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顾着看警察搬王国梁的尸体,倒没怎么注意站在草地上的人,不然叶小清肯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江伯虽然还认得她,但可能精神有问题,或者把孤儿院的小孩搞混了。叶小清倒霉是倒霉了点,但没什么大病,只有偶尔感冒和发烧而已。叶小清刚想说自己没病,江伯却又问:“你养父母后来带去你看过医生吧?我走后,听说院里有些孩子得了心病,刚过18岁就杀人了。”

“我没病,江伯。”叶小清尴尬地笑了笑,接着瞥了袁奇风一眼,他似乎没注意听。

“怎么没病?”江伯不高兴了,“你那时还小,我不敢告诉你,可你现在长大了,总该知道你那时候天天说的哥哥叶小明根本不存在吧!”

“江伯,你是不是记岔了?”叶小清叹道。

“你还没看过病?你养父母怎么搞的?你不记得小龙和小石头了,他们以前也是想象出一个不存在的小朋友和他们玩,后来他们一到江苏就杀了好多人,变成疯子了。我惦念你好久了,盼你早点把病医好,我可不希望院里的孩子都变成杀人犯啊……”

叶小清骇然地望着江伯,心说这老爷子是不是糊涂了,这里是养老院,不是疯人院。袁奇风没等江伯说完,他就把叶小清一把拽走,留下马小田去照顾马老爷。离开的路上,叶小清很是奇怪,接连问袁奇风为什么走这么急,好歹跟江伯道个别,他们都多少年没见过面了。可叶小清并不知道,袁奇风怕江伯说出惊人的内容,所以才着急地历来,以免叶小清提早地受到刺激。

叶小明真的不存在吗?为什么除了叶小清,谁都没见过叶小明?

袁奇风不禁地责备自己,应该早点去查那些事,否则今天不会那么危险,差点让叶小清注意到她身上的不对劲。话说回来,袁奇风分析过叶小明的情况,也许他并不是不存在的。因为叶小清在黄河悬崖曾死过一次,后来再活过来,却忘记了石洞里的一切。张天师说过,叶小清在三岁时葬身火海,那么会不会那次死而复生,她又忘了一些事情?或者记忆出现了混乱的情况?

“袁奇风,你放开我啦!”叶小清被拽得疼了,一出养老院她就问,“我觉得从黄河那边回来后,你就怪怪的,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袁奇风把手松开,回头道:“你没做错什么。只是……”袁奇风差点脱口而出“只是我怕我一对你温柔,我就会把持不住自己。”

叶小清搞不明白,便问:“吉利养老院是不是真的有鬼?你有头绪吗?”

“肯定有脏东西,这不用怀疑,我晚上再来走一趟吧。早点解决,早点安心。”袁奇风望着被岁月腐蚀的养老院,心想将来他老了,会不会也孤独地躲在养老院里偷生?

叶小清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只要袁奇风愿意帮忙,那她就放心了。正好,他们路过那个小小的许愿池,叶小清就拿着一枚硬币想试一试,可袁奇风却拦了下来。叶小清忙说她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只想替养父母求个身体健康,不会求乱七八糟的事。袁奇风怀疑地盯着叶小清,这女人脸上写着“说谎”两字,骗人可不是她的专长。的确,叶小清除了替养父母求身体健康,还想和袁奇风多一点相处的时间,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袁奇风怕叶小清许愿许出乱子来,硬是把她带走了,不给她许愿的机会。天地间,哪有随便许个愿就能实现的,要是真这样,世界早乱套了。袁奇风确定养老院外的池子没有特别之处,也许是池子附近的东西在作祟,可那里是个小巷子,旁边都是围墙和白蜡树,每一样都极为普通,到底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人的愿望实现呢?

走到巷子口,外面车水马龙,吵翻天了,完全没有巷子的寂静感,两边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叶小清和袁奇风一走,养老院的大门就走出来一个女人,晚冬里少有的阳光落在那女人的脸上——她便是卢桂花。阳光只照了她一小会儿,她就不自然地用手去挡住阳光,然后发愁地望着远处的一男一女。

“难道我妈的死和张民真的没关系?世界上真的有鬼吗?这几天我老觉得家里不干净,一关灯就有人在卧室里走动,该不会脏东西跟着我回家了吧?希望别吓着我儿子才好!”卢桂花不安地嘀咕。

在卢桂花猜疑时,袁奇风和叶小清已经坐车往茶楼那边去了,可路上遇到堵车,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市区里。小雨茶楼下面站了一个人,叶小清远远地就认出来,那是许久不见的雷鸣。袁奇风一见雷鸣,有些不好意思,有点欠钱的看见债主的感觉。雷鸣从不计较那些事,也没心情计较,因为前段时间他读了雷母生前留下的信,知道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秘密。

那封信上写着——“孩子,不,也许我不该叫你孩子。我以前没勇气告诉你,你不是你爸爸的儿子,其实你是你爸爸的爷爷,你慢慢把信看完,我会把经过告诉你。我嫁给雷家,完全是因为我太痴迷素女门的传说了。”

“相传,素女门有一部分人被派去帮慈禧做事,有一些则到天津嫁人去了。那些姐妹都嫁给一个姓雷的人家,她们都不清楚这是什么任务,直到有一个人能生出儿子来,那些姐妹才算完成任务。书上说的雷家就是我们雷家,我想你不会陌生,你也知道雷鸣这个名字在族谱上出现的次数最多。可能我生活太枯燥了,我竟发疯一样地找到了雷家,然后和你爸结婚了。我婚前接受过检查,因为我练功太多,已经不可能生小孩了,但事情在我嫁进雷家一年后发生了转变。”

“有一晚,我梦到一个男人,他说他是你爸爸的爷爷,他现在要进入我的身体转世,还嘱咐我要给他起名:雷鸣。我查过素女门的记录,那些嫁入雷家的姐妹都有一些曾做过一样的梦。我一开始以为是自己想太多,把自己当成那些姐妹了,可两个月后我竟然发现怀孕了!当我生下你,看着你慢慢长大,愈来愈觉得你就是梦中的那个黑衣男人。”

“这事我埋在心里好多年了,从不敢对谁提起,既然我会在半年后死去,不如对你说实话,也算对你有个交代。妈妈真的很爱你,但有时又很怕你,所以和你爸离婚后就不敢再见你了。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很可能魂飞魄散了。希望你看在妈妈死得挺惨的份上,不要恨你妈妈, 也别恨你爸爸。这都是命数。”

雷鸣不由自主地想起信里的内容,他今天从外地学习回来,马上就过来找袁奇风了。信里的内容除了雷鸣,没人知道,今天雷鸣坐不住了,完全是因为最近从梦里醒来,他不是床头和桌子上都摆了一些冥币,就是屋里有黑影在走动。联想起雷母的信,雷鸣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撞邪了,又或者自己真是他爸爸的爷爷。

雷鸣踌躇地站在茶楼下,想了许多,一看见袁奇风回来了,他就大声说:“你们俩个去哪了,急死我了!”

“你怎么来了?”袁奇风走过去问。

叶小清也问:“你好几天不见人,脸色怎么这么差了?”

“进去再说吧。”雷鸣心神不宁地答。

袁奇风认识雷鸣这么久,没看见过他气色这么差,当即不再多问,把门打开后就把人请进去。叶小清也暗暗地觉得不对劲,跟进茶楼里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听雷鸣说明来意。雷鸣坐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喝了袁奇风递来的热茶,他才慢慢地说这一次轮到他撞邪了。雷鸣八子极硬,通常都是叶小清撞邪,谁都没想到雷鸣也会这样。

原来,这段时间天津冒出五个无头凶案,大致情况都是死者生前没有自杀的征兆,可却一转眼就自杀身亡了。起初第一个案子,雷鸣还不在意,随着类似的案件增加,他才觉得这些事非同寻常。那五个死者没有交集,看似生前互不相识,直到前几天雷鸣才找到一个线索,那就是这五个人在11月底参加过一个养老院的晚会。

叶小清心头一紧,11月底的养老院晚会?莫非是吉利养老院的那场晚会?

第四章 屠宰

叶小清想要问雷鸣,袁奇风却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先别打断雷鸣。只听,雷鸣继续说,他自从跟了那些案子,家里就渐渐不对劲了。除了纸钱、黑影,还有纯净水都变绿了,还有许多小虫在里面游。今天刚买回来的肉,几分钟就腐烂了,还有蛆虫在上面蠕动。雷鸣虽然不害怕,但很困扰他,折腾了几天几夜,搞得他身体都差了。

雷鸣说完就猛地喝了一大口热茶,叶小清心疼地问:“警察不是有煞气吗?一般不会撞邪吧?”

袁奇风接过话来:“凡事总有例外,如果邪物很强,煞气就挡不住了。雷鸣,你有没有用试冤纸检测过那些死者的血?”

雷鸣咽下热茶,苦笑道:“你当我那么傻,我既然怀疑是悬案,肯定用你的试冤纸检测过了。不过很奇怪啊,那些纸的颜色没变黑,难道那些案子没鬼?”

“你没有有检测过一个来自吉利养老院的死者,她的女儿叫卢桂花?”叶小清追问。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五个死者之一,但试冤纸没反应。”雷鸣一边说,一边看向袁奇风,希望能找到答案。

袁奇风也不肯定,反而问:“是不是你不讲卫生,那些水啊、肉啊才腐烂得那么快?”

雷鸣一听就疲惫地笑了笑,接着又想起了雷母留下的信,爽朗的神色马上暗淡下来。袁奇风见状,他便不再开雷鸣玩笑,转而托腮思索案情。这些死者唯一的交集就是去年11月底的晚会,那场晚会前后几天没死人,也没人失踪,应该不会有人变成厉鬼寻仇。可为什么那场晚会一过,那么多人自杀了,是真的不想活了,还是有察觉不到的邪物在作祟?总不会有人在许愿池许愿杀人,所以那些人才死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抓不到凶手了。

雷鸣这段时间压力实在太大了,为了能够好好休息,他就问袁奇风能不能到他家摆几个辟邪阵法。袁奇风想都不想,立刻应承下来,也许是他心里歉疚,多为雷家做点事,心里才会好受一点儿。叶小清想跟去帮忙,但雷鸣不想劳累她,因此劝她先回家休息。要不,如果路上堵几次车的话,叶小清回到家肯定就天黑了。

叶小清怕她给雷鸣添麻烦,只好一个人先走,只要有袁奇风在,雷鸣肯定会没事的。回家的路上,叶小清果然遇到好几次堵车,当她回到小洋楼时,天已经黑了。夜晚,小洋楼一带没有什么行人,因为鬼故事传来了,所以行人宁可绕个大弯子都不从小洋楼门前经过。叶小清自以为胆子大了,雄赳赳地走进巷子里,不料今晚竟有个人站在小洋楼的铁门外。

“是谁?”叶小清迟疑地停住脚步,当看到地上有那个人的影子,她才放心地继续走过去。

“小清,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一天了。”那人远远地就说话了。

叶小清听这声音就高兴起来:“哥,你怎么来了?我们好久没见了!”

叶小明乐呵呵地一笑,和叶小清走上小洋楼,听她唠叨这段时间的事。叶小清一路上都在想江伯的话,早想见叶小明一面了,没想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叶小明自动出现了。叶小清把江伯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叶小明不在意地笑了笑,叫叶小清别放在心上,老人家嘛,容易胡思乱想。可叶小清没有注意到,她和叶小明一上楼,路灯下拉长的两个影子就忽然少了一个,像是化做黑烟散掉了。

进屋后,叶小清把灯打亮,等叶小明坐下后,她就说起他们的爸爸。叶父名叫叶亏天,多年前从老田村逃出来,然后才落脚于四川江城县。叶小清把在黑梨山的事一一讲明,可叶小明半点都不惊讶,好像早就知道那些事了。叶小清很怕失去最后的亲人,这一次,她死缠烂打地要求叶小明办个手机,免得关键时候总找不到人。叶小明没答应,也没不答应,正当叶小清想假装生气时,屋里的灯就灭了,水管也爆了。

“这破房子,三天两头有问题!”叶小清心烦道,“哥,你先坐一下,我去打个电话叫人来修水管。”

“哥!哥?”叶小清黑暗里叫了几声,没听见叶小明的回答。

“奇怪!人去哪了?”叶小清在黑暗里摸索了一会儿,忽然就摸到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灯久久不亮,叶小清有点慌了,很怕眼前的人是个鬼。乱摸一通后,叶小清摸到了对方身上温温热热的,马上就心安下来,这肯定不是鬼了。

“摸够了没?”

叶小清听罢,赶紧把手撤回来,这人不是叶小明,是袁奇风!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哥哥不见了,出现在这里的会是袁奇风?袁奇风不是去雷鸣家了吗?黑暗里,袁奇风懒洋洋地点起一团火,任其飘在空气里,过了好一会儿,电力才恢复正常。叶小清看到袁奇风,心里安定不少,可看不到叶小明了,她又有点心慌。要是她哥哥还在这里,那就可以介绍他和袁奇风认识了。

“你没事吧?”袁奇风温柔地问。

“我?我有什么事?”叶小清糊涂地问,“你怎么突然来了?刚才你还不在这里。”

“我用换位术赶来的!”袁奇风一边解释,一边在屋子里走动。

“你找什么?”叶小清像个小跟班一样追在后面。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是不是见鬼了?”袁奇风极其认真地问。

“你才见鬼了!”叶小清板着脸说,“刚才我哥来了,可停电了一会儿,他可能又走了。”

“叶小明?又是那个神出鬼没的叶小明?”袁奇风心一沉,在心里说,“在没有弄清叶小明是人是鬼前,这屋子不能再住下去了!”

叶小清不知道,在她回家后,雷鸣打了个电话过来,想问她安全到家没。可是,雷鸣怎么都打不通电话,电话里老说对方不在服务区内。袁奇风也试着打了几次,一样打不通,用座机打也不行。雷鸣忙问,会不会小洋楼又有鬼出现了,不然好端端地怎么打不通电话。袁奇风起初没在意,因为他对叶小清的手机施过法术,使其在鬼魂出现时也能联系外界。

袁奇风感到事情不对,怀疑叶小清遇险了,于是就用换位术匆忙地赶到天津东站这边的小洋楼里。刚到的那一刻,袁奇风就感应到一股冲天的鬼气,附近的路灯都因此熄灭了。这股鬼气和张天师的完全不同,袁奇风好几次遇到过,可就是抓不到鬼气的源头。当他听叶小清说,叶小明刚刚出现过,他更是怀疑叶小明绝非善类。

“你在想什么?”看到袁奇风阴沉着脸,叶小清壮起胆子问。

“你收拾一下东西,我带你去茶楼那边住几晚吧。”袁奇风此话一出,别说叶小清,就连他都愣住了。到底他是想保护叶小清,还是想找个借口和叶小清在一起?

“去你家?”叶小清觉得自己在做梦,袁奇风怎么可能那么主动地叫她过去。

“别废话!快一点!养老院的鬼来找你了,你想学雷鸣不能睡个安稳觉,你就继续待在这里吧。”袁奇风又变得冷冰冰的。

叶小清看了看屋里爆烈的水管,心说今晚来不及叫人修理了,不如听袁奇风的劝,先离开几天好了。再说了,万一养老院的鬼真来了,她可不敢一个人面对。想到这儿,叶小清就窃喜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和袁奇风离开小洋楼。可在收拾衣服时,叶小清忽然僵住了,现在的事不是她今天要许的愿吗?多一点和袁奇风相处的时间?不会吧!叶小清惊得身子一颤,今天路过养老院外的池子时,袁奇风明明把她来走了,她没机会许愿啊!

莫非,世界上有那么热心的神仙,别人还没许愿,神仙就积极主动地帮忙实现?

“又怎么了?”袁奇风看叶小清愣住了,他就走过去问。

“没事!”叶小清没说实话,只是满脑子的问号,不敢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愿望了。

等叶小清收拾好了,袁奇风就抓住她的手,用换位术带她回到茶楼里。叶小清最怕换位术,每次被这法术带来带去的,她就比晕车还厉害,一定要吐到黄胆水都出来才罢休。袁奇风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他努力改进换位术,现在自己不会头晕了,但被他带走的人还是会有强烈的晕车晕船反应。看着叶小清在卫生间里呕吐,袁奇风决定今晚暂缓去养老院,免得她人昏倒在茶楼里。

而这时候,养老院的老人们也在卫生间里洗澡,江伯最后一个进去,边洗还边唱歌。江伯脱掉衣服,拧开了热水蓬头,闭着眼睛洗头发,可却忽然觉得有人在摸他的头。谁?江伯一阵惊慌,卫生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房间里其他老人也去找别的老人聊天了,不可能还有其他人!江伯害怕地用毛巾抹了抹眼睛,吃力地睁开双眼,在狭窄的卫生间里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别人。

“啦啦啦啦啦……”

卫生间里响起一声曲调,像是有人在哼歌,江伯想擦干身子跑出去,可脚底一滑,头重重地撞到水管,鲜血立刻迸射到青色的瓷砖上。江伯痛苦地翻了身,想要呼救,这时候卫生间的镜子砰砰地跳了一下,接着砸到了江伯的脑袋上。

在镜子从墙上落下来的那一刻,江伯从翻滚的镜面里看到了一个画面,瞬间就想起晚会上发生的一件事——那就是让这些人丧命的原因。无奈,江伯刚想起来,他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第五章 镜子

夜深了,叶小清丝毫没有睡意,很想找袁奇风聊一会儿。倒不是她色心又起了,而是想问一问雷鸣的状况,今天行事匆匆,她根本没和雷鸣说上几句话。袁奇风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叶小清睡的房间是袁奇风特意整理出来的,免得他的床又被人抢了去。又过了半小时,叶小清来来回回开门好几次了,可依旧没勇气去敲袁奇风的房门。

叶小清徘徊在门外,手里握着手机,可打不通雷鸣的电话,那家伙已经关机了。不知道雷鸣的情况,叶小清睡不着,自从雷母走了,雷鸣变得忧郁了,很少主动说自己的事。尤其知道雷鸣撞邪了,叶小清很想找机会帮个忙,要知道雷鸣每次都义不容辞地来帮她,她可一次没帮过人家。

这时候,袁奇风把房门打开了:“你怎么在外面走来走去的,吵得我睡不着。”

叶小清心说,你耳朵要不要那么敏锐,我走得很轻了,这样都能听见?

“既然你还醒着,那到我房间里来一趟吧,我有话跟你说。”袁奇风嘴上说他睡了,可衣服还是今天穿的,并没有脱掉。

叶小清知道袁奇风对她没兴趣,很放心地走进房间里,然后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房间的里书桌上摆了很多资料,有笔记、旧报纸、黑白照片、还有一杯浓茶。叶小清一看就明白了,袁奇风在研究事情,还没有睡呢。可叶小清不明白,那些资料都和她有关,和那座江城县孤儿院有关。

袁奇风本来不想捅破这事,可再不说的话,谁能保证今天的情况不再发生?他做出这个决定,除了叶小清又一出现,还和雷鸣有关系。因为袁奇风今天一到雷鸣家里,雷鸣就拿了一封信出来,然后问最近出现的怪事会不会和信有关。那封信是雷母写的,里面的内容和雷鸣身世有关,袁奇风犹豫地接过信看了一遍,惊讶的程度不亚于雷鸣初看的反应。

袁奇风心思缜密,比警察还要厉害,他一眼就瞧出信里的问题。因为雷家有一女一子,女的是雷小雨,男的是雷鸣。雷小雨是姐姐,雷鸣是弟弟。如若雷母不能生育,何以先有雷小雨?一问,雷鸣也说第一次看信时,同样觉得不解。这段时间他没说出来,一方面是还未消化这封信,另一方面是查探了雷家的过往。

在雷母嫁进雷家后,过了一段时间,雷母因为不能生育,她到西南的一所孤儿院接养了一个小女孩。雷父本不同意,可雷母不能生孩子,他除了答应没别的选择。那个年代,离婚不像现在那么普通,雷父不甘心,也得顾及面子。幸好,雷鸣后来出生了,这才让雷父渐渐地有了笑容。可让雷鸣惊讶的是,当他查阅了雷母保留的文件,雷小雨竟是从江城县孤儿院接养的。

在黄河悬崖上,雷鸣也目睹过叶小清的诡异,因此当他找到一些江城县孤儿院的资料,马上就找个借口让袁奇风去他那里一趟。袁奇风浏览了那些资料,其中几张照片吸引了他,那都是雷家俩老以前拍的。照理说,接养儿女时,儿女如果还小,没有什么记忆的话,他们一般都会把接养的事实隐瞒。雷小雨虽然很小,不可能有记忆,但孤儿院里竟然有一棵古老的桃木。

那棵桃木在照片上很普通,可雷母当时一定认出来了,那是肥城桃木,或者说是东海灵木。得益于桃木的庇佑,孤儿院里散发的哀怨才没有引来邪物,否则孤儿院这种天然引鬼的地方,怎么会太平了好几年。

袁奇风先把照片摆出来,再将雷鸣的事告诉叶小清,这也是雷鸣的要求。雷鸣料到叶小清今天没跟去,肯定睡不安稳,所以在袁奇风赶去小洋楼时,他就把事情托付给袁奇风了。话说回来,袁奇风很矛盾,他很开心叶小清又到茶楼小住几日,可一想到雷鸣,他又闷闷地关在房里研究资料。

当叶小清得知雷鸣的心事,她马上说:“这么大的事,他居然现在才说,真不把我们当朋友!”

袁奇风当时也是这么想,不过雷鸣这么做情有可原,换谁都不能立刻接受。这段时间里,雷鸣为了证实信中提到的事,还特地趁学习时调查取证。直到确定了雷母所写的事千真万确,雷鸣才敢和他们说起,不然就永远埋在心中了。

叶小清只发了一下子的牢骚,然后将视线放在那几在照片上,那熟悉的建筑让她瞬间想要落泪。按时间先后计算,雷小雨应该早于叶小清来到江城县孤儿院,所以她们肯定没有见面。孤儿院里的桃树春天开花,晚夏结果,小孩子们经常爬树偷果,因而经常被江伯教训。后来孤儿院倒塌了,院中的大桃树也不见了。

袁奇风先抛点饵,等叶小清渐渐回忆起旧事,他就劈头直问:“我从雷鸣手里拿了点资料过来,再加上自己整理出来的,好像……孤儿院没接收过叶小明这个人。“叶小清不以为然:“你们的资料不全吧?都过去这么久了,户籍资料都能出错,接收文件肯定也有出入。”

袁奇风还想说点什么,马小田却打了个电话过来,原来养老院有个老人出意外死了,大家都传言是鬼干的。马小田这么晚还敢打搅袁奇风,是因为死者叫江伯,江伯今天还和叶小清说过话。今晚又死了一个人,马小田的爷爷嚷着要离开养老院,他已经把人接走了,但其他老人没人管了,所以闹也没用。

“怎么了?”袁奇风一挂电话,叶小清就凑过去问。

“江伯死了。”袁奇风转身说。

“啊?我们下午还说过话的,怎么就……”叶小清怔住了。

“我要去养老院一趟,你要去吗?”袁奇风颇为头疼地问。

“去!”叶小清连忙答道。

一阵旋转,袁奇风就抓着叶小清的手来到吉利养老院的巷子里,有一只流浪狗在觅食,被突然出现的俩人吓得屁滚尿流。叶小清怕死了换位术,一到了巷子里,站不稳的她立马倒下去。幸亏,袁奇风眼疾手快地抱住叶小清,不然她就一脸摔进热气腾腾的狗屎里了。这一转一翻,叶小清脑海极度混乱,又想起了悬崖上的事。她嘀咕,一定是那段时间的事太恐怖了,所以才不时地想起来吧。

“不好意思!”叶小清急忙道歉。

袁奇风以前总觉得叶小清这样很讨厌,可时间一长,他觉得这女人战战兢兢竟有点可爱。他们在巷子里逗留了几分钟,然后才慢悠悠地走到养老院大门前,想要看一看院子里的情况。袁奇风老远就闻到常人闻不到的邪气,这种邪气像烟火味,说具体点的,就像火葬厂里的味道。不过,邪气不浓,如果不是邪物很弱,那邪物很可能是从远处动手的。

刑侦人员没有来,可能他们定性为意外事故,只有一群救护人员来了。可江伯死透了,肉都硬了,不可能再救得回来。叶小清看到江伯的尸体被拖走,很想追上去,但怕其他人误会,她只能目送江伯最后一程。

附近的居民下楼围观,议论纷纷:“怎么又死人了?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听说王院长也死了,还是白天死的,可能是人杀的吧?”

“唉,希望我老了不用去养老院,这里的老人真可怜!”

叶小清听在耳里,想在心里,这群老人当真可怜吗?这段时间见到的鬼,哪一个不是为了生前的不满和冤屈来报仇杀人的的。如果一个人正气凛然,即便天天走坟地也不用害怕。可老人们都说,这里的怪事是从去年11月底开始的,那段时间前后都没死过人,也没人失踪,谁会找这群老人报仇?

袁奇风趁养老院铁门还开着,便和叶小清一起走进去,想到现场去看一眼。邪物肯定已经走掉了,没有留下来。袁奇风很想对养老院用连心术,这样邪物再来作祟,他就能感应到了。但连心术通常用于一处小地方,或者一个人的身上。虽然养老院不大也不小,但袁奇风如果在养院老每一处都用连心术,那么邪物入侵时,他的心脏便会疼到爆裂。

卢桂花正在养老院里走动,本来她已经回家了,可江伯出事了,她又马上跑过来。现在天黑了,卢桂花不敢把五岁的儿子留在家中,于是将他一起带到养老院里。那小孩叫奇奇,长得有点像女孩子,也像女孩子一样怕生,只喜欢粘着他妈妈。卢桂花之前跟叶小清说过,她老公车祸死了,奇奇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其中的辛苦那是不用说的。

叶小清见到卢桂花,马上打了个招呼:“大姐,我是叶小清,我们之前见过面的!”

“我知道!”卢桂花只顾着看袁奇风,“我听马大爷说过,你男朋友好像懂一点……”

“他不是我男朋友!”叶小清最怕别人误会,每次一被误会,袁奇风就要生气。

奇怪的是,这一次袁奇风没生气,而是平心静气地问:“卢大姐,江伯真的是洗澡摔死的吗?”

“咳、咳!”叶小清假装咳嗽提醒,奇奇还在卢桂花后面,不要在小孩面前说这些事。

卢桂花面露难色,想说点事,又怕吓着奇奇。于是,卢桂花就问明天能不能找袁奇风见个面,因为她家里好像也有不干净的东西,她很怕是养老院里的东西跟回去了。袁奇风一听说张民和卢桂花接触过,马上就答应了卢桂花的请求。由于奇奇一直闹着回家,卢桂花只好带着奇奇先去办公室坐着,免得孩子在夜里担惊受怕的。

在卢桂花转身要走时,袁奇风忽然叫住她:“卢大姐,院里的镜子以前就装了吗?”

“不是啊!那些镜子是去年晚会前装上去的,是市里一个企业赞助的。”卢桂花答完,马上就带着惊怕的奇奇走掉了。

叶小清狐疑地问:“那些镜子有什么问题?”

“我现在也不清楚,那些镜子都是新的,又没招惹谁,不知道案子里为什么几次出现。”袁奇风琢磨道。

养老院每个房间都有几面新镜子,每栋楼下也有一面大镜子,叶小清不安地看向一栋楼,却见到一只会动的黑影在草地上游窜,在浑浊的光影里像条狗一样。不用叶小清提醒,袁奇风也注意到了,那只黑影很快就游进一楼的一面大镜子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第六章 录象

那面镜子在夜里反射着蒙蒙的黄色灯光,从草地这边往一楼看,镜子就像一只方形的黄色眼睛。袁奇风信步走过去,有几个裹着棉袄的老人本来也在楼下,可他们一看见生人就纷纷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叶小清跟在袁奇风身后,一路哆嗦地小跑向那栋矮楼下,不时地还抬眼望向楼上探头出来窥视的老人。

“他们有话不说,非要装神弄鬼地躲在楼上,真是气人!”叶小清心说。

袁奇风也注意到老人们的反应,这群老人不像年轻人,对鬼神之事不会嗤之以鼻,反而会传得很凶。老人害怕是正常的,他们可能并不知情。要不然,马老爷在养老院宣传袁奇风会驱邪,心虚的人肯定要来找他求救,就如卢桂花那样。灵异事件里最怕的不是邪灵多厉害,而是自己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惹得邪灵怒火中烧,死到临头才知错。

想着,袁奇风已来到镜子跟前,往镜面仔细一瞧,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话说回来,黑影溜到镜子里时,袁奇风也没察觉出明显的邪气。很可能,黑影只是一种邪术,并不是邪物真身。叶小清歪着头观察镜子,里面映现的画面很正常,黑影不见踪影,估计已经跑掉了。她想问袁奇风,江伯是不是死在黑影手里,可袁奇风不说话,她又不敢出声打搅。

“你站到旁边去。”袁奇风提醒叶小清,然后将手套脱下来,把手掌贴在冰冷的镜面上。

叶小清明白,袁奇风要用法术了,可很多老人都暗中窥视着他们,这样做恐怕又会重蹈覆辙。当初在黑梨山里,袁奇风好心帮忙,结果却引来大家的怀疑与不信任。袁奇风不像叶小清想得那么深,一把手掌贴上去,镜面上就流溢出温暖的金光。袁奇风这么做和警察追逃犯差不多,既然黑影从镜子里溜走,他就要追寻留下的痕迹找到邪物真身。

好在养老院楼下有数盏电灯,黄色的光线反射在镜子上,从远处很很分辨出袁奇风弄出的金光。那些金光像滚动的烟云,美得绚烂,叶小清正看得入神,镜子就不再反射养老院的景观,而是折射出一个灯火通亮的房间,那里有几个老人围着说话。那应该是养老院其中一个房间,但具体是哪一个,一瞬间根本分辨不出来。因为画面还未成形,袁奇风手掌渗出的金光就被吹散了,镜子也震出许多裂纹来。

“那不是养老院的一个房间吗?”叶小清将头歪到镜子前,看到裂纹里照出几十个属于她的脑袋。

“这……”袁奇风也很意外,他以为会看到阴沟、暗室什么的,没想到居然是养老院的一个房间。

“镜子裂了,我们先走吧,其他人都盯着你呢。”叶小清想逃之夭夭,免得大家又误会袁奇风是幕后黑手。

袁奇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其他老人也没敢下来,镜子裂没裂,只有他和叶小清才知道。刚才看到的画面,明明是几个老人,房间里那么明亮,怎么可能是邪气的源头?养老院的房间都一样,老人长得也差不多,袁奇风一时记不住那几个老人是谁。总不会是老人们闹别扭,所以学了邪术杀人吧?不过这种邪术不像人类用的,也不是初学者能掌握的,但镜子追踪绝对不会有错。

袁奇风不理会叶小清的催促,离开大镜子后,他又走到中心草地上,环视了周围的楼房。弥漫的邪气很淡,看不出源头在附近。袁奇风担心邪物钻进老人的房间里潜伏起来了,所以决定在养老院里多待一会儿。可袁奇风和叶小清是年轻人,他们一进养老院就特别显眼,很难伪装自己。再加上夜里刚死过人,生人留在里面太久,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叶小清很在意别人的眼光,正愁怎么把顽固的袁奇风劝走,卢桂花就牵着儿子奇奇走过来。奇奇牵着卢桂花的手手,一副惊惊怕怕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回家。叶小清理解奇奇的恐惧,毕竟养老院附近全是老式筒子楼,巷子里路灯都不多几盏,即便是成年人也有些害怕。

卢桂花一走来就说:“你们还在这里?对了,现在院里要关门了,你们……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家?”

“去你家?”叶小清疑问。

“我家最近有点不干净,我跟马大爷打听过,你们不是普通人,能不能跟我去看看。我家离这里很近的,拜托了,不然我晚上都睡不着,奇奇也老是惊醒。”卢桂花央求道。

袁奇风正愁没地方问养老院的情况,于是痛快地答应:“好吧。”

叶小清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她不怕别人冤枉她,就怕别人冤枉袁奇风。现在卢桂花把他们带走,其他围观的老人就不会再怀疑了。卢桂花之前在小洋楼对叶小清发过一通脾气,今晚看到她和袁奇风在一起,她就找机会赔了个不是。叶小清没有记在心上,相反还担心卢桂花家里闹鬼,会让奇奇晚上睡不好。

卢桂花的家里养老院隔了五条街,每条街都不宽,走过去十分钟就可以了。又一次路过许愿池时,叶小清心疑地问卢桂花,许愿池的传闻怎么来的。走在阴暗的小道上,卢桂花对许愿池的传闻很屑,直说那是附近居民瞎编的。因为卢桂花许过一个愿,根本没实现,反而愿望破灭了。

“怎么说?”叶小清慌张地问。

“我那时刚生了孩子,老公经常在外地跑,所以我就去许愿让老公出入平安。结果刚过去几个小时,我老公就死在陕西的一条公路上了。这五年来,我又上班,又要把奇奇拉扯大……如果以前没许那个愿,或许……”卢桂花说着说着就想哭了,奇奇懂事地叫妈妈别哭,这才让卢桂花止住眼泪。

叶小清不敢再问下去,可又觉得那池子很灵,因为她的愿望实现了。不过,她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愿望都实现了,也许有的成真,有的会往相反的方向实现。

“许愿的事都是骗人的,不用当真。”袁奇风这时说话了。

卢桂花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她就举手指着前方:“那就是我家了,我家在二楼。”

袁奇风顺势望去,那些筒子楼像碉堡一样,林立在狭窄的街道边,雪堆在路边都是黑色的。卢桂花家的房子的确有邪气包裹着,但这和养老院的不大一样。换一种说话,养老院的邪气是毒蛇,卢桂花家的邪气是野猫。卢家的邪气不强,不像是害人的,很像到处闲逛的游魂留下的。

“你们家没什么大问题,我上去给留几道符就可以了。”袁奇风走上楼时说。

“真的吗?我一开始不相信有脏东西的,可最近几天夜里的声响越来越明显了。是不是养老院里的东西跟来了?”卢桂花担心地问。

袁奇风摇头说:“不是。”

“卢大姐,你相信他,有他在,不会有事的。”叶小清会意地说,免得卢桂花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