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听得越发茫然了:“到底是什么事?”

翠雯小小声说:“奴婢…好象怀孕了…”

青云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直到最近才敢肯定…”

青云顿时肃然。事关兄长子嗣,她是绝对没有让兄长侍妾打胎的想法的,但清江王马上就要定亲事,女方会怎么看待这个孩子,还不知道呢。从感情上,她更倾向于曾与清江王共患难的翠雯,可将来进门的嫂子却是兄长的正妻。这件事要是没处理好,清江王将来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咬咬牙,问翠雯:“这件事大皇兄知道吗?”

翠雯咬着唇摇摇头,欲言又止:“若是…不方便的话,王爷不知道…也就不会伤心了。”

青云不赞同地瞥了她一眼:“少说傻话。这件事我会记在心里,你先好生养胎,等我问过太后的意思再说。你放心,太后心很软,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会给你个交待。”

翠雯怯生生地看着她,眼里透出满满的希翼来。

青云坐着马车往皇宫方向赶,心中烦闷。翠雯肚里的孩子是不能被牺牲掉的,且不说她与清江王这十多年的情份,她腹中的毕竟也是个活生生的小生命。清江王已经三十多岁了,从前是顾忌重重不敢有子嗣,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怎能打掉?但如果明年进门的正妃容不下翠雯母子,也是个麻烦,看来这大嫂子的人选一定要挑好。唉,明明她在现代是个见不得小三的人,为什么现在却如此纠结呢?

她犹自在那里烦恼,忽然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正疑惑着,便听到车夫在外头报告:“县主,前头街上似乎是清江王的护卫与齐王府的管事拌起嘴来了。”

“齐王府的人还有胆子跟清江王拌嘴?!”青云气得掀起车帘往外看,还未找到清江王的车驾,便先发现这条街颇为眼熟。印象中,曹玦明的医馆和住所好象也在附近?

第二十六章处罚

那念头只在青云脑中一闪而过,她很快就被齐王府管事与清江王护卫的争吵声吸引过去了。

齐王府的人当然没胆子跟清江王吵,只是清江王派来说话的护卫,他却不放在眼里,直接推说王府闹了内贼,有人看见那贼与这家医馆关系斐浅,逃走后也跑进医馆里来了,如今医馆的人不肯交出人不说,还不愿说出那贼的下落,肯定是那贼的同伙。偷了王府的东西,怎能轻饶?他请清江王的随从护送王爷离开,但对于叔叔家里的事,就不要多管了。

齐王妃在外总爱以清江王表姨母的身份自居,今日她提拔的大管事倒是精明,想起与表姨母相比,叔叔这个身份更亲近的事实来了。

清江王的护卫过问这件事,原是以齐王府的人在医馆闹事,阻碍了清江王去路为由的,闻言有些拿不准,便回头问清江王的意思。清江王这会子也不想再给齐王府留什么脸面了,直接掀了车帘对那管事的道:“本王不管你是要抓贼还是闹事,这般嚣张,就是忘了自己的本份!若这医馆的人当真藏了贼人,自有官府去抓,你一个奴才,什么时候也有这权力了?本王看你就是瞒着齐王叔在外头生事,惹出祸来,却要王叔承担,真真岂有此理!来人!给本王将这些仗势欺人、祸害百姓的奴才统统捆起来,押送回齐王府,交由齐王发落!”

“清江王爷,您不能…”那大管事只嚷了半句话,便被清江王府的护卫一拥而上,捆了个结实。他回头见自己带来的爪牙也落得同样下场,总算知道清江王是来真的了,忙大声叫嚷:“王爷,我们王妃可是你的姨母!”

清江王重重地冷哼一声:“本王乃是先帝之子。天皇贵胄,你家王妃区区逆臣之后,也有脸说是本王的姨母?!”说罢摔了车帘,命人驾车离开。

等他这一行人远离之后,齐王府的人也被他的护卫押走了,街面上总算恢复了平静。行人不由得窃窃私语,有人说清江王一向少出现在人前,今日见了,原来是个品行正直仁善之人,会为了老百姓不惜得罪叔父姨母;有人说原来清江王如此看不起罗家的余孽。可他本人也是逆臣之后,说这话是不是有些不孝了?也有人说,清江王与齐王妃的关系显然没有传闻中的好。那齐王妃说他非礼了自己的养女,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倒贴吗?

这些议论免不了又引起了别的话题,齐王妃那位养女关姑娘的传闻,已经通过各宗室勋贵府第下人的嘴,渐渐传播到外头来了。便有消息灵通之人在坊间宣扬听来的传言,一时间热闹非常。

青云则深吸了一口气,命护卫追上清江王,请他同行进宫。既然决定了要跟齐王妃翻脸,不如早些把事情跟皇上说清楚,再无须有所顾虑了。

她心里明白。齐王妃此举显然是触动了清江王的底线,因此他才会当众扯破面皮,哪怕被人冠上不孝或是不敬尊长的罪名。也要与齐王妃划清界限,只不知齐王妃听说了这件事后,又会有什么反应?

其实这也是齐王妃自找的,原本清江王对她未必没有几分情份,虽然只是面上情。但也保持着对她基本的尊重。反正她只是要将养女送进清江王府里为侧室,要是不在私底下搞小动作。光明正大地求赐婚,那清江王哪怕再不想要关蕴菁,也未必不会答应收她进府做个小侍妾,反正只要断绝她对外的联系,又找人整天监视着,关蕴菁也做不出什么事来。齐王妃实在是失算了。

青云的马车从街上匆匆而过,并没有惊动太多人,但人群中的曹玦明却一眼就认了出来,他目送那马车远去,又看了看那医馆,若有所思。

青云与清江王一同进了宫,后者去寻皇帝说话,青云自去找太后,把齐王府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又道:“虽然不知道齐王妃到底在搞什么鬼,但她连害了十几条人命,这种事不能容忍。母后不如找个由头训诫她一番,顺便敲打一下齐王吧。但愿齐王叔只是被蒙骗了,如果连他也忍不住搞风搞雨的,那这个硕果仅存的亲王也没必要再存在下去了!皇上刚坐稳了龙椅没几年,可经不起多少打击!”

太后果然大怒:“蒋氏真真狠毒!无论是先帝还是皇上,对她都够仁慈的了,明知道她是逆贼之后,还容她继续留在齐王妃的位子上,她还不满足,这般手段百出,难不成也要学淮王谋朝篡位么?!”又骂齐王:“糊涂种子!猪油蒙了心!”便叫了谢姑姑来,吩咐道:“去太皇太嫔处,问问她老人家,可知道自家儿子媳妇都做了些什么?若是不知道,就请她召了儿子去问问,齐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若是嫌亲王的日子太闲了,皇上还是可以给他家换一个爵位的!”

太皇太嫔古氏的反应非常快,她亲自到了慈宁宫向太后赔罪,不惜当庭跪倒。太后见状便冷笑:“若是想给哀家冠上一个不敬尊长的罪名,那大可不必!哀家为的是皇家的体统,是为列祖列宗万代的名声!若是太皇太嫔真有心赔罪,不妨到奉先殿跪去!只是跪的时候要注意,以她的位份,可别进到内殿去了!”

古太嫔还是妃子时,位份很低,只是一个小小的选侍,生子之后升了婕妤,仍旧是低阶嫔妃,是后来先帝登基,见她母子二人安份守己,投桃报李,才给她升到了太嫔,因她在后宫中一向低调,皇帝登基,又原级升了太皇太嫔,待她一向礼遇,但说到位份,仍旧不高。无论是哪一位皇帝在位,她都没有进入奉先殿内殿的资格,每年祭祀,都仅是在外殿持香叩拜,哪怕她已经是皇宫中辈份最高的长辈也一样。

太后此时说这番话,其实是为了羞辱古太嫔。

青云觉得有些不妥,便劝她:“这样不太好吧?要不先让太皇太嫔跟齐王叔说一说。让他别再纵着齐王妃胡闹。但要是让太皇太嫔过于难堪了,就怕齐王叔心里不高兴,本来没那心,也生出那心来。”

太后不以为然:“我说的都是实话,她确实没有进奉先殿内的资格,怎么就让她难堪了?子不教,母之过,她生了这么个糊涂的儿子,自然是她的过错!这事儿母后心里有数,你不必管。横竖他们母子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

古太嫔一向表现得谨小慎微,确实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宫人将太后的话传给她,她一点被羞辱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惊慌失措地,问明了自己儿子都做了什么事,就连连念佛,直怨儿子糊涂,然后巴巴儿地跑奉先殿门前跪着忏悔去了。据围观的慈宁宫人说。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说自己教子无方,求祖宗恕罪呢。

古太嫔如此配合,太后反而觉得无趣起来。其实她本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看见古太嫔一把年纪了,又是长辈。还跪着哭得那样,没多久就下了旨,让人搀着对方回宫去了。古太嫔刚回了宫。还未歇过气来,就立刻请宫人转告太后,求她恩旨,宣齐王入宫见她,太后答应了。

齐王匆匆被宣到母亲面前。就开始被她指着鼻子哭骂,足足骂了半日。才缩着脖子,顶着通红的额头——磕头磕的,灰溜溜地出宫回了府。回去以后,他在宫里被骂出来的怒火就全都冲齐王妃发过去了,指责齐王妃行事不密,才会出了这种纰漏,她明明说不会有人发觉的,现在连宫里都知道了,她倒也好意思说嘴?!

齐王妃也有些懵,她明明让人悄悄儿把尸首运出了城,又用强硬手段压下了府中世仆的怨言,并把那些死去的人的家属在短短半天时间内送去了离城四十里外的庄子,以免消息外泄。做完了这些后,她本以为事情会万无一失,就专心追索那逃走的内侍,哪里想到事情早已通了天?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早上王府管事在医馆外头遇上清江王这件事可疑,但清江王顶多只知道她在寻一个逃奴,怎会知道那十八条人命?莫非那该死的奴才找到清江王门上去了?!

齐王妃一想到这件事,立刻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立刻派人去清江园外打听消息,但齐王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她听得厌烦,索性拉下了脸:“王爷说话客气点儿!事情你早就知情,那些人也是你下令处刑的,运尸首的还是你的亲卫,这会子装什么没事人?!你只顾着怨我,怎么不怨怨你自己?你以为当年那二百万两银子是那么好收的?!”

齐王脸色顿时刷白,看着她的神情如同见了鬼,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齐王妃冷笑一声,起身就走人。她还要好生布置着,清江王若真的得了那奴才,知道了她的盘算,那她的计划就更不能停下来了。他是罗家的外孙,身体里流着罗家的血,没有罗家,哪里能有他?他这条命都是罗家给的,想要摆脱罗家过清静日子?做梦!

他不想坐上那张龙椅,那没关系,她也不是一定要他在那上面坐很久,但前提是,他先要帮罗家把龙椅上的人给拉下来,再将另一个流有罗家血脉的人送上去!

清江王对齐王妃的想法一无所知,他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有关于齐王妃图谋之事都告诉了皇帝,包括他对关蕴菁身世的质疑,皇帝听完后,十分平静地道:“皇兄不必担心,以齐王夫妻之力,是动摇不了朝廷的。而皇兄的忠诚,朕也心里有数。”

清江王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臣…绝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皇帝还之以一笑。

二人商量了一会儿,便结伴去见太后了。这时太后已经听青云说完了翠雯有孕的事,正烦恼着是不是在挑好清江王妃的人选后,跟对方家里打声招呼,毕竟清江王年纪也大了,而翠雯又是陪伴多年的老人,要是不要这个孩子,只怕清江王要伤心,也不利于夫妻感情。忽然听闻皇帝与清江王来了,太后连忙止住话头,示意青云:“暂时别跟清江王提这事儿,回头等没人时,我再与他单独说。”青云忙答应了。

皇帝与清江王来,是要跟太后商议对齐王府的处置的:“儿臣已经命刑部接手那十八具尸首了,认尸与检验的事也会吩咐他们认真办理的。儿臣想着,此事当通报朝廷,并请宗人府宗人令与宗室长辈出面,斥责齐王,降为郡王衔,再罚俸三年。齐王妃蒋氏,着禁足府内,并罚抄写《女四书》千遍,并诵读万遍,务必让其重习妇德,以防日后再犯错。另,那十八名死者,均系齐王府仆从,尚有家眷留在府内执役,只恐齐王与齐王妃因受罚而对他们怀恨在心,命内务府将这些仆人全数召回,另派去处。至于齐王府内空出来的位子,就让他们自行填补。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听得笑了:“很好,那蒋氏经此一事,看她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京中行走!”

青云有些迟疑:“十八条人命,这样…是不是有些轻了?”降爵一等,罚俸三年,再抄抄书,顶多是丢了面子,多么轻巧啊!

皇帝看着她道:“皇姐或许会觉得太轻,但朕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再罚得重些,宗室里的那些长辈就会跳出来为齐王叔说话,也会有人非议朕此举不过是借题发挥,意在削藩而已。”

青云嗤笑:“齐王府还有什么藩可削的?”但她也心知皇帝所言是事实,只好不再多说什么。

清江王又道:“还得请太后想个法子,把那关氏女的婚事也一并解决了才好,否则齐王妃绝不会死心。”

太后满不在乎地打包票:“放心,如今蒋氏被禁足,再过两日,哀家就将她的好女儿嫁出去,等过了年,再给你挑个好媳妇,事情就定下了,谅那蒋氏也无力再捣乱!”

第二十七章布置

圣旨到了齐王府,齐王早已心里有数,虽满腹怨恨,但也只能恨妻子行事不周,不甘不愿地接了旨。看着大门口那亲王府的牌匾被换下,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幸好皇帝不曾做绝,否则借着降爵的机会,将他一家赶出居住多年的亲王府,另换一处符合郡王规制的住所,那他多年来在府中所做的布置就全都没用了,还要担心会被朝廷察觉。

但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转回内院见齐王妃,见她满面忿忿地瞪着桌面上撂得高高的《女四书》,有侍女安放好笔墨纸砚,恭请她移步,还要被她一巴掌打倒在地,怒吼:“滚!烂了心的小蹄子,谁要你们准备这些?!”他顿时又恼了:“圣旨都下了,你不乖乖照做,还拿丫头撒气,是嫌本王的爵位太高了,想要本王连这郡王也做不成么?!”

齐王妃见他发火,自知行事不慎连累了他,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服气,摒退众人后,她压低声音道:“王爷,此事万万没有道理!不过是几个奴才罢了,京中王公贵族,谁家没打死过个把奴才?只是大家掩饰得好,没闹到明面上来,因此相安无事。这一回,咱们虽然多打死了几个,但连家眷都已经安抚过了,可确保不会有人闹事,连尸首也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了城安葬,怎的半天不到,就闹得宫里都知道了?还有那十八具尸首,居然会被刑部的人弄到手,他们又是如何知道的?看来,咱们王府里真有内鬼!而且还是小皇帝派来的,若非他派的人日夜盯着我们,又怎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齐王冷笑:“有内鬼又如何?是皇上派的又如何?!你道那些王公贵族心里就没数么?先帝时也曾往各家派耳目,谁家知道了会当场打杀?还不是悄悄儿当没这回事。然后想法子尽可能不引人怀疑地把那耳目弄到不起眼的位置上,由得他打探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本王就知道府里哪个人是先帝派的,多年来一直容忍,他也不曾弄出什么风波来。这回若不是你非要打杀那十八个人,又大张旗鼓地去寻你那内侍,事情怎会闹得这样大?!”

齐王妃听得大惊失色:“府里有先帝留下的耳目?!”她双目一凛,“这不行,王爷,得想个法子把他悄悄儿解决了,否则府里的消息迟早会走漏出去的!”

“蠢货!”齐王气得脸都红了。“没事儿把人解决了做什么?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皇上,本王心里有鬼么?你少出馊主意!这么多年本王都平安过来了,卢氏管家时也没出过纰漏。偏你拿回大权后,自作主张,闹出这么多事!先是得罪了清江王,接着又连出昏招,引得宫里的太后下旨训斥。连母嫔都吃了挂落。母嫔与本王多年隐忍才换来的清净日子,绝不能毁在你这蠢妇手里!”

齐王妃咬牙道:“王爷,妾身自知这回行事不密,连累了王爷,但王爷也想想,小皇帝会派人来监视。还不是因为对王爷不放心么?先帝时,多少个藩王都落得个家毁人亡的结局?残存下来的楚王府,如今也不过是过着忍气吞声的日子。哪有当年的风光?王爷原就是仅存的亲王,如今只因为几个奴才,就被降成了郡王,这分明是小皇帝故意的!这回明面上看,他对王爷只是从轻发落。但焉知下一回会怎样?还有宫中的太皇太嫔,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小辈如此折辱。王爷是孝子,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齐王心中自然难以忍下这口气,但他也明白,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起因是自家王妃近日行事招惹了宫里在先,皇帝已经跟他说得非常清楚明白了,清江王的婚事,自有太后做主,身份低微、品行不端的女子,是不能肖想清江王妃的位置的。古太嫔也叮嘱过他,安心过清静日子,这几十年他们过得不错,千万别因为一时的不甘心,就把这好日子给毁了!

于是他冷声道:“行了,休要在本王面前巧言令色,挑拨离间!当年本王一时贪心,昧下蒋罗两家送来的银子,是本王失策,但真要闹到皇上跟前,却未必真会出事。本王得了银子,自己花用了,总好过被你们这些逆臣反叛用去招兵买马,动摇朝廷!但你若真的出头首告,自己就先丢了性命!日后不许你再拿这件事来威胁本王,否则本王就先捆了你的好养女,送到大理寺去!”

齐王妃听得心下大恨,只是如今还有地方用得着齐王,不得不忍下这口气:“王爷误会了,妾身是你的妻子,夫妻一体,怎会威胁你做什么?妾身一心是为了王爷着想!小皇帝对王爷如此防备,与其坐以待毙,王爷还不如照着妾身的谋划行事。事情若是不成,小皇帝万万查不到王爷身上,若是成了,王爷今后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齐王心中犹豫不决。若事情真如齐王妃所说的那样,只要照计划行事,确有七八分机会成功,就算不成功,也另有替罪羊。可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计划实施的过程中出了差错呢?万一齐王妃的情报有误呢?万一皇帝怀疑上他了呢?他这辈子从未参与过那张椅子的争夺,不是不想,只是从未有机会,也因此得了这几十年的清静和风光。他虽然不甘心看着别人坐上那把椅子,但更多的是害怕自己既坐不上,又失去了现在所拥有的!他该如何是好?

迟疑半日,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只能对妻子道:“此事暂时压下不提,你且安心抄书,不要轻举妄动。眼下皇上肯定正盯着我们呢,若有一个不慎,就是现成的罪名!你那丫头也叫她别再出门,清江王的婚事是绝不能再插手的了。等风声过去,咱们再考虑后事。”

他甩袖就走了,昨日之事,卢侧妃受了委屈,但他被降王爵。她还要为他抱不平,嚷着要进宫找卢太嫔帮忙呢。现在卢太嫔哪里还有那能力?去也是白去,但难得她有这份心,他正打算去安抚一下爱妾。再者,蒋氏既然要禁足抄书,这王府的中馈,少不得又要交给卢侧妃管起来。

齐王妃目送齐王远离,脸色阴沉不已。关蕴菁轻轻地从后堂转了出来:“王爷似乎已经退缩了。”

齐王妃冷笑一声:“退就退!我从来没指望过他!昔日罗家将积攒多年的财物送到蒋家藏匿,以求日后东山再起,但蒋家自身难保。只能将东西托付给我,谁知都被他贪了去!他不但将蒋家派来的人扭送入宫,还将我幽禁佛堂。从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他靠不住!”

关蕴菁沉默片刻,又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您禁足王府,我也不好出门,清江王妃的人选…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定下来了。”

这倒是件麻烦事。齐王妃垂下眼帘,稍稍冷静下来想了想:“唯今之计。也只能等人选出来之后再想法子应对了。从前我们要插手清江王选妃之事,就是怕入选的女子家世过于显赫,又或是性情太过刚硬,不好拿捏,但如今京中世家高门都在躲着这桩婚事,太后已经转向中等人家的女儿。那就不怕选出来的正妃娘家太难对付了。横竖你现在做不得清江王的正妃,就让别人占了那位子又如何?只要你将来进了清江王府,生下子嗣。到时候正妃一死,又没有嫡子,我自有法子将你推上继妃之位。”

关蕴菁却微微冷笑:“您真有法子么?清江王分明不肯听您的话,您还是别夸口的好。”

“你知道什么?!”齐王妃不悦地瞪她,“我还不曾有机会与他单独见面说话。他不知道我们的谋算,为了自保。方才故意如此,只要他知道那个小皇帝…”她顿了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他会动心的,也知道娶你是笼络罗氏余党的最好办法。若到了那一步,他还犯傻,那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难不成他以为,等小皇帝与卢太嫔生的那个小子都死了,近支宗室里的人还会容得下他么?!”

关蕴菁表情存疑,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没追究下去,只是问:“齐王府降爵,王府亲卫的人数要减少一半以上,我们原本安插在亲卫里的人怎么办?王爷是不会把他用惯的人放走的,但我们也不能把自己人打发了,日后说不定要派上大用场!”

齐王妃眉头一皱:“这确实是个问题,也不知是谁盯着我们不放,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也罢,暂且叫他们到我陪嫁的庄子上去吧,再从庄上调一些自己人来补缺。”她恨恨地道:“那十八个人,死了也不肯安生!幸好他们都不是我们这边的,家眷也没几个知道内情,否则我还要费心思去灭口!”

关蕴菁又泼她冷水了:“这十八房家人倒也罢了,如今您无法理事,这王府中馈又落到卢氏手上,她会任由您安插的人待在原位?即便是从庄上调了人来,她不肯收容也是无用。若叫她重新掌握大权,您这三年的布置又要白费了!”

齐王妃冷笑:“她还想重夺大权?做梦!且让她得意两日,等她‘病倒’了…”她给了关蕴菁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我会让你出面主持中馈,到时候,你给我使劲儿折腾卢氏,绝不能让她喘过气来,最好把她和她生的几个兔崽子都折腾没了,那才干净!”

关蕴菁愣了愣:“您要弄死她?那卢太嫔那边,您要放弃了么?”

“当然不会!”齐王妃露出一个狞笑,“总是哄得卢氏在卢太嫔面前进言,实在太费事了,还要提防卢氏生疑,倒不如由卢氏举荐一个人给卢太嫔,赢得卢太嫔信任,到时候卢氏是死是活,又有什么要紧呢?!”

关蕴菁想了想,与她对视着会心一笑。

她们此时还不知道,与关蕴菁名节有关的各种传闻,正在京城各个角落里发酵,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她们更不知道,经过口耳相传,传闻已经衍生出无数个版本,再夸大了百十倍。关蕴菁被看成是同时与多名男子保持密切关系的荡妇**,上至王府世子,下至犯夫走卒,皆可为夫,高门大族的女眷都十分不耻于提起她的名字,尽管私下又很有兴趣想知道她的秘闻。至于那所谓清江王占了她便宜的说法,早已是一场笑话。无论是宗室皇亲,还是朝廷百官,无人认为清江王有必要纳这样的女子为妾,若是清江王真的纳了,只怕还要被言官参奏呢。

这一切自然又是太后的手笔,不过她在青云面前倒是十分义正辞严的:“传闻就是这样,我们传了话出去,别人听了,心里会怎么想,又会如何告诉人,哪里是我们能约束得住的?横竖那关氏女也不是什么好人,名声坏了又有什么要紧?咱们只要看戏就好。”

青云哪里会在乎关蕴菁的名声?再说,她本身也参与了计划,自然不会在意,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太后挑出来的清江王妃候选人名单。

那四位姑娘都是京中二、三品官员的嫡出千金,但父亲都不是位高权重的实权官员,倒也避开了某些嫌疑。姜大太太已经分别见过了四位姑娘,据说都是相貌端正秀丽、举止庄重大方的娴雅闺秀,也都学习过琴棋书画,虽然水平有高有低,但跟清江王是不愁没有共同语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