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奶奶道“既如此,也没什么难的。等岫姐儿嫁进了桂家,有桂家这门姻亲在,他家随便帮着寻个青年才俊,都比我们自家选人要强。你还怕岚姐儿嫁不出去?”

许大爷想想也是,便放了心。只是对于许岫的亲事,他还是忍不住碎碎念“岫姐儿真的没问题么?她生得真的很象那位桂二奶奶?桂二公子真的会在明年元宵灯会出现?可到时候灯会上人那么多,岫姐儿又要如何保证能遇见他?我们是不是私底下打听一下桂二公子其他的喜好?峥哥儿先前去见他,据说相处得不错,道他为人虽然有些冷淡,但极是温和守礼,学问也很好,将来定有锦绣前程。我也想要见见他本人,好歹是未来女婿,没见过,我心里总有些没底。明年元宵灯会时,是我陪岫姐儿去,还是峥哥儿陪着去呢……”

许大爷就这么一路唠叨回了家,许大奶奶跟他讨论得津津有味,仿佛已经看到桂二公子成为他们乘龙快婿,与女儿许岫夫妻恩爱的情景了。

水龙吟 第六百四十章 决心

许大爷与许大奶奶往承恩侯府走了一趟,回到家的时候,面上犹带喜色,看起来心情挺好,似乎……遇到了什么顺心如意的好事?

许二奶奶隔着门缝儿偷瞧了一阵子,便回到屋里跟许二爷说“长房那边往姑妈处去了好几回,就数今天神情最欢喜,也不知道姑母给了他们什么好处。我们要不要再往承恩侯府走一趟,打听打听?”

许二爷老神在在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你理会长房那边这些琐事做什么?姑妈就算真答应了他们什么好处,秦家表兄们还能真让他们占了便宜去?估计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当初长房拒婚,又胡乱放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差点儿没害了简哥儿与锦华丫头的名声,就已经把承恩侯府得罪狠了。也就是大哥大嫂糊涂,以为有姑妈在,就能只手遮天,为所欲为呢。姑妈到底只是个妇人,需得从夫、从子。如今丈夫儿子都不肯听她的,她就没辙了。你瞧这一年来的经历,就知道实情如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许二奶奶心里想想,也笑道“二爷这话说得是。咱们嵘哥儿怎么说也是跟锦容丫头正式定了亲的,跟承恩侯府亲上加亲,比长房那边要亲近得多了。承恩侯府怎么也不可能害我们的。他们不就是看在姑妈面上,不想彻底断了许家这门亲,才跟我们亲近,却与长房那边疏远的么?长房那边做了那么多的荒唐事,承恩侯府若不是顾虑着姑妈,早跟他们翻脸了。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只当看戏就是。”

说起看戏,许二奶奶又有了谈兴,凑近了丈夫,兴致勃勃地道“左邻右舍近来说起长房那边,都说大嫂拖延着不肯定下峥哥儿婚期,是想要悔婚呢!她是疯了么?大伯娘定下了亲事,她也敢反悔,莫非是真不想要峥哥儿的名声与前程了?!”

许二爷道“姑妈不会让她胡来的。几次三番叫她过府,不就是要催她早日定下婚期?”

许二奶奶撇嘴“大嫂那脾气呀,就算真的屈从了姑妈之命,让峥哥儿与鲁大姑娘完了婚,日后也不可能会给这个儿媳妇好脸色看的。我倒有些替鲁大姑娘不值了,她家世虽然平常些,也不是什么绝色,更说不上才女,但性情不错,一个贤惠的评价还是能得的。这样的姑娘,嫁到谁家不能过好日子呢?倘若咱们许家还是从前风光的三品高官府第,她嫁过来了,稍稍受点儿气,倒也没什么。可如今长房那边门第不见得比鲁家高,大嫂却还要摆高门门第的架子,目下无尘。鲁大姑娘嫁过来给她做媳妇,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许二爷咂了咂嘴“那有什么法子?大伯娘当初硬是要定下这门亲事,鲁家人也非要守约,不肯背弃婚盟,将来就算受再多的苦,也只能受着了。当初我们家有难时,大伯娘硬撑着嫁了过来,就是为了一个守信的美名。世人没少赞美鲁家门风,就算鲁家如今大不如前,在士林中的地位还是比我们许家强得多。以前我总觉得鲁家人傻,美名不过是虚的,哪里比得上高官显宦实惠?就算我们许家因为背信弃义,受人指谪,到底还是享了几十年的富贵尊荣呀。不过如今事过境迁,我也回过味儿来了。这几十年的富贵尊荣,说来都是因为攀上了秦家这门好亲得的,没有秦家,我们许家又算得了什么?要是当年许家没有背信弃义,顶多就是吃两三年苦头,等皇上登基,我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而如今呢?大伯父战战兢兢为官几十年,一朝被人发现判了个冤案,几十年的辛苦都白搭了。只因许家在士林中没有一个好名声,朝廷上连个为他说好话的人都没有。长房再生出些事来,外人只会说他们的闲话,谁会护着他们呢?相比之下,鲁家有好名声,就算鲁家表兄这些年过得不好,在朝中也依然有人脉。这些人脉虽然没法将他送上高官之位,可好歹也不会落井下石呀?我们许家呢?有这个福气么?”

许二爷凑近了妻子,拍了拍她的手背“所以呀,好名声还是十分要紧的。哪怕是吃一点儿亏,都得保住它!大伯母虽然固执,脾气也坏,但她的想法倒没错。她非要给许家再娶一个鲁家女回来,就是盼着鲁家的好名声能够惠及峥哥儿,惠及整个许家。可惜,大嫂不是个明白人,看不明白大伯母的苦心。峥哥儿呢,又是个愚孝的,只会听他父母之命行事。长房今后会是什么结果,谁也说不准。幸好咱们分家分得早了,又没摊上那许多糟心事儿,再有好姻亲扶持着,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咱们行事小心些,别叫人抓住把柄,更不要做那些易受人指谪的蠢事,也学着经营出一个好名声来。反正咱们只是二房,从前只会跟在长房后面行事,许家的错,都有长房担着,二房是无辜的,别人怪不到咱们头上。没有了拖累,再过十年八年,谁说咱们就不能象有鲁家那样的清名呢?”

许二奶奶笑道“等到那日,得益的就是咱们嵘哥儿了!他既有功名,又有好名声,还有侯府出身的媳妇儿,啥都不缺,做官也必定是顺顺利利的。长房那个傻孩子,又怎么可能比他有福?!”

夫妻俩对笑了一会儿,都觉得自家的选择再聪明不过了。

笑完了,许二奶奶便起身“嵘哥儿应该快回来了吧?他昨儿晚上用心做了半晚上的文章,说是今日要交功课,也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夸他。”

许二爷道“他近来功课不错,先生夸过他好几回了,想必今日也不例外。”说起这个,他还是挺感激秦简这个表侄的,“简哥儿送过来的笔记真不错,听说是永嘉侯当初亲自指点他功课的时候,他每天细细记下的。若有疏漏之处,还有当时与简哥儿同学的肃宁郡王帮着拾漏补遗呢。嵘哥儿得了笔记后,天天翻读,说是看着比先生教的更明白,受益极大。没有这份笔记,嵘哥儿的功课也不可能进步如此快。前几天我见过他先生,先生说,嵘哥儿明春可以下场试一试童生试了。嵘哥儿能有今日,永嘉侯虽然不曾亲自指点过他的学业,却也算是有半师之恩了。日后嵘哥儿顺利考得功名,定要亲自去向他老人家磕头道谢才是。”

许二奶奶忙笑道“那是自然,咱们家可不是知恩不报的白眼狼!”

夫妻俩对望一眼,都十分有默契地笑了。谢师什么的都是借口,最要紧的是,得找个靠谱的明目,再跟永嘉侯府亲近些才好。

许二爷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嵘哥儿不是说,跟着简哥儿认识了几位公侯伯府的少爷,几个人相约要轮流做东开什么文会么?下个月恰好轮到咱们嵘哥儿。家里没了花园,房屋又不多,这东道做起来不够体面。我昨儿跟从前的一位同窗遇见,听说他家在西郊有一处园子,景致还不错,眼下菊花开得正好,时常租给人去办宴席。我跟他打了招呼,要借他家园子一日。回头你记得带人去准备一下。既是要与勋贵子弟往来,怎么也不能让嵘哥儿失了面子。这一回的东道,一定要办得妥妥当当的才好。”

许二奶奶喜道“我还在烦恼这事儿呢,都想去跟邻居戚家借园子了。没想到二爷已经解决了这件事。二爷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事儿办好的!”

许二奶奶一想到儿子能跟那些公侯伯府的公子哥儿们平等往来,就忆起了从前许家最风光的时日。果然,与承恩侯府亲上加亲,是他们夫妻最正确不过的选择了。虽说秦锦容年纪还小,许嵘需得等上许多年,才能顺利娶妻生子。但晚几年抱孙子的缺点,与他们许家二房凭借这门亲事得到的好处相比,根本就微不足道!只要能继续紧抱住承恩侯府这条大腿,叫儿子晚几年娶妻,又有什么要紧的?许二奶奶认为自己不是妯娌那样的刻薄婆婆,将来秦锦容进了门,她一定会把儿媳当成是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绝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

想到这里,许二奶奶又想起了婆婆先前跟她提起,儿子年纪大了,已经知了人事,却还要等上几年才能娶妻,是不是先放个人在屋里,等到成亲时再把人打发掉?否则,叫这么个大小伙子连着几年独守空房,无人侍候,也太委屈。

这怎么可以呢?男孩儿不能太过娇惯了。早早泄了元|阳,容易伤身,也不利于长寿。还是让儿子清清静静过几年吧。没有旁人分心,儿子将来娶了妻,就能跟妻子更加恩爱,一心一意的不好么?何必再找个人横在小两口之间?秦锦容那脾气,可不是好说话的。万一这添的屋里人是个不安份的,坏了小两口的情份,甚至弄出孩子来,好好的亲家就要翻脸了!

许二奶奶拿定了主意,就开始想,要拿什么理由去说服婆婆好呢?大好日子就等着他们二房呢,可不能在这等小事上头犯糊涂!

水龙吟 第六百四十一章 路遇

许嵘暂时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打什么主意,更不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一个从前视作平常的福利。他对于秦锦容这个小未婚妻,还是挺满意的。

虽然对方年纪小了些,但是也不难哄,还给他带来了许多好处,让他得以在堂兄的光辉笼罩之下,有了出头露脸的机会。如今他事事顺意,前程光明,还有什么不满的呢?未婚妻也就是脾气固执古怪些,能哄得过来,就不是大问题。

他近日开始在新拜的名师指点下学习功课,也察觉到了自己并没有原本以为的那般愚钝。原来父母夸他小时候聪明,并非因溺爱而生的夸大。他在读书上头,确实是有几分天赋的。如此说来,他小时候轻易放纵自己,无心读书,实在是太愚蠢了。倘若他前些年没有荒废,多多努力,是不是今日早就有堂兄那般的才名了?

哪怕及不上堂兄,有一半也好呀。从前家中长辈们总说秦家大表哥秦简不如堂兄许峥聪慧好学,可如今秦简也会试上榜了呀?只差一步,就可以入仕为官了。堂兄许峥却还是个举人。倘若他有秦简八成聪明,至少也是举人有望吧?许嵘觉得自己能做个举人,就已经不错了。他父亲也是举人,若不是舍不得京城的舒适生活,早就可以谋个地方上的官外放了呢!

许嵘就这么努力又满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每天学习、交际、与家人相处,隔日就去探望自己的小未婚妻,给她送些小玩意儿哄她开心,生活十分充实。兴许是他的态度透露出一种不骄不躁的意味,先生还挺喜欢他的,有时候会给他开点小灶。先生的儿子,他唤作师兄,也愿意带他出门认识人。慢慢地,许嵘便同时在读书人的圈子与勋贵王公圈子里有了朋友,两边都混得开,两边的人都对他高看几分。

许嵘倒也没有因此而生出骄傲之心来。他见过秦简这位同样在两边圈子都混得很好的表兄,也见过在士人圈子里地位超然的永嘉侯秦柏,以及在王公贵族圈子里极有体面的肃宁郡王赵陌。他有什么底气骄傲呢?他心里清楚,今天所得来的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有了秦锦容这个未婚妻,秦家人愿意带着他玩儿罢了。他若是不知好歹,自以为是,做出让人看不惯的事情来,秦家随时可以抛弃他,而他却连为自己求情的资本都没有。他没有生出不满,也没有怨恨,就是继续积极努力地争取做到更好。

从小到大,他都懂得一个道理他不是最出色的人,什么东西都不是他应得的,他老实听从长辈安排就行了。不甘心?那就努力去争取。如果能争取得到,那是他的幸运;得不到,那也是理所当然,他没有理由埋怨。

从某种程度上说,许家分家之前对子弟的差别教育,也未必是件坏事就是了。

这一日,秋高气爽。许嵘约了几个同窗,按照师兄私底下的指点,到一处书铺林立的街道上寻找几本功课上可能需要用到的书。他已经问过秦简了,这本书是近年新出的,就连永嘉侯秦柏的书房里都不曾收藏有。倘若他买到了这本书,那就多买一本,还能借着献书的机会,去请永嘉侯指点一下功课。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没有好理由,他一个小学生也没脸去打扰永嘉侯的清静。所以,这本书,他一定要找到不可!

他与几个同窗分头行动,终于在街角一处不起眼的小书铺内找到了这本书,每人买了一两本,都十分欢喜。正巧已经快到傍晚时分了,几个人都觉得有些饥饿,便打算一块儿到附近的茶馆去用些点心,垫垫肚子。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家里晚饭又开得迟,他们一群大小伙子都正值长身体的时候,最耐不得饿了。在学里上课时,半天的功夫还要劳烦师母给他们备一顿加餐呢。更别说今日午饭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吃过东西了,越饿就会觉得越冷,大家都有些受不了。

说来也是凑巧,许嵘与同窗们一起走到茶馆门口,迎面便遇上了堂兄许峥与一个不认识的青年男子。他愣了一愣,马上就上前见礼了。许峥看到他,似乎比他还要惊讶,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同行的男子,才跟许嵘问好,又向身边的男子介绍“桂兄,这是我二弟许嵘。”他没有向许嵘介绍那位“桂兄”的身份。

桂兄看起来有二十出头了,生得一表人材,气度不凡,虽然人还年轻,看起来却象是个当官的,至少也是高官人家的子弟。他对许嵘倒还客气,冷淡归冷淡,却并不失礼,还邀请许嵘一道来吃茶。

许峥心里不大情愿,但也不想驳了桂兄的好意,便朝许嵘点了点头“既如此,你就一道来吧。”他瞥了许嵘的同行人几眼,没有吭声。虽然那几个少年看起来都是读书人的打扮,但他素知堂弟无心向学,后者的朋友又能是什么正经好学的孩子?

许嵘只好向同窗告了罪,陪着许峥和那位桂兄一道上了楼上雅座。许峥二人一边喝茶,一边谈诗论文,他就安安静静地吃点心。

那位桂兄似乎还算和气,对许嵘也不曾忽视,偶尔会招呼他喝茶吃点心,也会问他想要玩什么,看起来就象是在照料自家幼弟一般。他对许峥也说了“我弟弟比他小不了几岁,倒是与他一般高,在家时就照顾惯了。”

许峥笑着谢过他的好意,又觉得桂二公子如此和气,自己也不能显得对堂弟太过冷淡了,便问许嵘“来这边做什么呢?我听说你在外附馆求学,怎么也不去上课,却跑出来与朋友厮混?”

许嵘忙辩解道“哥哥误会了。我学里的先生每日只上半天课,我就跟几位同窗一道出来逛逛书铺子,找先生要我们看的书,并不是逃学厮混。”

许峥半信半疑,笑了笑“你居然也会逛书铺子了?可见是真有了长进,只盼着不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才好。”又问他买的什么书。许嵘便拿出来给他看了,许峥看了一眼书皮,便道“这样的书,家里也不是没有,你怎么不在家里找,却非要上外头买去?”

许嵘心道,家里的书几乎都叫长房分了去,就算他有心借书,也得看伯娘乐不乐意让他进门呢。何苦去找那不痛快?

不过许嵘没有明言,只是笑笑“先生说这书编得好,叫我们看,我就去买了。”

桂二公子也看了一眼那书,道“这书确实编得不错。近年新出的书,就数这本对《论语》的解析最精细齐全了,几乎将各家学说一网打尽。一书在手,省却多少力气。对于才进学的童生来说,是眼下最好的辅助。令弟的先生,眼光倒是不错。”又问许嵘他拜的是哪位先生。许嵘说了,他便点点头“刘公学问扎实,乃是京城闻名的名师。”

许嵘顿时笑了。这一句,永嘉侯秦柏也说过。正因为秦柏对先生有这样的评价,他父母才放心让他去拜师的。他不知道这位“桂兄”是何人物,但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也极有见识。

许峥不置可否,把书还给了堂弟,继续与桂二公子闲谈。等到日落西山了,两人才分了手,各自归家。许峥带上许嵘一道踏上回家的路,路上不说话似乎有些奇怪,他便循例开始说教,劝堂弟多用心读书,不要再荒废时光。

许嵘心中觉得无趣。他都努力用功读书那么久了,快一年了吧?父母也没少在长房的长辈面前提起,怎么他在堂兄眼中,还是那个无心向学的纨绔少年呢?就算堂兄读书再好再出色,也不能对兄弟忽视到这个地步吧?他倒也没打算更正些什么。就算他说了,许峥又能上心么?反正兄弟俩见面说话的机会不多,他还是忍了吧。

许嵘听惯了许峥的说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容忍的,就这么“啊啊哦哦”地一路虚应过来,眼看着快到家了,他顿时松了口气。

许峥见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气道“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劝你的话说了不知多少箩筐,你还是这么不懂事。小时候就罢了,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连亲事都定了,你还不懂事,却叫你父母日后怎么办?你妻儿日后怎么办?!秦表叔将爱女许配给你,是盼着你能有出息,可以护得表妹风雨,不是指望你依赖他们一辈子的!”

许嵘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看向许峥,觉得有时候忍让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他还是有必要让堂兄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长到什么程度了的。他便对许峥到“哥哥,我如今拜在名师门下读书,已经打算明春下场考县试。我的先生都觉得我有把握,我也不曾偷懒逃学,一直都是认认真真地读书。你拿着哪年的老黄历来跟我说这些话呢?”

许峥脸色变了一变。不等他多说什么,许嵘又继续道“我知道你一向优秀,因此不大看得上我。我也没敢跟你比。只是我老老实实读书,孝顺爹娘,对岳家也十分恭敬,自问并没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长辈们都夸我好,为何到了哥哥这里,张口就只有数落?你都多久没问过我的事儿了?怎么就觉得我将来立不起来,非要靠岳家一辈子呢?”

许峥板着脸不说话了。

许嵘叹道“好吧,我知道自己是在靠岳家,说不定还真要靠一辈子。可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吧?岳父大人对我还挺满意的呢,他打算要外放做官,还说要带上我,姑祖母已经有松口的意思了。我早跟家里说了,若真有机会能出门涨涨见识,是一定要去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没见识过世情民生,如何写得了好文章?就连永嘉侯与简哥儿,都劝我一定要出门去看看呢。”

他看向许峥“哥哥呢?你要不要也出门走走?四处游学?长年待在家里,闭门造车,会试真能考得好么?”

许峥沉默着,转身走向了自家的大门。

水龙吟 第六百四十二章 喜帖

秦叔涛成功得到许氏许可,准备要外放地方为官的消息,秦含真是两天后才从秦简处听说的。

秦简一直忙着读书,虽然时常往隔壁永嘉侯府去,但赵陌这边,却还是秦含真婚后头一次上门。秦含真与赵陌在别院住得久了,随着天气转冷,已经在商量着要搬回郡王府那边去了。若是再晚两天,秦简恐怕就要多走几百米的路,才能见到他们了。

不过秦简能来,秦含真还是挺高兴的。接到秦简送来的喜宴帖子,就更欢喜了“婚礼吉日已经定下来了?怎么是在十月?不会觉得太冷吗?”

秦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们家原本也觉得九月比较好,十月可能就会忙起来了,正巧遇上万寿节呢。但寿山伯府那边的意思是,余家的老夫人九月底做寿,希望能让孙女儿在家陪她再过一个生辰,十月再出嫁。父亲与母亲商量过,觉得晚几天也不要紧。十月虽然已经入了冬,但并没有寒冬腊月里冷,只要把喜棚扎得严实些,多放几个火盆,想必也没有大碍。只是这么一来,花园子里头就不好摆宴席了。幸好福贵居如今已经翻新得差不多了,那二进的院子,后进是我们夫妻成亲后的住处,前头院子却可以腾出来待客,地方不小,摆上十桌还是没问题的。若再把清风馆也算上,也就差不多了。”

秦含真笑道“既然你们都计划好了,那就没问题。”想想也忍不住感叹,“你都要成亲了,我却才听说消息。一直以来,只知道你们是计划年内摆宴席的,可具体是哪个月,我就不知道了。嫁了人,娘家的消息就闭塞了许多。我这还是住在娘家隔壁呢,尚且如此,那些嫁得远些的女孩儿,只怕跟娘家亲人的联系就更少了。”

秦简听她这么说,也不由得挂念起了自家妹妹“锦华在唐家过得倒还好,我时常到唐家寻妹夫说话,每次见到妹妹,都觉得她气色不错。永寿郡君是个好婆婆,虽然看起来规矩重,但其实十分懂得体谅人,也能教导锦华,从不溺爱。锦华能遇上这么一个婆母,真真是她的福气了。”

但秦锦华如此,不代表同样出了嫁的秦锦仪也有这个福气。后者自打那回想要与丈夫和离的盘算曝了光,就已经很久没跟娘家人来往过了。二房的薛氏如今好象忘了自己曾经有多么宠溺这个大孙女似的,完全不闻不问,连提都不想提。秦伯涛倒不至于完全不提长女,但提起来都是骂。他眼下还在养伤,那伤势恐怕养好了,也会留下极大的后患,执笔无力。除非他有恒心有毅力,能练出左手笔来,否则他这辈子想要在仕途上再有作为,恐怕是不可能的了。哪怕是眼下这份差事,都有些岌岌可危。清闲如鸿胪寺,也不可能一直养着一个派不上用场又一直不能露面的废人呀……

秦家二房上下,估计只有小薛氏对秦锦仪这个亲骨肉还惦念几分了吧?但有婆婆与丈夫压着,以她的性子,也不敢替长女撑什么腰,只能每隔一段时间,给打发人去看看秦锦仪,送些吃食衣料药材什么的,表示秦家二房还没有完全放弃这个女儿,裴国公府不能真把人往死里糟蹋之类的……秦锦春并没有阻拦母亲的举动,她在娘家能待的时间不长了,就算能拦下一回,又能拦下多少回呢?等她出了嫁,家里的事,就不可能再插手多管了。只要母亲不是为了秦锦仪,做出太过分的事,这种低调的探视,她又有什么必要去阻拦呢?那岂不是显得她太没有手足情了?

反正裴家还有需要仰仗秦家的地方,不可能真把秦锦仪弄死的。秦锦春很淡定,有那闲功夫,她还不如多操心自己的嫁妆,以及出嫁之后庶弟庶母的问题呢。祖母与父亲都不是明白人,比起自己作死的秦锦仪,她得先保证自己嫁人之后,母亲不会被庶弟联合庶母欺负了去。

秦含真与秦简讨论了一番姐妹们的情况,就开始八卦秦叔涛外放的消息了,这才得知,许氏在秦仲海秦叔涛兄弟二人,再加上许家二房众人的连番劝说下,终于松口答应了秦叔涛的请求。只不过,由于许氏身体不好,她希望儿孙们都能多留在身边相伴,如今她是尚无大碍,儿子若真能高升,她也不好太过阻挡了儿子的前途。倘若秦叔涛的官职能高一些,将来对姻亲许家二房的帮助,不是也会更大么?所以,她放秦叔涛出京,秦叔涛却得保证尽量不要走得太远,能留在直隶最好,不能也尽可能在邻省,最好是离京城十天以前就能到达的地方。如此逢年过节,又或是家里有什么事时,秦叔涛要回家也方便……

秦含真忍不住吐嘈道“就算三伯父是在离京城近的地方做官,不得旨意也不可能擅自回京的吧?没事也不可能向上司告事假呀!大伯祖母是不是糊涂了?”

秦简有些尴尬地笑笑“父亲与三叔都从来没有做过外官,祖母她老人家兴许只是不习惯。其实我们也劝过她,卢姑父就在长芦,逢年过节也不能轻离任地。三叔就算在直隶任职,没有旨意,没有调令,也不可能回家来看望祖母的。但祖母却不以为然……兴许是觉得,只要有正当的理由,不可能会有哪位上司不放三叔回家探母吧?我们家怎么说也是……”他咳了一声,“这种话其实是祖父从前说过的,我小时候就听过。但那时祖父只是随口说说,做不得准。祖母却好象当真了。”

秦含真一哂,不想多提许氏了“不知三伯父定了什么地方和官职没有?他盘算了这么长的时间,二伯父也有意,想必早就看好了位置?”

秦简点头道“差不多了,该打点的都打点过,就只等祖母点头了。”这话的言外之意其实就是……许氏只要点了头,其他意见都不重要了?但事实上,她的想法,从某种意义上跟秦家兄弟的想法也差不了多少。秦简告诉秦含真“父亲为三叔挑中的,是直隶提刑按察使司的正五品佥事之位。三叔在京中做过类似的差使,想必很快就能上手。直隶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原是蔡家的旧部,副使则是闵家的人,都是姻亲,能照应一下三叔。三叔先在这个位置上历练历练,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秦含真忙道“这样就最好了。三伯娘应该会跟着一块儿上任吧?以后跟副使大人来往起来,就更加亲近。”

秦简又一次面露尴尬“祖母想要留三婶在家,但三婶坚持要跟着三叔一块儿上任。因为直隶提刑按察使司的副使大人是三婶的族叔,有她跟着,确实对三叔更有利,更别说这一回,嵘哥儿也要同行。因此祖母还是答应了……”

闵氏这一回真是铁了心要随丈夫放外任。在秦简看来,秦叔涛忽然提出要外放,只怕跟三婶的怂恿劝说,也脱不了干系。如今三婶闵氏对婆婆许氏的态度冷了不少,虽然礼数上不缺,但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如从前关切体贴了。秦简听母亲姚氏猜测过,说是那回在许家长房的事情上,祖母许氏怒极吐血,却不顾三婶闵氏的体面,当众喝斥了她,伤了她的心。闵氏明明只是为了婆母的身体着想,却被这般当众落了脸面,心里始终气不平。因为许氏,她连女儿的亲事都舍出去了,却不想再留在家中容忍婆母的任性。有机会外放,当然是要跟着丈夫外放的好。哪怕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能喘一口气也是好的。

秦简对秦含真说“如今祖母与三婶的关系也转差了。若不是还有许家二房的人帮着劝说,祖母说不定还要再次训斥三婶呢。三婶如今倒是不再为了这种事生气,可我与父亲、三叔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因为祖母的心情,三叔答应了只做三年外任,三年任满后就想法子调回京城。到时候,三婶还是要继续在祖母跟前度日的。到时候婆媳失和,又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凉拌呗。许氏一直压着儿子媳妇孙辈们为许家出力,对儿子媳妇孙辈们又不上心,会有此报应也是理所应当的。她该庆幸的是,儿子媳妇通通都是正派又守礼的人,就算对她再不满,也没有公然忤逆顶撞她,顶多是暗地里行事不肯顺她的心意罢了,表面功夫却还是会做的……

秦含真撇了撇嘴,又对秦简道“许家二房这回真是难得做了件好事。许嵘愿意放弃京中的舒适生活,到外地去见识世情,也是好事。虽然保定离京城也没多远,但论生活环境,肯定是不如京城繁华的。”

秦简点头“嵘哥儿如今是越发懂事了。他与五妹妹相处得也好。这门亲事初看不着调,但说不定反而是天作之合。嵘哥儿不但读书越发用心,功课也好,还懂得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的道理。三叔让他同行,他欢欢喜喜地就答应了,还主动回家劝说父母答应。相比之下……许大表哥就不一样了。”

秦含真挑眉“许峥吗?他怎么了?”

水龙吟 第六百四十三章 遇阻

许峥与堂弟许嵘谈过那一回后,虽然面上没什么表示,但其实还是有些心动的。

他这辈子几乎就没出过京城。

由于许家在京城落地生根几十年了,因此,哪怕原籍并不在京中,也早早办理了相关手续,让家中子弟得以在京中应试科举。许峥从县试开始,到乡试,都是在京畿考的,没有去过外地。充其量,也就是小时候曾经随祖父母与父母回过老家,祭过一回祖。但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又是一路坐船、坐车,被父母护得紧,别说四处见识风土人情了,连本家族人都少见,也就是几房血缘近又在族中地位比较高的长辈,见过他几面罢了。说起行万里路,许峥是万万没有过经验的。

但读书人不好闭门造车,应当多出门见识民生人情,方能写好文章,懂得做官,这个道理却是许多士林的前辈们都说过的。许峥清楚地明白这一点,还听说过永嘉侯秦柏的学生吴少英,当初在国子监就读时成绩优异,但会试却始终不中,后来是在外游学一年,走了几千里路,又重新跟着少年时的恩师秦柏读了一段时间的书,方才一举高中,还是二甲二十六名的好成绩。可见这读书人该多出门走走,增长见闻,是十分有道理的。

许峥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连科举都是在京城考的,少有出门在外的机会。他读书日久,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文章辞藻他从来不担心,四书五经中的字句,他也都背得滚瓜烂熟,诗词歌赋,他亦有一定的信心,但他每每拿自己的文章去请前辈师长们斧正,得到的评价却是大同小异基本功是扎实的,道理也明白,文采出众,可说不上有什么过人的见解,一旦遇上关于政务民生方面的题目,他就写得太浅了,显得稚嫩,全篇都是书生意气,陈辞滥调,却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这样的文章水平,如果运气好,遇上擅长的题目,再遇上喜欢辞藻优美文章的考官,兴许还能搏一搏二甲后段名次;倘若运气不好,遇上他不擅长的题目,又或是碰上一位偏爱实务的考官,别说落入三甲了,名落孙山都是正常的。

许峥自幼便有才名,自视甚高,怎会容许自己落到这样的处境?就连秦简,都能因为不想落入三甲而放弃殿试,下科再试,更别说是一向被人夸赞的许峥了。为了确保自己不会沦落到那个境地,叫无数人耻笑,许峥觉得,有必要趁着如今离下科会试还早,出门游学,增长见闻,也补一补自己的短板。

他有时候也会觉得惋惜,倘若祖父尚未辞官、中风,又或是父亲出孝后起复顺利就好了,哪怕是许家两房人尚未分家反目也行,他还能跟在长辈们身边,亲自去官衙见识一番,听那些为官做宦的长辈说说官场道理,也不至于人人都评价他的文章写得过于稚嫩。他本来没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缺点,但既然人人都这么说,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他必须想办法去改善自己的缺陷。

然而,他想要出门去游学的想法,才在父母面前提起,就糟到了母亲许大奶奶的激烈反对。许大奶奶将儿子当成宝一般,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恨不得将他拘在家里天天看着才好,就怕他在外头叫人欺负了,又或是磕了碰了,有个好歹,怎么可能会愿意放他出远门?昔年许大爷考科举时,还不是一路没出门游过学,顶多是回老家祭过祖?许峥也祭过祖,这就算是出过门了,已经足够。倘若想增长什么见识,多去请教士林中的前辈就是了,也可以多翻翻前人游记什么的,用不着自己辛苦。

许大奶奶苦劝许峥“你听许嵘胡说什么?他知道怎么做文章?他正经连个童生都还不是呢!你何必听他的话?有本事,他先把举人功名给考下来了,再给我儿指点迷津吧!真真是……才上了两天学,《四书》都不知道背全了没有,就开始妄自尊大。他以为攀上秦家五丫头,这辈子就不用愁了?好峥哥儿,你别理会他。你是要入阁拜相的人,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许嵘一介纨绔子弟,如何能与你相比?”

许峥无奈地劝母亲“孩儿并非因为嵘弟的话,方才生出这个念头来。早就有前辈指点过孩儿的文章,道是孩儿见识浅薄,应会试尚有不足。为了下一科会试能更有把握,孩儿才想要好好增长一下见闻的。再者,出门游学并非单纯的游山玩水,孩儿还能顺道去拜访各地的名士大家,向他们请教学问,如此自身亦能有所进益。孩儿答应母亲,不会往那些穷乡僻壤去,也不会孤身行路。到时候,孩儿会与几位乡试的同年同行,去的都是繁华大城,再多带上几个随从,也就是了。”

许大奶奶却不以为然“你道多带两个人,有人同行就成了么?出门在外,哪里比得家里舒服?你身子又不甚强健,万一水土不服,在中途生了病,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吧,别叫母亲担心。母亲小时在家未出嫁时,有一位族叔,也说要出门游学,银子、随从都不缺,谁知路上水土不服,病得三灾八难的,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却在坐船时遇上风浪,船翻了,同行的几个人都死了,好几个人都是举人呢!几家人都哭得象是天塌下来一般。我那族叔家里几乎倾家荡产,才把人的尸首打捞上来装殓,运回家乡安葬。只因那位族叔是独子,他父母妻女后来不知过得多么凄凉。好峥哥儿,你是你父亲与我的独苗苗,将来是要顶门立户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叫父母怎么活?叫你妹妹们怎么活?你就当是孝顺父母了,不要再想什么出远门了。若真想见识什么世情民生,咱们京郊的庄子秋收了,你随家里的管事们过去赏赏秋景如何?庄子虽然小些,但打扫干净了,也还能住人。你有什么想问的,就把庄头叫过来说话,原也是一样的。”

这如何能一样?

许峥无可奈何,但母亲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父亲那边也不大赞成,他也只能打消了出门游学的念头。

本来,这事儿原本只是许家长房的内务,他们自家商量定了,外人也不会知情。但由于许大奶奶心里恼恨许嵘劝许峥出远门的话,亲自跑到许家二房门上骂了一通,许家二房那边就知道了。许二爷与许二奶奶虽然觉得儿子太过厚道了,有好事还知道要劝着那冷心冷情的堂兄,但面对长房许大奶奶的挑刺,自然是要护崽的。两房人又吵了一大架,许二奶奶还跑到承恩侯府来诉苦,秦简自然就不可避免地听说了。

秦简告诉秦含真“我瞧许大表哥也不是不知道一些道理,但他父母不是明白人,拌着他的脚,还以为是为了儿子好,他念着孝心,也不肯忤逆父母,甚至连多劝说几句都不敢。许大表哥下一科会试的成绩,只怕够呛。”

秦含真好笑地说“许大奶奶居然会把明摆着对许峥有好处的事往外推,她是傻的吗?万一许峥会试时,真的因为这方面的原因没考上,她要怎么办?”

秦简叹道“许大奶奶对许大表哥的信心一向很足,怎会觉得他会考不上?她只会觉得许大表哥早晚要中状元的,就算是一时失手,起码也得是个传胪。大概也是因为许大表哥自小被人夸得多了,人人都道他聪慧过人,是难得的读书种子,也难怪许大奶奶会如此看好自己的儿子。”

秦含真有些不以为然“伤仲永的故事,谁还没听说过?许峥再有天资再聪慧,也得有个好老师教他,又没有旁人带他走上歪路才行。许大奶奶这般行事,许大爷也不吭声,难道就没有个靠谱些的师长能劝一劝许峥吗?”

秦简摇头“他从小就跟许多名师请教过功课,但并未正式拜师某位名家。那时节,许家还有些名声,许大老爷的学问也不错,想必许家是觉得许大表哥没有拜师他人的必要吧?”他顿了一顿,“也有可能是许家当时在士林中的名声不太好,真正的名家看不上他家,不愿意正式收徒,顶多是见许大表哥性情不错,偶尔指点一二;而那些愿意收许大表哥为徒的,许家又看不上,这才耽误下来了。”

秦含真吐嘈“真蠢。难道拜师求学,就真的仅仅是为了有个老师能指点功课而已吗?师门人脉也是人脉,因为眼界太高就主动放弃什么的,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许家遇事就只会求许氏与承恩侯府,半点都没想过靠别的人脉,真真是被许氏宠坏了。秦含真回想自家祖父秦柏,收了几个学生,彼此互爱互助,又与秦柏的几位友人门下相处融洽。这难道不是一个关系网?人脉这种东西,不是只能靠姻亲得来的。许家也算是世代书香?净挑些歪门左道走。

秦简也在为许峥叹息。他如今是越发觉得许峥可惜了。不过,可惜归可惜,他并没有强烈要拉表兄一把的意思。他自己为了备考与准备婚礼,就已经忙得喘不过气来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惹许大奶奶不高兴?

他对秦含真道“祖母听许二奶奶提过许大表哥出行的事后,也曾问过许大奶奶。不过许大奶奶说,眼下许大表哥以备考为要,想要出门游历,大可以等到会试与殿试结束后再说。”他估计,祖母许氏已经猜到明年会有恩科了,如今就只剩下几个月的功夫,因此许氏没有强求。

秦含真很想说下科会试要是许峥落榜,再出门去游历确实挺合适的,但话还未出口,赵陌就从门外急匆匆赶了进来。

秦含真见他脸色大变,不由起身问“出什么事了?”秦简也关心地站起来询问。

赵陌皱眉道“刚刚我从宫里回来,见到有边镇急报从街上急驰而过,往宫门方向去了。只怕是辽东有变!”

水龙吟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万寿

辽东那边确实有了异动。边镇传来消息,有几股北戎骑兵在国境线上游弋,动向未明,还有一处小山村半夜被袭击了,只走脱了两个当晚并未回村中休息的猎人。那处小山村的地点非常敏感,正好在边境线的一处山口上,紧挨着一大片原始森林,位置相当隐蔽。边镇守将怀疑,这是北戎人暗地里偷进森林中潜伏,预备随时对我朝边关军民进行偷袭。

这只是从辽东传回来的第一份急报,算是个预警。紧接着的两天,又接连有辽东急报驰至京城,前一天是我朝的边镇守军在巡视森林过程中,与北戎士兵短兵相接,发生了战斗,互有死伤,暂时把人给赶回北戎国境去了;后一天则成了北戎人正式出兵,攻打我朝边镇守军,而且是三面开花,兵分三路同时攻打三处边镇。

虽然朝廷早有提防,在辽东那边布置了许多人力、物力,连军粮都调配了一大批过去,但北戎人的行动比朝廷预料的要早很多,一些原本正在路上的物资,受大战影响,可能要暂时停滞在途中,没法按时送到边镇去。还有原本正在路上的几支军队,也一时半会儿赶不到战场上,这都是需要烦恼的事儿。朝廷可以说是胸有成竹,但也有些始料未及,在短时间的忙乱过后,才算是调整到了秩序井然的状态。

赵陌并未参与军务,但他有份调配军粮,这一回也必须天天往宫里、兵部、户部跑,日日早出晚归,忙得象陀螺一样。

他愧疚地向新婚妻子秦含真赔罪“本以为还能多陪你悠闲几日的,没想到北戎人如此没眼色,皇上那边又实在需要人手……”

秦含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说什么呢?我是这么不懂事事情轻重缓急的人吗?就算是新婚又怎样?我们的人生又不是除了你侬我侬,便再没别的事可做了。等把北戎人解决了,你有的是时间能陪我,哪里就差这几个月了?你也不必给我赔不是,关键是尽量辅助皇上与太子殿下,把北戎人给解决了再说。我才不会因为你忙于公事,陪我的时间少了,就会生气呢。正相反,你表现得越能干,越出色,我就越开心。这证明我挑选丈夫的眼光再好不过了,这京城内外,有几个女孩儿的眼光能比得上我?”

这番话说得赵陌顿时豪情万丈“好真真,你放心!别说全京城内外了,就是全大昭,也不会有比你更有挑男人眼光的女子了!”他觉得,哪怕是为了心爱的妻子的脸面,这一回也得竭尽全力做到最好呀!

秦含真给他拍掌打气,还说“我给你做好后勤,衣食住行全不用你担心。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打发人回来跟我说。家里你就交给我吧,王府的产业我也能替你打理着。前面院子那些属官的生活琐事,也都有我呢。”

赵陌感动地搂住她“好真真,你真是我的贤内助!这京城内外,也不会有哪个男子挑妻子的眼光好过我了。”

这一波商业互吹可以的。秦含真厚着脸皮表示,事实证明她与赵陌确实是天生一对。

有了秦含真的后勤保证,赵陌就真的全身心投入到公事上头去了。他虽然只是协助户部征集军粮,但任务还是相当繁重的,需要的时候还得出外差,一出一两个月。夏天里直隶全境大雨,大大影响了秋粮产量,今年秋粮的收成还不如去年的四分之一,为了救灾赈灾又得再花一部分粮食出去。即使赵陌已经往南边去了一趟,征集了大批粮食北上,同时要应付直隶百姓所需与辽东军粮的缺口,也是远远不够的。幸好如今各地都已结束了秋收,想必还有余粮可征兆。赵陌这一回南下,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秦含真送走了新婚丈夫,便真个留守京城,替赵陌看家了。她大大减少了出门的次数,除了进宫,几乎是闭门谢客。当然,私底下她还是会在别院见娘家亲人,又或是跑娘家来的。但其他的交际场合,就几乎不见她踪影了。

这种时候,原也不需要她去替赵陌操心京城的人情往来。反倒是以赵陌的宗室身份,参与到朝廷机要军务大事之中,家人做出避嫌的姿态来,更合乎规矩。

也不知皇帝与太子是不是对秦含真的做法十分满意的缘故,太后娘娘对她是越发和颜悦色了。每次见她进宫,都要拉她到身边坐下来,说好一会儿的话,态度亲切又和蔼,也愿意带她参与临安长公主等宗室贵妇们的小聚会。她在宗室皇亲圈子里的交际对象,似乎比从前还要再上一个档次,不再是以休宁王妃以及一众宗室晚辈女眷为主导了。几位亲王妃、郡王妃——当然也包括休宁王妃在内——还有大长公主、长公主们,都对她十分亲切。虽然秦含真明白,她们这都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但能沾的光,不沾白不沾呀。这几位贵妇的能量,可不比那些亲王、郡王们差。

以往秦含真交际的,除了休宁王妃等几位常来往的宗室长辈以外,基本就是各家王府的少奶奶或是年轻一点儿的郡王妃、世子妃们。如今不一样了,她直接跟这些郡王妃、世子妃与少奶奶们的婆婆、太婆婆打起了交道,在郡王妃、世子妃与少奶奶们的眼中,地位都高了不少。

也许这么一来,她可能会交到的朋友就会少了许多,并不是人人都象汧阳郡王妃孙氏那般,愿意与她平辈论交,不在意她身后所代表的权势的。但她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其实她并不是很乐意跟别人整天讨论些什么“如何抓紧男人的心”、“如何对付小妾通房”以及“如何早日生个儿子”或是“如何跟妯娌勾心斗角”之类的话题。

秦含真如此淡定,简直就是宠辱不惊了。太后看在眼里,越发喜欢她,原本只是怜惜秦含真新婚就与丈夫分开的,如今则更多的是觉得她的性情合自己心意。有时候太后还会当着秦含真的面说“哀家从前只当你是你祖母教养出来的,你祖母的性子,与哀家一定合不来,所以哀家也不必勉强跟你相处太多,免得各人尴尬。如今哀家却觉得,从前真真是想错了。你这样挺好的,你祖母也未必如哀家想象的那样,八成是见得少了,并未深谈,因此相互也不了解,才会有所误会罢了。哀家以后就多召永嘉侯夫人进京,说不定会相当合得来。”

秦含真只能干笑,想想自家祖母也没什么明显的缺点,就是有时候行事风格与思想方式跟京城贵妇们格格不入。不过这也不是大毛病。牛氏刚到京城时,可能在礼数上还会有所缺失,如今适应了几年,身边又时常跟着两位内务府出来的嬷嬷,平日更是经常与休宁王妃、云阳侯夫人、寿山伯夫人等贵妇们有往来,大面上已经不会出什么差错了。就算对于谈话话题的把握还不是很精准,大不了不主动挑起话题,跟着太后娘娘的话风走就是了。退一万步说,以秦柏与皇帝父子的关系,牛氏就算真说错了什么话,太后娘娘难道还真会跟她计较不成?多半也就是一笑而过罢了。太后若是心里不高兴了,以后少召牛氏进宫就是。

于是秦含真出宫后,特地回了一趟永嘉侯府,如此这般嘱咐了牛氏一大通。没两天,慈宁宫果然就召见了牛氏,不过顺带还把蔡胜男这位永嘉侯世子夫人给捎带上了。有蔡胜男陪着,暗地里指引着,牛氏半点差错都没出,还陪太后聊得十分愉快。可以想见,太后今后召见牛氏的次数也会有所增加了。

九月转瞬即过,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七。在朝廷一片紧张的气氛中,万寿节到来了。

今年本来皇帝有心要大办,也是为传位之事做个预热,没想到先有雨灾,随即又有辽东兵事,皇帝便下令一切从简。这个万寿节,远不如往年的热闹,各种庆典都是能省就省。国库有多余的钱粮,都优先供应辽东那边与赈济受雨灾影响的百姓。再加上前不久,皇宫才放了一大批宫人出宫。一时间,朝廷上到处都是赞颂皇帝仁爱的声音。

随即,皇帝在万寿节当日的大朝会上,宣布了明年元日将要传位给太子的决定。朝臣三次恭请皇帝留位,皇帝辞了三回,最终还是下了旨意。

这件事,虽然很多人都已经心中有数,但对于大部分的臣民而言,实在有些太突然了。皇帝看起来身体还很健康,精力也足够,明明可以再在皇位上坐几年,为什么忽然就说要禅位了呢?太子虽然挺好的,但前几年他还差一点儿被认为是体弱短命之人,这几年虽然有所好转,但也依旧有体弱的名声,而且至今无嗣。皇帝传位给太子,真的不要紧么?朝野之间,议论纷纷。

但很快,议论的人就没功夫去考虑太子是不是有足够的体力胜任新君这个位置了。因为皇帝与太子共同宣布,新君新年即位,本当大赦天下,如今赦令是出的,但范围小很多,同时又再宣布了要举行小恩科,于明年春天进行恩科会试。那些在今年春闱落榜的举人考生们,可以再考一回啦。

水龙吟 第六百四十五章 喜宴

新君继位与恩科会试的消息很快就成为了京城的舆论热点。其他诸如辽东局势、灾后粮食短缺又或是太子体弱之类的负面消息,很快就被抢走了风头。虽然还不至于无人谈论,但已经不再是话题的中心了。

大昭边疆承平三十多年,如今还记得北戎人的军队有多可怕的人已经不多了,就算还有人记得,也因为当年战争的结果是以大昭胜出为结局,而没有太把北戎人的攻击放在心上。反正朝廷已经派出了军队前去抵挡,想必过上三两月就会平安无事了吧?辽东的寒冬可不好过,北戎人与辽东的驻军相比,不见得能占多少上风。就算短时间内可以造成一定的威胁,也会后继乏力的。

其他地区的官民是怎么想的,京城的人不清楚。但在京城范围内,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太担心辽东战局。就连军粮有可能不足的问题,也只是引起一小部分官员的忧虑。毕竟今年直隶有雨灾,江南与湖广却都丰收了,再等一段时日,就会有充足的粮食运到京城与辽东了。

京城内外仍旧是一片歌舞升平,讨论辽东与粮食问题的人,可能还没有关注新君继位之后,后宫之主归属的人多。无论太子殿下身体情况如何,他已经是明摆着会在三个月后继位登基了,可太子妃的病情却一天比一天重,天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不是选太子妃了,而是选皇后了呀!皇帝与太后对于这个问题,又是怎么想的呢?

官宦世爵人家的圈子暗地里十分热心地关注着这件事。要知道,最有可能诞生新皇后的家族,就在他们当中了。

在这一片热闹纷呈当中,秦含真仍旧过着她的清静小日子,每天都很有规律地理事、进宫、回娘家、读书、练字练画。至于外界的消息,自有人会向她禀报,而且各种层面的小道消息都有。只要她想听,就会有人告诉她答案,她还可以吩咐人去关注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当然,她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不至于真把肃宁郡王府里的耳目们都派出去打听闲言琐事了。她只是想知道在这多事之秋,外界舆论上对于正在发生的各种大事,都有些什么看法而已。若是有什么重要的言论,又或是有趣的秩闻,她还能拿进宫去,说给太后娘娘听一听,哄老人家高兴。

太后最近似乎挺忙的,偶尔跟秦含真等小辈们相处的时间,能听些宫外的趣事乐呵乐呵,便是难得的放松时刻了。太子妃病重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后宫事务无人主管,王嫔位份不高,代理一段时间可以,但真正主持大局,却是不可能的。更别说眼下皇宫又到了关键的时刻,既然准备皇位禅位仪式,又要为太子登基做准备,还要腾出宫室来,预备皇帝做了太上皇后,带着后宫避居深宫,而准备上位的太嫔们与目前居住在慈宁、寿康两宫的太后、太妃与太嫔们要如何安排,同样是个麻烦。太子妃既然干不了这些话,自然只能由太后出面了。王嫔带着两个位份稍微高一些的后宫给太后打下手,每天要处理的事还是挺多的。

这种事秦含真当然帮不上忙,只能多说些好话哄太后高兴,让她放松放松了。不过这么一来,她见到王嫔的次数也增加了。从前她没太关注过这位王家女,多数是从旁人口中打听对方的消息,只知道在王家过去几十年的沉浮岁月中,惟有这位王嫔娘娘是最稳的,王家风光时,她的位份并未有所提高,但王家落魄了,她的地位也没被动摇。不管她是否曾经帮助王家做过什么事,如今看到她沉稳地协助太后处理各种棘手的事务,不骄不躁的模样,秦含真就知道,她至今还能维持自己在后宫中的地位,不是没有道理的。

若不是王嫔运气不好,接连生了两胎都没保住,又碰上一个野心勃勃的长兄,兴许她的命运会截然不同吧?也不知皇帝退位之后,是否会升一级她的位份呢?反正做了皇考太嫔,只要做不到太后位置上,位份再高,也没什么意义了。

秦含真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脚下却转向走上了前往东宫的道路。

每次进宫,见过太后之后,她都要再去东宫给太子妃请一次安。虽然一般情况下,她都见不到太子妃本人,但能见一见敏顺郡主,探听一下太子妃的病情,总是好的。太子妃的情况是越发不理想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撑不到太子的登基大典。难道太子妃唐氏会成为本朝有史以来第一位未能撑到丈夫平安坐上皇帝之位那一天的太子妃吗?如果真是如此,鉴于她曾经在大皇孙之死上犯下的过错,她搞不好连追封皇后的恩典,都未必能得到。

秦含真一边心下暗叹,一边走进了东宫。果然不出她所料,今日太子妃仍旧未能当面接见她。

敏顺郡主亲自出来给她道歉,低声道“母妃精神不济,除了今早醒过一小会儿,其他时候都在昏睡。她难得睡得这么沉,我也不忍打搅。堂嫂恕罪……”

秦含真忙道“这有什么?我也只是担心太子妃娘娘的病情,才会前来请安,并不是存心要来打搅她的。自家人何必客套?太子妃娘娘能够安睡,对她病情定有帮助,我只有为她开心的,又怎会抱怨?倒是郡主,你的黑眼圈这样重,到底有没有睡好?看着似乎比上回见你又削瘦了些,你平日可有保证一日三餐?虽然郡主孝顺,担心太子妃娘娘的病情,但若是太子妃尚未痊愈,你就先累病了,岂不是让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担心难过?还请郡主多多保重自己才是。”

敏顺郡主眼圈一红,低头行了一礼“多谢堂嫂关心,我并没有大碍,兴许是昨儿晚上没睡好而已。如今母妃安睡,我一会儿去补个眠就好了。”

秦含真叹气,瞧见敏顺郡主眉间微蹙,似乎有些郁结于心,想了想,便试探地道“近来宫外头有许多传言,有些很不靠谱。倘若郡主是听说了什么,也不必放在心上。跟宫里走得近的人家,都知道那些传言是无稽之谈,不过是好事之人闲来无事,说来嚼舌头打发时间的罢了,谁会把它当真呢?郡主就在宫里,身边的至亲乃是这个国家里说话最管用的人,郡主的话比那些闲言要有可信度多了。不信郡主可以出宫去瞧瞧,看说那些话的人和您口中之言相比,世人到底是相信谁更多些?”

敏顺郡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道“我也知道那些话不靠谱,只是……听了总是难免会不高兴的。我母妃还活着呢,他们就盼着取而代之……”

秦含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试着转移话题,打听起太子妃近日用药与进食、休息情况。既然敏顺郡主觉得太子妃的病情有所缓解,那拿这些事做话题,总是最保险的。

只不过当她出宫的时候,她的心情却比进宫时沉重得多了。就算敏顺郡主因为太子妃能够安睡而欢喜,太子妃其他的症状却丝毫没有起色,她不象是病情有所好转,反倒更象是加重了。之所以能安睡,并非终于可以安心休息,而更象是神智不清,又或者说是昏迷了。看来太子妃的心病真的很重,她是终于醒过神来,知道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处境,便失去了生存意志么?如果她真的就此死去,兴许还能保得身后的清名。但要是活下去,能不能得封皇后还是未知之数,太后与皇帝对她却不会有多少好感了。只怕连太子殿下,都未必还惦记着近二十年的夫妻情谊吧?

秦含真叹息着返回了郡王府。对于太子妃的病情,她一个字都没跟旁人提起。想必太后、皇帝与太子都是心里有数的,她一个局外人,就不必多嘴了。

万寿节后,随即便是秦简的婚礼。与此同时,秦叔涛的任命书也下来了。正如他与秦仲海兄弟事先看好的,他被任命为直隶提刑按察使司的五品佥事,月内就要前往保定上任了。秦简的婚礼宴会,同时也是秦叔涛的践行宴。他的许多故交亲友都上门来吃席,顺便给他送行。

同行的,还有许嵘。由于保定离京城并不远,他将会跟在未来岳父身边,到保定度过几个月,等明春县试开考时,再返京应试。他新拜的先生也没有让他闲着,因刘先生的亲兄弟就在保定住着,同样在保定开馆授徒,刘先生已经准备好了亲笔书信与一份礼物,让学生许嵘捎带给弟弟。在保定的那几个月,许嵘除了要跟在岳父身边增长见闻,历练自己的处事交际能力,还得天天去接受师叔的授课,日子想必过得会很充实。秦简的婚礼当日,他比父母和祖父母先一步到达了承恩侯府,以未来妹婿的身份帮着忙前忙后,也是殷勤得紧。看来,他对秦家为自己安排的未来,并没有排斥的意思。

秦含真作为秦简的堂妹,今日虽然与几位姐妹们得以相聚,却并没有坐在一处说话。她如今身份不同以往,早早被安排去了休宁王妃等宗室皇亲贵妇们的席上,只能远远看着姐妹们,点头示意了。这不得不说是个遗憾。她才打发丰儿暗地里给秦锦华、秦锦春送信,留她们在喜宴期间,抽空另行寻地小聚,就听得前院方向一阵锣鼓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