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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薇薇停顿了一下,对理发师说:“可以再短一些。”

在梁咏琪最红的那阵,她的《短发》很风靡,那句“我已剪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叉,长长短短短短长长,一寸一寸在挣扎”很是深入人心。若是班里有个女生突然把长发剪掉了,就会被揣测是不是失恋了?是不是有了感情困惑?梅小清反而没有去剪过头发,一直留着,在整个高三的环境里,她总是那样的顾虑重重,总是生怕被放到显微镜下,让别人注视到自己。

尤薇薇的身体被黑布遮住,剪落的发轻飘飘地散乱在上面,她用手轻轻地抬了抬面前的布,它们就滑落了下去。也许她要剪掉的不是长发,而只是纯粹地想要给自己一个暗示,我已经不是长发的自己,我是短发的自己,我已经不同,我要重新开始生活,要重新在没有林锡的生活里生活。其实是不舍的,又要逼迫自己做出决定。

“太有压力。”尤薇薇说:“他总是想要结婚,做很多的事。经过婚纱店的时候,说不如我们去试试吧,经过哪家酒店的时候,说不如我们进去看看环境,酒席要不要在这里摆?经过旅行社的又会说,不如我们去看看线路,蜜月的时候好去。就连看到电视里的结婚场景,也会喊我过去,说以后我们的婚礼怎样怎样。我不想要结婚,跟他说过很多很多次,但他就是不肯死心,这让我觉得我在浪费他的青春,拖累他的生活,我应该给他自由,让他找个想要结婚的女人,好好地过日子。”

“真的决定了?”梅小清看了看她已经剪短到耳际的发。

“决定了。”尤薇薇脸上浮现出苦笑:“现在我自由了。我又可以一个人霸占整张床。”

“没有人给你做饭了。”

“不是有餐厅吗?”

“没有人给你拎包了。”

“我又不是没有手。”

“没有人来接你下班、没有人陪你看你喜欢的电影、没有人…”

“梅小清!”尤薇薇恼怒地打断她:“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不能被动摇。

理发师终于在不断地修葺后完成了他的作品,扳正尤薇薇的头认真地看看:“觉得怎样?”

“就这样吧。”尤薇薇无所谓地说。

一直习惯了尤薇薇的长卷发,不管是披着还是随意地绾着,都透着入骨的风情,现在换成极短的短发,又微微卷着,是另外一种俏皮温柔的姿态,但梅小清还是有几分不习惯。也许她需要适应一阵子。适应了就好。

尤薇薇和林锡的分手,在梅小清看来终归还是遗憾的。但感情的事,旁人的劝导都是浮光掠影,究竟想怎样,也许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一道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对与不对只能自己判断。

那段时间,尤薇薇在空闲的时间跟梅小清见面的次数多了一些,两个人,或者三个人,在嘻嘻哈哈的说笑里,打发掉一些需要被安慰的时光。明明是尤薇薇提的分手,但她心里的难过一点也不比林锡少,这是一场实实在在的失恋。

有时候夜里会接到尤薇薇的电话:“窗户关严了吗?”“门锁好了吗?”梦呓一样的话,她不是在提醒梅小清,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又会说:“我会调整过来的。我会很快就忘记,然后投入到新的恋爱里去。这一次我一定要爱一个不想结婚的男人。”

话唠般喋喋不休里,情绪有些失控。说话,不断地说,然后就会把心里那些情绪清理出去,但那就像个“聚宝盆”,怎样把纷扰的情绪倒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又会是满满的,一心都是。让人纠结,让人抓狂。

而在她这样不稳定的情绪里,竟然去见了前男友。

陈忖是尤薇薇的初恋。尤薇薇大一时的恋爱,其实不过是十八岁的年纪,关于恋爱只是纯白的喜欢,喜欢在课间的时候抬头对望一眼,喜欢在出操的人流里偷偷地递过去一张纸条,喜欢在城墙下大声喊对方的名字,喜欢送一些特别的小礼物,绣着自己的名字的小熊或者是用塑胶小棒编的星星…

在和陈忖分开许多年以后,尤薇薇还是有些不能释怀。分开的原因并不是他们的感情变了,是陈忖的父母要让他出国。陈忖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走的时候,两个人难分难舍,痛苦不堪。他们分开前慎重地给了对方自己的初吻,承诺不管时间怎么过去都不会改变,陈忖对尤薇薇说,四年以后,我们都大学毕业了,我一定回来找你。

起初他们很浪漫地在百度的爱情贴吧里开了一个贴,两个人谁有时间就去那贴里跟一贴,只是简单的日志一样的记录。是在158天后,陈忖的跟帖越来越少,在367天后再也没有了他的跟帖。只有尤薇薇在后面淡淡地跟着贴,不让它沉没下去。

大三的时候,尤薇薇就又恋爱了,而陈忖早已经没有了音讯。

起初也有人追尤薇薇。但尤薇薇从来没有动过心思,在她的心里就只有陈忖,她有给陈忖打过越洋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不住在那里了。新的地址没有人知道,她用了各种方式搜索陈忖,在搜狐校园录上寻找,在百度搜索里寻找,然后寻找他的朋友、甚至是小学的同学,她想从一个链接再到另一个链接里找到陈忖的蛛丝马迹。网上有很多陈忖的名字,发布的租房信息,招聘信息、广告信息、交友信息…等等。她都会给对方发讯息过去,其实明知道那些陈忖不会是她的陈忖,却又抱着渺茫的幻想。

追她的人中有个财经系的学长尤为地执着,他高高大大,有很开朗的性格,会给尤薇薇占自习的位置,给她带家乡的特产,为她去祈一个平安符。

大三那年的冬天,尤薇薇在校运会上崴了脚。她每天一瘸一拐地去上课,风迎面扑上来的时候,她的心有些忧伤。但她仍然坚持不让学长靠近。上楼梯的时候脚尤其地疼,她扶着栏杆一点一点地挪,好不容易走上去手里拿着的一叠资料又不小心散落了下去,她不得不重新走下去,拾捡,上楼。学长站在旁边,看着她一脸的倔强,却依然没有离开。直到尤薇薇的脚伤好了以后,她终于接受了这段恋情。但陈忖却也是尤薇薇心里的一道坎,即使是和林锡在一起,说起陈忖的时候也有着唏嘘。

“多年没见,一定是胖得变形了!”

“就算风采依旧,但我也不为所动,谁也没有林锡好。”

“梅小清,告诉你,初恋是十有八九都没有结果的!就算你和任远在一起了,你们也不能保证就能顺顺当当地走下去…”

谈起陈忖,对尤薇薇来说,都是对初恋的那种消极态度。

只是在和林锡分手后,鬼使神差地她竟然又和陈忖联系上了。

陈忖来的时候,尤薇薇正在洗手间里补妆。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他们多年没有见,她是老了还是丑了呢?她穿了最满意的衣服希望自己以最好的姿态来与他重逢。她的心里,觉得这是个天意。

原本她打算接受另一个男人的约会。那个男人是她在一次商务活动上认识的,他对她一见钟情,大张旗鼓地追了过来,送大把百合和天堂鸟,在她加班的时候送来德庄买的粥,在她胃疼的时候送来丽珠得乐,也会买了赖声川的话剧票请她看。

尤薇薇几乎都要接受,反正是在感情的空档期,但陈忖出现了。如果非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才能忘记林锡带来的那种空白感觉,前男友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陈忖没有她像的那样胖得变了形,穿着西装一派成功人士的样子,在看到尤薇薇从门口进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

那天晚上,陈忖开着车载着尤薇薇游车河,气氛浪漫而安好。但是陈忖的手机响了,她看到陈忖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立刻明白了过来。她默默地打开车门,默默地下车。她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才来赴这样的一场毫无意义的约会。

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们,生活变了,他们变了,连当初那种感觉都没有了,这一场见面把过去的那些美好的记忆都给破坏掉了。他变成了一个俗不可耐的男人,这比他胖得变形更让她失望。

“见到他,真是心如止水。”尤薇薇对梅小清说。

“那是因为你心里早没他了。”

“真后悔去见了他!”尤薇薇失落地说:“见了,就想当初怎么那么傻,把初恋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去了,还痴痴等过哭过犯傻过!”

“过去的感情就是一杯打翻的牛奶,没必要再总结了。”梅小清淡淡地说。

“现在我倒羡慕你跟任远从来没有开始过。”尤薇薇顿了一下说:“没有开始也就不会结束。”

梅小清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我能和任远开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结束。”

她怎么会舍得去结束呢?她会用整颗心去珍惜,去珍视——但他们却永远没有开始。

尤薇薇也听出了她话里的伤感,轻轻地转了话题:“不知道林锡会不会去见他的前女友。”

“不会。”梅小清说。

“为什么?”

“因为他每天都有给我打电话,问你好不好!在他看来,你们还没有结束呢!薇薇,你难道就不能试试?也许婚姻并不那么可怕,结婚并不那么糟糕,其实不过是一个本本而已。”

“虽然只是一个本本,但太沉重了。”尤薇薇依然顽固。

在一个星期之后,唐展没有来带走阿贵。梅小清也没有问。有时候经过他的宠物店的时候,她会站在街的对面远远地望着在店里忙碌的他。她只是静静地望一会儿,然后便走掉。她还没有想好,她需要时间。

这样的天气里,秋天的步子更浓了。悬铃木上的那些叶子,险险地挂在树枝上,好像只是一拍手,就会抖落了下来。时光白驹过隙,而我们踽踽而行,永远也追不上这样的步调,只能不断感慨,怎么可以这样快?

其实最早给任远写的信,不是在大学时。是在高考前。任远生病回到学校后,梅小清心里总是有些担忧,虽然他的成绩永远是第一名的位置。但她担心他的心情会因为生病而不开心,不,不是表白,只是同学一样的“关心”。

信纸是挑过的,蓝色的碎花底子,那种蓝清澈,浅淡,温暖。就好像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高树洒下来的一地光斑。不那么长的句子,不那么炙热的话语,只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些鼓励的文字。但她写了许久,一笔一划地写,若是有不小心写错的字,就会重新换一张信纸,每一个字,都是萦绕在心尖的情愫,深情款款。

她留了自己的名字。

字里行间里,她确认过了,没有泄露自己的心事。

只是关心,只是安慰,只是鼓励。

同学,朋友,就这样简单。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当她为他做一件事的时候,是需要很多的力气,很多的勇气,需要放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想,这样,那样。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体育课,她迟到了。那个时间里,其他人都在操场,她站在任远的书桌前,小心地把那封信放在他的抽屉里。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往他抽屉里放纸条的情景,那时候她连纸条的内容都没有勇气写。

要毕业了,要分离了,她可以离开这个压抑的环境,但她的心里,却又生出更多的矛盾来。他离她的生活更远了,他们会很难见面,这一生里,再也没有这样的时光和他朝夕相处,再也没有机会在他的背后,默默注视他的身影,也没有办法听到他回答问题的声音。这种失落让她想要急切地表达一些,也许,这才是这封信真正的目的吧。

明明想要告诉你,又不能告诉你,这种焦灼在心里如沸水般翻滚着。

他会看懂吗?

这不仅仅是一封普通的信,它就是一封情书。传递着少女最微妙的心思,传递着她想要透露的情愫。

她不是关心着所有的人的,她关心的,只是他。她只是希望他快乐,希望他梦想成真,希望他得到一生的幸福。

他会看懂吗?

那节体育课很漫长,因为她到操场的时候,发现任远并没有来上这节课。她急切地想要回到教室,想看看任远是不是在?是不是已经看过那封信了。她变得很紧张,变得很期待。他会给她回信吗?又会跟他说些什么?她想要知道他的反应,想要知道他是否明白她的心意。这是她的试探,是她小心翼翼的靠近,是她对他婉转的表白。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在座位上,没有抬头地翻着一本书。那么,他已经看过那封信了,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就好像要走到故事的尾声,不是悲剧就是喜剧。最后,最后的最后,他会对她说什么。

经过他的身边时,就像一组慢镜头,周围的那些喧嚣被剪切掉。只有他,只有她。光和影在面前重重叠叠,她踏着那些深深浅浅经过了他。

打开抽屉的时候,看到她的那封只写了半纸的信赫然地放在面上。有咣当的一声响在耳边,谁掉了东西在地上。也许就是她自己。她看到在信纸的背面,写着三个字:谢谢你。

她的肩膀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脸色变得灰白。

这就是拒绝了吧。

窗外是白天还是暗夜,那些墨黑的颜色,弥散开来,又重新合拢。她几乎分不清身处何方,只有手里攥住的那页她用了很多心思写出来的信——就这样还给她。虽然他说了谢谢。但他不需要。不需要她的信,不需要她的关心。是关心吗?只是关心吗?也许他早就猜到了,在她去医院探视他的时候,在她给他送《简爱》的时候,在她为他熬药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她心里怀揣着怎样的心意。

他只是假装不知道。

这就是他的回答。是拒绝了。

早知道就是这样,她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不过就是想要让自己更确定。不过就是往心上加更多的失落。一切都没有办法逆转,她没有办法考到北京,没有办法继续跟他在一个城市里了。没有办法走进他的生活,进驻他的世界。不是咫尺,是比天涯更远的距离。

他不会知道,她坐在窗口边,怎样一点一点地撕碎那封信,那些零落的碎片,也是她被伤到心,有着剥蚀的疼。

是真的期待过。

每一次,换来的都是一把失望。

她一直记得那个场景,记得碎纸在空中漫飞的时候,眼泪怎样一滴一滴掉下去。她为他流过的眼泪,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无望。

李义锋的电话是凌晨一点打来的,那个时间梅小清已经睡下,兀然地惊醒,心里立刻就涌出了不安。手机屏上闪着夏燕的名字,接电话的时候,呼吸有些摒住。

还没有等她出声,对方已经急切地先说了,不是夏燕,是李义锋:“现在能来医院吗?夏燕不太好…她,她也不肯见我。”

“她怎么了!?”梅小清急切地问。

“你快来吧。”李义锋的声音有些哽:“妇幼保健院,急诊室。”

电话不由分说地挂断,她对着电话还“喂喂喂”了几声,但回答她的只有嘟嘟的声响。她怔了一下,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黝黑得像一口井,砰砰的心跳让她彻底地醒过来,抬手去拧台灯时,手用力地磕到了床头柜的角上,她疼得蹙了一下眉。随手抓了件棉衫套着,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醒来的阿贵从狗窝里出来,晃悠悠地走到她的面前。她扫了它一眼,然后开门,关灯,在黑掉的瞬间,她又摁了一下,房间里重新亮了起来。她的心,微微地荡了一下,对着阿贵温柔地说:“去睡吧。”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她这才觉得有点冷,夜晚的凉气比她想得更多。街面上没有人,灯光几乎都灭掉了,只有一盏一盏孤独的路灯。到处都是黑洞洞的,就好像走在一片无人的森林里,手里握着一柄只够照明几步距离的电筒,对于更远的隐藏在背面的那些危机,一无所知。

在路上的时候,接到了尤薇薇的电话,李义锋也跟她打过电话了。也没有说到底怎么回事,此刻她也正往医院里赶。

尤薇薇比她先到的。梅小清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尤薇薇蹲在病床前,轻轻地给夏燕理着耳鬓的头发。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走廊里,耷拉着脑袋,双手插在头发里的李义锋,又回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夏燕。不过是几日不见,夏燕像是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苍白,下巴削尖,眼睛像睡着了一样闭着,但眼角里不断地渗出无声无息地泪来,额头上一绺一绺湿润的发。是平躺的姿势,原本隆起的肚子已经没有显怀了。

梅小清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夏燕的孩子,她已经六个月大,没有了。

从她怀上起,她们就听着她怎样谈论自己的孩子,她的身上笼罩着一个做母亲的喜悦,她的全部心思几乎都放在孩子身上,前三个月妊娠反应最厉害的时候,她也拼命地吃着,即使她对着食物就恶心,但她怕宝宝会营养不良。每隔一个星期或者两个星期的检查,她都很准时,听胎心,测血压,检测彩超,她看着宝宝在她身体里一点一点地变化。即使越来越沉的肚子让她的行动困难,让她的脚肿了,让她整夜地睡不好,但她一心期待着这个孩子。但她却失去了她珍如生命的孩子。

梅小清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夏燕,只是轻轻地俯身下去,用手指一点一点揩着她源源不断渗出的眼泪。这个病床上虚弱悲恸的女子是夏燕吗?是那个总是没心没肺地笑,总是很快就能把自己的心情转折过来的夏燕吗?现在,现在的她要怎样才能重新恢复元气呢?

惨白的灯光下,有影子被缩成小小的。

夏燕在出院的时候,跟李义锋办了离婚手续。那天尤薇薇和梅小清陪着她,民政局的三楼,办理结婚手续的大厅就挨着离婚手续的办公室。结婚大厅里很热闹,而隔壁办公室,却是阴沉沉的。一对一对地进去,外面等候的还没有拿到绿本子的男女都沉默地等待着。相对无言。

“想清楚了吗?”尤薇薇扶住夏燕的肩膀,认真地问。

夏燕凄然地笑了笑,但她的笑容让人想哭:“我没有办法原谅他了。”她一字一字地说。

李义锋遇到卢思思挺巧的。她刚搬来那天,家里的水管就破了,敲了几家门就只有李义锋在家,他帮她修了水管后,两个人就熟稔了起来。卢思思就像春天里的麦株,美得想让人死掉,她总是穿乔其纱的裙子,十个指甲做得很精致,这样修长嫩白的手指只用在电脑上操作几下,就可以赚很多钱。他亲眼见到她只半天时间,一支股票就赚了八千块。

而她告诉他,那根本就不算什么?她最多的时候一天赚过四万块!

李义锋动了心思,上一个月班也才三四千,这样一天几千,多轻松呀。他跟夏燕说想炒股,夏燕拿了家里的三万块给他:“你就炒着玩玩好了。”

对于他的任何决定,夏燕都会赞同。她对他的信任就像是天生的盲从,连一丝一毫的缝隙都没有。但李义峰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他和卢思思一起,开始真的只是交流股票。他在她的指点下买的第一支股票赚了两千块,他请她吃饭,又点了一支上好的红酒。

和她滚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想过夏燕,但那时意志已经很薄弱了。他只是闪过一丝愧疚,然后沉迷了下去。那时候夏燕怀着孩子,她整个身心都扑在孩子身上,根本无暇顾及他,他只要简单地撒个谎说他在加班在应酬在出差,她就全然地相信。在她一心一意等着孩子的到来时,却没有想到李义锋就在自家楼下出轨了。

那天真的很巧。她在阳台晒衣服的时候偶然看到李义峰的车开进小区,但她在家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上楼,还想着是不是又临时有事赶回了公司也并没有多想。晚饭后李义峰还没有回来,她下楼去车库看了看,却赫然地发现他的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他就在小区里,但他没有回家?夏燕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天晚上,她就一直坐在阳台上望着小区楼下。她希望一切都只是她的揣测,李义峰把车停在车库后,因为别的事没有开车出去。左等右等,而李义峰却用钥匙开门回来了。而她确定,他根本就不是刚从外面回来。

见到她,李义峰也有些诧异。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每晚总是准时睡觉,对于他什么时候回来也不会过问。

“怎么还没有睡?”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声音竟然透着关切。

她冷冷地望着他,感觉到他是如此的陌生。

“很晚了,早点休息!”他打着哈欠,从她面前经过,径直走向浴室。他没有注意到她寒若冰霜的面孔,没有注意到她几乎站不住的身体。那天夜里,她辗转反侧,她不知如何是好。是像以前那样掩耳盗铃的生活,还是拆穿他所有虚伪的面具。

这个男人,是她唯一爱上的。她那么辛苦地追来,她那么珍惜又那么感激,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对他好,她给他空间,给他信任。即使有时候也会有抱怨,但总是很快地就过去,不是她傻,不是她只会妥协,是真的很想和他好好地经营他们的婚姻,他们的生活。

她没有告诉两个好友。

因为觉得丢脸。

尤薇薇早告诫过她的,她知道她们都是为她好,但太迟了。她已经没有办法重新去设定他们的关系,她从一开始就输了——这个男人天生有着花心的因子,不是她就可以收复得了的。你以为你是最特别的那个,是可以成为最后的那个,但都只是天真而已。

第二天,她看着李义峰走进那间房。那个女人穿着吊带的睡衣,妖娆地缠住他,那一刻她感觉到什么是魂飞魄散。她整个人都垮掉了。

不,她还是没有忍心拆穿。她扶着自己的身体艰难地离开。她知道三个人的关系坦陈在阳光下,就再也没有办法收场了。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她不想要失去李义峰,不想要失去这个家。

他们之间还有个孕育着的孩子。

原本这一切是多么美满而幸福。

在听到医生说孩子已经保不住的那刻,她就知道她和李义锋完了。她再也没有办法面对他,再也没有办法面对他们的婚姻。他们是真心相爱过,他也曾把她捧在手心里珍视过,没有婚礼,也可以结婚,没有宽敞的房子,也可以经营婚姻。她只想要做他的小妻子,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付于他。但他开始一点一点地忽略她了,她慢慢地调整自己,告诉自己婚姻又不可能永远都是热恋的状态,她也告诉自己,他就是个贪玩的孩子,但不管怎样他都会有自己的分寸,会记得他是一个丈夫。

她相信他,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情。

但感情被拆起来的时候就像拆一件毛衣,一根线头足矣。他半夜给别的女人打电话,她也可以接受,他瞒着她去见前女友,她还可以接受。只要没有看到真相,她都可以给自己一个安稳的现状,但现在,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没有办法再假装下去。

她听到他给楼下那个女人打电话,他低声哄着她,细腻而温柔。那一刻她整个人都疯掉了,她把他的手机夺过来摔到他的面前时,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她知道这样对宝宝不好,她拼命地克制情绪,但却感觉整个人被戳了一个口子,情绪已经失控。

“发什么神经?”他厉声叱责她。

她绝望地看着他,他是一点羞愧一点内疚都没有,直到现在他还想要强势地压住她。

“我只是在跟女客户打电话,你却是疑神疑鬼!”他粗暴地说:“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李义峰!”她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冲下楼去。她对着那扇门又踢又打,眼泪横飞!如果知道这样会失掉这个孩子,她一定不会让自己激动,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控!但她没有办法忍受了。

李义峰从身后拖她离开的时候,她不小心踉跄地摔了下去。她的宝宝已经可以在她肚子里跟她玩了,在她的皮肤上,用脚踢出一个隆起,或者用手拢拢她。她的宝宝跟她一起心跳,一起呼吸,一起感受着生命的奇迹。但一切都被弄糟了。她的爱情,她的婚姻,还有她的孩子。

尖叫在撕扯着她,却是无声无息。

“先休息一阵子。”尤薇薇轻声地说

“我没事,别担心。”夏燕轻声地说,只是说着,眼里已经涌上破碎的泪:“办结婚证的工本费是九块,离婚证的工本费却要十块,看来离婚比结婚要付出更多。”

李义锋站在她们的面前,想要说什么,但又迟疑地看了夏燕一眼。他的手里握着那本深蓝色的离婚证,这个本子就像一个句号把他们的婚姻结束掉了。

“以后不要这样了。”夏燕抬眼望着他:“若是再结婚,不要这样了。”

他的眼圈一红,嗫嚅地点了点头。

“我爱过他。”在他的背影里,夏燕深深地说:“至少在失去他之前,我爱过他。”

至少在失去他之前,我爱过他——这也是爱情,就算破碎,但了无遗憾。

刘若英是不是唱过:想要问你一句敢不敢,像我一样为爱痴狂?

第十二章 只有通过爱情才能知晓命运

梅小清把阿贵还了回去。她收到了一封读者来信,信竟然是唐展邮寄过来的。他只问了一句:我妈让我带我喜欢的人回家吃饭,你愿意满足她的心愿吗?

她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表白。那些日子,她和唐展的关系慢慢地熟稔了起来,有时候在晚饭后,他们会一起牵着阿贵在附近散步。又或者,她会答应去他的宠物店帮忙。其实没有特别的事,就是打扫一下狗笼,给宠物们喂食或者清洗。两个人的闲聊却是越发地有了默契。

她的内心不是没有犹豫过,但却是千头万绪,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