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由于秦含真介入,阿寿与他的一干属下便认定了蜀王世子的后院有问题,设法通过官兵那边的熟人,借口要进行雨灾后的清理和重建的工作,由官方出面雇了一帮工人去干活,一边将蜀王世子府的劳力排挤在外,一边转而从顾家宅子后院下手,寻找那地道的蛛丝蚂迹。

阿寿他们找来的人干了两三天,还没发现什么具体的证据,只觉得顾家后院的排水不太正常,佛堂后方地面也有近期动过土的痕迹,但还没来得及查验清楚是怎么回事,大火就烧起来了,把顾家的佛堂与蜀王世子府的后院都付之一炬。别说什么蛛丝蚂迹了,就算是地道真的存在,在清理完现场火灾后的废墟之前,他们也没法发现地底下存在什么有用的东西。

袁同知把前后思路给捋顺了,就忍不住冷笑道:“居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挖出了地道来,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若不是老天爷看不过眼,连下了一个多月的大雨,把那地道给泡出来了,还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它呢。那群废物到底在干些什么?!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府第,三四十个人天天盯着,转着围墙转,居然还能叫人钻到空子!”

赵陌摸了摸鼻子:“袁大人也别太苛责了,事实上……我们还没发现地道呢。这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有证据的。”

袁同知冷笑:“就算没有证据,除了地道,还有什么别的可能?!蜀王世子能给那群假客商送做过手脚的帛金,就可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既是一伙儿的,两边人住在隔壁,中间隔着一条夹巷,天天有人在巷中巡逻,他们也没法掩人耳目地飞檐走壁,来往于两座宅子之间。虽然有一堵墙是连在一处的,可那墙高得很,又没有漏窗什么的,更没有门,连狗洞都没有!他们不可能通过墙上的任何机关私下会面,除了地道,就没别的法子了。而若不是为了地道,那群假客商也犯不着租住在顾家的宅子里!”

袁同知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动摇。他既然觉得地道是真的存在的,那即使火场如今已是一片废墟,难以整理,他也依旧觉得那是最直观的突破口:“大火能烧起来,还蔓延得这么广,便是守卫的官兵没有尽到责任,他们需得为自己的疏失赔罪!叫他们去清理废墟,要把所有东西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哪怕是地面烧坏了的土石砖瓦,也不能放过!我要看到他们把发生过火灾的地方全都整理成一片白地,直接就能在上面盖房子的那种,才能放过他们。若是到时候仍旧没发现地道的痕迹,大不了让那些兔崽子们再把盖房的工匠寻来,重新替蜀王世子与顾长史把房舍盖好了!”

如果要盖房子,那就少不了挖地打地基,到时候,还有什么地道会找不出来?

赵陌对此无语了:“既然袁大人觉得这么做好,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袁同知转头看向了他:“这事儿只怕还得落在郡王爷的身上。”

赵陌睁大了双眼:“什么?为什么?!”他都要成亲了,难道还不能清闲几天?!

袁同知笑了笑:“一事不烦二主。郡王爷一直在盯着此事,手下的人想必也做熟了,临时换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交接不顺的地方,耽误了大事呢?倒不如仍旧请郡王爷的人担下这个重责大任,我再从密谍司派几个好手从旁协助,也是为郡王爷正名的意思。如此,郡王爷不必再担心犯忌的事儿了,我们密谍司也能跟着沾点儿光,立下一个大功来。”

赵陌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若有密谍司协助,我让手下的人继续跟进此事,也没什么问题。可袁大人不打算与我一同合作么?”说真的,他最熟悉的密谍司官员就是袁同知了,两人过去的合作还算愉快,若是要换人,他也不知道会换成什么性情的人来,自然更希望与熟人共事。

但袁同知表示他很遗憾:“我有差使在身,不日就要离京,实在无法分|身顾及,只能期盼下次还有机会,能与郡王爷共事了。不过我想,这一天应该不会让我等太久。”

赵陌皱了皱眉头:“你要离京?”怎么偏偏在这时候?难道近日地方上发生了什么大案要案么?

袁同知却透露了一点风声,否定了他的这个猜想:“不是的,皇上命我往北边走一趟。郡王爷应当心里有数,否则我就不会说,我们再次共事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赵陌吃了一惊,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竟然是你么?!”

袁同知笑了笑,问他:“不知在我出发之前,郡王爷这儿可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详细告诉我知道的?”

赵陌叹了口气:“有用的消息,我都已经报上去了。北边的人在我们南边动的手脚不多,只是几个冒名的客商在暗中筹措军资罢了。这事儿应该已经有好些年了,我们只来得及把最近一批军资截下,其他的早就送到北边去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将知道的事都跟袁大人你说一遍吧。我手下也有人一路跟着我办事,我知道的,他都清楚,你把人带走,只要等你回京时,把人全须全尾地交回给我,其他的我不管。”

袁同知顿时笑了,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那就多谢郡王爷的好意了。”

赵陌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好说。只要袁大人日后少坑我些就好了。”

袁同知只是笑而不语。

他俩交接了半日,连午饭都不曾好生吃。等到天色将黑,赵陌才把人送走了,整个人倒在罗汉床上,只觉得劳心劳力。

阿寿来报:“郡王爷可还好?永嘉侯夫人打发人过来相请,说是让郡王爷过去吃晚饭呢。”

赵陌立时翻身起来:“我回京都快两日了,还没向舅爷爷舅奶奶请安呢,可不能再晚过去了。”他吩咐阿寿,“叫人去别院把我的干净衣裳送过来,我梳洗一下。忙了这一日,身上都是汗。”

阿寿连忙下令,不一会儿,便有人将赵陌的衣裳鞋袜送了过来。赵陌匆匆忙忙梳洗过,换了干净衣裳,抬脚就出了郡王府的大门,赶往永嘉侯府去了。

秦柏与牛氏热情地欢迎了赵陌的到来,牛氏还心疼地拉着他的手道:“一个月不见,怎么黑了又瘦了?很辛苦吧?路上可吃好了?可睡好了?身边的人是怎么侍候的?竟然叫你晒成了这模样!”

就连秦平,也平心静气地说一句:“这一路辛苦了。我听说你把差事办得很好,皇上已经嘉奖了你。这也是你的体面,不可骄傲。”

赵陌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恭敬地起身领训:“小婿不敢。皇上愿意将差事交给小婿,就是对小婿的信任,小婿断不敢辜负了皇上的期许。”

因他说了“小婿”二字,秦平原本平静的脸上顿时扭曲了一下。想到女儿婚期将近,再过几日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心情顿时浮躁起来。

赵陌察觉到了,战战兢兢地坐下,却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他满怀期待地扫视了一眼屋内。他的未婚妻秦含真在哪儿呢?此时此刻,他最想见到的就是她了!

水龙吟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不见

秦含真此时此刻也很想见到未婚夫赵陌。可惜,她如今还留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呢。

从祖父秦柏与祖母牛氏确定了要请赵陌来家吃晚饭开始,秦含真就被家人劝着留在了院子中,不许到前头去与赵陌见面。即将要成婚的新人还是有规矩礼数要守的,婚前一个月,他们论理都不应该相见。因此,即使秦含真与赵陌分别已经一月有余,彼此想念得紧,长辈们也没有松口的意思。

秦含真只好守在自个儿的屋子里,站在窗前眺望前院方面,唉声叹气。

就连蔡胜男送来的晚饭,她都没心情去吃,只在心里猜度着,赵陌眼下正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什么?

蔡胜男见到她这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得偷偷露出了笑意来。

其实,蔡胜男自个儿也是新婚不到半年的新嫁娘,按理说,也正处于夫妻关系最甜蜜的阶段呢。但她嫁给秦平,有各种缘由,却独独没有男女之情。婚后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彼此都觉得很平静安然,对这样的生活非常满意,但这依然不是爱情。蔡胜男还年轻,可她真的没法体会秦含真眼下的心情。只不过,看到这对年轻的未婚夫妻之间如此甜蜜,她心里也为他们高兴就是了。

蔡胜男柔声安抚秦含真:“就差几日的功夫了,时间一眨眼就会过去,安心等吧。今晚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还熬了补身子的汤,多吃一些,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成亲那日,你才会有好气色。”

秦含真谢过继母,但视线还是忍不住朝正院的方向瞧。赵陌还没回来时就算了,如今知道他就在离她直线距离只有一百米左右远的地方,她怎么可能平静得下来?

蔡胜男见状,只能微笑着摇了摇头,径自离开了。她是先给继女送晚饭过来的,还得出去与公婆丈夫一道,招待未来女婿用饭呢。

蔡胜男走了,秦含真在丫头们的催促下,来到桌边吃饭,却没什么胃口,只随意吃了半碗饭,喝了碗汤,也就放下了筷箸。

丰儿陪她用饭,还没吃得半饱呢,见状也只好放下碗筷:“姑娘这是做什么呢?四奶奶也说了,再有几日,你跟郡王爷就成亲了,你就忍一忍嘛!只当作他如今还没回京就是了。前几日你也没象今天这般坐立不安。”

秦含真嗔了她一眼:“说得我好象很不矜持似的,我哪儿有坐立不安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只不过……”顿了一顿,“就是上回阿寿说的那件事,十来天都没下文,我这不是心急想知道更多的内情吗?外头能打听到的消息,就只有说蜀王世子府火灾的事儿,旁的再没别的了,叫我怎么不心急?”

丰儿哂道:“十来天都没见姑娘着急成这样,我不也是心急么,并不是在说姑娘不矜持,就盼着几天的时间赶紧过去,最好明儿就能跟郡王爷成亲了呢!”

秦含真白了她一眼,拿起筷子挟了肉菜往她碗里一放:“赶紧吃你的吧!一会儿没吃饱,没两个时辰就饿了,半夜里还要起来寻点心垫肚子,引得旁人也跟着嘴馋。”

丰儿含笑瞟了瞟她,重新拿起碗筷继续用自己的晚饭。秦含真托腮看向窗外,幽幽地叹了口气。

丰儿吃饱了,放下碗筷,方才不紧不慢地道:“姑娘要是实在想向郡王爷打听什么消息,给他送个信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呢?侯爷夫人并不是拦着不让姑娘与郡王爷见面,只不过是礼数规定了新娘新郎婚前不得相见罢了。只要姑娘不去见郡王爷,私底下是送东西还是写信什么的,谁还管呢?”

秦含真看了看她,咬了咬唇:“行啊,那你去帮我捎个口信吧?就当饭后消消食?”

丰儿笑笑:“捎什么口信?万一我记漏了怎么办?姑娘还是直接给郡王爷写一封信吧,只别写得太长了,等人走了再让我送过去,我却是不好拍郡王府的门的。不过,既然是写信了,也不必只写那么几个字,什么别后的离情呀,什么思念的话语呀,姑娘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只管把心里的话都写出来,反正我是不会看的。姑娘写了些啥,我也不知道,不会笑话你。”

秦含真差点儿就要啐丰儿一口了,还没来得及啐,两边脸颊就已经开始发烫起来。不过,如果她真打算给赵陌写信,趁着人还在永嘉侯府的时候,打发丰儿送过去,她就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

她白了丰儿一眼,转身就走向书桌,取了纸笔埋头写字。因顾虑到夜里光线暗,她还把字写得大了一点儿,足足写满了三张纸,塞进自家糊的信封里时,鼓囊囊的一大叠,叫丰儿根本没法塞进袖子里去,揣进怀里也不合适,最后只好用块大帕子包上,直接拿在手里了。

丰儿偷笑着出门:“姑娘别着急,我一时半会儿地回不来,总要等见到了郡王爷,让他看完了姑娘的信,再寻纸笔回信去。姑娘可千万别按捺不住,真跑前头去了。没人发现还罢,若叫人看见了,侯爷和夫人笑话姑娘时,姑娘可别抱怨我。”

秦含真红着脸从桌旁的果碟子里拿了个酸梅蜜饯往她嘴里塞去:“少说两句吧,整天就知道笑话我!我就不信,难道你就没有嫁人的那一天?”

丰儿的笑顿时僵住,脸红了一红,转身走了。

这时候,莲蕊才送了一盏茶上来,瞧见丰儿走远了,还有些吃惊:“丰儿姐姐这就出去了?我还想陪她一道去呢。若遇见什么人问起来,我还能替她打个掩护。”

秦含真道:“她是正经领了我的差事,还怕什么人问呢?”

莲蕊干笑了两声:“我这不是怕别人笑话姑娘么?”

秦含真想了想:“估计真会有人说闲话,但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我跟赵表哥是正经未婚夫妻,没几日就要成亲了,就算相互间相处起来亲近些,也是名正言顺的。别人若有心要做长舌妇,怎么都能寻个由头出来议论议论,无论我会不会派丰儿到前院去,想嚼舌的人还是会嚼舌,顶多就是换个借口,本质还是一样的。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又能怎么办?总不能为了不让任何人说闲话,就不过自个儿日子了吧?还是由得他们去吧。”

见她这么说,莲蕊也没法再多说什么了,只好默默地退了下去,心中暗暗后悔,没有早一日送茶上来。

丰儿到了前头正院,赵陌还在屋里用饭,当着一众长辈们的面,自然没法出来见她。事实上,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压根儿就没留意到丰儿进了正院,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秦柏、牛氏与秦平身上了。自打牛氏说了婚前未婚夫妻不便见面的规矩后,他就没指望过今天真能看到秦含真,因此并未分神。

丰儿站在院门口的游廊下,伸长了脖子往正屋方向瞧,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径自过去。若是让夫人或四奶奶瞧见还好,万一被侯爷或四爷看见了,姑娘都免不了会挨上一顿说。她是不是该做得更隐晦一点?

正犹豫间,阿兴走了过来:“丰儿姑娘怎么在这里?可是郡王妃有话要跟郡王爷说?”

丰儿有些吃惊:“怎么是你?今儿不是……寿管事跟着郡王爷过来么?”

阿兴温和地笑笑:“不是呢,今日是我跟着郡王爷出门。阿寿哥有别的事情要办,眼下还在王府里。”

丰儿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得怎么的,稍稍有些走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我们姑娘有封信送给郡王爷,若是郡王爷一会儿就能回信就更好了。只是如今看起来,他似乎不大方便……”

阿兴看了看正屋方向:“确实不大方便。不过丰儿姑娘只管把信交给我,我会转交给郡王爷的。今儿晚上可能没法回信了,但等到明日,郡王爷从后门递信过来,也容易得很,包管不会让外人知道。”

丰儿再看了屋里一眼,道:“我还是在这里等一会子吧。至少要亲手把信交到郡王爷手上。说不定郡王爷也想知道我们姑娘这个把月过得如何了。”

阿兴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向丰儿告罪一声,又折返西厢的耳房里去用饭了。别看他只是赵陌手下的一个长随兼小管事,永嘉侯府对赵陌身边的人素来都很周到。主人赵陌在正屋里用晚饭,他这个小跟班也有自己的晚饭可用,菜色还都是他往日爱吃的,只是没有酒罢了。他今儿也忙了大半天,正饿着呢。

丰儿就坐在廊下等待,正屋里侍候的大丫头接连来了两个问她是怎么了,得知原委后都笑道:“三姑娘这是想郡王爷了。”没多问什么就走了,后来还来了一个丫头陪丰儿说话,又给她送了一碟子果干来,让她当零嘴吃着打发时间。

终于,等到晚饭结束,赵陌陪秦柏等人再聊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告辞了,免得一会儿街上宵禁了,他再出去晃,就不太好了。

赵陌也没让人送,自个儿直接沿着游廊往外走,走到丰儿附近,便冲她笑:“表妹让你给我送什么来了?”看起来是早就得了信。

丰儿连忙将信双手奉上,又道:“姑娘正等郡王爷回音呢,只是不知道方不方便?还是明日再让人把信送过来?”

赵陌借着廊檐下的灯笼光,匆匆把信看了一遍,脸上便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来:“怎么不方便?我上前头书房一趟,这就给表妹回信,也省得让她多等一晚上了。我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呢,只怕比她还要等不得!”

于是,丰儿回院子复命的时候,身上多了一封厚了一倍有余的回信。若不是时间实在太晚,马上就要宵禁了,赵陌说不定还要再多写几页的纸,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跟秦含真说似的。

丰儿一路走,一路叹着气,只觉得无法相见的姑娘与郡王爷,比从前时常相见的时候还要腻乎,看得她这个做丫头的,也不由得有些牙痛起来了。

水龙吟 第五百九十六章 传信

秦含真这一晚看信看到三更天了才睡下,若不是丰儿一催再催,她还舍不得把灯吹熄了呢。

赵陌这封信里,大半都是在说各种情话、好话,说他在路上如何如何想念她,之后不方便通信时,又是如何如何地懊恼,回京路上,又是如何如何地归心似箭……反正话怎么腻人,他就怎么写了,也不怕把未婚妻腻出个好歹来。

然而,秦含真从前对这样甜腻的话是一向很不感冒的,如今却不知怎的了,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看得爱不释手,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带着不由自主的微笑,双颊发红,看到让人不好意思的地方,还忍不住捂脸了。但捂完脸之后,她又继续“坚强”地带着笑容继续看下去。

等睡觉的时候,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想起丰儿那副惊愕的表情,她又一次忍不住想捂脸了。不过仔细想想,虽然挺不好意思的,可看着信里的字句,她心情又很好。看来写情书什么的,还是谈恋爱的好法子。将来成了亲,是不是也要继续督促赵陌,有空了就给她多写几封情书?

这一晚,秦含真就这么翻来覆去地,直到四更天才睡下了,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双眼下方都出现了黑眼圈,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寻各种东西来孵脸。她可是快要做新娘子的人,当然要把皮肤状态维持到最好,怎么可以顶着一双黑眼圈上花轿?!

因为心虚,她就稍稍偷了一下懒,没去正院陪祖父祖母吃早饭。如今天天下雨,有时候雨势大了,露天走动就会不大方便了,无论是吹了风,淋了雨,还是脚下打滑摔着了,都有一定的危险。为了各人的安全,永嘉侯府上下也不再遵循传统,全家人每天早晚都聚在一处吃饭说话,而是看具体的天气情况,又或是各人的需求。如果不去正院聚餐,只要让丫头去厨房打一声招呼,就会有人把做好的饭食送到院子里。今早也有雨,只是雨势不大罢了,秦含真让丫头分别去正院与厨房说了一声,倒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秦含真也就有了功夫,重新拣起赵陌的来信,开始研究情话以外的那部分内容了。

哪怕只是借口,秦含真在信里问起的事,赵陌还是认真回答了。他将他与袁同知交换的信息告诉了未婚妻,只是没提袁同知新近的差使罢了。秦含真又不熟悉袁同知,自然不会多加关注,就只看与蜀王世子府以及顾家宅子那边相关的消息。

阿寿并非事事都报到秦含真这边来的,因此秦含真并不知道。派去陇东的人手已经上报了消息,他们再三确认过,顾长史的儿子媳妇,身边并没有带着一个年龄对得上的少女,而有人试探过他家老仆妇的口风,对方兴许是根本没提防,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们老爷的外甥女儿跟姑爷那边的亲人住着呢,是表姑娘族里的哥哥嫂子,在朝廷做大官的,养得可精心了!”

等试探的人再进一步探问:“那你们表姑娘可真是好命!遇上这么好的哥哥嫂子,以后是不用愁了。”

那老仆妇却是一撇嘴:“天知道他们是真的好人,还是装出来的?我们表姑娘生得标致,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她更标致的姑娘了。她哥哥嫂子那么精心养着她,又不肯叫她见人,天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

这话对上楚瑜娘在楚家深居简出,连亲友都几乎不见面的情况,似乎已经可以证明她的身份了。

本来赵陌的人还想要打探一下这位顾家表姑娘的具体长相,又或是容貌特征什么的,若能弄到画像就更好了。无奈人家顾教谕也不是傻子,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对家里的下人叮嘱过了,那老仆妇再不肯在外人面前说起表姑娘的事,赵陌的人生怕再继续下去,就会打草惊蛇,只好收了手。

虽然并未打听到顾家表姑娘的长相,但有老仆妇泄露的消息,阿寿已经可以确定顾长史在外孙女的下落上撒了谎。他的外孙女家世比他都清白些,虽然她父亲也是蜀王治下的官员,但早几年就死了,并未被卷入蜀王谋逆案中去,因此连提堂过审的程序都没经过,蜀王谋逆案时,也不曾被人算过旧账。这样的身份,就算回到京城,与楚家人一处生活,也没什么可被人挑剔的,顶多就是外祖父的身份敏感一些,会被人猜疑罢了。既然如此,顾长史隐瞒她的去处做什么?除非,他外孙女眼下的去向,真的是个秘密?

除了他外孙女隐瞒了身份,改了家世,进宫应选去了,又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呢?

赵陌一回京,阿寿就把这个调查结果报给了他知道。由于楚良媛已经在东宫了,赵陌也不太着急。他早已提醒过太子殿下,楚良媛的身份可能有点儿问题,光是她在闺中时不见外人的行为,就够奇怪的,若不是太子妃执意要选中她,她在太后那边早就被涮下去了。如今她虽然进了东宫,也被册封了位份,却不曾真正得到过太子的宠幸,就可见太子殿下对她的戒备。赵陌打算另寻一个机会,私下告知太子殿下调查结果。只是到底缺了明确证明楚良媛身世的证据,就算让太子殿下知道了,也不过是让他继续戒备楚良媛罢了。

然而,楚家做出这等不合规矩的事,已经有些出格了,也不知道楚正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太子殿下日后估计会对他生出警惕之心来,绝不会再如从前那般重用他。

说完了顾家外孙女,赵陌在信中也说到了顾家后院与蜀王世子府后院的那场大火。他也是刚得到消息不久,因此没有说得太详细。可以想见的,是线索再一次中断了,但又算不上是完全没有线索。大火也许烧毁了很多东西,但地道只要存在过,就不可能被一场大火完全销毁了所有踪迹。蜀王世子可能觉得自己这把火放得聪明,及时拦住了官兵挖掘的动作,然而,又何尝不是把这片废墟交到了官方手中?

如今,朝廷要是下令,让工部或宗人府的人出面去负责蜀王世子府后院的重建工作,难道蜀王世子还能拒绝吗?他现在还处于闭门读书的状态,被变相圈禁着,没有多少人身自由,就更别提自行组织人手去清理废墟和重建了。他只要开了这个口,就等于明摆着告诉别人,他家后院有问题。官方想要查他家后院地底下到底有什么猫腻,他不但不能反对,还要三跪九叩,谢过今上隆恩,替他重建家园呢!

秦含真一边看信,一边也觉得好笑。蜀王世子似乎总会做些自作聪明的事,但每每都会把自己给坑了,也不知他自己是否有所觉悟?

赵陌刚回京,得到的消息还不全,在这第一封信里,提到的并不算详细。但午后送来的第二封信,他就说得更详细了一些,补充了新近得到的最新消息。

顾家宅子那边,别看那群外地客商摆出了替同伴办丧事的架势,他们到底不是屋主,左邻右舍已经在私下议论纷纷了,觉得他们不大厚道,把人家顾家的宅子拿来办丧事,也不嫌晦气。既然是客居在外时横死,难道就不能把棺材和灵堂挪到寺庙里去么?还有厚道些的邻居,打发人往通州寻顾长史夫妻去了。顾家才是屋主,这种事,当然要通知他们了。可惜顾长史夫妻俩虽然对这个消息感动十分震惊,却没有回城的意思,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表示那群客商租金付得大方,他们也不方便跟人家计较,反正丧事不办都已经办了,只当是予人方便吧。

邻居们越发议论纷纷了。那几个客商办完丧事,停灵七日后,就把棺材挪到寺庙里去了,各种闲言碎语这才稍稍减少了些。但也有不少邻居觉得,他们那一片多是老户,也都以官宦人家为主,忽然来了一伙外地客商,行事还如此不讲究,实在叫人看不过眼。顾家得了他们租金,又搬到通州住了,可以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但他们几家还住在那儿呢。为了确保大家清静,有人从中串连,几家人凑了一笔银子,差不多就是租金的一半,打算送给那群客商,劝他们赶紧走人,不要再继续住下去了。

客商们当然不肯,如今还在跟邻居们磨嘴皮子呢。闲言碎语就没停过,还有人吐嘈他们这群人不象是客商,打听过他们在城里跟谁家商号做买卖,却都没得结果,又有人好奇他们带来的货物是什么?若是都烧了,怎么也不见他们着急?

如此林林总总,当中是否有赵陌手下挑拨离间的功劳,也说不清楚。反正,顾家宅子里这群所谓的客商,已经引起了附近住户的注意,不再是低调隐秘的态态。他们再想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恐怕是很难了。

至于蜀王世子?他这会子恐怕还在后悔吧?也可能有些惶恐。因为他明明送出了帛金,照理说那几个客商应该得了他的传信,就该有所动作的,他们却仍旧按兵不动。这让蜀王世子惊疑不已。他怀疑自己传出去的信,可能被人截住了,几个客商根本就没收到!

到底是谁截住了他传出去的秘信?对方似乎发现了他在银锭上做的手脚?那是蜀王府内部使用的秘密暗号,应该不曾流传出去吧?会不会有哪个曾经为蜀王府办事的人背叛了他,向朝廷供出了他的秘密?

蜀王世子就这么过着惊惧惶恐的日子,再看着后院方向,朝廷雇来的苦工清理着火场的废墟,每天提心吊胆中。

水龙吟 第五百九十七章 大婚(上)

秦含真就着赵陌送来的蜀王世子受难八卦,打发着婚前无聊的日子,很快就迎来了她与赵陌的正式婚礼。

纳徵的程序,也就是下聘礼,早在赵陌离京南下的时日里就已经完成了。那是婚礼前一个月左右的事。皇帝亲自请托了两位宗室长辈为使者,代替赵陌送聘礼到永嘉侯府,根本不需要正主儿赵陌露面,就连女方这边,也是由秦柏、牛氏与秦平出面接待。秦含真这另一位正主,是待在永嘉侯府的后宅中,听着丫头们的报告,经历完整个过程的,内心总觉得好象缺了些实际感似的。

婚礼的日子是在七月二十六日,此时天气已经凉快了许多,不再如先前那般高温炎热又多雨,正是办喜事的好时节。

七月二十六日前两天,礼部颁发了册封秦含真为肃宁郡王妃的节册,皇帝再次遣使前往永嘉侯府行册封礼。永嘉侯府在前院设了香案与册案,由秦含真出面拜受。皇帝还同时赐下了发册的礼物与催妆的礼物。又因为皇帝自认为亦是郡王妃娘家的亲长,还多了一份添妆礼。太后、太子与太子妃亦有添妆,后宫以王嫔为首的一众娘娘们也跟着凑了热闹。

秦含真的嫁妆因此多添了足足三台出来,蔡胜男只好烦恼地重新调整了一下嫁妆的箱笼,争取把事先准备的东西全都装进去。没办法,秦含真在秦家三房备受宠爱好多年,继母蔡胜男又是个厚道人,并不曾在她的嫁妆上做手脚,本来备下的陪奁就丰厚,秦家长房、二房也都送了丰厚的添妆,嫁妆自然就更多了。

此外,还有卢、苏两位姑母家送来的东西,以及自济宁而来的表舅吴少英夫妇的添妆;米脂县王家的王复中师伯代表他自己以及他弟弟王复林,还有于承枝与胡昆两位师弟,送来了四份厚礼;寄居在永嘉侯府的冯玉庭也在姐姐的赞同下有所表示;秦家的姻亲蔡家、闵家、黄家、姚家、唐家更是出手大方;就连裴国公府尚在孝中,也没忘刷一波存在感,托亲友捎来了一份贺礼;许家二房虽说手头不算宽裕,但也没让自己输给裴国公府,花重金购买了一整套十二件的碧玉头面,直接送到永嘉侯府来,根本没经过承恩侯府许氏的手。

有这么多的添妆,永嘉侯府本来为秦含真准备的嫁妆就丰厚,想要凑足一百二十八抬,半点困难都没有,反而还需得安排得紧凑些,免得超出了一百二十八抬这个数目。秦含真自己也不想表现得太过壕了,省得日后有眼红的人缠上来,又或是引起外人闲话。可惜,有时候就算她不想壕,她的嫁妆规模也摆在那里,根本低调不起来。

婚礼的前一天,永嘉侯府的人送嫁妆去新改建好的肃宁郡王府。由于两家位于前后街,离得十分近,秦柏秦平父子也不是爱显摆的人,送嫁妆的队伍便不曾绕路,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走出永嘉侯府大门,然后转入西边的大道,再转进第二个路口,直奔肃宁郡王府的正门去。结果最前面的嫁妆进郡王府大门的时候,后头的嫁妆队伍还有三分之二未离开永嘉侯府。虽然是一次十分低调的十里红妆,却也引得许多人前来围观,个个都赞叹不已。

有人回忆起当初承恩侯府嫁长孙女时的嫁妆规模,觉得这两家侯府虽然是一家子骨肉,但这后起的三房比起风光已久的长房,似乎财力还要更加雄厚些呢。否则同样是长孙女,在同一年里婚嫁,怎的这三姑娘的嫁妆瞧着就比二姑娘的多呢?

有好事者跑到姚氏面前去说这事儿,姚氏心里虽然也有些酸溜溜的,却并未如那些人所愿地将怨言说出口,只皮笑肉不笑地说:“三房一向最疼这个孙女儿,嫁的又是王府,若是出手不够大方,岂不是叫宗室里的贵人看了笑话?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我们家三叔三婶,那是不爱张扬的人!否则三丫头的嫁妆哪会只有这么些?”那些有心挑拨的人自讨没趣,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姚氏对于这种人,一向嗤之以鼻。她难道不知道三房嫁孙女嫁得风光,已经超过了她的宝贝闺女么?可她又有什么法子?如今三房就是比长房富贵,还愿意替长房撑腰。她虽然有些替女儿抱屈,却还要为儿子着想呢。儿子的好亲事,可以说也是托了三房的福,将来儿子想要考中进士,也少不了三叔秦柏的指点。她又不是白眼狼,还能为了一点子嫁妆,外人的几句闲话,就跟三房闹生份了?她又不是蠢货!

连姚氏都是这么想的,其他亲友更不可能说什么酸话了。秦锦华与秦锦春都赶到了永嘉侯府,给秦含真做伴,对她的丰厚嫁妆,只有羡慕赞叹的份,并没有嫉妒之情。

只不过秦锦华会忍不住想起堂姐秦锦仪来:“她曾经试着打发丫头私下来寻我,但又说不清楚想要我帮她什么,只说要我去看她,为她敲打她娘家人什么的。我心想,裴国公夫人、裴大爷和裴大奶奶都是长辈,我能敲打他们什么?而裴国公府又在守孝,我无事怎么好上门去打搅?我婆婆更不会允许了。大姐姐也不说她受了婆家什么委屈,我想要帮也无从帮起,只好给了她的丫头一点儿银子和几包补品了事。后来她就没再派人过来了,也不知道她是否恼了我,我又不好上门去问,心里难过了好一阵子呢。”

秦锦春忙道:“二姐姐别理她!她如今跟婆家人闹得十分僵,她婆家人与我们相处得倒还和气,只是看不惯她的一些言行,想要把她掰正了,就罚她抄《女训》、《女诫》什么的,还要给她立规矩。她委屈了,觉得自己是皇后娘娘的侄孙女,不该受这样的待遇,就想拿首饰去收买身边侍候的人,好算计她婆婆,结果叫她婆婆发现了,挨了一顿数落。裴家人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也不曾亏待了,却被她这般对待,自然不肯依的。她们自家人勾心斗角,咱们掺和进去做什么?大姐姐又不占理,没得惹一身腥去!”

秦锦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我确实不该掺和进去。这种事,原是大姐不对。”她叹了口气,“我其实只是看到三妹妹今日的十里红妆,想起大姐姐从前最看重这些东西,若她知道了三妹妹如今出嫁的风光,还不定怎么心里难受呢。”

秦锦春一哂:“她看了谁出嫁风光都难受。她做大姐的时间长了,根本看不得底下的妹妹们有任何一样越过她去。可偏偏这门亲事是她自个儿找的,又是仓促间嫁的荒亲,谁出嫁不会比她更风光呢?她与其嫉妒别人,还不如埋怨自个儿算了!”

秦锦华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问秦锦春:“伯父的伤势如今怎样了?三妹妹的喜宴,他能不能来参加?”

秦锦春不由得面露愧色,对秦含真道:“三姐姐,对不住,你的喜酒,只怕只有母亲与我,还有逊哥儿能来了。我父亲……他的伤还未好全,执意不肯露面。虽说他脚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走慢些儿,跟寻常人并无区别,可他手腕的伤却还未婚,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又在吃药,不能喝酒。我父亲担心在喜宴上被人发现了伤情,因此只能借口脚上有伤回避了。我知道这十分失礼,但父亲拿定了主意,我也没法多说什么,只能在此向你赔个不是。”

秦含真笑道:“没关系,大伯父不能来,我早就想到了。大伯父伤势要紧,一场喜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让人给大伯父送一桌席面过去,让他自个儿在家里享用好了,但是酒就不送了,免得与他吃的药冲突了。”

秦锦春忙道:“实在不必如此客气。父亲如今吃药,忌口的东西多着呢,三姐姐送了席面过去,他也吃不了几样菜,实在是没口福。”

秦含真原也只是客气客气,意思一下,既然秦锦春这么说了,她就没有再坚持。到时候要不要送席面,就看秦平与蔡胜男的意思好了。事实上,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挺高兴秦伯复不会出席她的喜宴的,她对这位大伯父并没有多少好感。他不能出席,她还能眼不见为净呢。

秦锦华又道:“说起来,祖母身上也不大好,恐怕也不能来参加三妹妹的喜宴了……虽然三叔祖母和四婶娘定会给她送一桌席面过去,但她不能出席,始终是个遗憾。祖母早两日就开始为这事儿郁郁寡欢,哥哥劝慰了她好久,都没能让她高兴起来。哥哥跟我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心里也挺不好受的。”

秦含真心想,许氏也不能来,同样挺好的。这位大伯祖母平日里看着没什么,犯起偏执来的时候,真叫人受不了。她的喜酒,大姑母秦幼珍与卢家兄弟肯定会来的,万一许氏又缠上卢家母子要讨论卢初亮的婚事怎么办?她还是别露面的好。

不过当着秦锦华这位小天真的面,秦含真当然不能这么说了,只微笑道:“没关系的,大伯祖母的身体要紧。等她的病好了,我单独做一回东道,请她老人家吃席好了。”又搪塞了过去。

说话间,蔡元贞与卢悦娘都到了,秦含真姐妹几个忙迎了出去,众人见面,又是一阵寒暄叙旧,转眼就没人再提起两位不能出席喜宴的长辈了。

水龙吟 第五百九十八章 大婚(中)

蔡胜男、小冯氏与虎嬷嬷三人作为送嫁妆队伍的带头人,此时已经身处肃宁郡王府里了。

虽然两家人很熟悉,常来常往,但新翻修好的肃宁郡王府,秦家三个房头都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大家比较熟悉的,还是街道对面的别院。无论是秦含真还是秦简,都去过好几回,虎嬷嬷也曾奉牛氏的命令,往别院去送过十几次东西了。如今总算看到了这新建的郡王府是什么模样,她们都挺满意的。

这其实是一座相当规整的郡王府,一梁一柱都是照着本朝宗室郡王该享有的规制来的,不曾有半点儿出了格的地方。大体上,也是非常标准的三路四进格局,还带了个花园,虽说稍嫌呆板了一点儿,但胜在规整崭新,看起来给人的感觉足够肃穆体面。

若想要挑有什么不足之处,大概就是郡王府里的花木不太茂密,也不够精神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毕竟是新翻修好的王府,即使提前几个月移植了各种花木,也比不得那些种了好几年的花树精神,更别提前一个多月的时间,京城一直大雨暴雨不断,就算是种下去后养活了的花木,也受不了这么多的雨水浸泡。如今郡王府里的花木看着还算齐整,已经是花匠能干,郡王府管事用心了。

蔡胜男与小冯氏前后看了看自家闺女秦含真未来的新居,心里也就满意了。这时候虎嬷嬷已经指挥着下人把抬进门的嫁妆在郡王府正院正房前的院子里一一摆开,那叫一个珠光宝气、琳琅满目。前来帮衬赵陌办喜事的几位宗室女性长辈,都连声夸奖新娘子娘家富贵,出手大方。其实休宁王妃与永嘉侯府的女眷最熟,甚至连虎嬷嬷她都熟悉,便先与蔡胜男妯娌主仆三人先聊起了天。

等到后头陪嫁的家俱到了,休宁王妃忙道:“快把正屋的门打开,将家具都铺陈好吧。这院里几间屋子都空了,就等着新娘子陪嫁的家具到了。”肃宁郡王府的内务事费妈妈连忙将正院里所有屋子的门都打开了,虎嬷嬷带着押车的丰儿进去转了一圈,见果然如秦含真事先交代的那样,忙指挥着人手,把家具搬进屋中,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都照着早前设计好的,全数摆放妥当了。

原本空当当的屋子,顿时就不一样了。

休宁王妃带着几个媳妇、侄媳妇与妯娌进来,慢慢地参观着,又见虎嬷嬷与丰儿开始陈设床上的锦被铺盖,蔡胜男与小冯氏则在多宝格上添加摆设,不由赞叹道:“府上的人也真是能干,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都布置好了。这新家具也打得好,式样大方又别致,上头的雕纹,我在别家再没见过。”

蔡胜男笑着从多宝格后头转出来对她道:“这都多亏了郡王爷早早把正院房舍的图纸送到家里,然后家里又照着图纸上的尺寸,打好了家具。至于家具的式样与上头雕刻的纹样,则是我们家姑娘的主意。她学了好几年的画,光是想各种式样,再描成图纸,就费了小一年的功夫呢。能得王妃一句夸奖,也算是这一年的功夫不曾白费了。”

休宁王妃惊讶:“我早知道三姑娘的画儿画得好,却不知道她还如此能干呢!”她的妯娌凑趣道:“就是这样才好呢,既是自家往后要住的地方,自个儿亲自画了图样,打出家具来,不是比交到下人手上去安排,更合自己的心意?”

众女眷都点头称是。还有人想起自己就没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布置自个儿住的院子,心里还羡慕不已。也有人觉得这么做挺有趣,从前嫌繁琐,她都是交给手下的人去弄的,如今想想,兴许也可以自己试试,打发时间也好?那就拿新购置的别业试手好了。

永嘉侯府的女眷们自然不会理会别人怎么想,等她们将新房里的家具摆设床账等物全都铺陈好了,太阳也开始偏西了。她们与休宁王妃等人有说有笑地,高高兴兴分了别,各自回家。到了家中,自然就要向秦柏、牛氏与秦平等人报告自己在肃宁郡王府的所见所闻了。

秦含真旁听,得知铺陈过程一切顺利,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变故,心里也松了口气。她同样没去过新王府,只是见过图纸罢了,还有些担心家具与房屋之间会有尺寸偏差呢。如今既然没有这个问题,就知道赵陌在这件事上有多么谨慎了。婚前的准备工作完成得如此顺利,似乎也在预示着两人的婚礼会同样顺利。她心里不由得甜了一甜。

只是蔡胜男也提到了一件事,她有些担心:“晒嫁妆的时候,我与休宁王妃她们说闲话,就瞧见郡王爷那个小兄弟,好象是叫祁哥儿的,蹦蹦跳跳地带着个丫头出来看热闹,瞧那精气神也挺好的,与郡王爷看上去也很合睦。不过郡王爷的父亲……那位硕大爷,似乎并没有露面。我寻机会私下问了费妈妈一声,费妈妈虽然有些支唔,但也实话告诉了我,道是硕大爷并不曾上京,如今还在肃宁县那头住着呢。虽说郡王爷与硕大爷一向不大亲近,但他一向有孝名,若是他父亲连婚礼都不出席,只怕会有人说闲话吧?”

秦平皱了皱眉头:“那个赵硕,到底是自个儿不愿意来,跟儿子又闹起别扭了,还是广路没接他过来?”

这事儿秦柏倒是知道一些:“广路先前曾经安排人去肃宁接他父亲来京参加婚礼的,只是赵硕又行事过分了。太子殿下曾经向我抱怨过,好象是赵硕在肃宁好日子过得久了,又不肯安份下来,想要谋儿子手中的大权。郡王府的属官没搭理,他就闹了起来,威胁说要拒绝参加儿子的婚礼。当时广路还在南边办事,不曾回京,手下人报到京城来,皇上与太子殿下知道了,都十分生气。皇上就做主,不必接赵硕上京了,皇家出面替广路操办婚礼,又有休宁王府帮衬,宗室长辈们都不会有异议的。因此,赵硕就不必出现在广路的婚礼上了。”

当然,这种事传出去毕竟不大好听,所以肃宁郡王府没有声张,皇家也不曾明言。但是,亲近的宗室人家都差不多知道了。休宁王妃今日也因此才会早早就到了肃宁郡王府主持大局,以男方家长的身份与女方送嫁妆的代表们接触。

蔡胜男恍然大悟,笑道:“这也不是坏事,好歹不用再担心那位硕大爷会在婚礼上闹夭蛾子,扫了大家的兴。”

她看向秦含真:“况且,有皇家贵人出面,我们真姐儿日后即使回了封地,在公公面前,也不用担心会太受委屈了。做公公的没有好名声,人人都嫌弃的,真姐儿不必怕他什么。”

秦含真微笑道:“我不怕他。”谁怕赵硕呀?被儿子收拾了一回又一回的废物,谁都能把他当傻子耍。她敢担保,这一次赵硕威胁儿子,却遭到皇家与宗室全员嫌弃的事迹,肯定少不了赵陌的操作。这么一来,她嫁过去后就真的不用担心公公难缠的问题了,因为赵硕无论干什么事,所有人都会脑补他要使坏的。

赵硕混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个人才。

一夜无事。次日正是七月二十六,正是婚礼正日。

赵陌在半夜天还没亮时就起来了,要在亲迎礼之前先行醮戒。秦含真在家也不例外,同样要天没亮就起身醮戒。

醮戒礼十分复杂,可以说是婚礼中最为繁琐的一道程序了。赵陌身为郡王,位份还低些,所以程序上要比较简单一点,在自家郡王府里完成就可以了。据说太子殿下当年迎娶太子妃的时候,那才叫复杂呢。太子殿下身体又不好,光是醮礼,就足足花了半日的功夫。

礼部与宗人府都派了人来协助赵陌的醮戒礼,在郡王府前院设了酒馔案,各司其职,又有教坊司乐官演奏雅乐。赵陌穿着全身郡王大礼服,站在醮戒位上,在周围多名官员的指示下,四拜四兴。

雅乐声越过街道与层层院墙,传到了永嘉侯府里。这时候,秦含真也穿着燕居冠服,在宫中派出来的两名宫人搀扶下,行着醮戒礼。

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拜了多少回了,反正身边的司赞如何指示,她就怎么做。别人给她酒爵,她就照着先前学过的规矩去喝一口。别人给她果盒,她也拿了少许来吃。看宫中来人的反应,她应该没有出错。待拜过祖宗神位,奠过酒,读过祝,又吃了些饮食,到父亲与继母面前拜了四拜,受了父母训辞,她也基本上完成了醮戒礼的程序,在宫人与侍女的服侍下,穿上了全身翟衣,戴上沉重的郡王妃七翟冠,等待新郎赵陌的亲迎了。

沉重的朝服实在叫人有些受不了,天气虽然已经转凉,但还有些热意,没过多久,秦含真的头上、身上就冒出了汗来。虽然有丰儿轻轻扇动团扇替她降温,但那种被层层包裹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还是让人难受得紧。可是规矩在那里,宫人们又十分严格,秦含真也不敢多说什么,免得被人说闲话。

庆幸的是,赵陌没多久就到了。这大概是托了两家府第离得近的福?当然,两边的礼仪进程掐时间掐得准,也是重要的因素。

反正,当秦含真看到赵陌穿着一身大红礼服出现在自家前院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