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那儿童食品,侧着头咬了一小口。

“很好吃。”他笑了起来:“你也尝一下吗。”

其实璩玉也是被仙果灵泉喂大的,平时下凡都不碰垃圾食品。

男人僵硬的笑了一下,在对侧咬掉了小熊的耳朵。

他猜的一点没错……这种东西甜腻到能糊住嗓子眼。

两神仙诱骗着对方你一口我一口,走了几步路的功夫还真把这玩意强行吃完了。

等竹签子扔进垃圾桶,他们两同时松了一口气。

——回家就拿清茶漱嗓子。

——再也不敢坑老婆了tat

明琅作为一棵植物,平日里都真·脚踏实地。

他很少乘云飞行,对很多感觉不算了解。

所以在璩玉提议去坐过山车的时候,他没意识到这是个需要拒绝的项目。

排队的人还挺多,似乎很好玩?

等一长列的人呼啦啦坐满了,工作人员过来检查完安全带和挡板,长车开始缓缓向高处行进。

明琅本来没有握璩玉的手,在高度不断爬升的时候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在地上看那个坡度完全不算大,但是现在怎么——

下一秒这过山车直接猛地一个俯冲,速度不亚于饿虎扑食!

在突然失重的那一秒,明琅条件反射地直接元神出窍,座位上的躯壳瞬间双眼呆滞如木偶。

璩玉作为一只鸟,玩这种东西时完全没有压力,就算头倒吊着自转加公转七百二十度,他也能面不改色的聊天喝水吃东西。

手心的力度一松,他就知道阿琅在下冲的一瞬间溜走了,索性抬手抱着老婆的躯壳,一边被过山车甩来甩去,一边漫不经心地哼小曲。

座位前后的姑娘小伙们全在疯狂尖叫,上上下下都跟杀猪场一样。

“啊啊啊我死了啊啊啊啊救命——”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妈——啊——妈——”

“这里的~水路~九连环~”

明琅就飘在半空中,神情非常复杂。

人类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来玩这种东西……

等这疯狗般乱滚的过山车终于停稳,有人松开挡板就趴在旁 边开始猛吐,更多的人一脸呆滞脸色苍白。

璩玉趁着老婆元神还没回来,凑过去亲了一口他的脸,还在敬职敬业的经营人设:“你是不是有点晕?怎么脸色不太好?”

明琅忽然反应回来,一秒钟回到身体里,眼睛瞬间有了焦距。

“咳。”他站起身时有些摇晃:“你扶我一下。”

“对了,”男人笑了起来,俊俏到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光:“要去试试激流勇进吗。”

“随意。”明琅感觉这身体还有些头重脚轻,默不作声地又上了几个法术。

璩玉牵着他哼着小曲,心情相当的好。

他当然知道他等会可能还会跑。

他只是想弄湿他。

第35章 第 35 章

临走之前, 明琅带着岑安去了一趟亡忆山。

他在最近几个月里渐渐知道了这小人参的许多故事, 也越来越喜欢他的性格。

“亡忆山的令牌是611, ”他们在电影院旁的洗手间里穿行而去, 自然的仿佛只是走进了电梯间一般:“我带你去拿些东西。”

“嗯?”岑安在打开门时,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这里的河流——是银色的?”

“很有趣, 对吗?”明琅带着他往外走去,呼吸着清润的空气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里有妖界最好的山与水,而且只允许草木鱼鸟进来。”

“那其他妖怪想进来呢?”岑安感觉这规矩有些奇怪:“会被赶出去?”

“会呼吸的很困难。”明琅示意他往远处望, 漫不经心道:“整个亡忆山,都是由上古玄凤的身躯化作的。”

“当初白龙与玄凤缠斗厮杀,白龙直接撕开了这玄凤的胸膛,半幕天穹都为之陷入混沌黑暗。”

明明本应是晴昼暖阳,可忽然间整个天际如同被刀锋割裂一般, 在凤鸟长鸣坠落的那一刻只剩黑白。

他回忆道:“后来的散仙们在闲谈时,还称那种天象为决光之伤。”

岑安听明琅讲着上古的传闻,把呼吸放的轻松而又绵长。

明琅说的是对的。

这里的空气犹如仙酿一般,哪怕只是轻轻呼吸两三下, 好像就已经洗净血脉中的一切尘杂。

他站在这一片土地上, 身体的疲倦和不适都被驱散殆尽,心脏的跳跃也充满了活力与喜悦。

就好像是被整个世界拥抱了一样。

放眼望去, 高山上枫林如血,天穹与长河都是浅淡的银色, 犹如狼毫勾勒出的交错笔触。

重峦叠嶂尽是朱红殷红之色, 长绸般的河流蜿蜒而过, 隐约还能看见有巨大的水生动物游转击浪。

“我从前在这里养伤数百年,静修时的长进也比在外界快上很多。”明琅仰头看着天上的飞鸟,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你也很喜欢这里,对吗?”

“先前在长月丘的时候,我还觉得那儿的空气是最好的,”岑安喃喃道:“人间的空气到底是有多糟糕……”

“特别是冬天。”明琅露出同情的神情:“我在妖界躲了璩玉一整圈,才跑到那种地方去。”

对植物而言跟劳改也差不多了。

他教岑安把盛着本体的小瓷盆捧出来,让他亲手掬了一捧河边的银砂土,用术法替换掉那在人民公园里挖的普通黄土。

本体小人参在换了包裹物之后,连叶尖都开始浅浅发光,显然被滋养的颇为舒服。

“再来半捧灵泉,不要贪多。”明琅温和道:“以后修炼时会更轻松些。”

岑安此刻只感觉全身都放松到了极致,好像被仙气包裹轻抚一般,内心平静又宁和。

“这些……都是那凤鸟化作的?”

“对,就如同鲸落一样。”牡丹花妖的语气敬重了几分:“他的身躯化作了高山,血脉变作溪流河水,而残骨则升为天上的星辰。”

整个亡忆山都是由上神的残躯所化,几千年里孕育了无数的灵怪妖物,无一不受着这古老的恩惠与荫庇。

“先回去吧,”他带着他挑了一棵树站定:“不然你要赶不上飞机了。”

“怎么会?”岑安失笑道:“现在才过了三分钟,而且我是后天的飞机呀?”

明琅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催促,又一块传送回了时都。

等岑安站在十字路口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他们明明是周日下午去的亡忆山,可现在已经是半夜了,空气中还隐约能闻见夜宵小摊的烧烤味。

而且电子路牌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周一晚上十点钟?!

明琅也很快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眼睛里带着笑意。。

“亡忆山是凤鸟所化的神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所以天上一分钟,人间便是八个小时。

他顿了一下,语气透着玩味:“不过你刚才走出来的时候,为什么在绕着树转圈圈?”

岑安懵了两秒,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难道是说——”

“传送的时候只要把内心的意思传达出去就好,”明琅已经快忍不住笑了:“便是用指节左右敲几下也是够的——不然去九罗岛要915,你还真绕着那棵树转十五圈?”

岑安呆在原地,任由推着炸里脊藕饼小车的擦肩而过,呆滞道:“我每次和叶医生返回人间的时候,他都让我先走……”

第一次他不得章法,摸索着绕着那棵树转圈,叶肃看在眼里,保持沉默。

可后面第二次第三次——叶医生其实都在后头等着看他跟小毛驴似的瞎转悠是吗!!

太恶劣鸟!!

明琅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不要随便相信男人。”

第二天还要赶飞机,岑安虽然气鼓鼓的,也还是记着提前起来给叶肃准备早餐。

他一走出房门,发觉两个小箱子都已经放在门口了。

银蓝银绿还挺配。

叶肃在厨房煎着鸡蛋,慢慢悠悠道:“换衣服吧,等会出门顺路去买杯咖啡。”

“好,我去——等会!”岑安忽然反应了过来:“你今天有主动做早餐!”

狐狸晃了一下尾巴尖:“所以?”

“你知道我昨天跟明先生去亡忆山了!”岑安试图炸毛:“也知道转圈圈的事情了!”

“昨天晚上一回家,你脸上恨不得用马克笔加粗写‘快哄我’三个字。”叶肃挑眉道:“所以煎蛋要双面吗?”

“单面——不,等等,”岑安努力绷住这个小脾气,不被他转移走注意力:“你看了我围着树转圈这么多次,就是不告诉我!”

“很可爱啊。”叶肃咬了口面包道:“先前应该从长月丘去趟九罗岛,搞不好你真会转整整十五圈。”

“我真生气了——”岑安瞪着他道:“你这是在欺负我!”

“嗯对啊。”叶肃歪头看着他:“你还没习惯吗?”

“……!!”

他们一人端着一杯咖啡去了机场,把两个箱子带去托运。

乡下来的小妖怪岑安同学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虽然提前复习过好几次流程,在服务窗口前还是有些紧张。

叶肃替他搞定了所有小麻烦,值机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这位先生?”

“等一下。”男人掏出手机,开始查某些信息。

“右边,”他忽然笑了起来:“给这位先生安排靠窗的位置,谢谢。”

岑安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过了安检,被搜身的时候一度有种心虚感。

等终于坐上飞机之后,他都拘束的不敢左右看,坐的端端正正如同小学生。

“欢迎体验时都航空,”超有气质的空姐笑着为他们端来欢迎饮料,把散着茉莉清香的热毛巾卷放在手侧,吐字悦耳动听:“本次飞行预计需要十个小时,祝您旅途愉快。”

叶肃抿了一口鸡尾酒,见岑安一脸正经的坐在旁边,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脸。

“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岑安猛地一缩,小小声辩解道:“我没经验……怕犯蠢而已。”

“犯蠢了他们也不会记得的。”人形自走记忆修改器先生淡定道:“只有我知道。”

他本来觉得这种长途飞行枯燥又疲倦,这时候 反而多了几分兴致。

岑安在一部分事情上懵懂而单纯,可也正是如此,带着他去体验一个又一个第一次时会很有成就感。

旅客们陆续入座,神情或慵懒或放松,坐姿也都很随意。

当空姐开始介绍注意事项时,大部分人都在神游天外,而岑安就超认真的观看解说视频,还跟着指示拿出说明卡学习逃生步骤。

叶肃就眯着眸子看着他,嘴角始终带着笑。

飞机渐渐加速滑行,忽然间猛地腾空,座位也紧跟着倾斜角度,如同突然扬起的海盗船。

伴随着气压急速调整,岑安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太好。

他感觉脑子里鼓鼓胀胀的,而且耳膜好像随时都要破掉。

下一秒,干燥而温暖的掌心就贴在了他的耳侧。

男人倾身靠在他的肩侧,在动作轻柔的帮他揉着耳朵。

鼓胀的不适感开始缓缓消退,他的脸颊有些烫。

叶医生离我好近啊。

他只要一侧头,就可以亲吻他。

男人的月桂香气似有若无,把他脑子里搅的乱糟糟的。

岑安深呼吸一口气,试探着凑了过去。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浅浅的鼻息。

男人笑着往后退了一寸,像是拒绝又像是引诱。

“不要急……”他低声道:“还有更好的时间。”

岑安亲了个空,眼睛都湿漉漉的,看着有点小委屈。

叶肃帮他揉着耳朵,补偿性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等会有冰淇淋哦。”

事实证明这些对小学生非常管用的存在,同样能迅速转移掉某棵盆栽的注意力。

他非常愉快地享用完泡芙和蓝莓慕斯,还尝了好几种鸡尾酒。

等天色渐渐暗下来,小青年戴着耳机看了一会儿电影,没多久就靠着叶肃沉沉睡着了。

他睡的很香,仿佛又回到了岑山上,还见到了好些老朋友。

“醒醒。”男人轻声道。

“嗯……”岑安揉了揉眼睛,带着困意朦胧道:“已经到英国了吗?”

“不,安安,”叶肃轻抱着他的肩,声音低沉而温柔:“你睁开眼睛。”

岑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在温暖的怀中醒了过来。

然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正面飞机的墙壁都被术法变成落地的玻璃墙,而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他坐在了同一个沙发上,共同观望这清晰到极致的一切。

此时此刻,飞机正在穿越北极圈。

整个天幕,都已被绚烂至极的烟绿色极光照亮。

-2-

这是岑安第一次看到极光。

烟绿深青的光芒自雪山的边际蔓延而上,在星夜中犹如迷幻的河流——

它们还在涌流扩散,如同拥有独立的意识一般。

深蓝色的天幕上星华散落,而那比焰火还要绚烂夺目的极光径自蜿蜒流转,荧绿的光芒融合了无数深浅颜色,华美到令人窒息。

如果仅仅是从狭小的飞机窗口望见,都足以令人感慨惊叹许久。

可叶肃直接把这半幕墙壁都变成了剔透无尘的玻璃墙,两人仿佛如同已经坐在云端上了一般。

这一切都瑰丽而盛大,壮美到无法以言语来形容。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平静而又温柔,瞳眸亦在黑暗中被极光照亮。

“过来,”他低笑道:“亲我。”

岑安怔怔地靠近他,单手扶着男人的肩,有些气息不稳地给了他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