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咱们的昭容总算可以出来见人了,架子可真够大的呢!”司徒贵妃还没有到场,她那边的冯修容已是阴阳怪气地当了出头炮。

看来,司徒贵妃在后宫的势力。还是大得很啊…

“最近才刚好些,听得娘娘下了帖子请众位姐姐过来。可儿便也急着赶过来了。谁知还是走得晚了些,大家竟是都到了。”秦可儿没有理会。

皇后温和地笑道:“你也不晚,替你留着座儿呢。再者,这一向你身子骨也不好,这样的风雪天气,本宫还打量着你不能来,这热闹便逊色了几分。”

秦可儿原本想在角落里随意呆着,谁知皇后竟替自己留了座。没奈何,只得轻移莲步,走至椅子上坐下,一边又说了两句没有营养的客套话,把皇后恭维了一通。

左右都坐着人,椅子原是按着品级排放的。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指点,但众人却巧巧地就把她的位子给空了出来。

“朕来得晚了么?”皇帝的笑声,从室外传来,皇后已经带着大家躬身迎了下去。

“都平身罢,今儿下了第一场雪,大伙儿一起聚聚。”皇帝的心情很好,身后正是跟着五皇子皇甫敬枫,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迎上他父皇的。看来,讨皇上欢心这一套的功夫,可不光只是她们这几个后宫的弱质女流会做的事。

一会儿,司徒贵妃也来了,很自然地就到了皇后下首的第一张座位。秦可儿发现,那座位跟别处不同,椅背上竟雕着图案,镀着金边,与皇后那张凤椅,竟是制式相同。

“有雪不可无诗,皇后,姐妹们个个都是才女,不如大家行个酒令,搏皇上一笑,可好?”司徒贵妃的性子最是急躁,也不等皇后慢条斯理地说场面话,直截了当地就道出了真实的意图。

“谁不知道司徒妹妹幼有才女之称?看来,我们今儿可是输定了。”皇后虽然不甘,却也知道司徒贵妃的提议,有其自傲之处。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这一向在宫里,倒是性子变得沉了,作起诗来可就手生得紧。倒是皇后姐姐,听说近来用功着紧得很呢!”司徒贵妃面无表情。

可是她虽然“谦虚”,周围自然有替她抬轿子的人。有些话,恭维得让秦可儿觉得鸡皮疙瘩都涌了一大层。但是看皇帝和皇后的脸色,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看来,这些场面话,习惯了就一样啊!

“好,便以雪为题,每人都作一首诗来,从司徒贵妃开始,依次轮下去。”皇帝心情颇好,不等别人反对,已是同意了司徒贵妃的提议。

在座各人,有喜有忧。喜者自然是如司徒贵妃那样,肚子有些货色的。而忧者,则是如秦可儿这般,并非出身。

秦可儿看着左右两人,俱都脸露喜色,想必颇擅此道。而从眼尾看向自己的眼色,分明含着得意。

谁都看着自己出丑呢!秦可儿有些气苦,她本无争胜之心,偏是随着位份的不断升高,得罪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有些人完全没有理由,只是为着她受宠,便一再受人敌视。

原先待自己还算亲厚的,也渐渐地转亲为嫉。这敌,可也竖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算了,连皇帝都是孤家寡人!秦可儿安慰了自己一句,便脸色平和了起来。横竖自己是走江湖出身,这些吟诗作词的玩意儿,要是擅长了才被人惊愕呢,倒不如干脆就装傻充愣得了。

宫女们分成两列,给各宫主子满上了酒。秦可儿比试着自己的酒量,有些忧愁。不知道一会儿会玩出多少个花样,自己要是被灌得醉了,旁的倒不用说,只怕会胡言乱语,叫出三皇子的名字,那可就…

她打了一个寒噤,在心里犹豫不决,却已经轮到了她。

“妹妹可不会这风雅的玩意儿,只得认罚。”她只是迟疑了一下,很光棍地答了一句,连打油诗都不作一首,仰着脖子就灌下了酒。

“妹妹果然豪爽。”司徒贵妃笑吟吟地看着她,似乎幸灾乐祸。

秦可儿头皮发麻,看来,她自认罚酒,也不能消除她们对自己的作弄之心。为今之计,还是应付几碗酒也就是了。

这酒不知从哪里弄来,喝着醇厚,酒劲却足。才一碗下肚,胃部已经觉得火烧火燎了起来。

她不由暗暗叫苦,原本想来,灌个五六碗的不成问题。可依着这酒劲,若是逢诗必干,却吃不消这么几轮。

好在别人没她这么爽快,哪怕作不出来,也卡在那儿冥思苦想。秦可儿看着沙漏,只盼着多拖一些时候,她喝个三四碗的,应该还不成问题。

司徒贵妃仿佛看出了秦可儿的心思,微微一笑:“一宫主子以下的妹妹,也不必作诗了,自斟自饮就是。”

此言一出,顿时让那些婉仪、答应、常在、更衣怒气冲冲。能被选上来的,除了一些以姿容为要,余者都是出身世家,肚里总有些货色,正打着一鸣惊人,让皇帝另眼相看的主意,却被司徒贵妃一言就打落了梦想,焉能不恨?

不过,司徒贵妃自然不会把她们放在眼里,只是笑吟吟道:“皇后,如今咱们可以开始第二轮了罢?”

好在太子和六皇子并两个公主也相继过来请安,皆都兴致勃勃,想要小试牛刀。司徒贵妃再狂妄,也不敢违拗了这些皇子皇孙们,只得勉强笑着答应。

饶是这样,也转了三次。换而言之,秦可儿已经灌下了三碗酒。周围看向她的目光,都存着幸灾乐祸。五皇子也朝着她看来,微微皱眉,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可儿觉得脑袋有点晕沉,心里暗暗着急。这样可不成,再一碗下去,谁知道自己会不会酒后吐真言?

司徒贵妃却似乎更是不耐,一旦有人作不出来,也不等人,就直接叫了罚酒。偏是她这般独断专行的作派,旁人敢怒却不敢言。所以,除了秦可儿,另有一些婕抒、贵嫔,也喝得满脸潮红,倒比往常更好看些。借酒装疯,干脆拥在皇帝的身侧,倒也是另一种旖旎风光。

第71章 步步紧逼

题材也改了,从咏雪改成了咏春。也不知道是她诗兴已穷,还是因为醉酒的人越来越多,再咏起雪来,恐怕没有人捧场,才改弦更张。

秦可儿暗暗恼怒,就算要让自己出个大丑,也有三大碗酒倒进了喉咙,这还不够么?她觉得两颊发直烫来,再喝这么一碗,指不定就醉得不醒人事。

再转回来的时候,秦可儿也不敢再罚酒,其实她心里早有了两首腹稿,只是不想显山露水,也免得再遭人嫉恨,干脆就装作是走江湖的,不识大字而已。

也不想想,连皇帝都知道她如今爱书成癖。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就算上不到才女的高度,在这种家庭聚会上应付下来,也不是难事!

她上首的陆妃作完,便笑吟吟地看过来:“看来,昭容妹妹今儿可要大醉了。”

秦可儿想,她不已经有了微醺的醉态么?司徒贵妃却偏要把速度加快,摆明了要让她在醉而特醉,最好在皇帝面前出一场大大的丑。

往常她倒无所谓,让皇帝看了自己的丑态,日后不再涉足晓清殿,倒也清清静静。可如今不一样,她自己心里有鬼呢,哪里敢让自己真醉倒?

“再喝下去,就得把妹妹给醉死了”秦可儿露出了苦笑,“姐姐们还是饶了妹妹这一遭罢。”

“可不是你一个醉呢…既是定下了规矩,哪能随意就蒙混过关?便是姐姐我愿意放一放水,可也怕皇上看了不答应呢!”司徒贵妃似笑非笑,“若是不会作,还是爽快地喝了罢。”

“本是不会的,但酒喝的多了,却胆气也壮了起来。不管成不成。先作出来让各位姐姐指教。虽做得不工整,也要从宽放过妹妹。”

“放心吧,只要你作得出来,总不会故意按你喝酒的。”皇帝大笑着替她解围。

“多谢皇上。”秦可儿借着酒意,干脆也不行礼,只是坐在原座上笑嘻嘻地抱了抱龋宫装的袖子本就宽大,她这样做出来,自然有些滑稽,把皇帝逗得龙颜大开。

“不需你作得怎么工整,只要凑出每句七字或五字来。就算你过了关。”皇帝继续放水。

秦可儿大喜:“皇上金口玉言,可不能说可儿做得不好再罚酒。”这么一来,便是有个诗的样子。凑些字数出来,便能蒙混了过关。

“不会不会,你且作来。”皇帝见她两颊彤红,又穿着往常不肯上身的粉红新衣,更把往日的素担化成了娇艳,竟是比起司徒贵妃来,也毫不逊色,更是心怀大畅。

“是,臣妾遵旨。”秦可儿想了想,便把腹稿念了出来。

“是咏春天。”司徒贵妃眼看着皇帝明显的包庇。心里暗怒,特意加了一句。雪景咏了三轮,就算秦可儿目不识丁。可要凑出个四句七字五字诗来,也并非难事。

好在春天这个题材,是这一轮刚刚才开始的,位份在秦可儿之上的,本也不多。司徒贵妃有心打她个措手不及。非要让她大大地出个丑来。

“是,咏春天。”秦可儿答应了一声。想了想,才缓缓地吟诵了出来,“漫舞棠花四月天,桃飞柳谢夺春怜。黄莺婉啭娇啼重,乳燕投林懒争先。”

“没想到你这丫头倒不声不响,真学会了作诗啊!”皇帝眼前一亮,“难怪这几天往藏书阁走得勤,还真不是摆样子呢!唔,不错不错,新学的能作得音律和协,可也算是不差的了。”

秦可儿红着脸道:“皇上谬赞了,其实臣妾本就不如各位姐姐家学渊博,只是近来下了些功夫,可还是有些不着调。不过,皇上可答应了的,只要臣妾能凑出二十八个字来,不拘怎么不成样子,就算是臣妾过了关的。”

她因为酒意上涌,眼波如媚,早把皇帝看得心中微漾。

“这诗,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不比你那几个姐姐们差!”皇帝开了金口,皇后自然也显示她的宽宏。何况,谁都知道,秦可儿还算是站在她这一边儿的。就算是吃亏,也不能明着吃。背后使绊子是一回事,明面儿上可总要维护一二的。

“可不是吗?昭容总说自己是目不识丁,我看这诗就作得极雅。”沈婉仪也凑上了趣。

不管心里对秦可儿有多么不忿,但人人都把她看作是秦可儿一系,这种便宜的讨好,自然是要表现一二的。

“正是!”皇后一边的看着秦可儿居然能顺利过关,也笑着投注了目光,表示自己的声援。

秦可儿大松了一口气,看来站对了队,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不会独木难支,明显的劣势下,纵然没有人会雪中送炭,但锦上添花的人,还是不少。

“又是花,又是鸟,到底是小家子气,不成大气候。”司徒贵妃板着脸道。

“花鸟固然热闹,确实有点俗了。不过,昭容年纪还小,又不像贵妃家里有着底子,能作得这样,已算是不错的了。再说,昭容这诗,也不比旁人差。”皇后淡淡地维持秦可儿,皇帝满意地抚须点头。

“古诗里也不乏这些花鸟齐聚的,像是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有蝶有莺,正是一派春日景像。昭容这首也是,海棠去后有桃柳,黄莺乳燕的对仗,也还算工整,实在还是不错的。贵妃也不要太偏执了。”

帝后双双开口,司徒贵妃自然也不敢再说,只得冷着脸,“下一个接上去了。”

司徒贵妃还要再催,皇后却看不过了:“你要让妹妹们想一想,这样急色色的,这不是成心为难人家吗?”

这一来,不管是中立的,还是站在皇后那边的,全都点头称善:“贵妃幼有才女之名,可咱们都没有急智,慢慢想或许还行,若是这么急急地催来,原本还能勉强作来的,这时候也不成了。”

司徒贵妃无奈,只得任人慢慢地拖着,看着秦可儿微眯着眼睛,像要打盹了似的,恨不能拿酒灌了她下去,她让醉酒无状,出个大丑。

再轮了一次,司徒贵妃松了口气,笑吟吟地看向秦可儿:“昭容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想必又有佳作。”

秦可儿嚅嚅道:“可儿不过是滥宇充数,能凑齐四句五字,已是勉强了。”

皇帝温言道:“是啊,贵妃不要太较真了,可儿能作得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那就作来罢,若是狗屁不通,那可不成!”

她气怒之下,连话也说得有点粗了。好在她武将世家,偶尔说话不大文雅,也没有人去责备。

“是,可儿这就献丑了。这回作的是四句五言的,仿古”秦可儿却规规矩矩的,又赧然地笑了一笑,“依妹妹想来,倒是这仿古更容易着一些,便讨个巧,请皇上和各位姐姐莫要笑话。”

“不拘什么格式,作出来就是了。”皇后微笑着朝她点头。

秦可儿精神微振:“是。料峭弄春寒,桃梨苦争欢。白头横空去,妆罢独凭栏。”

“唔,不错,果然有些长进。”皇帝不待旁人评说,已一锤定音。

“昭容深得君宠,哪来的苦争欢之语?”司徒贵妃却不肯放过她,鸡蛋里面还要挑骨头呢,何况这首诗作得有些悲,更是被她逮着了借口,便借题发挥,“皇上本是叫了咱们姐妹来这里热热闹闹,图个快乐的。昭容大放悲声,倒像是故意找不自在来了。”

秦可儿苦着脸:“哪里有这么些怨的,只是可儿初学作诗,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可儿本非才女,原本也不在认得什么字,进了宫才狠看了几本书,勉强学着依样儿画着葫芦作出诗来,却只是让行家里手,笑话一场罢了。若不是…这酒实在喝不得了,可儿哪敢献丑啊!”

众人看她醉态可鞠,说话时还手舞足蹈,暗想这才是。若在平常,这秦可儿还不敢拿出来献宝呢,酒壮人胆,此话诚然。只是看她小小年纪,竟也有些急智,并不像别人说的那等大字不识的草包,心里便有了微微的凛然。

再接下去几轮,众人却越看越奇。因为秦可儿再没落下一场,每轮俱有四句诗读出来。不管司徒贵妃改了什么题目,她苦思冥想,却能按时交出答卷,竟是一碗酒都没有再罚喝。

司徒贵妃自然气恨不语,就连皇帝和皇后,看着几人意气之争,也渐觉腻烦。听着司徒贵妃一再催促,皇后打了几句岔,口气也有些不耐。

又转过几圈,秦可儿酒意上涌。司徒贵妃的吟雪诗却又轮着了她,秦可儿大不耐烦,一时半会不及想,干脆心一横,把岑参的《大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给背了出来。不是有语话叫做不鸣则已,不鸣惊人吗?干脆弄个惊才绝艳的七言歌行,让司徒贵妃不好意思再斗诗!

心里不怀好意地想着,脸上却偏做出个腼腆的模样:“这会儿倒想了一个,不过是七言歌行,作得不好,皇上和各位姐姐可不许笑话。”

司徒贵妃不耐烦地拧眉:“你自作了出来,总不会让你难堪。”

秦可儿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难道她的这种行为,不叫让她难堪?

PS:献丑了,可儿的那两首绝句,是小猪的手笔。初学写诗,写得不好,见笑见笑。幸好咱们的可儿也不是才女,所以咱就宽容一些…呃…捂脸倚墙走

第72章 一鸣惊人

皇帝笑道:“可儿也出息了,不单做律诗和绝句,连歌行也作得。只要你字数凑得够了,朕就判你过关。”

秦可儿微微一笑,轻启薄唇:“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罚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自皇帝以下,众人都呆若木鸡。秦可儿暗自得意,岑参在唐朝可算不上大诗人,但这首吟雪诗却有口皆碑。

“好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皇帝忽地双掌轻击,“可儿,但凭这一首诗,你也可当得大诗人了。”

司徒贵妃瞠目以对,仿佛不信秦可儿可以作得这样的好诗。事实上,这诗当然不是她做的,但妙在这个时代没经历过唐朝,所以那些诗词华章,完全可以任她取用,而没有人追究盗版的问题。

“行了,今儿就到了这里。司徒贵妃和秦昭容俱是才思敏捷,朕各有赏赐。今儿正好江南那里进贡了几匹贡缎,其中有两匹雨过天青色,朕看了十分喜欢,正好分赐给你二人。”

皇帝既然开始赏赐,说明这场作诗罚酒的活动,已经结束。司徒贵妃虽然不甘,可是看着秦可儿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的架式,竟是越来越从容,自知再这样折腾下去。徒惹皇帝恶感,也达不成原先的目的,只得称谢作罢。

她素来爱着艳装,这雨过天青色素来不喜,对这样的赏赐,并不热衷,只是淡淡地谢了恩。秦可儿却是一脸的欢喜:“臣妾也有赏么?”

皇帝笑道:“那是自然,你的诗作得好,怎么能不赏?”

秦可儿讪讪地笑:“其实,可儿只是被逼着…只能拿几句歪诗来凑个数。众家姐姐们作得都比可儿好。这赏赐,可真不敢领。”

“你进步极大,再过两年。长得跟你姐姐们一般大时,只怕这诗作得比她们还好。再者,你往常可不会作诗,如今能出口成章,尤其是最后两首。虽说赶不上国手,也算是不错的了。”

于是,秦可儿笑嘻嘻地谢了恩。

她一向喜欢素雅的颜色,这雨过天青色,倒是真正对了胃口。再加上宫里裁制新衣,这一匹缎子。正好能给她及紫莞和绿仪各裁两身,正是皆大欢喜。

虽说并不是体力劳动,但这一番脑筋动下来。几个妃子先就露出了倦容,却仍是强打了精神,纷纷拥在皇帝的身侧。秦可儿对这样的热闹,素来敬而远之,便含笑遥遥地立在圈外。

皇帝转首笑道:“可以传朕膳了。可儿,坐到朕的身边来。”

秦可儿吓了一跳。急忙推脱:“可儿位份低,哪怕坐”

“朕让你过来就来,怎么,连朕的话也不肯听了么?”皇帝佯怒,却是只有对上三五个甚合帝心的妃子才有的举动。

皇后笑吟吟道:“如今又不是正式场合,皇上爱叫谁坐过来就坐过来。来吧,本宫让你坐下就是了。”

皇帝笑着止住了她:“皇后不必移开,不还有另一边么?”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或有意或无意地瞄向了司徒贵妃,这不明摆着是要打司徒贵妃的脸吗?

谁不知道,那个位子,本该是她的呢!

秦可儿脸色为难:“这个…那个”

到底还是磨磨蹭蹭,苦着脸坐过去了。心里暗爽,又隐隐夹杂着担忧。可不知道司徒贵妃下回又要怎么整我呢?唉,这种出风头的事,果然不适合我干啊。就算是坐得风光,心里还惴惴不安,这饭,吃得可不怎么舒心了。

不过,想来司徒贵妃是不管她多么低调,都会报复的。秦可儿翻来覆去的这么一想,也就释了怀,坐到了皇帝的右下首。

至于其他嫔妃,则依次矮了一肩,司徒贵妃简直气得脸色发青,站在一侧也不就坐,最终甩了袖子:“臣妾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这一番斗诗,她可一仗不输,何时饮过一滴酒?这番空口说白话,无非是对皇帝安排的座次表示不满罢了。这满后宫里,大约也只有她,有这样的底气和胆子。

“那就退下罢。”皇帝却不以为意,竟真的挥了手,允准她告退下去。

眼尖的妃嫔们,已经看到了司徒贵妃脸上的嫉恨,连忙低头敛首,大气也不敢出。后宫虽是皇后主理,可司徒贵妃也有协理之责,得罪了她终是不妙。尤其是在这样的敏感的场合,显然是一个都得罪不起。

“是。”司徒贵妃看到皇帝竟然并不挽留,顿时气结。却已经骑虎难下,只得悻悻地退了下去,心里窝着一团火,虽未饮酒,脸上却已胀得红了。

皇帝却当作没有看见似的,对着一群妃嫔招了招手:“来,都坐前一个罢。”

这么一来,因为司徒贵妃的缺席,除了秦可儿之外,余者的位子竟然没有改变,对秦可儿坐在右下首首位这个结果,也就不那么容易引起众怒了。

餐桌上,自然莺声燕语,把皇帝哄得龙颜大悦,一顿饭其乐融融,看着倒果然有些一家人的味道。虽然只是表面上的,也已经足够了。

午膳用罢,皇帝又留了皇后和秦可儿说话,言笑晏晏,恩宠之盛,一时无两。

“没看出来,昭容妹妹竟然才思如此敏捷。可见原是极聪明伶俐的,只是家里没能请塾师,才误了妹妹。”皇后打发了随侍的宫女,才笑吟吟道。

“嗯,往常是读得少,不过这一向却十分用功。因此,朕允许她可每日出入藏书楼。”

“那是皇上慧眼识英才。”皇后笑道。

秦可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其实可儿是真不敢的,只是酒喝得有点多了,胆气便为之一壮,也不怕出丑露乖…反正皇上和皇后娘娘在,也不会让可儿真吃了亏的。”

“幸好给你灌了三碗酒,不然的话,谁都不知道你还真会作诗。看来,这一阵子,用了不少功夫啊!”皇帝哈哈大笑,显得心情很好。

秦可儿红着脸摇头,嘟哝了几句,皇后也笑着凑趣,一时之间竟是其乐融融。

各宫主子遥遥地听到,都忍不住站定侧耳,听了半刻,才哂然去了。心中对秦可儿的评价,自此高了一两分。便是往常把下巴扬得极高的妃子们,也暗自打算不去惹她不快。

司徒贵妃自然留了人打探消息,听得这番消息,更是气得脸色发青:“你一个皇后,好一个秦可儿,打量着真让我在皇上面前丢了脸面,就这么逍遥处在么?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她把绢帕猛的一撕,“呲啦”一声,便化作两半!阶下站着的宫女,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呼吸略大了些,也会引来一顿莫名其妙的板子。

散场的时候,还是天阴欲雪,不过雪倒好歹停了。下了一夜半天,这雪也有了些规模,一眼看出去,白茫茫的一片,竟觉得眼睛有些发花。

“今天皇上的兴致极高,对司徒贵妃又似乎不太留情面。难道…是打鞑子的军队,已经胜了一场吗?”秦可儿一边走,一边沉吟,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

“兴许吧!三皇子运兵如神,有他出战,自然是会赢的。”绿仪脆生生地回答,竟是半点没有犹豫。仿佛皇甫敬轩出马,没有不赢的道理。

“若是万一”秦可儿总是有些担忧。

“三皇吗?他不会打败仗的!”绿仪对三皇子的信心,可是坚定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