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未行放开了我,我便双手怀上他的腰,做不倒下的凭借。

今生,有你让我如此相靠过,我再无遗憾。

美丽的手,轻落琴键,黑白重叠,那首曲子便响彻整个教堂,压下了所有人私语的声音。

没有过多的人会对这首曲子陌生。

尽管不过一章。梦中的婚礼。

也许,每个女子一生所祈盼的,不过便只是这最简单的一章。夏家姐妹,庄霈容,乐悦,明影嘉,贝瑾,琪琪,还有苏晨。

背后的气息愈加悲愤凌乱。拳头紧捏,骨骼作响的声音便渗透在这一曲中。

当琴声消褪时,修长的手再次挽上了我的腰。那个为我弹奏的男人便含笑凝向我。

回以会心一笑,我转向一直岿立背后的男子道轻声:“那年,为你学的琴。曾无数次希望,可弹给你听。不过,现在我求的,只是你好好活下去,纪,漫漫还有苏晨求你,必定必定好好活下去。”

他眉宇紧锁,沉凝了面容,痛苦凌厉染遍双眸,道:“苏晨,我错过了你,那个人,再也不是我了,是吗?”

没有回答,只深深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模样铭记在心。

我回过头,手抚上琴弦。心间浮现的是很多年前,一个玄幻剧目里的曲子。

“行,苏晨今生最后的一次矫情,也许可笑,但希望给你。”湿了眸,我凝向身畔的男子。

他痛极却笑,恬静了声音:“好。”没有再多的言语,只是把我拥得紧窒,淡褐的眸定定凝着我,只有我一个。

这世上再多的人,他的眸内,只有我一个。

从开始到最终。

我把他的手移到我的腹部,鲜血红透处,那里有我已然死去的孩子。

这样,我便安全了,有他,有它。

喘息愈深,估摸身体的力量,只余为数不多。

手按下琴键,略过所有副曲,弹奏音阶式微,并低低唱出最后的话。

来世你我要是重认/能否找到彼此背影/假如全无凭无证/原谅我当天不懂得珍惜/只知任性坏事情/唯愿你此刻可于虚空中/将心聆听

将来若真的再有个约会会完成

真的会再有这样深情

我以天为证

请你带领……

男子哽咽的声音共泪冷透了我的脸庞,又温暖如四月的天。

“行,珍重……”

“如果,如果真的有来生,我将在那里等你,来生苏晨只为你而生。”靠在他的肩膀,我的手滑出他的,垂落椅座,慢慢阖上眼睛。

世界的光影,在一瞬,孑然而止。

琪琪,请不要悲伤。

纪,请好好活下去。这一生,我为你而死,无憾。

行,要珍重。如果有来生,我将为你而生,只为你而生。

来生,如果所有的人都将重遇,那么我愿用一半生命相抵,祈祷我们再也再也不要如此悲伤。

都要,幸福。

长更补上,谢谢所有亲的阅读和一直的支持。下一章,为行文方便,将以番外或以上帝视觉,转换第三人称叙述。

正文 chapter 167 救赎

空气中,弥散着这个地方独有的消毒药水刺鼻的味道。

雪白的廊道,焦灼又冷凝沉重的气氛,浸染人的心脾。

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向那两个分立一隅的男子看上一眼。二人俱是俊美无伦,气质高贵摄人,然而,此刻均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神色凝锁,悲痛深藏。

其中一个男子甚至还穿着结婚的礼服,上面血迹斑驳,触目惊心。

更多的人禁不住猜测这二人和手术室里的人该有着怎生的关系。里面那位是新娘子吗?不对。新娘子就站在新郎不远的地方,颜容绝美却憔悴苍白。

并不宽阔的通道上站了不少人,或男或女,年轻的,中年的,甚至白发斑斑的老者,容貌气质上乘,都是那位的亲眷吗?那人是男是女?会是怎样的一场事故?

顷刻间,急促的脚步声却打破了这片不安暗涌的平静。

俏丽的短发女子,挟带着悲愤之极的神色,奔到那高大英俊的新郎身边,扬手狠狠一挥,一巴掌便括了下去。

那男子薄唇紧抿,抬眼冷冷看她,却不躲闪,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任那巴掌便落到了他脸上。干脆利落的声音,在这个雪白森冷的世界上空回荡。

那女子怒极冷笑,抡拳要再打,抬起的腕却教背后男子紧紧抓握住了。

庄霈杨微叹了口气,道:“方琪,苏晨这样,够他受的了,这滋味我明白。”

方琪杏眼一眯,讥道:“够?那苏晨受的,又该谁来还?不打他是吧,那我改打这臭女人!”

话音一落,她迅步跑到一身雪白嫁衣的女子前,抬手便打。

夏静宁淡淡而笑,眼角眉梢冷漠又落寞,也不躲闪。方琪恨恨一跺脚,这一掌终究落不下去。

只道:“纪叙梵,你不是向来护着她的吗?过来呀!怎么还不过来?苏晨她妈的是个傻子,你,她心心念念,你爱的人,她也拼了命去救。这样的人,这种傻子,你不相信不去爱,真是应该之极。”

纪叙梵眉紧蹙,两手捏得死紧,与她目光对视,却并没说什么。

方琪大怒,扬手又往他打去。这次,仍教人给捉住了。她狠狠望去,却是萧坤。

“方琪,真的够了。如苏小姐有事,总裁甚至是决意随了她而去。”

“他愿意又怎样,小晨还不一定愿意呢。”方琪哽咽道,沿着脸颊,泪水缓缓滑下。

“坤叔,放开她,让她打。”纪叙梵沉沉一笑,道。

庄霈杨眸光微沉,已展臂把她搂进怀里。

她下意识要推开他,却又惊觉自己竟贪婪其中的安全。想想苏晨,想想自己,不禁痴了,嘤咛一声,便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庄霈杨长叹一声,把她拉开,伸指去搵她的泪。

方琪肩上突地又是一暖,看去,却是凌未行伸手轻轻拍了拍她。

这个男子白衣似雪,却偏也沾惹了满襟的刺目殷红。耳边只听得他的声音冷冽:“海冰,如果苏晨有一点闪失,我绝不会放过你!”

庄海冰淡淡道:“随便。”

教堂内那一幕,再次在脑间回展。

那时,苏晨已无生还的希望,只因那刀已洞穿了脾脏要害。然而,同时让他吃惊沉重的还有,她竟然怀了孩子。

当苏晨满身鲜血倒在那人怀中,那人几近疯狂。这已让他不安之极,如果让那人知道,苏晨甚至还怀孕了,他必定以死相陪。

然而,当她真的没有了声息后,他猛然看到纪叙梵的目光。该是怎么的心爱才铸就了此刻的悲伤与绝望。

他咬牙,快步跑到苏晨身旁,凌未行正紧紧搂抱着她,眼睫颤动处,泪流满面。

他立刻俯下身子,在她鼻端一探,气息微弱之极,却仍存,坚强之极。他心念一动,遂在她耳边喊道:“苏晨,坚持住,你的孩子还有救!”

这话,让在场所有的人大吃一惊。纪叙梵快步抢上前,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声音凌厉惨烈极。

“你说什么?她有了孩子?”

她的孩子已气息断绝,他刚才便探到。然,此刻,能救她的只有这孩子。一个母亲的力量无人能估量,就像他的姑母落暮岛上的莫姨,她是庄霈容的乳母,哺育过她,看她成长,即使在她身死后也守着她的尸体。

他自嘲一笑,却撞上纪叙梵暗酷的眸。凌未行说饶不了他,饶不过他的,只怕还大有人在。如果苏晨不能被救活,他想,纪叙梵会杀了他。

屏声静息中,一声遽响,立刻震惊了所有人的思绪。

医生尚未走出,纪叙梵与凌未行已迅步迎上。

“医生,她怎么了?”凌未行咬牙,问道。

那医生摇摇头,叹了口气,声音未毕,已教纪叙梵狠狠抓住脖子。

“说!她怎样了?!”低哑残厉的声音自男人的喉咙迸出。

医生颤声道:“纪总裁,老夫已尽全力,她失血过多,伤的又是凶狠的位置,如不是死撑了一口气,早就没救了。只是到底能不能活过来,还得看能否熬过今夜。唉,一切定数,就在这一夜啊。”

她也许就此死去。有个声音在他脑里氤氲。纪叙梵低吼一声,缓缓松手又捏紧了拳,狠狠一拳击打在墙壁上。

“孩子呢。”他低声道,痛苦便在眉宇开了花。

“说起孩子,可怜哪,已成形了,就这样教一刀穿透身体。”

正文 chapter 168 梵的番外——重爱

白色的帘账,风偶尔悄悄探望,翻卷一角,月光也温柔,为这个漆黑静谧的房间送去三两点光亮。

凝视着你双目紧闭憔悴的脸庞,眼角竟又有了湿润的感觉。

很久没有试过泪水的滋味,我以为我强大到早已不需要。

原来,只是,没有遇上再流泪的理由。

父亲与母亲的死,不能哭。一旦软弱,便失去了报仇的坚定。

宁与哥哥的背叛,不屑哭。不值得。

兜兜转转,原来竟然是那年的你。

缘份是什么?前生千百次的回眸与擦身而过?同舟的共渡?三生石上的铭刻?那么不真实,又那么确切。

那年的你,还那么小,怯生生的笑着,我想我很喜欢你,如妹妹一般。

重遇,你成为了情人。

岁月飘摇,苏,你还是那年的你,我已不是那年的我,如果是那年的我,我想我会很珍惜,但不会爱上。

可是,为何我偏偏不能早一刻记起你,如果那样,我会加倍的怜,宠与爱。

只是,爱么。爱又是什么。像你一样?不管不顾,拼上自己的性命,还有孩子的。

把你囚禁的那段日子里,我夜夜需索,我想,你为我生一个孩子。那时,我恨着你,却又爱着你,我疯狂地想要一个你与我的孩子。

上帝听到了我的愿望,真的便赐予了我一个孩子,却又瞬间夺走。嘲笑我的不懂珍惜。

孩子。我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这世界一眼,便已去了天国的孩子。

我想,这孩子会去天国,绝不像他的父亲,死后必定堕入地狱。他的父亲亲手杀死了它。

苏,它是他,想来,你还不知道吧。

我对医生说,我要看一看它。小小的男孩,已有了雏形。我把它抱进了怀里,我的衣裳上沾了你的血,现在沾染上他的。

这辈子,我最爱的人的血。

行和方琪看到那孩子,像疯了一般。他们在我身上留了伤痕。

张管家,我的老管家颤抖着说,少爷,以后,你好好待她。

好好待你,苏,我知道,我已失去了这个权限。我的婚礼上,你把自己嫁给了行。你许了他来生之约。

你已经爱上他了吗?

也许,我的这一场婚礼,只为成全你与他。

我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杀死,再亲手把你送到行的怀抱。

苏,这个夜如此安静,安静得我想试着去描绘你的心情。可是,我的脑里空白一片,我心里只有你在浅浅的笑。

满身鲜血的你,惦记的还是我的永远。爱是什么,永远又是什么,是那年樱花树下你侧脸的绯红,还是今日你在我怀里奄奄一息的苍白?

没有了你,我还有什么永远。

呵呵。永远。你已经不给我这个想念。即使死,你也拒绝了我的追随。

你不恨了,也不爱了,是吗。

可我恨。

我恨,行的拳头为什么不能再狠一些。那些小痛,根本不够,怎抵得上你的千万分之一?

我冷静地看着我的血落入衣襟,你的,我的,还有我们孩子的,就这样交融一起。

开出最美丽的重樱,如那年你的笑靥。

今生,再也无法复制的笑。

方琪要抢孩子,可是,她怎么抢得过我?这是你与我的孩子,谁也不能把它抢走。我要把它埋葬在家里,那个叫家的地方,伴着你,看我一生对你赎罪,给你宠爱。直至我死去。

方琪说我不配,她笑着把宁对你做的事告诉我,她的笑真残忍。

苏,原来我的相信,这么卑贱。

如果我说,因为我在乎,你还信不信?那年宁的背叛,我选择了放手。今日,我错认的你的背叛,我选择把你囚禁,因为我在乎。苏,如果我说,我比爱宁更爱你,你还信不信?

是的,更爱。可恨我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个,我说,不爱,不离开。

苏,这样的我,真他妈的该死。

在你母亲的墓地里,我给你一生之诺,那时,我已知道,我爱上了你,很爱很爱。

只是,那时,我还不曾知道,这份爱,早已凌驾在十四年的感情上。

有一个女人,比宁更懂我,也比宁更爱我。她可以为了我,放弃所有,甚至性命。

苏,这样的你,我怎能不爱?当你只是你,聪敏又慧黠,我已情不自禁,这样为我轻视所有的你,我怎能还不爱?

就在刚才,我对宁说,今生,缘尽。不再见。

她的脸色苍白,苍白得就如此刻的你一般,可是,我的心已再无一丝感觉。我冷冷看着她,我说,在我改变主意前,请她离开。

那一刻,我对她,起了杀机。

手抚过你的发,你的脸,忍不住颤抖。我差一点失去了你。

轻轻吻你,你的唇,如此冰。

很痛很痛吧。如果可以,加倍在我身上,让我替你痛。医生说,你也许熬不过今夜。不!我不允许!哪怕一丝可能。

这个夜,真的很静,静谧到所有的人都应该好好睡一觉。行对我起了戒心,他很聪明,可是悲伤着的他忘了,海冰是用药高手。

此刻,走廊外,所有的人,都沉进了他们的梦。

听到医院上空飞机盘旋的声音么。苏,我们即将离开。漫漫,纪大哥将你带你到英国去,海冰的老师占正在飞机里候着,他是最厉害的催眠师,那年,便是他给我做的催眠。他,同时也是最好的医生。有他在,你不会有事。

在你离开之后,我便在很多年前我读书学琴的地方,买了一幢房子。那里,有着小小的花园,还有钢琴。

苏晨,我们去那里。苏晨,我们在那里,重新开始。

此生,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