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忍不住又看向成祥:“你做的?”

成祥哼了声,白眼看天:“怎么,嫌弃啊?”

小庄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模样,取了筷子,先划开面条跟菜,小心喝了口汤……心中呆想:“难道是我一直没好好吃饭……所以才饥不择食,觉得好吃么?”

面条的香气跟黄瓜的鲜香混合在一起,若有若无的葱花香气在鼻尖缭绕,色泽更是好看,翡翠白玉,令人食指大动。

小庄不再开口,默默地低头吃了起来,钱婆在旁边看着,一时舒心展眉,偷偷看了成祥一眼,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小庄吃面,钱婆见状,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便出门去了,走到门口又回看一眼,伸手捂住嘴,乐不可支地离去。

小庄慢慢地吃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竟吃了一大半,身上隐隐地有了些汗意,但却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温和满足之感微微蔓延漾开,就仿佛那一路而来的凄惶无依,流离失所,都在这细嚼慢咽之间消散无踪。

直到察觉室内一片寂静,小庄才惊觉钱婆已经走了,一转头,却见成祥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庄吓了一跳,也不知他看了自己多久,她方才专注吃面,居然没留心周遭,对上他笑吟吟的大眼睛,一瞬有点窘迫。

成祥却仿佛没察觉她的不安,下颌向着那碗面一挑,示意问:“怎么不吃了?”

小庄抬手在嘴角轻轻地一擦:“差不多,吃饱了……”

成祥双臂并在一起压在桌上,这姿态显得他很安生,像是小学童上课时的姿势,闻言就往前倾了倾身子,问小庄:“好吃吗?”

小庄瞥过去,却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竟带着期盼之色,小庄嘴角一挑,又生生压下:“不错……”

成祥听了,好像吃了定心丸,把双臂放下,笑道:“那当然啦,你要是一直跟着爷,一定养得白白胖胖。”

小庄一听,顿时没了胃口,暗自庆幸方才吃的时候成祥没多嘴,不然哪能吃得饱。

成祥却还在催她:“吃啊,怎么不吃了?是不是还要?我那还有呢,我再给你盛点儿去!”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说到最后,端起碗就要走。

小庄忙叫住他:“不要了,已经吃饱了。”

成祥半信半疑地看她:“真的?”

小庄点点头:“多谢成爷,真的饱了。”

成祥这才笑道:“你吃的可真少,怪不得这么瘦,这还有个鸡蛋呢,怎么没吃?”

小庄暗暗脸热,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吃的最多的一次了:“真的吃不下了,一个就已经很好。”

成祥“哦”了声,端着碗出门,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跟之前一模一样的碗,盛了满满一碗面,稀稀拉拉地菜,右手却是另一个白瓷碗,放在小庄跟前。

小庄见他去而复返,还以为他又要逼自己吃,没想到成祥抱着那个碗,低头吃了起来,吃了几口抬头,对她一努嘴,说:“那是茶叶铺颜掌柜给的,说是什么好茶,我一直没动,你尝尝看喜欢不?”

小庄看着碗里那沉沉浮浮的茶叶,水的色泽碧透,看形状像是毛峰,只是她头一遭看有人用糙海碗来沏茶。

耳畔传来唏哩哗啦地吃面声响,小庄呆呆看向成祥,却见他大口嚼着面条,筷子一抄,从底下抄出一个荷包蛋来,蛋白的边沿缺了个小口……小庄看直了眼,惊唤:“成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圆仔一周岁生日,祝小宝贝生日快乐,永远健康平安哦~

这章出现一个词,华盖星,找了官面解释,加深理解:

华盖星是中国天文中的星官之一,属紫微垣,共十六星,形似伞状,在五帝内座与仙后座W形五星之间,西方天文学中则属仙后座。在紫微斗数中,代表孤傲、孤寂、超然的命象。

第13章

小庄突然叫了声,把成祥吓一跳,嘴里咬着一半的荷包蛋,怔怔抬头看她:“咋啦?”

小庄欲言又止,简直不知怎么开口,难道要问“你在吃我剩下的饭菜”?虽然她虽然震惊,但若是问出口来,左右都觉得太怪。

成祥眨巴着眼看小庄,小庄压下心头的惊讶:“没、没事……你继续吃吧。”低头装作要喝茶的模样。

成祥这才嘿地一笑,又吃起来,他吃的倒快,不一会儿饭碗见了底儿,成祥抹抹嘴,见小庄乖乖捧着碗喝茶,他就出了门去,半晌没回来。

小庄心里不安,却看不到外头光景,鼻端倒是嗅到一股似是烧东西的味儿,小庄挪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却见从旁侧的厢房里传出烟气,夹杂着成祥的咳嗽声。

小庄不知他又在弄什么幺蛾子,正好奇,却听得大门口一阵汪汪乱叫,小庄诧异地看去,就见到三只土狗儿,一大两小,从半掩的院门处挤进来,一溜烟地往厢房跑去。

小庄惊了惊,眼睁睁看那三只狗儿摇着尾巴迫不及待地跑进厢房里去,里头隐隐传出成祥的吼声,仿佛是在呵斥狗子。

小庄看的莫名其妙,索性趴在窗户边儿上,盯着厢房看,只瞧见一股一股地青烟从敞开的房门中冒出来,却不见成祥跟狗子们出现,一直到院门处有人叫:“捕头,捕头!”

叫了三四声,成祥才从厢房里出来,一手握着个有些破烂的碗,将碗放在门口,而三只狗儿就从他腿后闪了出来,冲向放下的碗,大吃起来。

小庄这才知道原来这三只都是成祥养的,难为她刚才还以为狗子是冲进去药他的……小庄抬头又看成祥,却见他原本还算干净的脸上多了几道黑灰,咳嗽两声后,微微地皱着眉,向着门口处叫道:“胡老二!叫什么叫,有啥事儿?”

果真就见到有个衙差从门口蹩进来,赔着笑道:“老大,大人有急事要见您,让我来找呢。”

成祥抓了抓头:“没空儿,我得熬药呢!”

胡老二叫苦道:“不去?对了,捕头你哪不舒服?熬什么药?”

“伤药,别多管闲事儿!”成祥转身要进屋。

胡老二冲过来:“老大,真的不能耽误,听说是盐枭那边……”

成祥生生停了脚步,回头看他:“真的?”

胡老二点头:“张大人着急了,才叫几个弟兄满城里找您。”

成祥的手握紧又松开,缓缓回头。

在胡老二进门的时候小庄就将窗户放下了,只是默默地听着,不知为何,此刻就算隔着窗户,她好像也能感觉到成祥的目光,正往这边看过来。

胡老二察言观色,明白了几分,瞅瞅屋子,试探着问道:“老大……我怎么听钱婆子说,你屋里收了人了……我只当她是想给你塞人想疯了胡说的,总不成是真的吧?”

成祥哼了声:“就算是真的,又怎么着?难道老子屋里不能有人?”

胡老二张大了嘴:“真、真、真的有人了?”

成祥翻了个白眼,不屑理会。胡老二咽了口唾沫:“是、是什么人?”

成祥忽地一笑,道:“是个仙女儿!”

胡老二惊疑不定,蠢蠢欲动地想要进屋瞧个究竟,可没成祥允许,又不敢擅自乱闯。

成祥想了会儿,道:“你去季家看看,要是妹子在家,就叫她来一趟。”

胡老二问:“叫二姑娘来干啥?”

成祥在他头上一拍:“当然是有要紧事儿啦!还不快去,啰嗦什么?”

胡老二看看成祥,又看看那掩着门垂着窗没什么声响的屋子,喉咙里有一句话,想来想去还是没敢说,只好撒腿往外。

胡老二刚出了门,就见到外头有几个邻家,聚在一块儿往这里打量,见他出来,其中一个妇人就鬼鬼祟祟地招呼:“二子快来。”

胡老二是认得这些街坊的,便苦着脸道:“婶子我有事儿呢,不能耽误。”

妇人向他一挤眼,胡老二只好先跑过去,妇人拉住他,当下几个婆娘都围了过来,把胡老二团团围住,胡老二摸不着头脑,却听妇人问道:“二子,你实话跟婶子说,虎子屋里真有人了?”

胡老二一听,大声叫苦:“我怎么知道?”忽然又反应过来:“你们怎么知道?也听钱婆说的?”

几个妇人一阵欢快地笑,有人道:“我先前看到虎子抱了个女人回去,走的太急了没太看清。”

又有个雀跃地说:“这怎么说的,虎子终于开了窍儿肯找女人了?那二姑娘怎么办?”

胡老二的心怦怦乱跳,喃喃道:“果然老大屋里有了女人,我的天!这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妇人们一听,个个眼睛发亮:“果然是真?什么模样的?什么脾气?多大年纪?哪个村儿的?”把胡老二围在中间,你拉我扯,问个不休。

胡老二奋进浑身力气才从女人堆里跑出来,当下不敢回头,一溜烟儿去找二妹,剩下那团妇人,兀自十分感兴趣地围在一起说长论短地八卦。

小庄隔着窗户听外头说话,才知道成祥在忙什么,当然是在忙着给她熬药。小庄听着成祥那独特的略带一丝沙哑般的嗓音,不由地有些恍惚。

从小到大,她最渴望的,无非是被人真心对待而已,但小庄做梦也想不到,遭逢劫难后遇上的这粗鲁男子,居然竟会出人意料地做出种种令她动容的举止。

在动容之余,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寒冬腊月的天地,被不知从哪来的一阵风吹拂着,令小庄有些不安。

成祥洗了洗手,进了里屋,见小庄乖乖地靠在被子上,仿佛不曾动过,成祥便道:“我衙门里有点事,现下要过去,本来要给你把药熬好吃了再说……不过你放心,我叫个人来帮手。”

小庄抬头看他:“成爷,不用麻烦……”

成祥挑了挑眉,忍不住又粗声道:“别跟我来这套,横竖你得好起来,不能有事儿。”

小庄默默无语,成祥看着她长睫低垂,整个人显得格外恬静,他反倒有些后悔自己粗声高气儿,暗中搓了搓手指,成祥放低了声音,道:“之前你连我要杀鸡都不忍,怎么就忍心对自个儿下这样狠手?”

小庄猛地抬头看他,吃不准自己是不是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也吃不准自己心底所想的,是不是正是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成祥道:“你就算把自己看成是一只鸡,好歹也有点爱惜性命的心思,好歹也要好好的。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你的腿若是好好的,难道真要把你绑在这儿?老子只是不想见死不救!总之,你留在这里,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另外,好歹也等我把小三子捉回来,你也才好太平离开,到时候你爱去哪就去哪,都由你,行不行?”

小庄见他忽然之间竟讲起理来,琢磨他字字句句,不由苦笑,低头道:“成爷说的是,妾身听从就是了,成爷高义,希望妾身有能报答的一日。”

成祥咳嗽了几声:“行了,你别拿这些听起来好听实际上冷冰冰的话来寒碜我,那你是答应留下了,不会再偷跑了?”

小庄忍了笑:“不会。”

成祥舒了口气,正要说话,门外那三只狗儿吃完了饭,摇着尾巴挤了进来,小庄没见过这样模样的土狗,下意识有些害怕,成祥把狗儿们唤过来,指着小庄对它们道:“这是小庄,都认得了?不许对她叫,不然没饭吃!”

狗儿们果真不叫,随着成祥的手指看向小庄,十分快活地摇尾巴。

小庄心里稍安,叹道:“成爷,你又养鸡又会训练狗儿,还会做饭……真是看不出啊。”

成祥得了夸奖,洋洋自得地笑:“爷的内秀多着呢,你看不出的还在后头……”他一笑,这般浓眉朗目,自在烂漫,无端竟让人想到那雨过天晴漫天阳光,衬着湛蓝如洗的天色,有种炫目窒息的耀眼。

小庄一个恍惚,耳畔却听到厉声喝骂,从门外传来,叫道:“又是哪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臭不害臊地往上贴!快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打死!”就见一道人影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来。

第14章

季二姑娘是有名的嘴利,常言说“刀子嘴豆腐心”,这句对二姑娘却并不适用,二姑娘棱角分明,在乐水县有一半人爱她,也有一半人恨她。

季老儿头一个孩子夭折,膝下只二姑娘跟季三儿。季三儿很不成器,镇日折腾,季老儿念着是自家骨血,百般容忍,季二姑娘开始也只是打骂,直到有一日季三儿着急,对着老头动了手,二姑娘见状,操起菜刀就冲上来,把季三儿撵出了一条街,整个乐水县街知巷闻,谈论了足有半月,都知道二姑娘性泼,不好惹。

但季二姑娘虽然泼辣厉害,可人其实不错,只要不犯她的忌讳戳她的眼,她待人是极和善热心的,也爱说爱笑,因此也有好些大娘大婶待见她,自然,一些被她骂过的就没什么好话了,因此是一半人爱,一半人恨。

当初季老儿想认成祥当儿子没认成,二姑娘却喜欢上这位浓眉大眼,通身透着欢实痛快的孤儿仔,二姑娘一年年大了起来,给她说亲的人也多起来,但二姑娘一直不愿去相亲,久而久之,就有会看的知道二姑娘有心事:她的心事自然就是成祥。

这真真应了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成祥什么都好,可就是姻缘上缘分浅,不仅不喜欢相亲,对二姑娘的心意同样视而不见,二姑娘的种种体贴,成祥尽当是兄妹之情,也不避忌,两人时常拌嘴逗趣,感情甚好。

二姑娘虽对成祥有意,到底是个姑娘家,开不了口。偏她的性子辣,又熟络,因此斗嘴起来全没姑娘家的羞涩,成祥自然更不会往别处去想。

当初钱婆在青.楼行当,遇到个凶悍的逃匪来逛窑.子,不肯给钱不说,还动了手,差点弄得血溅鸳鸯楼,生死关头成祥赶到,那贼委实凶恶,就把两个姑娘跟钱婆一块儿锁在房里,又放了火,火势凶猛没人敢靠前,是成祥不顾拦阻,披了浸水的棉被冲了进去,把两个被烟火熏晕了的姑娘背着抱着,一手拽着半死不活的钱婆冲了出来,再差一毫,三个人必然葬身火海,自此之后钱婆就金盆洗手,且念着要报恩。

钱婆给成祥说媒拉纤,整个乐水人尽皆知,以为笑谈。

二姑娘自也知道,久而久之,钱婆成了戳她眼睛的一根刺,可二姑娘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自然拉不下脸来跟钱婆这个曾厮混窑子的人吵,私下里却把钱婆骂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又在成祥面前各种说她不是,幸好成祥也没有要成家的心思,二姑娘才放了心。

这一次二姑娘听说钱婆又拉了个不知哪里来的女人给成祥看,起初不当回事,后来收了邻居大娘报信,说成祥抱了个女人回家,二姑娘又惊又疑,不大肯信,没想到来报信的人接二连三……这光景倒是有点像“三人成虎”,二姑娘最终坐不住,想去成祥家里一探究竟,走到半路正好遇到胡老二,两下对质,二姑娘的心都凉了,气得脸红心跳,怒火冲天地就上门来。

小庄才听了一声骂,那主儿就闯进门来,动作实在是快。

小庄倒是不惊,只是看着进门的季二姑娘,同时在心中感慨自个儿实在是进错了城:从在大街上成祥没见到她的时候,就说什么“母猪也觉得美”,中间的略过不提……到现在,又有了“狐狸精不害臊”的雅号,真是精彩的出人意料。

其实也不必小庄如何,成祥见二姑娘来势汹汹,他早母鸡护雏一样,张开双手拦在了床边,道:“二丫头,你干什么呢?”

二姑娘一进门,那目光就刀子般地射向小庄,惊鸿一瞥之间,二姑娘心头一跳,想要细看,成祥高大的身躯却拦在了跟前。

二姑娘本就心凉,成祥之前意思很是坚决,不相姑娘不说,这院子除了些时常来帮他照看鸡狗菜园等的邻居大娘们,年轻点儿的女人都没有踏进院门口半步的……因此二姑娘听闻成祥抱了个女人回来,才那样震惊。

此刻情敌还没看的十分清楚,就给成祥护了起来,二姑娘火冒三丈,忍不住火星乱窜地叫道:“虎子哥,你是鬼迷心窍了?被狐狸精迷上了?”

成祥听了,抬手在二姑娘的脑门上弹了一指头:“怎么说话呢?懂点儿规矩不?对客人要有礼貌!”

“嗷!你!”二姑娘疼得叫了一嗓子,抬手捂住额头,本要发作,脑筋一转,迟疑地问:“客人?……什么客人?”

成祥在她脑门上揉了一把,这才侧身让开,装模作样介绍道:“就是……人家叫小庄,是斯文人,你这穷形恶相的,别吓着人家……”

成祥说这话的时候,又笑嘻嘻地,还看了一眼小庄,口吻里有种说不出的呵护。

二姑娘见状,才消了点的火儿顿时又窜起来,白了成祥一眼,才没好气地又看向小庄。

方才进门时候太急,匆匆地看了一眼没瞧真切,如今二姑娘仔仔细细定睛一看,心底那股冷气儿,嗖嗖地往上冒。

什么狐狸精……这份迷死人的娇气哪里是狐狸精能修炼出来的……怪不得成祥一反常态,把人抱了回来,果真是中了邪吧!

成祥瞅着二姑娘目瞪口呆的模样,越发得意:“臭丫头,回神儿了!”

二姑娘咽了口唾沫,指着小庄:“你哪里弄回来的?别是在山里?水里?……洞里?”

成祥莫名其妙:“哪跟哪?”

二姑娘咬了咬牙:“瞧这勾魂眼水蛇腰,肯定是个精怪……”

成祥抬手,笑把二姑娘的脑袋撇到一边去:“去你的!瞎说八道。”

成祥压下二姑娘,才又转头看向小庄,陪笑道:“这是我妹子,稍微毛躁了点儿,爱乱说话,可是人不坏!你们认识认识……”

小庄坐直了身子,不疾不徐,轻轻向着二姑娘倾身行礼,语调柔和动听:“妹妹。”

“谁是你妹妹!别乱攀亲戚!”二姑娘咬牙,仇恨地望着小庄,又恨又妒:同样都是女子,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这妖精不过稍微动了动,居然引得她的心都跟着乱跳了一下,听着她的声儿,魂儿都跟着荡了荡……是男人听着看着,那还了得?

成祥果断又拍了二姑娘一把:“人家那是客套,有这样儿的姐姐你不是三生积德烧了高香啊?”

二姑娘气苦,仍愤愤地看小庄:“我才不稀罕!”

成祥看她气不顺的样儿,乐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别瞅了!再瞅你也没人家好看!”

二姑娘听了,比成祥打她多少巴掌还难过,瞪大眼睛,几乎要大哭出来:她的姿色在乐水本也是拔尖儿的,敢当面这么损她还损的泰然自若,也只有成祥了。

成祥见她脸色不对,这才又温和点嘱咐道:“二丫头,我有事儿要去衙门,你帮我照料小庄,厨里有她要服的药,你去熬了给她喝,她人生地不熟的,又有伤,留在咱们这儿,就是家了,好好照看,别怠慢了,知道吗?”

二姑娘忍无可忍:“你怎么这么烦?你还叫我当她的老妈子呀!”

成祥伸手在她肩膀上一勾,低头看她,道:“不给哥哥面子?人家是客人,咱们是地头蛇,自要好好地招待,这有什么不对?我是信得过你,才叫胡老二叫你来,……你要真不愿意,那就回家去,我叫隔壁张妈妈来照料就是了。”

二姑娘赌气之下本要跑出门去,听了成祥的软和话,心头一软,转了个念头,当下便答应下来,成祥又格外叮嘱几句,软硬兼施地,二姑娘忍无可忍:“难道我是老虎,会把她给吃了?”不由分说地就把成祥推出门去。

成祥笑哈哈地,回头又看一眼小庄,却见她静静靠在炕边上,神情很淡,又好像浅笑着,说不出的静美可人,成祥心尖摆了两摆,恍恍惚惚出门去了。

二姑娘把成祥推了出去,不理会外头探头探脑的大娘大婶们,把院门一关,心头一合计,就转身往屋里来。

三只狗儿本来簇拥着她跟成祥出门,此刻大概也嗅到了二姑娘“来者不善”,居然不敢跟着她回房,撒腿跑到院后自玩儿去了。

迈步进了里屋,二姑娘走到桌边,俏生生站住脚,她哼了声,杏眼圆睁,带几分煞气,瞪着小庄,磨牙切齿地开口:“你老实说,你是哪里来的?姑奶奶眼里不揉沙子,就算你真是苏妲己白素贞……用勾魂计美人汤想勾引虎子哥,也得看我乐不乐意!”说话间,二姑娘抬手往桌上一拍,手腕上几个银镯子叮叮当当撞在一起,桌子发出“啪”地一声,就像是堂上审犯人,响了一声惊堂木。

第15章

上房的丫鬟们看到解廷毓,纷纷退下。解廷毓进了屋,正厅无人,他慢慢拐进里间,见到母亲吴夫人坐在炕上,贴身丫鬟绿玉正在打扇子。

吴夫人看了解廷毓一眼,一抬手,绿玉放下扇子,退了出去。

解廷毓上前:“母亲叫我来?”

吴夫人“嗯”了声:“你从哪里来?”

解廷毓垂眸:“才从部里回来。”

吴夫人微微一笑:“毓哥儿,别糊弄我,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解廷毓沉默了会儿:“母亲想对我说什么?”

吴夫人道:“你越来越大了,自有自己的主张,别人的话听不进,我这当娘的说话你也不爱听……”

解廷毓不做声,吴夫人盯着他一会儿,道:“你打量着你父亲不理会内宅的事儿,所以连我也可以瞒天过海了吗?”

解廷毓道:“儿子哪里敢?母亲指的是什么?”

吴夫人眼中掠过一丝恼色:“你从来都是这个性子,什么都不肯直说,反倒逼着别人说,既然如此那好,你听清楚了,我指的是秋燕那个贱婢!”

解廷毓不动声色,道:“秋燕曾是母亲身旁的丫鬟,母亲为何竟如此不喜她?”

吴夫人道:“是我身边儿的人不错,我把她拨到你身边儿去伺候,就是看着她聪明懂事,能照顾人,却不是叫她去勾引主子乱性胡来的!”

解廷毓听到这里,才抬起头来,目光依旧平静:“母亲说什么,我不懂。”

吴夫人大怒,抬手在桌子上一拍:“你不知道?你敢跟我说不知道?”

解廷毓见母亲高声,便又低下头去。吴夫人仔细听了听外头无人,才将声音放低,道:“你当真好大的胆子,当着我的面儿也敢如此嘴硬,既如此,你说,游船那日秋燕是不是也在船上,为何刑部会审的时候,竟没有她?”

解廷毓眼睛眨了眨,平静回答:“母亲是不是弄错了,秋燕不在船上。”

吴夫人一听,气得脸色发白:“毓哥儿,为了这个贱婢,你竟然跟我这样虚与委蛇,死不悔改?”

吴夫人气恼的声音发抖,解廷毓听在耳中,叹了口气,道:“儿子不敢,还请母亲保重身体。”

吴夫人道:“之前不管如何,横竖不曾闹出事来,如今,出了这种几乎会祸及满门的大事,你居然胆敢为了区区一个秋燕在其中弄假?”

解廷毓不语。吴夫人道:“我知道,我之前曾答应过你,要你收了她为妾,但是锦懿的身份在那里,她虽没有公主的名衔,却是不折不扣公主之尊,就算锦懿不在意,太后那边呢?”

解廷毓静静听着,吴夫人道:“倘若不是刑部主审里有几位跟你父亲有些交情,这一回,别说是一个小丫头跟几个下人的命,我们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