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三儿张口结舌了一阵,嘴巴才慢慢合上,看了小庄一会儿,却抱着肚子笑起来:“你说的跟真的似的……若不是上回给你骗了,我现在一定也信了你……”

季三儿的反应倒是在小庄意料之中,小庄看他笑够了,才道:“三爷,我知道你等闲不会相信我,我跟成爷相识……的确有点离奇,但是我只是想问三爷你一句话……”

季三儿委实好奇:“你要问什么?”

小庄逼视季三儿的双眼,慢慢问道:“三爷,如果成爷现在性命攸关,你会不会去救他?”

季三儿被她这样一看,心底没来由冷飕飕地,竟有些动摇。

“你什么意思?咒我虎子哥啊?”季三儿没了笑,面色不愉瞪小庄。

小庄道:“这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三爷扪心自问,要怎么回答就是了。之前我从玉兰妹妹那里听说,成爷自从金木寺下山之后,就好像是季家多了一个儿子一般,而三爷当初对成爷也是视若长兄,敬畏有加……故而在这个时候,我才如此问三爷:倘若成爷此刻性命攸关,三爷会不会去救他,还是说,三爷会当没这回事儿,冷看成爷去死?”

小庄的声量并不高,但是字字句句,就如投枪匕首,戳的季三儿浑身不自在:“你……你个小娘们儿!我当我虎子哥是亲爹亲哥一样,他如果真的遇上凶险,我命不顾也当然要救他!用你来问?!”

季三儿的回答,却在小庄意料之中。

季三儿这人虽然头顶长疮脚下流脓,是个最坏的人,但是对成祥,却有一种很奇特的敬畏,从当初遇见的时候他口口声声“虎子哥”,小庄就能听出来,成祥对季三儿而言,是不同的,他对成祥的敬畏之心甚至超过季老爹跟季二姑娘。

季三儿说完,又死死握住小庄的手腕:“但是你已经骗了我一次了,这一次居然还用虎子哥来骗我,你以为你说几句城里听来的虎子哥的事儿……我就会轻信你了?他下山后跟我们家好,那是满城人都知道的!有耳朵的都能听见!”

小庄走了长路,又站了这许久,右腿已经脱力,正在发抖,小庄强忍着痛,但脸未免煞白了,小庄看一眼手腕,淡淡道:“三爷,你是不是跟成爷极熟络?那你怎么会不认得,我身上这衣裳是谁的?”

季三儿一听,脸色骤变,仔仔细细地把小庄身上穿的黑衣看了一阵,然后揪住衣袖,终于在手肘的地方发现一个补丁。

季三儿毛骨悚然,猛地倒退两步:“这、这是虎子哥的!那补丁还是玉兰给打的……这……你……怎么可能?”

季三儿一松手,小庄竟站不住,差点跌倒。但是季三儿既然认得这衣裳,那就好办了……

小庄心急如焚,却还镇定着,稳住身形,静静道:“三爷,这回你信我了吧?若我跟成爷没有交集,怎么会穿他的衣裳,若成爷对我不好,怎会许我穿他的衣裳?所以我要回城,救成爷的性命!三爷,你敢不敢去?”

季三儿对上她明亮淡然的双眼,生生地咽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地说:“好!我就信你这次,但是这次你……你若还是耍我,我就把你……”

守城的小兵还在低头谈八卦,一人忽然道:“那不是季老三?咦……他背着的是谁?”

两个小兵齐齐抬头,却见城外,季三儿背着一个黑衣人,正急急地进城来。其中一个小兵笑笑,招呼说:“季老三,你去哪儿了?背着的是谁?”

季三儿脚步不停,呼哧呼哧上前。先前他拉着小庄走了会儿,小庄的腿却开始流血,差点栽倒地上,季三儿顾不上其他,不由分说把小庄背了起来。

小庄本来十万个不愿意,但现在救人如救火,倒也管不了那什么“授受不亲”了。

可季三儿的身体实在是虚的厉害,虽然小庄不重,但走了这一会儿,仍累的如狗,抬头道:“废话什么呢!”

另一个小兵道:“季老三,这几天成捕头一直叫我们仔细留神,看见你就立刻捉起你来……今儿算你运气……”

季三儿站稳脚:“什么运气?”

两个小兵对视一眼,笑容消失:“你果真还不知道呢,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县老爷跟新来的温大人说什么……咱们捕头跟盐枭勾结,把他捉拿回县衙了。”

季三儿一听,果真如小庄所说,顿时之间急的汗流更快:“我去他娘的,县官是瞎了眼了吗?!”

季三儿不敢耽误,背着小庄加快脚步如风一样往县衙的方向而去。

终于到了县衙外,把小庄放下地,季三儿趴在石狮子上面,累的汗流浃背,吐了舌头,却伛偻着腰要往县衙里头去。

小庄唤住他:“三爷,你要去干什么?”

季三儿道:“废话,不是说要救虎子哥吗……”

小庄道:“人要救,却不是在这里救。”

季三儿歪着头皱着眉:“你这……你到底要说什么?”

小庄道:“三爷,我知道这儿有个温副将在,你只要把他叫出来就行,我跟他说。”

季三儿发呆:“怎么又跑出个将军来?你说的容易,他又不是我家的狗,哪认得我是谁,怎么会一叫就出来?”

两人正说到这里,却见县衙门口人影一晃,有几个衙差走了出来,边走边皱眉说着什么,季三儿一见,大叫:“胡二哥!猛子哥!”

几个差人一看:“老三?”又看到石狮子旁边的小庄,顿时都围拢过来。

众衙差七嘴八舌,有问季三儿怎么跑来这儿的,有问小庄怎么这身打扮……来干啥的……季三儿听衙差们说成祥被押入大牢,急得就要往里冲,连小庄的吩咐都忘了。

小庄看看几个衙差,最终向着胡老二行了个礼,道:“胡大哥,有件事要拜托您。”

小庄从方才开始就没吱声,此刻一出口,衙差们都鸦雀无声,胡老二更是慌得将她扶起,手沾着衣裳,又忙撤开:“这这……你是捕头的……咳咳,有啥事你吩咐就是了,是要见捕头吗?”

小庄摇了摇头:“我要见一个人,可不是成爷……”

胡老二很诧异:“您要见谁?”

小庄道:“是……”

这边小庄正要说明,那边儿,有人正从衙门里走了出来,一身英武戎装,玉树临风,一表不凡地,居然正是温风至。

温风至一出门就看见被衙差们围在中央的小庄,他皱了皱眉,也有些惊奇小庄的打扮,但横竖不关他的事,只不过想到那个金飞天……

衙差们见温风至出现,倒是反应很一致,无不皱眉拧鼻,露出悻悻而不屑的神情来,因为之前就是温风至把成祥“押”回县衙的,如果不是他,乐水县从人到牲畜,绝不会有半个去动成捕头的。

衙差们正在用眼神仇恨温风至,有人甚至“呸”地吐了口唾沫。

温风至目不斜视,他的亲兵拉了马匹来,温风至正要翻身上马,忽地听到有人道:“温大人,能否留步?”

当下,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发话之人身上,这开口的,自然正是小庄。

温风至一脚踩在马镫上,一边回头看向小庄,有些惊诧:“是你?”

小庄缓缓行了个礼:“温大人,我有一事想要跟温大人说明,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温风至目光闪烁,最终下马:“什么事儿?”看着面前这清丽出尘的容颜,心中那金飞天的影子又是一闪而过。

小庄身后几个差人见小庄主动找温风至说话,也都惊呆了,有人上前一步,想听他们说什么,温风至见他们探头探脑,很是不喜,且他又怀着心事,当下便道:“你随我过来。”

温风至转身,大步流星地便走到左边的石狮子旁。小庄一咬牙,一瘸一拐地也跟着过去,温风至自顾自走过来,回头之时,才发现小庄腿脚不灵,温风至见她额头见汗,竟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抬手在她胳膊上一扶,皱眉道:“你的腿……好像流血了……”

小庄双眉轻扬,淡淡道:“跟成捕头的清白相比,这不算什么。”

温风至一听,脸色变了:“你是为了成祥而来?”

第31章

温风至一听小庄是为成祥而来,脸色立变。

小庄直视温风至双眼,问道:“温大人,你可知道何为‘雪道’?”

温风至眉头一皱:“你……为何问这个?”

小庄道:“所谓‘雪道’,是盐枭们的暗语。是他们偷运私盐的河道,白盐如雪,又因价贵,故而暗话里称为雪道,……也有十万雪花银之意。——温大人镇守此地,必然也是听过的?”

是的,那人说的话,小庄一直都记得最为清楚,甚至一字不差。

温风至惊动,不由地重将她上下打量一遍:“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

小庄道:“温大人不用管我为何明白,我想问温大人,为何判定成捕头私通盐枭,可有证据?”

温风至满心好奇,只觉眼前女子乃是个大大谜团,却又有着不可捉摸的吸引力。然而她偏偏三句话不离成祥,温风至冷道:“原来你也是来质问温某的?若没有人证物证,温某怎会鲁莽拿人?”

小庄双手敛在腰间,低头颔首:“妾身愿闻其详。”

以温风至的脾气,本是不愿理会“闲杂人等”,何况又是一介女流……然而小庄本身非凡,如此一低头,又带三分恭敬七分地恬然,叫温风至觉得十分受用,竟没生出反感抵触的心理。

温风至扫过站在对面石狮子旁边的一干衙差,又看向小庄,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便叫你心服口服,这人证便是,——前些日子捉拿在牢中的那盐枭开口招认,承认成祥是私通他们的内线,这些日子捕快们虽然四处出击,却始终捉不到盐枭,就是因为成祥事先将风声透露他们。”

小庄淡声道:“盐枭一面之词,不足为凭,成捕头本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若能把污水泼在他身上,拉他倒台,对他们自然是两全齐美之事。”

温风至见她侃侃而谈,毫无闺阁羞涩,心中越发称奇,道:“若只有这盐枭一面之词,自然不足为凭,另外还有物证。——那盐枭招认,曾多次给过成祥脏银,成祥家中虽一无所获,但季家那里,却找出了足足三百两的银锭,另外季冬青在赌坊里挥霍的五百两,也都是成祥周济他的脏银。——乐水县人尽皆知,成祥跟季家关系匪浅,这八百两的银子,总赖不掉吧。”

温风至说完,略露出几分得色,便看小庄如何应付。

小庄面色依旧平静:“温大人可确定哪些银两经过成捕头的手?须知这其中也有‘栽赃’之嫌。”

温风至不悦:“人证物证都有了,为何你还纠缠不休?若说盐枭诬赖成祥,季家那边,却是铁证,八百两非小数目,倘若不是成祥从中使力,盐枭怎会报以这么多银两?”

小庄垂眸无言。温风至见她沉默,便微微一笑:“你无话可说了吧?”

小庄心思转动,缓缓问道:“那季家方面可询问过了?季老先生可承认是从盐枭手里得的脏银?还有季三爷……温大人查问过了?”

温风至道:“季冬青在逃,张知县即刻就要发海捕文书,季老先生并未承认是盐枭给的银两,却承认那给银子的人说是一点孝心,他也以为是成祥所给……本要在押,但因他病中虚弱,张知县网开一面,由他回家了。”

小庄听温风至说着,却放眼四看,方才季三儿就在县衙门口,这会儿不知为何又不见了人影。

小庄知道此事必有蹊跷,是盐枭们做了一个大套,要把成祥套在其中,成祥自己倒是无懈可击,但他身边儿的人却极好下手……季老爹年纪大了有些头脑不清,不知银两来路也是有的,可是季老三呢?此刻只有他出面先说个清楚,可他偏偏又不见了。

这瞬间日头正高,小庄略觉头晕,眼前一阵白汽儿浮动,景物跟人也影影绰绰看不清。

温风至看小庄脸色苍白,而腿上的血顺着脚背滴落……温风至蹙眉:“我瞧你伤的不轻,还是不要在此做无谓奔走了……对了,你当真是成祥的……娘子?”

小庄恍惚里听了这句,便回眸看温风至,隔了片刻,才道:“我只知道,成捕头并非那等作奸犯科的人,绝不屑什么鸡鸣狗盗的伎俩,他是……”小庄定了定神,清楚说道:“他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

没有一个男子喜欢小庄这样的美人儿在自己跟前夸另外的人,何况对温风至而言,他虽然跟成祥只有过三个回合的“交锋”,但没一次落下好印象的,——第一次,他从中作梗,放走了重大疑犯,并且顺走了黄金飞天;第二次,他在那破落院子里用三只狂吠的狗跟一泡鸡屎招呼了他;第三次,他当街奚落,且蛊惑了捕快跟百姓,害他颜面扫地。

总而言之,成祥那厮,粗.野轻狂,目无法纪,流里流气……这样的人能成为捕头是个奇迹。

若说他能犯下私通盐枭的死罪……倒也不足为奇,温风至觉得成祥身上,痞气跟匪气浑然天成,当个捕快委实屈才。

温风至冷飕飕看着小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看不出,这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小庄一愣,本来她已经体力不支精神涣散,听了这句,整个人却仿佛又清醒过来,双眸一睁看向温风至:“到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先入为主公报私仇,温大人该好好掂量,情人眼里出西施无伤大雅,但若是公报私仇,将来,恐怕会阻挡了温大人的大好青云路。”

温风至听了这般无礼的话,本是一怒,然而看着小庄那般凛然神情,却竟无法发作:“大胆!你说什么!”

小庄道:“温大人初来乍到不解内情,又跟成爷有些私人恩怨,只怕决断的太过草率了!”

温风至气道:“莫非你说张知县的判决跟人证物证都是虚无,只凭你三言两语,我便信了成祥无辜?究竟是谁草率?”

小庄脑中昏了昏,往后一步,按住石狮子。

温风至见她脸色越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风吹雨打过的一支花儿,不由于心不忍,便按捺怒意,道:“我跟你说了这么许多,已经是破例,姑娘……一介妇道人家,这件事上,请勿要再纠缠了。”。

小庄本要把在路上听了盐枭对话的事儿跟温风至说,但看他一意孤行之态,恐怕就算她说出来他也不会信,反而以为她在胡编滥造意图救成祥出来,毕竟,小庄无凭无据。

眼看温风至欲走,小庄一手撑着石狮子,一边从怀中将黄金飞天摸索出来,道:“温大人,你看这是什么?”

温风至回头,一眼看到小庄手中金灿灿地飞天,顿时便转过身来:“怎会在你手中?”问了一句后即刻反应过来:“是成祥给你的?好啊!他还说没拿过……这贼……”

小庄打断他的话:“的确是成捕头给我的没错,因为此物,本就归我所有。”

温风至听了这句,毛骨悚然,盯着小庄:“你说什么?这是……你的?”

小庄见他骇然,便把飞天往前一递,道:“这的确是我之物,正大光明……如果温大人看重此物,那请温大人看在此物面上,仔细想想,成捕头这案子,温大人可冷静细致处理了不曾,须知道当今天子乃圣明君主,天底下各处郡县,都有暗行御史细密查探,就算暂时的一手遮天,也终究会有真相大白一日……就算是为了您的将来前途着想,温大人,务必三思。”

温风至握住那飞天,低头一眼,抬头又看,忽地觉得小庄的模样,跟手中的飞天有些相似,温风至愣怔之际,手竟情不自禁微微颤抖:“你说是你的……难道我就得信?这是……宫中御用,未查明身份之前,我……可以将你暂时羁押。”

小庄浑然不惊:“将我羁押?温大人,你确定你敢吗?”

温风至胸口一噎,小庄复淡淡一笑:“不是每个手持御用的人都是贼匪吧?这点想必温大人深知。”

温风至心头如罩寒冰,死死握住那飞天,竟无言以对:“你到底……是谁?想要如何?”

“眼下首要的并非是我,”小庄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成捕头乃盐枭死敌,近来一直拿不到盐枭,已经是消息走漏的情形……如今盐枭又供他私通,那这县内必然有私通盐枭的人……温大人定然疑惑为何我如此装扮,只因之前我想要离开乐水县,但在半路却遇到两个人……”

小庄将自己误打误撞偷听盐枭对话的事儿说了一遍,看着温风至闪烁不定的眼神,道:“如今城内已经有盐枭的耳目,成捕头的手下都是熟悉乐水百姓的,温大人只要说服他们,叫他们去捉拿可疑面目之人,必然有所斩获……我还记得那两个盐枭的模样,也可相助,盐枭们已经乐得看温大人被耍的团团转,温大人想要让他们坐山观虎斗还是悬崖勒马找出真相……一切,都在您的一念之间。”

小庄说完之后,又行了一礼,道:“温大人也不必害怕我会私逃,在成捕头恢复清白之前,我会一直都在乐水,至于我是谁……也等这件事完结之后,再同温大人相谈。”

温风至一步一回头,他知道小庄是走不了的,不仅是因为她的保证,还有她腿上的伤,她的脸色已经越发不好了,温风至看着,竟生出几分怜惜之意,但她偏是为了那成祥在奔波,于是又有些气恼。

且方才他表示说要接小庄到自己宅子“暂住”,便于照料她的伤,当然,顺便也好监视着她……却给她拒绝了。

“暗行御史?”温风至看着手中的飞天,“连‘雪道’跟暗行御史这些都知道……难道她真是宫中的人?难道她就是……”

温风至目光描绘飞天的眉眼儿,心突突乱跳:如果她真的就是那个人……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温风至重新回到县衙,张知县正在纳凉,听闻他去而复返,忙出来迎接。温风至早把飞天揣到怀中:“张大人,成祥一案的供词我想再看一遍。”

张知县愕然:“有什么不妥么?都已经结案了……温将军不也已经向知府递了书文?”

这正是温风至最懊恼的,因为此事涉及盐枭,有人证物证,又加上对成祥大有恶感,因此缉拿成祥后,温风至便即刻向知府跟守备递了书文报备,约略有点邀功之意。

若是如今又推翻……对于那些顶头官长来说……自然会大为不喜。

温风至摇了摇头,心想:“这点上那女子倒是说对了,我真的有点儿……太急了……”

温风至看了一会儿供词,心想:“若成祥真的收了脏银,怎会丝毫不给自己留些,却全给了季家父子……就算跟季家父子再好,也不至于……何况成祥从来都跟他们分门别居,若说盐枭恨极了成祥,却又无法贿赂他,才特意找容易下手的季家父子……倒也是说得通。”

想到成祥那大大咧咧的模样,又想到自己可能是冤枉了他……温风至心中十分别扭,一拍桌子道:“来人,去把成祥押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亲兵们领命而去,温风至站起身来,在室内来回踱步,片刻,成祥还未曾来,张知县却气急败坏地来了,道:“温将军,大事不妙了!那些刁民把县衙包围了,要造反了!”

第32章

“张知县,姓温的!你们出来!”

二姑娘站在县衙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县衙大骂:“一帮子缩头乌龟,白眼狼,丧了良心瞎了眼的!你们凭什么把虎子哥下了狱,干出这样的缺德事儿你们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二姑娘身后身边儿,都是乐水县的百姓,远处还有人纷纷赶来,听得二姑娘骂一声,就跟着附和,有人叫:“就是!没有道理!”

二姑娘骂的杏眼圆睁,看来平添一股杀气,脸颊通红,因为怒火升腾。

胡老二跟黄胖几个相识的衙差在旁边,想劝,又不敢,暗暗又是担忧,又觉痛快……其实连他们自个儿也是想来闹的。

温风至跟张知县出门,一眼就看到二姑娘一马当先,骂的唾沫横飞。张知县拧了眉,却先瞧温风至。

温风至放眼看去,见现场乌压压地百姓,大概也有近百号人……远处还有人匆匆奔来。

百姓们义愤填膺,有老有少……温风至看这阵势,倒也愕然了。

上次捉拿成祥的时候,在街上见到那些“刁民”跟着起哄,他只以为是这帮人闲着取乐罢了,他本来就想不通成祥这等资质怎可能成为捕头,又怎可能混得如此好的人缘,但是这二度见识如此场面,温风至心中震撼。

这成祥……究竟何方神圣,竟能让满城百姓替他喊冤叫屈?

二姑娘见人出来了,索性踏前一步,厉声喝道:“是哪个生孩子没屁..眼儿的污蔑我虎子哥勾结盐枭?”

张知县见温风至背着手并不做声……这到底是他的地盘,于是便走前来:“闹什么?你是谁家的小女子……想要聚众闹事不成?”

“原来是张大人!”二姑娘望着张知县,嘴角一扯冷笑了声:“张大人,您不认识我了?先前我来县衙探望过虎子哥,您还夸过我长得好,比你那小妾还好看来着,您可真健忘啊。”

张知县一听,又窘又恼,咳嗽两声。温风至在旁也微微拧眉。

张知县欲架起官威,拿腔作势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季家的姑娘……你跟成捕头关系很不错,这是来替他喊冤的吗?”

二姑娘无视张知县话语中不怀好意的暗示,道:“少说这些没用的,张大人,你凭什么关我虎子哥?”

张知县道:“他勾结盐枭!这罪名不够大吗?”

二姑娘道:“放你娘的屁!虎子哥勾结盐枭,你问问现在在场的人哪一个信?”二姑娘说着,便转头瞧了一眼身边儿的人众。

无数个人七嘴八舌地叫:“不信!不信!”

张知县被些声音震得一抖,再看一眼温风至,却见他仍是不动。

二姑娘一抬手,百姓们都停了,二姑娘道:“你听见了?也看见了?你们冤枉好人不是这么个冤枉法儿的!这里没有王法,还有人心呐!”

张知县咬牙切齿,很想温风至出面把这起子人打散,偏偏温风至并不发作。

张知县喝道:“你闹什么?一个小小女子,跑出来抛头露面大吵大闹,成何体统!你不要口口声声说成祥无辜,他若是无辜,你季家那八百两的银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二姑娘一听,越发磨牙吮齿。

张知县冷笑了声,眯起眼睛得意道:“没话说了?赶紧现在都给我退下!不然,本官治你们个聚众闹事之罪!哼!”他一拂袖,便要转身。

却听背后二姑娘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张知县住脚,回过头来,二姑娘抬手,把腰间系着的一个包囊取下,举在手中,道:“我早听说你们说虎子哥收了什么脏银,你们看好了!”

连温风至也诧异,目不转睛地看着二姑娘,不知她想如何,二姑娘把那包囊打开,往下一倒,只听得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原来二姑娘倒了一地的,居然是些金银珠宝,首饰,还有几个金银锭子,加起来大概也足有千两之巨。

张知县目光一亮,道:“你这是干什么,这些莫非也是……”

二姑娘指着张知县,尖尖地指甲几乎戳到他的鼻子:“把你那嘴里的脏话咽下去烂在肚子里!我怕把我的耳朵也弄龌龊了!我季家虽然不是大富,但我爹当年开铺子,总也有些家当,虽然我弟弟不成器,葬送多半,可是我到底也是爹的亲生闺女儿,这些,是他这么多年来攒下来给我当嫁妆的!”

众人恍然,张知县冷哼:“你把你的嫁妆拿来,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在这儿找什么婆家!”

“你给我闭嘴!我只想告诉你,我季家还不至于别人的东西,不管三百两还是五百两!”二姑娘眼中涌出泪来:“我爹近年身子不好,人也昏聩,有什么猫三狗四藏头露尾的货色顶着虎子哥的名头给他钱,他就傻哈哈收下,只当是虎子哥的孝心,他老人家图个高兴,存在身边热热手,自还得还给他,没想到却成了别人栽赃虎子哥的把柄!我爹还不知这事儿,被你们用言语诈了出来,回去后就吐了血……”

二姑娘扭身,擦一把泪,复道:“别说是我这些嫁妆,就算我们家那个铺子,我们家的田地产,只要虎子哥说一声儿,全都是他的,他值当的贪图三五八百两?你们也把虎子哥看的太轻了!”

张知县哑然,张了张口,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