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大婚(下)

亲迎礼之后,便是庙见。赵陌与秦含真一同前往皇宫,在奉先殿祭拜祖宗。

庙见之后,两人方才重新回到肃宁郡王府去行合巹礼。

赵陌身着大红色的皮弁服,在执事者的指示下,和秦含真分别站立在东、西方向,相向跪拜,各饮金爵进酒以及卺盏酌酒。如此,二人便正式成为了夫妻。

在这个过程中,虽然有许多宗室长辈们在场观礼,但皇帝与太子殿下没出现,也没有赵硕或他的妻子什么事儿,连益阳郡王府一众人等都不必出现。一切礼数,都有礼部与宗人府的人主持,太后从宫中派来的宫人内侍,也帮了不小的忙。

需要新郎一方长辈出面的事务,休宁王府都给包了;赵陌的傧相,也几乎个个都是宗室子弟,只有蔡世子、蔡十七兄弟、余世子以及赵陌的外家表哥温绍阳四人是外姓;至于新娘子秦含真这边,前来招呼她、为她做指引的,除了宫人,便是一众宗室女眷。秦含真也说不清楚谁是谁,只认得休宁王府的几位,但看起来,个个都和气亲切,没谁会坏心眼地耍弄人。

秦含真心下想想,也忍不住觉得,嫁给宗室有嫁给宗室的好处,只要不是涉及到大是大非的问题,宗室子弟独立门户之后,对父母亲长的依赖就轻了许多。象这种婚姻大事都不必祖父母或父母出面主持的情况,还是挺让人省心的。

合巹礼之后,秦含真便在宫人与一众宗室女眷的簇拥下,前往新房安置了。赵陌则需得到前院酒席上招待前来贺喜的宾客。事实上,由于郡王府与永嘉侯府离得太近,亲友们不费什么时间,就能来往于两家的酒席,因此许多人都是两边游走,一家吃完了就到另一家去吃。

赵陌的亲友其实大部分都与秦家那边有来往,秦含真的亲友也往往是赵陌的亲友,两家密不可分,哪儿分得清谁是男家的宾客,谁是女家的宾客?既然两边都有酒席,又离得这样近,错过哪一边都是失礼,大家索性就都去了,还有人在一边府里吃着吃着,听闻有友人在另一家处,便奔过去跟友人见面,大喝一通,再拉着人回来继续吃喝;又或是有人吃着吃着,嫌一边的戏不好看,听闻另一家的戏目乃是自己感兴趣的,便提着酒壶过去欣赏完,索性就不回来了的。

这么两场喜宴,让秦家人多认识了不少宗室皇亲,也令宗室皇亲们对回京仅数年时间,还行事十分低调不爱与外界结交的永嘉侯府一家,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双方的关系更密切了。秦平、秦安兄弟结识了不少新朋友,就连蔡胜男与小冯氏,也跟几家年龄相仿的宗室女眷混熟了,打开了新的交际圈子。

秦家长房与二房得益于这场喜宴,也开拓了不少人脉。不过长房这边还算淡定,二房那边就有些尴尬了。二房来的是小薛氏、秦锦春与秦逊,秦伯复没来,薛氏也没来,都以伤病为借口回避了,可是小薛氏不擅交际,也没什么野心,秦逊身份受限,又没有靠谱的长辈带领,在席间处于被其他宾客们忽视的境地,因此,除了秦锦春多认识了几位宗室皇亲家的闺秀,小薛氏跟几位五六品官员家的女眷搭上了话以外,二房竟没得多少好处。就连许家二房,都借着秦叔涛的名头,在人前混了个眼熟,心下雀跃不已。秦家二房这回是吃了大亏,可即使秦伯复明知道会吃亏,他也只能咬牙吞下了苦果,心里对长女秦锦仪的怨恨却更深了。

酒席上面的事,秦含真目前暂时还不清楚。她眼下还待在新房里,应付着一大帮宗室女眷长辈呢,还有几位堂妹、侄女辈的宗室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来凑热闹,她光是认人就费了老大的功夫。等到众人退出新房,回女宾席上吃酒了,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接着,便是内管事费妈妈与青黛两人,前来拜见新主母。

这两位都是秦含真的熟人了,从前在承恩侯府里住的时候,天天都有来往。秦含真见了她们,脸上便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来。

费妈妈上前行礼,秦含真忙叫丰儿:“快扶住费妈妈。妈妈与我认识多年了,实在不必如此客套。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咱们就象从前那般相处便好。”

丰儿上前搀扶,费妈妈却轻轻推开了丰儿的手,正色道:“王妃娘娘如今不比以往,乃是我们肃宁郡王府的主母,老奴是无论如何都要拜过主母的,这是礼数。娘娘也不必与老奴客套,您仁厚恤下,是老奴的福气,老奴却不能仗着娘娘是厚道人,便忘了本份。”说罢便正正经经地下跪,向秦含真行了礼。青黛也跟着拜了下来。

秦含真硬着头皮受了她俩的礼,等她们行完,便立刻吩咐丰儿与莲蕊、莲实等人:“快把费妈妈与青黛姐姐扶起来,大家坐下说话吧。”

费妈妈行完礼,也不必再坚持什么了,笑着在丰儿与莲蕊的搀扶下,往后者取来的小杌子上坐了,看着秦含真这一身华贵隆重的翟衣,心里就说不出的高兴:“可算等到这一日了!咱们郡王爷盼着这一日,不知盼了多少年呢!”

秦含真听着脸一红,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青黛也笑道:“自打郡王爷从南边回来,就天天儿盼着婚期早点到,吃饭都吃不香,睡觉也不得安宁。如今可好了,总算把王妃娘娘娶回来了,六年的夙愿得偿,想必今晚郡王爷就能安心睡下了。”

费妈妈抬袖掩口:“我只盼着郡王爷与王妃早日添位小世子就好了。老奴年纪还不算大,身体还硬朗,还能帮着郡王爷与王妃带几年孩子呢!”她是前辽王元妃唐氏嫁入王府的时候,从内务府拨下来的宫人,侍候了前世子赵硕,又侍候了如今的赵陌,若是再把赵陌的儿子也侍候大了,就是三朝元老。她作为内务府出来的嬷嬷,自认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儿了。

秦含真对此只能红着脸干笑。虽然今天就嫁人了,但她眼下还不满十六周岁,生孩子什么的……还有点儿早……

丰儿大约能猜到秦含真此时的尴尬,她作为贴心的好丫头,非常有眼色地转移了话题:“费妈妈,青黛姐姐,不知我们姑娘……我们王妃娘娘几时能梳洗呀?今儿天气还有点儿热,娘娘从家里折腾到宫中,又从宫中折腾回郡王府,都折腾出一身汗来了,这礼服又厚又沉重……”

她还没说完,青黛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忙笑道:“我早就吩咐下去,让人备好热水了,正屋后头就有净房,娘娘随时都可以去洗漱的。”她压低了声音,“当初翻修这座王府时,郡王爷就吩咐过,各处房舍里的上下水都照着永嘉侯府的规矩设置的,想必娘娘不会不习惯。”

秦含真有些小惊喜,又看得费妈妈。费妈妈笑着点头:“我们也跟着享福了呢,如今有好几家王府都问郡王爷要图纸了。”她让人出去找人问了一下,确定接下来不会有外客再到新房来了,便请秦含真移步,前去梳洗。赵陌事先有吩咐,正院里侍候的人,除了粗使的丫头婆子,屋里并不留侍女,全数用秦含真陪嫁过来的人手。因此费妈妈只能亲自带路,还得上手服侍一阵。不过秦含真没敢劳动她,问明路径,又弄清楚各种设施、瓶瓶罐罐的用途后,就把人请出了净房。

秦含真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战斗澡,一身清爽地换上大红新衣,重新坐回到喜床前。青黛又送了一碗热腾腾的鸡丝汤面,并八小碟的小菜和点心来,亲自服侍她吃了,然后便与费妈妈一道退了下去,顺便把丰儿等人给捎带上了。

秦含真还有些糊涂,她是一身清爽了没错,但接下来难不成要独自一人在新房里等待吗?赵陌还没回来,好歹留两个人陪她说说话,打发时间嘛。

但不等她开口挽留,门口人影一闪,赵陌已穿着那身大红皮弁服走了进来,双颊红红地,眼角透着醉意,身上还散发着酒味。不过,他的神智似乎还清醒着,笑容满面地走到床前,傻笑着盯住秦含真看:“真真,你这么打扮真好看!”

秦含真此时除了一身红衣,头发都放下来了,什么脂粉都没擦,只涂了些润肤的花水,哪里谈得上“打扮”二字?不过她还是红了脸,小声问:“你喝多了吧?”

“我没喝多。”赵陌仍旧傻笑着,“我又不傻!今儿是我的洞房花烛夜,若是吃醉了,岂不是浪费了?!”

秦含真的脸更红了。她嗔了赵陌一记:“呆子!你还说自己没喝多呢,快去洗漱。一身酒臭味的,不洗干净了,不许亲近我!”

赵陌眨了眨眼:“那……我去洗干净了再来?”

秦含真啐了他一口,红着脸转过身去不肯接话,但赵陌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心下顿时一热,忙摘下了头上的冠,屁颠屁颠地跑净房去了。

秦含真的脸红得跟滴了血一般,双手捂着脸,只觉得面上发烫,好象随时都要着起火来一般。

水龙吟 第六百章 新婚

赵陌期盼了好几年,今朝终于得偿所愿。这一晚洞房花烛夜,他如何“亲近”新娶的媳妇儿,自然不足为外人道。

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早起来,秦含真一睁开眼,就觉得浑身酸软,手脚都没力气了,腰也发酸,一转头,就对上赵陌含笑的双眼,温柔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醒了多久,双手双脚,也还缠在她身上。

噫!这个痴汉!

秦含真伸手拧了一把他的脸,娇嗔一声:“你这个混蛋!”话才出口,就觉得不对劲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的……软腻呢?她是真的在骂老公,并不是在跟他撒娇呀!

可是赵陌却只当她是在撒娇,双手抱了上来,便在她的双颊亲了又亲,然后拿鼻尖顶着她的鼻尖,低声笑道:“没错,我就是个混蛋!可你昨儿不是很喜欢我这个混蛋么?”说真的,昨晚洞房花烛夜,真真真的给了他很多惊喜。

秦含真轻啐了他一口,脸又红得象滴了血一般了,挣开他的怀抱就要起身:“别磨蹭啦,今儿我们还要入宫呢!”才掀开床账的一条缝,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道女声:“郡王爷,郡王妃,可起了么?时辰差不多了。”秦含真顿时吓了一跳,想起这似乎是慈宁宫里派出来的嬷嬷,昨儿一直守在她身边,负责指示她婚礼过程操作的,怎么还没有回宫去?难不成……对方一直守在新房外头?!

秦含真受了不小的惊吓,忍不住双手捂脸。要是昨晚上她发出的声响都叫外人听了去,叫她以后怎么见人呀?!

赵陌却笑着从她身后抱了过来,揽着她的纤腰,扬声说:“知道了。”算是回答了那几位宫里来的嬷嬷的话,方才在秦含真耳边小声道,“别怕,我早就打点过宫里来的人了,她们昨儿晚上都有专门安排的住所,好吃好喝好睡,还有专人侍候,舒服着呢,又怎会半夜三更跑来偷听咱们的私密之事?”多年感情,他一看就猜到小妻子在纠结什么了。

秦含真心下定了一定,但还是忍不住脸红,忙挡开他道:“还是快起来吧,少粘糊了!”赵陌笑嘻嘻地答应了。

新婚夫妻俩赶紧起身,各自穿好了家居服,方才扬声叫丫头。青黛领着丰儿等人送了水盆沐巾进来,侍候赵陌与秦含真梳洗。秦含真还抓紧时间,又洗了一个战斗澡,方才换上崭新的大红裙装,由青黛亲自梳了一个简单又不失大方高贵的宫髻,插了一头的金凤珠钗,再添了两朵红艳艳的堆纱花,衬着一身红衣,那叫一个喜气逼人。

青黛与丰儿、莲蕊你一句我一句地夸奖秦含真生得美貌,秦含真听得都不好意思了,恨不能捂脸:“别说了,我从来没打扮得这么艳丽过……”

丰儿笑道:“姑娘……娘娘如今是郡王妃了,又是新婚,正该这般打扮呢!”

站在房间另一端的赵陌也回过头来,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裳,一边笑道:“正是!王妃这样穿戴好看,就这么办吧!也叫太后、皇上与太子殿下瞧瞧,我娶了个多么漂亮的媳妇呀!”

秦含真嗔了他一眼,犹豫着没有张口要求换妆束。其实,也是因为时间不太够了。不过,青黛想要给她上个浓妆,这回她是再不肯让步了,宁可亲自动手,上了个低调的淡妆,衬得起她这一身的华丽,又不会显得脸上堆砌了厚厚一层粉,反倒突显出她的雪肤花貌,越发明艳动人。

赵陌穿戴好了,走到秦含真背后,看着镜中的她,只觉得自个儿的新娘子眉眼间略带着一抹红晕,别有一番风情,比平日里看见的她更加迷人了,忽然便生出一股冲动来,不想进宫去了,最好是连丫头们都赶出去,就他们夫妻俩在屋里呆着,耳鬓厮磨,那才是神仙都不换的幸福日子。

赵陌了解秦含真的小表情,秦含真又何尝不清楚他的小心思?一瞧他那眼珠子转动,她就先红了一红脸,嗔着推了他一把:“发什么呆呢?该吃早饭了。再不准备出门,可就真的要迟到了!我们做晚辈的,怎么好让太后娘娘和皇上、太子久等?”

赵陌一脸遗憾地任由秦含真牵着手,前往外间正堂上吃早饭。早饭是费妈妈让人准备下的,自然明白这时候他们小夫妻俩没多少功夫慢条斯理地用餐,因此备的都是能饱腹又好克化的点心,没多少汤汤水水的,省得他们在宫里不方便。小夫妻俩简单填饱了肚子,秦含真又回屋里套上了翟衣,然后便与赵陌一同进宫,朝见太后娘娘与皇帝去了。

小夫妻俩在宫人赞引下,由东门入宫,晋见了皇帝。本来还要再晋见皇后的,由于皇后已逝,赵陌与秦含真就对着秦皇后的牌位完成了这一程序,过后却还得再往慈宁宫去拜见太后娘娘。待见过太后娘娘回来,他们又回到了乾清宫,接受了皇帝赐宴。

皇帝看着这一对小夫妻,和和睦睦,恩恩爱爱,那甜蜜的氛围只看他们的眉间眼梢,就能感觉出来,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与秦皇后。当年的他们,也同样是这般恩爱。恰好赵陌是他的侄孙,秦含真是秦皇后的侄孙女,他二人成婚,便宛如他与秦皇后再续前缘了一般,心里对这一对小辈,也多生出几分偏爱之心来。

皇帝带着和煦的微笑,一直在与赵陌和秦含真说着话,叮嘱他们要和睦,互敬互爱,互相关心,就连夫妻间相处的一些小窍门,也都一一嘱咐过了,不象是赵陌的叔伯祖父,反而象是亲祖父一般。赵陌心下感动,秦含真也生出了几分感激之心,对皇帝孺慕有加。小夫妻俩产生了共识,都觉得他们日后可以多进宫来给皇帝请安。这位九五至尊,其实也是个需要晚辈敬爱的老人家呢。

用过这一顿午膳,赵陌与秦含真便恭恭敬敬地退出了乾清宫,坐车返回肃宁郡王府去了。

他们前儿夜里忙碌,睡得很晚,早上又起得比较早,这会子饭气攻心,都觉得困顿不已。回到自家,各自换衣梳洗,又是好一顿忙乎。等到小夫妻俩终于能够清清爽爽地躺到床上,睡上一个迟来的午觉时,他俩都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日头偏西。秦含真翻身爬起来,瞧见房间柜子上头放的自鸣钟已经到了这个时辰,都吓了一跳。幸好宫里来的嬷嬷早已回宫里去了,这个郡王府里就只有他们夫妻俩做主,就连小叔子赵祁,都还住在别院那头,并不曾搬过来,否则叫人知道她与赵陌才新婚就这么堕落,还怪不好意思的。

秦含真回身就想推醒赵陌,但见他睡得正香,又有些不忍心,想想还是由得他去吧,自个儿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外间的丰儿已经听到了动静,掀帘进来,安静地侍候她梳头洗脸换衣裳。

她们才忙活完,赵陌便也醒了,醒了也不下床,就这么坐在床边,倚着床架,笑眯眯地盯着秦含真看。

秦含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回头嗔他一眼:“笑什么呢?我身上哪里不对劲了,净惹你发笑?!”

赵陌起身走了过来,一个眼色就把丰儿支走了,然后他便搂住小媳妇,亲了她脸颊一记:“我哪里是发笑了?我只是看着我的媳妇,心里就美滋滋的,睡觉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秦含真呸了他一记,瞧着他镜子里搞怪的模样,脸红红地拍他一记:“快去洗脸!我们起得晚了,一会儿都快要吃饭了。”

赵陌笑着放开她,叫人送洗脸水进来,简单洗了把脸,又换了衣裳,便拉起秦含真的手:“走,趁如今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天色也还亮堂,我带你逛一逛我们的家?”

肃宁郡王府是个规整的三路四进格局。从大门口进来,门楼、厅房都照着郡王府该有的规制来,严肃得近乎死板,却也叫人无从挑剔。前院左右两边各有门道游廊,通往两边的院子,东边是属官们的区域,西边是亲卫队的地盘,泾渭分明。这一片,基本是秦含真很少会涉足的区域,如今赵陌的属官也基本上留在肃宁封地上,又或是早在别院那边安置下来,因此院子几乎还是空的,得过些时候,才会有人搬进来办公居住。

前院往后,过了仪门,便是郡王的私人生活区域了。正院前后两进,新房便是前院正房,正开五间,正中正堂,东次间是起居室,秦含真偶尔可以在这里会见一些关系比较亲密的客人,东尽间是一间小静室,内里有火坑。据说,赵陌是打算拿这里当暖阁使用的。而在另一边,西次间就是他们小夫妻俩的卧室了,西尽间是专门隔出来储物用的,里头都是顶天立地的大橱柜,靠向北边墙根下,有一间小门,往外又建了两间抱厦,却是净房。净房外有后廊,与前院的游廊相连接,勾通前后,又与正堂、东尽间有小门相连,方便人走动。

正院的东西厢房,都各有三间,东边是赵陌的书房,西边是秦含真的书房画室,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空间。秦含真看了,心里十分满意。

至于正房后头的院子,那里是一排八间排房,除去两小间是作小厨房与小茶房使的以外,其余都是近身侍候的丫头婆子们的住处,倒也住得相当宽敞。

正院东西两边各有两间小院,分别以梅、兰、菊、竹命名,眼下全是空的。不过,里头无论是格局还是装璜,都不是妾室可用的。秦含真逛了一圈,便有一个猜想,不敢置信地看向赵陌:“这里是预备给谁住的地方?祁哥儿会搬进来吗?”

赵陌笑道:“祁哥儿住别院那边住得惯了,懒得搬来搬去的,我也只好由得他去。这四个院子,是我预备给咱们儿子闺女使的。四个院子,应该够住吧?若是不够,咱们再把后头的花园拆一拆?”

四个?!

秦含真顿时又羞又气又好笑,忍不住一只手拧上了他的脸颊:“讨厌!”

水龙吟 第六百零一章 画屏

秦含真就这么一路与赵陌打情骂俏,一路逛完了自己的新家。

总的来说,她对肃宁郡王府还是挺满意的。虽然这是把好几家的宅子合并起来,重新翻修建成的府第,但布局规整,房屋也高大通风,采光良好,整体风格很合自己的喜好,更难得的是连上下水也是照着她捣鼓出来的那一套安装的,保证了生活上的舒适与洁净,算是个小惊喜。她也知道,这一切少不了赵陌的精心安排,他为了能让她婚后在新家住得舒服,显然费了许多心思。

秦含真郑重向新婚丈夫道谢,谢过他的用心,也谢过他的体贴。

赵陌笑道:“这有什么?我自个儿也住在这府里呢。倘若我娶你为妻,却让你过得不如从前在娘家时舒服,那岂不是太没用了?”不过他还是挺高兴听到秦含真的贴心话的,还说,“肃宁那边的王府比这里更大更宽敞,连花园都比这边大一倍,我也叫人照着这边的图纸改建了上下水。等你去了,一定也会喜欢的。”

秦含真听得心生向往。

不过赵陌对目前新建的郡王府还是有点儿不满意的:“花木都不够精神,虽然我知道是因为先前接连下了一个多月雨的关系,但咱们怎么也是新婚,瞧着那些花花草草发蔫的模样,还是怪扫兴的。”

秦含真便给他出了个主意:“以后咱们不必让花匠直接在院子里种花了,除了那些高大的花木需要种在地里以外,小株的花卉索性拿统一的花盆种了,然后再按照节庆需要,摆成不同的形状来,哪一盆的花开得败了,就换掉那一盆,却不会影响其他的花,方便又快速。要是天下雨下得狠了,让人赶紧把花连盆一起搬进屋里避风雨,也是很容易的事儿。想要控制泥土里的湿度,就更容易了。”

赵陌一听便道:“是个好主意!往年过重阳的时候,别家王府要宴客,我就见过有人这么摆菊花的,但平日却很少见到别人对其他花也是这般处置,但确实省事,就让人这么办吧!”

秦含真自己有个陪嫁的庄子,位于小汤山,有两眼温泉,原本是专门预备给她种植蔬菜的。她想着自己一个人能吃多少?在冬天卖反季节蔬菜又是京中某几家王府女眷的私房营生,她不好跟宗室长辈抢生意,索性就让人把庄子上的田地重新归拢归拢,只划出三分之一种新鲜的瓜菜,剩下三分之一种水果,三分之一种新鲜花卉,哪怕自己用不了,也可以拿来送人做人情,甚至是卖出去。

前几日她才看过账簿,知道现在庄子里有一批盆花,养得很不错,她随时都可以调用。现在既然肃宁郡王府的花不大精神,那索性她就跟陪嫁庄子那边知会一声,叫人送一批花卉过来算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自家的东西,当然要用在自家地盘上了。

秦含真记得从前听休宁王妃提过,宗室有个传统,哪家娶了新媳妇,婚礼后半年之内,这新媳妇就得操办一次宴席,遍邀宗室长辈来家,一方面是要谢过长辈们的帮助与关心,另一方面,也是要显示她的管家才能,证明她是个聪明能干的贤惠媳妇。

秦含真觉得,自己应该也是要遵循这一传统的。眼下已是七月底,到了八月可以赏桂花,九月可以赏金菊,都是很好的请客理由,到时候少不得要做一回东道,大摆宴席。自家温泉庄子上的盆花,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这样应该就不会再有人拿肃宁郡王府这些蔫蔫的花木议论了吧?

不过赵陌却对秦含真道:“宴客的事儿且不急。眼下并不是好时机。”

秦含真不解:“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们夫妻成亲,才宴过一回客呢。

赵陌就解释给秦含真知道。婚姻大事,大摆宴席也是常态。京中许多王公贵族与官宦人家都是正常办喜事的,只要规制上不曾逾越,谁也挑不了他的理。但是,平常宴客就是另一回事了。眼下京中形势有些不太好,连月大雨导致直隶秋粮失收,市面上粮价高涨,为了平抑粮价,朝廷费了许多功夫。目前看来,局势算是控制住了,但朝廷中枢的实权官员基本都清楚,今年的粮价尚在其次,总有南边来的粮食可以填补京城粮食空缺,问题是北戎边境不稳,为了确保边城驻军不饿肚子,粮食方面的供应是必须要足够充足的。

赵陌刚刚从南边回来,对一些内情知道得更清楚些。眼下,北戎军队在边境线上蠢蠢欲动,还派出了密探南下打探本朝消息,并且冒充客商,大量收购米粮布匹与酒、药材等军资。很明显,北戎不但清楚朝廷的动向,也知道直隶秋粮失收。朝廷本来是觉得明春可能要与北戎大战一场的,但如今瞧着,说不定北戎会提前发难……

赵陌对秦含真道:“朝中许多人都心里有数,别看外头好象仍旧歌舞升平,其实朝中官员心里都象是绷了一根弦似的,时刻留意着边疆的动静。这种时候,我们郡王府若仍旧大摆宴席,只怕有些人就要看我们不顺眼了。已经有几家王府决定要取消今秋的例行宴会了,我们跟着做就好。等到边疆平定,我们多少东道做不得?”

秦含真明白了:“这是应该的。其实,要不是因为宗室里有这样的传统,我都不一定会想要做东道。我在家里的时候,还帮着祖母与母亲做善事,为她们跟其他官眷一起施粥施药做统筹账目呢。那些因为暴雨受灾的人还在为三餐饭食烦恼,我却要大摆宴席,心里挺有罪恶感的。”

赵陌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你呀,总是这么心软。”接着又提醒她,“我的好王妃,你方才说错了,这里才是你家里呢,你方才指的是你娘家吧?”

秦含真嗔道:“娘家夫家都是家,有什么不对的?”双眼直盯着赵陌的脸,一副“你要是说不对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赵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新郎官表示自己认怂了,不能跟媳妇儿计较。

秦含真满意地弯了弯唇角:“算你机灵!”

小夫妻俩说说笑笑地用过了晚饭,赵陌又拉着秦含真回了卧房。

秦含真回头看到青黛与丰儿她们都在偷笑,便轻轻扯了扯赵陌握住自己手的手:“这么早回房间去做什么?我们去院子里散散步吧?”

赵陌回头含笑看了她一眼:“在房间里并不是只有一件事可以做的。我的好王妃,虽然我觉得洞房花烛夜过得十分愉快,但我心疼你,不会让你太过劳累,毕竟明儿还要回门呢。”万一媳妇太过疲倦,让岳父不满了,倒霉的不还是他?

秦含真涨红了脸,啐了他一口:“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赵陌笑嘻嘻地道:“其实你能听懂,所以才这么说我的吧?”

秦含真红着脸不说话了。她早就该知道,赵陌越大脸皮就越厚了,她哪里斗得过他……

赵陌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将秦含真拉进了西尽间。这里摆放了一地的顶天大橱柜,是给秦含真做私家小库房的地方。秦含真只知道自己嫁妆中的精细物件,包括首饰、衣料、毛皮、药材、古董字画、金石书籍等等,都在这里,却因为嫁过来的时间太短,暂时还没空去清理,也不清楚西尽间里都放了些什么东西。

兴许问丰儿会更清楚一些?

赵陌却拉着她到一处屏风前,将盖在屏风表面的布拉开,让她看屏风上的图案:“你可认得这个?”

秦含真仔细一瞧,就认出来了,那玻璃屏风里头夹的,不正是自己画的那第二幅隆福寺庙会图吗?说是庙会图,可能不太确切,这其实是她与赵陌一路从庙会走到千味居时,你侬我侬、眼神交流的情形。她当时是作为一份私密的礼物,偷偷完成了这幅画,再偷偷送到赵陌手中的,万万没想到,他会把这幅画做成了一座屏风。而且看这落地玻璃屏风的尺寸与式样……

秦含真有了个猜想:“你是打算把这个放到外头去吗?”说着她都脸红了,“自己人就算了,要是让外人看见……怪不好意思的。”她真的把两人之间的“奸|情”画得很明显。

赵陌笑道:“谁要叫外人看见?我是想把这个放进卧房里头去,就放在床前五尺处,咱们每天看着,好不好?若不是昨儿来的人多,我就直接把这屏风挪到新房里去了。”他拉着秦含真蹲下来,“你仔细瞧,这屏风做得好不好?”

屏风当然做得好了,但他这么问,是不是太刻意了一点儿?难道这屏风有什么问题?

秦含真也学着赵陌蹲下身,凑近了去看,很快就发现了端倪:“这画的装裱技术……有点糙啊?”她看了看赵陌的表情,“你不可能找外行人来装裱,难不成这是……你自己装的?!”

赵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很糙么?我十分用心地学了大半年,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天赋不是很好,没法跟祖父比,不过这比起我刚学的时候,这已经强了许多。以后我常为你的画做装裱吧?做得多了,功夫自然会熟练起来。”

秦含真抿嘴笑了,凑到他耳边道:“没关系,你亲手做的,我就喜欢。即使是京城最好的裱匠,也不能做得更让我喜欢了。”

赵陌看着她的眉眼,忍不住凑近过去,亲上了她的唇。

水龙吟 第六百零二章 回门

新婚第三日,乃是秦含真回门的日子。

不过秦含真一大早起来,还不能回咫尺之遥的娘家,反而要与赵陌一同,分别穿着正式的翟衣与皮弁服,全妆入宫拜诣皇帝,并陪皇帝用膳。这就是所谓的盥馈仪式了。

等陪皇帝用过早膳,赵陌与秦含真小夫妻俩才在宫人的赞引下,退出乾清宫,然后又转道东宫,去拜见太子殿下,行四拜礼。

太子殿下也穿着皮弁服,坐着受礼。太子妃唐氏今日也换上了翟衣,站立在太子殿下身边,受了赵陌与秦含真小夫妻俩两拜,又答了两拜。

秦含真有挺长时间没见过太子妃唐氏了,后者称病已久,虽然楚良媛入宫后,她就没再有生病的传言传出来,但也没有“病愈”的传闻。秦含真只能从时常入宫的祖父秦柏那里,隐隐约约听到些太子妃的动静,猜想她大概已经恢复了有限的对外活动,除了日常接见楚正方夫人外,偶尔也会见一见娘家母亲,但并未见其他的外命妇。至于给太后请安一事,太子妃虽然做得不如从前殷勤,好歹算是恢复了三五日一次的请安频率。

这么看来,太子妃在宫中的活动算是恢复正常了,那么接受赵陌与秦含真小夫妻俩的拜礼,也是理所当然的。如今即使没人再提起让赵陌入继东宫的建议,他也依然是与皇家关系密切的宗室晚辈,新婚妻子又是太子亲舅的亲孙女。若这样的场合,她都不出现,就太不给宗室与秦家面子了。

太子殿下显然对于太子妃出席这样的场合,感到心情很好。看他说话时的语气,以及面上的笑容,还有偶尔与太子妃唐氏的互动,都能看得出来。只不过,太子妃唐氏的态度就没那么热络了,总给人感觉淡淡地,有些面上情的意思。太子殿下对赵陌与秦含真小夫妻俩有所教诲,她也坐在一旁,照本宣科地说两句套话,就没再多言了。倒是与太子殿下互动的时候,一连两次提起了楚良媛的名字。

一次是赵陌说太子殿下气色很好,一定是太子妃娘娘照顾得好的关系。太子殿下面带微笑地看向妻子,显然是要赞她两句的,太子妃唐氏却有些突兀地提起了楚瑜娘这个妾室:“这都是因为楚良媛近来时常为殿下炖煮补身的汤水,殿下可要奖赏楚良媛才是。”即使是秦含真,都能看出那一瞬间,太子殿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另一次,则是太子殿下跟赵陌与秦含真二人说,让他们早日开花结果,生儿育女,道是自己还等着抱侄孙呢。太子妃就在一旁插言道:“子嗣是大事,绝不可轻忽。殿下既然劝广路早生贵子,自己怎么不多上上心?陈良媛虽有孕了,还不知男女呢,殿下还是早日宠幸楚良媛的好。”

这一回,太子殿下似乎脸都绿了。

秦含真脸上挂着微笑,有些尴尬地与赵陌低头不说话。她猜想,估计是赵陌跟东宫夫妻俩太熟了,太子妃唐氏在他面前说话没太多顾虑的关系,所以当着她这个赵陌妻子的面,也直言不讳了。但是这样好吗?太子妃娘娘,你是正妻,楚瑜娘只是小妾,谁家正妻这么上赶着催丈夫宠幸小妾的?就算是为了子嗣,陈良媛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就算不知男女,也有一半的机会是男孩儿,你有必要这么着急?

秦含真偷偷看赵陌,赵陌显然也是一脸的尴尬,似乎心有灵犀般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在那一瞬间,秦含真好象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她见赵陌寻借口告退出去,也非常配合地行礼告退了。

太子殿下没有挽留他们。他跟赵陌用不着客套太多,改日再见也是一样的,眼下还是先跟妻子沟通一番更重要。

赵陌与秦含真夫妻俩退出东宫,出了皇城,上了马车,方才敢松一口气。

秦含真掏出帕子擦了擦汗,小声吐嘈:“太子妃娘娘是不是疯了?太子殿下要宠幸谁,什么时候宠幸,自有主张,她要不要这么上赶着催促?夏天才过去呢,太子殿下每日又要忙政务,难道她就不为殿下身体着想了?陈良媛已经有孕了,急得什么?”

赵陌沉声道:“有些不对劲。前些日子我进宫的时候,虽然听说过太子妃娘娘私下有劝过殿下多亲近楚良媛,但并没有催得如此露骨,当着我们这些小辈的面也不收敛,实在不大象她素日的为人,也不知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里有些不悦。太子妃唐氏从前对他还算照顾,因此他对太子妃一向挺尊敬的,哪怕她作得厉害的时候,他的态度也是烦恼为主,并没有埋怨太多。因为他明白她的心事,也知道她有受到楚正方夫妻的谗言影响,在事情的背后,甚至还有蜀王世子这个野心家在捣鬼。

可是今天的太子妃唐氏,实在是作得太过分了,已经是明着不在外人面前给太子殿下留脸了。哪怕今日来到她面前的不是外臣,而是可以称得上自家子侄的近支宗室晚辈,这样的言行也太过了些。太子妃到底发的什么疯?!

秦含真看见赵陌的表情,便知道他心情不好。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放缓了语气道:“算了,太子殿下心里有数。反正现在太子妃也很少见外人,就算胡闹了一些,也就是自家人知情罢了,不会把笑话闹到外头去。你也别生气了,改日我们得了闲,再进宫来看望太后、皇上与太子殿下吧,只当是我们作为晚辈的孝心,也是哄哄几位长辈开心。”

赵陌反掌握住了她的手,露出微笑来:“我没有生气,就是觉得……这几日我忙着婚礼,似乎有些忽略宫里的事儿了,心中有愧。”

秦含真嗔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难道我们成亲了,你还要惦记宫里的事儿,不能全心全意陪我不成?”

赵陌笑着拉着她的手,亲了一口,揽过她道:“是我说错了,咱们正新婚呢,当然要全心全意地陪你啦。就象你昨儿说的,过二人世界,外头的事还是少管吧。”

秦含真轻哼一声:“罢了,光是过二人世界,对着你这张脸也挺无聊的,所以我有事儿忙的时候,你还是关心一下外头的世界吧。外头安稳了,宫里太平了,咱们才能过上无忧无虑的安心日子呢。”

赵陌笑着,又亲了她的手一记。

二人出宫后,马车便直接往永嘉侯府来了。肃宁郡王府那边,早已提前将回门礼物送过来了,秦含真与赵陌随后才到,进了大门,在前院下车,秦平便迎了出来。

秦平见女儿面色红润,与赵陌对视时,眉眼含羞带笑,显然婚后过得很甜蜜。他心中有些怅然,叹了又叹,面对赵陌时,虽然表情有些僵硬,但态度已经缓和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赵陌有些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惊喜。

秦含真落后几步,秦平先将女婿赵陌迎入前院正堂,蔡胜男、秦安与小冯氏早已候在此处了。赵陌向秦平夫妻二人行了四拜礼,秦平夫妻与他相对而立,正面受了两拜,答了两拜。接下来,却是秦安与小冯氏夫妻俩向赵陌行四拜礼。

接着,秦含真进屋,向父亲继母行了四拜礼。秦平与蔡胜男坐着受了礼。秦含真又再向叔婶行礼。

礼毕,秦平还纠结着,不知该向女儿说什么,蔡胜男已先微笑出声了:“快到正院去吧,侯爷与夫人等你们等很久了。夫人还早早吩咐了,要给郡王爷做你爱吃的菜呢。”

秦含真笑道:“祖母这是偏心吗?怎么不叫厨房做我爱吃的菜?”

赵陌含笑着说:“我爱吃的菜,王妃也一样爱吃,这有什么差别呢?”

众人都笑了,秦平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快进去吧。二老都等急了。”

赵陌便大大方方地挽起秦含真的手,拉着她随长辈们一同进了正院,并向秦柏、牛氏行拜礼。秦柏与牛氏果然等候已久了,看到他们,脸上都不由得露出笑容来。拜礼一行完,秦柏便开口:“快起来吧,日后好好过日子,不许胡闹。”牛氏更是一手拉起了赵陌,另一手揽住了秦含真,就要拉着他们到身边坐下:“快跟我说说,这两日你们过得如何?我心里成天念叨着,也不知你们两个小年青会不会过日子,住在一起会不会拌嘴,吃饭都不能安心。如今瞧着你俩气色好,才算是放心了些,但总要听你们说了详情,才能真正安下心来呢。”

秦含真与赵陌在一起生活,其实还是挺习惯的。虽然跟小时候一起生活的情形不同,但他俩都这么熟了,彼此也都了解对方,各种生活习惯都清楚,哪儿还会轻易拌嘴什么的?即使真有口角,那也是一段日子之后的事儿了。如今他们才新婚,正是甜如蜜的阶段,每日你侬我侬还来不及,恨不得多在一块儿腻乎,少出门离家去完成各种繁文缛节。牛氏这担心,来得有些太早了。

赵陌嘴甜地说了许多好话哄牛氏,秦含真也宽慰着长辈们的心。秦家三房上下,总算是放心了些。但秦柏还是不忘提醒秦含真一句:“若遇到什么事了,我们家就在这儿,你过来也方便,只管回来寻家里人说话,千万不要动不动就跟广路胡闹。”

秦含真有些哭笑不得:“祖父,我才不会胡闹呢!”她瞥了赵陌一眼,“不过您放心,要是他欺负我了,我肯定要回来请您为我做主的!”

赵陌一脸“小生怕怕”的模样:“我哪儿敢呀?绝对不敢!”

众人又是一阵笑。不一会儿,秦含珠与庄哥儿也在奶娘的带领下,前来与出嫁的姐姐以及姐夫相见了。屋里越发热闹起来。

牛氏见状,心里欢喜不已,便道:“我早就盼着这么一天了。如今看到三丫头跟陌哥儿和睦,安哥儿女双全,平哥媳妇也有孕了,我这辈子呀,算是没什么遗憾了!”

这话听得秦含真吃了一惊,惊喜地看向蔡胜男:“母亲有孕了?!”

水龙吟 第六百零四章 考量

秦柏没想到老妻牛氏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她从前对谦哥儿这个长孙最是看重,年年念叨,若不是有他苦苦相劝,都不肯把孩子留在江宁老家长住,与自己长年分离,近几年,又经常提起,要把孩子接回京城来,因为何氏已死,谦哥儿年纪又大了,长相与小时候不一般,还改了名字与身份,回京应该无妨的。

秦柏记得前不久,牛氏还念叨这事儿来着。哪里想到,这才三两月的功夫,她就生出了把谦哥儿过继出去的想法。孩子过继出去,换一个身份,固然是更稳妥了,可同样的,他也不再是他们夫妻俩的孙儿了,再不能唤牛氏一声祖母。难道这样,牛氏也舍得?

秦柏问牛氏,牛氏便叹气道:“我当然舍不得!可是他就是我的亲孙子!就算过继出去了,我把他接到京里来,难道他还不能喊我一声祖母了?前儿喜宴时,我就见过别家老夫人们管侄孙儿叫孙子的,并没有旁人说这有什么不对。就算名份上是侄孙子,我也一样可以照应他嘛。最要紧的是,谦哥儿过继出去,再回京城来,家里其他人看见他,心里也不会那么别扭了。他又是自小在江宁老家长大的,换了名字,再连父母都换掉,京中谁还能说得清他是谁生的?只怕连章姐儿那个破落户,也未必能猜到这是她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这样岂不是两全齐美么?”

牛氏从前因为挂念大孙子,在很多事上有些糊涂了,如今却慢慢地想通许多。谦哥儿离开这个家已经那么久了,就算接回来又如何?秦安这个做亲爹的,在儿子的事情上优柔寡断,将来也未必靠得住。至于小冯氏,她固然是个贤惠的,冯玉庭在江宁时,也没少以舅舅的身份去看望谦哥儿,无论是否真心关怀,好歹冯家姐弟做出了姿态来。可若叫她真把谦哥儿带在身边教养,她心里不见得乐意。

谦哥儿虽与秦含珠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但谦哥儿从不曾在小冯氏跟前养过一日,秦含珠却是小冯氏一手带大,又不曾见过生母,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小冯氏心地再好,遇到这样的孩子,她也尴尬,因为无论怎么待他,都容易叫人挑刺。待他疏忽了,她肯定会被指责,但待他太好了,秦平那一家子又会怎么想呢?

秦平虽然已经再娶,如今妻子又有孕了,但前妻之死,他是否真的释怀了,谁也说不清。他固然是不会为难一个孩子,但肯定也不会看那孩子顺眼。认真计较起来,当年何氏能在女儿重伤了秦含真后,还能一再逃脱罪责,甚至把关氏给逼得自尽,何尝不是仗着有这个儿子傍身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