婉转不同,这次的乐曲中带着几分舒缓飘渺,晶莹清透。

一个转身,子妤将藏在广袖之下的水袖骤然向两边展开,伴随着屋顶灌入的夜风,衣袂如柔风抚摸一般,使得戏台当中的她愈发显得飘然若仙,迷离幽美......

之后的表演便和福成公主大婚那一夜差不多,看得一众宾客只觉得眼目明媚,耳觉清新,直到花子妤唱完,端立在台上深深地鞠着躬,大家都久久未曾从先前那一幕幕绝美畅快的情景妙音中抽离出来,只觉得这种美已经到了极致,仿佛让人让人窒息。

整齐划一的,大厅中各处火烛再次被点亮。

辉煌的灯火终于将人们的神思给唤回,顿时,一如雷鸣般震耳欲聋的掌声齐齐响起,没有半个人喊出喝彩,只有双掌相击的声声清脆,叠加在一起,好像能把已经缓缓合拢的屋顶给再次掀翻一般。

戏台上的子妤还在深深地鞠着躬,没有任何人能看到,她两颊微微的细汗混合着从眼角渗出的泪水滴落了下来,在猩红的绒布地摊上留下了一个个圆形的印痕。

皆有鞠身行礼的这一片刻时间,子妤使劲儿地喘了几口气,想平复自己过于激动的心境。

可不知为何,胸口犹如擂鼓一般的兴奋感怎么也无法压制下去,愈发让自己脸颊变得隐隐绯红,剔透犹如如赤红暖玉。

还好,适时落下的帷幕将子妤已经略微颤抖的身子给挡住了。一直在戏台侧方的唐虞将竹笛一别,快步地登上去,一把将子妤横抱起,只低声在她耳边凑语道:“好了,好了,你完成了,你已经全部完成了,放松吧,什么都别再想了。”

有了唐虞耳畔的温柔叮嘱,子妤只觉得别在胸口久久没法理顺的气息突然就那样一泄,只觉得全身突然就那么软了下来,只任由唐虞抱着自己,唇角含笑地闭眼睡了过去。

章二百五十六 夜色勾人

没有任何人知道,花子妤为了今晚的演出而付出了多少。

每天超过六个时辰的练功练嗓,临近演出的前三日,她几乎紧张的整夜整夜无法入睡。

从回到戏班的那天开始,就不断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出现,纷乱不断,困扰也不断。她和唐虞之间的问题虽然已近解决,但始终是个心结。加上青歌儿出事儿,让子妤的心境总也静不下来。

加上自己被突然晋升为一等戏伶,班里同门对她的态度总是有些晦暗不明。

所以她想要证明,证明自己是真的有实力成为一等的,而不仅仅是靠着皇帝和自己的隐秘关系得来的。

今夜的演出,可谓是子妤的心血之作,当她终于圆满完成了之后,心态自然就随之放松了下来。又有唐虞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保护着自己,子妤终于觉得可以休息了,便什么也不顾,直接闭门养起神来。

......

心疼怀中人儿的疲惫,想到子妤在台上那样光彩夺目,下台之后却如此精疲力竭地直接睡过去,唐虞没有给任何人解释,干脆直接抱着她回到了南院,远离了前院的喧嚣。

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之上,唐虞看着子妤起伏的胸口,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心里总算放心了些。

先前,还以为她昏倒了,却没想她只是太累了......唐虞将被子拉过来为她盖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只静静地守候在一旁。

......

唐虞和花子妤都同时不见了,候场的地方也看不到人,花夷让大家先散去,只说唐虞带子妤回南院了,趁他回来这一趟要商量下一次演出的事宜。

大家虽然都有些不明所以,但想到先前的传闻,心里头顿时都有了些底。只有止卿和子纾,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些担心。不过因为有唐虞在亲自照看子妤,两人都不好再去过问什么,只好作罢。

倒是阿满和茗月心里有数,巴不得子妤能真的和唐虞成为一对。乐得对两人突然齐齐消失视而不见。

......

今晚的月光皎洁如水,从窗隙间透过来,即使屋内没有点灯,仍旧清清亮亮,明明白白。

子妤略显白皙的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莹莹如玉的光泽,薄唇轻合,眉头舒展,一副进入梦乡的安逸模样。

唐虞不禁看得有些痴了,怜惜代替了先前的心疼,唇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

微凉的触感带着一丝滑腻,唐虞收回了手,渡步来到窗边,推开让月光能更多地照耀进来。

“唔......”

浅浅地,只睡了小半会儿,子妤便醒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酸痛难忍,耳朵里也嗡嗡作响地实在难受。

回头,看着子妤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唐虞赶忙过去扶住她:“慢慢来,别慌。”

看到唐虞在身边,子妤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觉得身上也没那么痛了,头也不那么昏了,只乖乖点点头,顺着他扶着自己的力气坐了起来。

唐虞端了子妤先前为自己准备好的茶水捧了过去:“来,喝一口温茶先暖暖胃。”

喝下一大碗温茶,子妤顿时觉得心里头舒服了许多,微笑道:“我没事儿的,就是有些累。”

“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吗?”

收起先前温柔怜惜的微笑,唐虞却对着子妤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你下台之后完全已经脱力了,若不是连续熬夜的练功,又怎么可能会如此。”

“我......我只想证明给大家看,我花子妤是能坐上一等戏伶的位置的。”子妤被唐虞这样一说,有些不安的别过眼:“你也知道,我以前在戏班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这次被破例升等为一等戏伶,好多人就等着看我笑话呢。我不想被人看不起,更想......能够配得上你......”

子妤越说到后面,声量也越来越小。

看着她埋头,露出雪白的后颈,唐虞只觉得心疼到不行,也顾不得责备她了,直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叹道:“我不是要责备你什么,只是......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在皇子所待下去。”

抬眼,子妤眸中有泪,咬着唇摇摇头:“我以后不这样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你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唐虞捧着子妤的脸,拇指轻轻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珠子:“班主让你住进海棠院,就是为了让你随时可以自己练功。结果你却让青歌儿也住进去了,她已经是失心疯,且不说影响你休息,天天看到她,你的心也不会轻易静下来的。你连自己都顾不上,却还要帮忙照顾她,不累倒才怪。”

子妤扁扁嘴,知道唐虞说的是事实,没法反驳,只撒娇道:“我只是看不下去班主要撵她出去,可怜她罢了。”

见子妤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唐虞心软了,语气放松下来,逗道:“你从小就会照顾周围的人,可总是忘了照顾自己,一直都瘦瘦的,怎么抱都觉得没有肉。”

“哎呀!你莫非嫌弃我了!”

子妤不依,粉拳握起就朝唐虞胸前挥过去,却只到半路就被拦截住,只感觉一双大手将自己的拳头完全握住,温暖的触感不断从肌肤相碰的地方传到身上。

羞赧地侧过头颈,子妤只觉得心“噗噗”直跳,好像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一般,只觉得如此月色之下两人单独呆在屋子里实在太过暧昧,连呼吸间都满满地全是唐虞身上的气味。

唐虞看到子妤的羞怯的样子,心中愈发地喜欢了,赶忙松开了手,故意道:“怎么,我弄疼你了吗?”

“没有。”子妤抿了抿唇,有些无奈。

“那你为何别过眼不敢看我?”唐虞忍住心头的笑意,佯装不知:“可是恼了我?”

“你别误会。”子妤这才赶忙抬首,“我只是......”

这一看,子妤才借着月光发现唐虞眼底玩味的表情,和那唇角忍不住泛出的笑意。

明白这是他在逗弄自己,子妤气的不行,加大了力道,又直接往唐虞胸口捶过去:“叫你笑话我!”

唐虞吃痛,知道子妤是真的气到了,赶忙张开双臂就是一抱,将她紧紧环在胸前:“乖,我错了还不行吗!”

子妤个头稍高,正好被唐虞抱个交颈。

眼前就是唐虞的耳朵,子妤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一把就咬了上耳垂:“叫你欺负我......”

“咝”唐虞只觉得耳边一热,一股酥麻的感觉由下而上,挠得心头愈发慌了起来:“子妤,别这样。”说着,双臂一紧,却把子妤抱的更紧了,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心里似地。

只顾着解气,子妤忘记了耳后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为敏感的位置,况且自己还咬了唐虞的耳垂一口,只觉得羞赧更甚,脸颊立马就发烫起来,赶忙一把推开了唐虞:“对不起,我......”

看着子妤殷红欲滴的粉唇就在眼前,唐虞只觉得喉头发紧,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渴望,不等子妤把话说完,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吻了上去。

唇齿之间含着淡淡的酸涩,淡淡的甜蜜,清清浅浅,却偏偏又极为诱人......有唐虞的主动,子妤咋一害羞之下却是大胆的回应,粉唇微启,仍由他欺近了贝齿之后的丁香小舌。

舌尖的触碰的感觉是那样充满了诱惑,好像一道闪电在两人的心中划过,带来的却是无法想象的欢愉之感,似乎完全将礼数和人伦抛在了后头,两人都急促地喘息着,只想汲取属于对方的每一丝气息,每一缕魂魄......

缠绵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恋恋不舍得分开了。

唐虞捧着子妤的脸颊,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两瓣诱人犯罪的粉嫩红唇,声音略显低哑地道:“为什么,每每只要一靠近你,我所有的坚持都会被一击而溃,根本没法把持住不去亲近你,不去......爱你......”

这是唐虞第一次从嘴里说出“爱”这个字眼,听得子妤先是一愣,随即水眸中瞬间就溢满了泪水。

两情相悦,这是何等旖旎幸福的!而自己竟能拥有唐虞的“爱”,这让子妤一颗心已经满满的被柔情蜜意给包围,只觉得此时此刻,全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并不羞于说出同样的话,子妤直直的看着唐虞,泪眼微闪:“子沐,我和你一样,根本没有办法不去爱。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会用我一辈子的时间去爱你......”

这算是两人首次向对方彻底的表白,激动过后,小小的尴尬也在已经清醒了许多的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从未遇见过这种状况的唐虞首先起身来,侧过眼,不想被子妤发现自己也脸红了:“我想......你为了演出应该没吃晚饭,也饿了吧,我去给你找些吃的来。”说完,转身赶忙出了屋子。

唐虞立在院中,仰天看着异常诱惑的月色,长长地深呼吸了几口气,借以调整心情。

看到唐虞逃似地往屋外走去,原本也心头有些紧张的子妤反而放松了些。她可还从来没有见过唐虞害羞呢。从来,他要么是一副严肃的师父模样,要么是一副温柔浅笑的俊俏公子模样......而脸红的唐虞,看起来还真是让人觉得可爱之极呢。

感觉身子舒服了些,子妤从床上翻身下来,动手将被子叠好,又起了火烧了水,便静静守在门口,一边看着天空的一轮明月,一边默默地等唐虞回来。

章二百五十七 桃之夭夭

初秋的早晨,风卷起几片尚未完全褪去翠色的落叶,翩翩然然,比春天里放肆飞舞的蝴蝶还要多了几分娇媚和悠然。

推开窗,一觉醒来顿觉神清气爽,回想起昨夜在戏台上的演出,子妤会心地笑了。

单单是凭借台下宾客们的反应,子妤就知道自己成功了。脑中还回响着昨夜里前院的喧嚣,她相信,自九月初八登台一役,自己离得“大青衣”这个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再加上自己和唐虞之间愈发的契合,感情也并未因为不常见面而冷落,反倒热切地比日日守在一起更甚,子妤只觉得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让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忧虑。

......

只是子妤并不知道,随着她在花家班以一等戏伶登台亮相,宫里一个流言悄然传了出来。

昨夜之后,京城的街头巷尾,茶社中酒肆里,“花子妤”三个字被人们不断地提及,内容无非是京中新晋的一等戏伶演出是何等的惊艳绝人,名不虚传。

有好事者便打听关于花子妤以前在戏班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牵连除了两个人物,那就是诸葛不逊和薄鸢郡主。

以花子妤在戏班的地位,被选为秀女已是让人难以理解。而她落选之后竟以一等戏伶的身份再度登台,这样传奇性的变化更是猜测颇多。

其中一个最为让大家可信的说法便是关于花子妤和诸葛不逊还有薄鸢郡主之间关系的。

诸葛不逊身为诸葛家的继承人,右相亲孙,诸葛贵妃的侄孙子,他竟然会和花家班的一双孤儿姐弟交好!不仅如此,薄候的二女儿,以庶女身份被封为郡主的薄鸢小姐竟然也是花子妤的手帕交!

诸葛家和薄候早已联姻,两家的儿女也被皇帝赐婚。花子妤和他们两人交好,莫不是将来花子妤会进入诸葛家,成为诸葛不逊的侧室?而诸葛贵妃看在自己侄孙子的面子上,不但安排了她在福成公主婚宴上献演,还求皇帝直接旨封了她为一等戏伶......如此说法,倒也能让人津津乐道之余,有了几分相信。加上又是从宫里不知哪位贵人嘴里亲口说出来的,大家议论着议论着,也就认定了花子妤靠的便是诸葛家和薄候的关系,才能一跃成为京中名伶。

......

对于这些传言,身在海棠院的花子妤自然不知道。

唐虞走之前专门找了花夷,为子妤要到三日的休息时间,三日后再接帖子唱戏。所以这三日子妤也足不出户,早早醒来便梳洗好,要么翻翻闲书,要么动手做做好吃的给弟弟和止卿中午加餐,要么就拿了绣篮子给唐虞做衣裳。

可花子妤没有听到,就并不表示其他人也不知道京中竟有如此流言传出。而亲自来和花子妤说此事的,正是诸葛不逊和薄鸢郡主。

这天下午,两人联袂而来,花夷不敢怠慢,当即便让陈哥儿亲自送了两人去海棠院见花子妤,随后觉得不妥当,又吩咐陈哥儿交上茗月,过去帮忙端茶递水,伺候两位贵客。

正拿了本词集,子妤斜躺在凉塌上,也不看,只将书展开盖在头上挡住眼睛,打盹儿呢。

“子妤姐!”

薄鸢和花子妤在宫里倒是常见,可自打她出嫁的事儿定下来,花子妤又落选回戏班,两人已经有小一个月未曾见面了,所以当薄鸢看到花子妤的时候,语气中都透露着兴奋。

被这声喜悦的叫喊给吵醒,子妤拿开词集,一眼就看到了午后阳光下端然而立的薄鸢郡主。

细薄如蝉翼般的绿纱衣裙,将薄鸢原本就过于白皙的肌肤衬托地晶莹如玉,整个人仿佛一块剔透的翡翠。而她身边傲立的诸葛不逊则仍旧是一身月白轻袍,淡雅俊逸的气质正好与薄鸢的娇俏媚然相契合,端端一对璧人儿!

“春困秋乏,子妤姐好兴致。”诸葛不逊说笑着走了过去,捡起来花子妤丢开的词集:“诗经?”说着,一翻开,便张口念了起来:“《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诸葛不逊一口气念完,眼眸中闪着晶亮的光彩:“这首诗词琅琅上口,若作为唱曲儿,定然绝妙。”

顿了顿,诸葛不逊略微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将别在腰间的玉箫取出来执在手中,凑到口边就吹奏了起来。

子妤听见一曲别样悠然的旋律从玉箫之中发出来,同样的眼前一亮,张口便配合地唱起了这首出自《诗经》的桃夭。

一人执萧吹奏,一人启唇开唱,这曲子和唱词的结合竟极有默契,一张一弛间都配合地敲到好处,根本不像是即兴而为。

看得薄鸢郡主羡慕到不行,等子妤唱完,赶忙拍着手就叫了起来:“好听好听,真的好好听!逊儿的箫声好听,子妤姐的歌声也好听。这唱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还有‘子之于归宜室宜家’,真是妙极,妙极了呢!”

诸葛不逊倒是对花子妤随手丢开的词集颇感兴趣,一手将兴奋地不得了的薄鸢给拉开,自顾问道:“子妤姐,你这本诗经得自何处,为何我从未曾见过?而且,看字迹笔墨,竟像是新抄的一般。”

“这些都是我从一些古籍书中整理出来的。”子妤没有掩饰,只点头承认:“收集成册,好交给唐师父配上乐曲,以备登台之用。”

“我也可以为你伴奏啊。”诸葛不逊笑容柔和像是一滴挂在叶尖儿的露水,透着一股自然平和的味道。

“对!娘还交给了我一些舞段,逊儿吹,子妤姐唱,我还可以跳!”薄鸢高兴地像个小孩儿,牵起裙角就在院子里旋转开了,像极了一只翠色的蝶儿在翩翩起舞。

“不逊兄!不逊兄!你终于肯来啦!”

老远,花子纾洪亮的喊声就从围墙外灌了进来。三人正在兴头上,乍一听,都和在一起笑开了。

赶忙过去为子纾开了院门,子妤拉了他的手,掏出绢帕擦擦他额头的细汗:“瞧你,年纪比人家逊儿大,却如此沉不住气,人没见到倒是嗓门先到了。”

“子纾哥哥!”薄鸢心里头早已将对花子纾的奢望埋得深深的,此时见了他,却像是见到亲哥哥一般,眼眶一热,竟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子纾和薄鸢虽然从小就玩儿的好,但毕竟因为花子妤的有意为之,两人已经有一年多未曾相见了。眼看对方已经长成了个大姑娘,却像个小女孩儿般扑到自己的怀里,子纾先是愕然,之后便是一股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轻轻将薄鸢给推开:“郡主,你这是?”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滴落,薄鸢抿着唇,一副委屈的样子:“自打前年我病好,你和子妤姐来了一趟别院,以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了。乍一见到,人家又是高兴,又是激动嘛。”

许是想起自己少年时对薄鸢郡主有着特别的好感,子纾竟微微有些脸红:“我这不是自打跟着朝元师父练功就没有再出过戏班吗。郡主,你别怨我......”

诸葛不逊和子妤对望一眼,两人默契地上前去,一个拉了子纾到一旁说笑,一个将薄鸢郡主带到屋内打了水重新梳洗,适时而又恰当地化解了两人重逢的“尴尬”。

“子妤,子妤,我奉班主之命带了一些糕点过来,你在吗?”

茗月和子纾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是老远就亮开了嗓子喊起来:“班主说诸葛少爷和薄鸢郡主要来做客,让我帮忙伺候一下呢。”

说着自顾推开院门走进来,茗月才发现和子纾站在一起的诸葛不逊,还有正好和子妤从屋中渡步而出的薄鸢郡主。

对自己的“大嗓门”感到不好意思,茗月脸上红的像是要滴出水来,一开口,便磕巴起来:“见过诸葛少爷,见过郡主,我不知道你们已经来了,所以才......总之,请莫怪我失礼了......”

“茗月,有什么好吃的!”子纾看到茗月,倒是感觉轻松,忙走过去替她端了托盘:“来来来,摆在这海棠树边的食桌,咱们一边说话,一边吃!”

“嗯。”茗月看到子纾主动上前帮忙,脸上更是绯绯如红云蒸腾一般,羞怯地便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