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宋子恒看过家里做,已经认命了,点点头,放下书准备跟宋小妹一块去灶房,苏婉也忽然来兴致:“相公擀饺子皮,我来包饺子。”

包饺子这东西没太多技术含量,参与度都很高,只是宋子恒和苏婉都是废材,宋小妹先把面活好,教了宋子恒怎么擀面皮,又剁碎了肉馅和韭菜白菜搅拌均匀,里头还加了一个鸡蛋搅碎,手把手教苏婉包了一个饺子,苏婉自认为学会了,对宋小妹道:“小妹自去忙罢,这边我和相公就行。”

宋小妹想想三哥在旁边,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也不拦着他们,去了另一头跟小绿一块准备烧菜,只是心里还有些嘀咕三哥三嫂真会玩,坐在外面等着吃饭不好?非要自个儿来受累。

苏婉和宋子恒忙活了小半会儿,终于把饺子都包好了,一个个摆在盘子里倒是还不错,只等着放锅里煮熟,宋子恒怕这会儿把人累着,连忙扶了她去外头休息,看她一脸的面粉,糊成个花猫状,正巧宋小妹和小绿都在灶房,外头没人,宋子恒也不用忌讳,又亲自打了水绞了帕子来给她擦脸擦手,院门口正好传进来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宋子恒下意识回头,瞧见几个侄子从大到小排排站,楞在门口,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瞧着他,似乎这么多日不见连自个儿小叔都不认得了。

宋子恒皱眉,若无其事的放下手,瞥了他们一眼道:“一连几十日未回来,连家门都不认得了?还呆在门口不进来?”

几个孩子顿了顿,争先恐后的跑了进来,最小的宋良玉没有乖乖去屋里看书,而是蹲在苏婉的椅子旁,眼睛好奇的盯着她的肚子:“三婶肚子里有小弟弟啦?”

苏婉道:“还不知道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我知道,外婆说的,三婶肚子里的就是小弟弟。”宋良玉一脸得意,他口中说的外婆自然不是他自己的亲外婆,而是苏太太,他们这段日子都住在苏家,苏太太最喜欢拉着他们说以后都是大哥哥了,要好好照顾小弟弟之类的,他听得几耳朵,就知道三婶要生小弟弟了,只是他先前还是宋家最小的孩子,没见过小弟弟,比宋良文宋良伟他们都更好奇和激动些,放学准备回外婆家时听大牛哥哥来说三叔三婶他们回来了,让他们回来这边,他头一个想的就是可以看三婶肚子里的小弟弟了,只是现在见到了,宋良玉还有些疑惑,“三婶肚子这么小,能装得下小弟弟吗?”

苏婉笑着摸了摸了他的头:“小弟弟现在也很小啊,要在肚子里慢慢长大呢。”

宋良玉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惊奇:“我能看着小弟弟长大吗?”

“当然能。”

“那我现在想摸一摸小小的小弟弟,可以吗?”

宋良伟回头喊了一声:“良玉,回屋练字了!”

宋良玉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一双眼睛写满期待的看着苏婉,苏婉没说话,宋子恒拉了他的小手,放到苏婉肚子上:“轻轻的摸,别吓到弟弟了。”

其实苏婉小腹平坦,里头什么也感受不到,宋良玉脸上却写满了震惊,好像真的摸到了小弟弟一样,缩回手后好奇的问苏婉:“可是三婶,小弟弟是怎么爬进你肚子里去的?”

苏婉冷不丁被这么一问,愣了,两秒后才面不改色的道:“这个要问你三叔。”

“三叔也不知道。”还没等宋子恒想怎么回答,宋良伟过来了,拉住宋良玉的手,“大家都不知道,你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跑进二婶肚子里了,现在三婶的小弟弟还不好玩,等再过几个月,他长大了,你摸三婶的肚子,他就会在里面踢你。”宋良伟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末了还加了一句,“你小时候就是这样。”其实宋良玉出生时他也还懵懵懂懂的,一点都不记得,只是常常听他娘他们打趣,听得多了,自个儿也会说了。

宋良玉满脸惊叹:“二哥你懂得好多!”

“这当然,谁让我是你哥。”宋良伟骄傲挺胸,扯了宋良玉回屋,“先回去练字,你多学些学问,以后小弟弟长大出来了,你就可以教他读书,像三婶教我们一样。”

孩子们终于走了,宋子恒这才松了口气,牵了苏婉的手道:“我陪娘子回屋坐着,天黑了,这会儿的风怕是容易吹了得病。”

苏婉点头:“那便听相公的。”说罢扶了他的手进了屋子,片刻钟后,宋小妹和小绿一块把晚饭端上来,还没开始吃饭,油荤味一进来,苏婉又开始干呕了,拿了盆子在嘴边,却什么都呕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在胃里翻滚,呕不出来反而更难受。

宋小妹便道:“三嫂闻不得这些味儿?那我端回灶房去。”

宋子恒叫住她,“小妹你不用动,怕是荤菜味太重,娘子现在闻不得,我端了她能吃的陪她在屋里吃饭罢。”

还好宋小妹煮了锅粥以备不时之需,因为苏婉反应严重,不知道饺子的味道她能不能闻得,宋子恒便没一开始端上来,只盛了粥,就着苏婉想吃的拔丝红薯,陪她一块儿在屋里喝粥,苏婉小半碗红薯吃进肚里,想到自己亲手包的饺子,又开始馋了,忙叫宋子恒去端了来:“把汤去掉,只捞了饺子上来,拿个碟子放些醋大蒜和酱油,醋要多放些。”

宋子恒听得就觉得牙齿根发酸,却也没反对,只是放下碗筷,苦笑了声:“这孩子果然是个折腾人的。”折腾自己倒无事,只要别折腾得娘子见什么吐什么,吃什么吐什么就好了,说罢便任劳任怨的出去了。

苏婉亲手包的饺子,包的时候看起来都还好,一煮上来就有些惨不忍睹,好多都破了皮,完全不能看,宋子恒知道娘子爱美,吃的东西看起来没食欲,就不愿碰了,于是转注在锅里捞那些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饺子,好在他们包得多,这般也捞了一大碗上来,宋小妹切了碎大蒜在那里给苏婉拌蘸料,小半勺陈醋放下去,整个灶房都弥漫着酸味,宋子恒闻着这股味儿都觉得牙酸,忙问:“小妹怎么倒这么多醋?”

“这还不算多,二嫂怀三娃那会儿,吃的比这酸多了。”宋小妹说着抿唇一笑,“娘说这就是要生儿子的反应,大嫂怀三妞的时候就吃不了这么酸。”

宋子恒一手端了饺子,一手端了酱碟子,准备回屋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叮嘱宋小妹:“下午回来时岳母叮嘱说你三嫂这回反应大,可能是见不得油腥味,不如家里多备些鸡汤,她吃不下别个东西时,就拿鸡汤熬些粥或是下了面,起锅时撇去鸡汤,加入清汤,这般看起来清爽,你三嫂吃了不会吐,又有鸡汤滋补身子。”

宋小妹听得眼睛一亮:“我先前还担心三嫂一点油荤味都闻不得,这般下去岂不是亏了身子?亲家太太的法子甚好,如今天也不热,多备些鸡汤也不会坏。”

“如此就劳烦小妹了。”

“自家兄妹,三哥说哪儿的话。”宋小妹笑道,“三哥快回屋罢,莫让三嫂久等。”

就宋子恒出来的这会儿功夫,苏婉已经将另外半碗红薯吃完了,宋子恒一进屋,她先闻着白菜肉饺子的味道,条件反射的想要吐,后头又闻到大蒜混着陈醋酱油的酸味,顿时反胃变成了胃口大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吃,还嫌宋子恒蘸酱调得不够足味道,其实就是不够酸,宋子恒默默的端了碟子去灶房又加了小半勺陈醋,回屋时一脸牙疼的表情立时被隐去,恢复了一派温和:“娘子尝尝这次的味道。”

苏婉尝了一个,勉强满意了些,点头道:“还行。”说着又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宋子恒见她一个一个吃得正香,还以为多好吃,不由也夹了个沾了酱料,刚放进嘴里,一阵酸味便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宋子恒差点酸的皱眉,勉强维持住了一贯的风度,刚抬眼,就见苏婉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相公,我包的饺子是不是很好吃吗?”

宋子恒忍着牙酸点头:“娘子手艺甚好。”

“那你就多吃点。”苏婉也知道自己怀孕时脾气上来,就喜欢折腾别人,尤其是宋子恒,她心里觉得不公平,自己难受,就想宋子恒也跟着感受一下当爹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是见宋子恒每回都一脸如临大敌,恨不得被折腾、呕吐不已的人是他自己一样,半点没怀疑她在折腾自己,苏婉又有些过意不去了,趁着现在对宋子恒好一些,能弥补一点是一点,等下次自己再难受起来,该折腾的还是要折腾。苏婉很难得这么温柔,亲自夹了个饺子,沾了酱醋,一直举到宋子恒嘴边。

宋子恒:……

他可不可以不吃?只是宋子恒看着自家娘子一脸期待的表情,不想扫她的兴,更不想破坏她难得的好胃口,只能大意凛然的牺牲自己了,一口把整只饺子咬进嘴里,囫囵咀嚼了两下,忙吞进肚里。

苏婉见他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也知道他其实不爱吃这个,忍着笑意见他又吃了一个下肚,在他准备又夹一个时,伸手拦住了:“相公吃这么多,我怎么办?”

宋子恒一脸的失落状,心里却狠狠松了口气,道:“那我出去盛点饭吃。”

“去吧,只是我闻着那味儿怕受不住,相公吃完再进来罢。”

“那娘子先吃着,碗筷等我回来收拾。”

宋子恒匆忙吃了一碗饭,进屋来收拾东西时,见着新添置的桌子上还放着小半盘饺子,没比他出去时少多少,不由好奇看向苏婉,苏婉无辜状:“不知道为何,相公一出去,我就没胃口了。”

宋子恒顿时松了口气,庆幸娘子没发现自己不爱吃她爱吃的东西,不过听着她的话又有些忧心:“看来日后我得寸步不离守在娘子身边了。”自己就出个屋,在堂屋里吃饭而已,娘子看不到自己都没食欲了,以后万一有事分开,岂不是他离开几天,她娘子就得饿几天?

宋子恒顿时不知道该高兴自己存在的意义特别大,还是该担心自家这个无比会折腾的小磨人精,还在娘胎里就能折腾得它爹娘毫无法子了。



第九十章

吃完饭歇下来,躺在床上,苏婉有些奇怪的问:“相公,你有没得觉得我最近似乎口味奇特?”

宋子恒脸色如常,琢磨不准自家娘子忽然问这个是要做什么,便反问道:“为何这般问?”

“我觉得自己近日似是喜酸的样子。”

宋子恒点头,恍然大悟状:“娘子这般一提,似是确有其事。”

苏婉瞥了他一眼,话锋一转:“相公可听过酸儿辣女的说法?”

宋子恒迟疑着点头,稍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补充道:“虽听说过,但这些说法也没甚依据,连大夫都瞧不出来,谁能有把握?”

“相公说的甚有道理,若这些个说法有用,还要请大夫干嘛?”苏婉脸上这才露出了些笑意,又道,“只是相公听了这说法,难道心中不会高兴?”

“便是没有这说法,我心里也高兴。”宋子恒一把将苏婉揽到自己身上,拍着她的背道,“娘子早些睡罢,别胡思乱想,什么酸儿辣女,只要咱们的孩儿听话些,不乱折腾你,我就满足了。”

苏婉还不罢休,继续问:“相公就不想头胎生个儿子?”

“娘子难道觉得若头胎生个女儿,就不是咱们的骨肉了吗?”

“我自然不会这样想,只是见多了咱们村那些经常骂女儿赔钱货的嫂子婶子们,就有些怕咱们的孩儿生下来也受这样的苦,都是咱们的孩儿,男孩女孩有何区别?”

“娘子所言便是我的想法。”宋子恒抚了抚苏婉的头,“放心罢,就算生的是女儿,咱们的女儿也不会像其他女孩一样,因为她有爹娘疼爱着,定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长大。”

苏婉这才满意了,点点头,抱着宋子恒的手臂就睡了过去。于是被她抱着的宋子恒一晚上都不敢翻身。

宋子恒渐渐发现,他完全捉摸不透自个儿孩子折腾人的规律,他今天会把他娘折腾的见什么吐什么,基本上吃的东西也要吐个干净,然后晚上又开始饿了,尤其是半夜睡觉时,宋子恒刚开始没经验,见苏婉抱了肚子喊饿,大半晚上爬起来给她做东西,灶房里噼里啪啦的响,把整个院子的人都吵醒了,还是宋小妹起来用鸡汤下了碗面,鸡汤没换掉,还放了些肉丝青菜等,一大碗端过去,等宋子恒端出来时,碗里已经干干净净了,连汤都被喝了个精光。

吃饱的苏婉倒头就睡,宋子恒吸取了教训,以后睡前都请宋小妹在锅里温些东西,有时候是饺子包子,有时候豆腐鱼汤鸡汤这些,半夜只要苏婉饿了,起来端给她吃就是。宋子恒以为他娘子孕吐起来是最揪心的,万万没想到她不吐时更磨人。

怀孕头三个月熬过去,苏婉开始想吃东西了,胃口大开,经常想吃些现代的食物,今天想吃烤翅,明天想吃冰淇淋,后天想吃牛排,咖喱饭,菠萝饭,有些东西弄得来,但大部分是这里还没有出现的,像菠萝芒果这些热带水果,南方就不可能有,牛肉这些她一个孕妇也不能常吃。

还住在县里那会儿都方便,毕竟县里繁华,店面多,有些吃食自家不会弄,铺子上都有卖,比如油条烧饼豆腐花这些,苏婉胃口上来时又常围着甂炉烫些吃食。只是快过年时,宋家村的房子造好,要他们回去搬家暖屋子,且正是回家准备过年的时节,几人收拾好东西,宋良文他们私塾夫子都放假了,宋有根赶了车来接,因为人多行李多,就没带太多日用的东西回去,甂炉放在县里,苏婉突然发现怀孕的日子更难熬了,其他都吃不到,有火锅时还能忍一忍,现在连火锅都没有了,暖过屋子,搬进新房的第二天晚饭苏婉就心塞的少吃了一碗饭,她这几月都不在宋家,宋母他们还未察觉,宋良玉却叫道:“三婶怎么就吃这点,小弟弟又不听话了吗?”

宋母这才紧张的问道:“这几日忙着搬家的事,都没有主意,子恒媳妇吃的比平日少了吗?这可不行,你肚子里怀着一个呢,你想吃什么,娘这就去给你做。”

苏婉哪能让婆婆放下碗去给她做饭,忙摇头道:“许是自前日从县里回来,在财福婶家住一晚也睡得不安稳,这几日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有些累,便没甚胃口。”

苏婉他们回宋家村时,没有一开始就住进自家屋里,一家人都是在村里找地儿挤挤的,因为这边有个规矩,新造的房子,没请人来暖屋子之前不能住人,但是宋家起屋子时就有些赶时间,房子造得大,房间多,还要挖池子,这些都耗工时,好在这个季节雨水不多,天气好,便没有耽误什么时日,紧赶慢赶的,在大伙儿的忙活下,终于在腊月把屋子盖好,一盖好屋子,宋母她们也不得歇,马不停蹄的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好,新造的房子,院子极大,院门口到堂屋有些脚程,路上铺了青石板,然后屋子里都是铺的青石板,衬得屋子都亮堂了几分。造这房子花了不少钱,工钱都还没结算,只是付个材料费,然后宋母每日摸十几个铜钱出来让弟妹准备吃食,自家村里人来上工,太过苛待可不行,宋母这些便已经花得心疼了,只是想到二媳妇说自家屋子起得好,日后子恒当了官也是脸面,这才咬牙拿了出来,眼看着家里铺上这么多青石板,全都是钱啊,宋母那几日便带着几个媳妇把地板都擦得镗亮镗亮,恨不得能在地板上照镜子,既然钱花出去了,等暖房子时,定要亲友邻里大开眼界,好好瞧一回世面。

女人忙着打扫卫生,男人便忙着搬新打的家具进院子,虽然宋老爹自个儿就是巧手木匠,但起房子他忙里忙外,可没时间自个儿打家具,只嘱托了村里手艺靠谱的汉子帮忙,床这些都是照着规矩打来的,苏婉屋里那些奇形怪状的长木凳木椅木桌子什么的,当日暖屋子时当真让人瞧了回稀奇,鞭炮点了,院里用红布遮了的家具都掀开,大伙儿一一扛了家具进屋,看热闹的人跟着也进了屋,瞧见那个个屋子、连灶房和灶上的铺着青石板,果然就目瞪口呆了。

亲家暖屋子,苏老爹苏太太也亲自过来了,除了过来送贺礼,他们还有一桩正事,带了账本给宋家送银子来了。苏太太进了自个儿女儿女婿的屋子,瞧着里头像个独立的小院子,有卧房有厢房,还有小小的灶房和茅厕,虽然面积不若外面的大,但是设施一应俱全,看着真让人舒心,苏太太高兴道:“正好婉婉怀着孩子,经常被折腾的半夜起来吃东西,自己屋子旁边就有小灶房,以后夜间醒来想吃什么都方便了。”

宋子恒点头笑道:“岳母说的是,娘子也说以防日后有个不方便,这般正好便利。”

苏太太心里得意,面上却不显出来,直摇头道:“她就是个显得无事瞎琢磨,不干正事的。”

苏老爹已经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双手撑在两旁,颇有些自得道:“这椅子矮了些,倒比那太师椅坐着舒服,还更有气势些。”

“我爹是个懂行的。”苏婉笑嘻嘻的道,手中抱了个抱枕过来,是小绿绣的枕套,里头塞满棉花,鼓鼓的,前几日刚晒过,抱出来还有一阵阳光的味道,递给苏老爹,“把这个靠枕放在后背试试,会更舒服。”

苏老爹把塞到背后,舒服得喟叹:“这个小小的枕头果然舒服,回头让你娘也给家里做几个。”

宋家的暖房酒,从早上一直吃到下午,走得近的亲戚都来了,连远在外县的徐永方先前得了信,也由他大嫂张罗着早早备了贺仪托人带到这边,送信的人顺道来县里,就给了苏太太,苏太太来时便带了过来给宋母,还给徐家带了句话,说是家里还有学生,路途遥远不方便过来,只能备了薄礼,等过年时亲自来向宋母他们致歉。

意思便是过年会来拜年了,虽然订了亲就该像正常亲戚间来往,但这不是还没成婚,而且徐家隔得那般远,来一趟委实不便,徐永方就是过年不来宋家,宋家人也能理解,如今他自个儿说要来,倒成惊喜了一般。

苏老爹离开前终于找到了机会,把红利给了宋老爹,苏老爹这一年去过江州城好几趟,就是为了开酒铺的事,两个月前江州城的酒铺已经开起来了,原本是没这般顺利,只不过刚好他去江州城的那次,宋子恒也从鹿鸣会回了江州,在江州城逗留一晚,江州知州亲自宴请了他们这些举子,苏老爹便借宋子恒的手“回赠”了两瓶葡萄酒给知州,后来就听得知州对这酒赞不绝口,苏老爹趁热打铁,铺子方在江州城里一开起来,便颇受那些达官贵人的喜爱,据说连知州夫人都喜欢每日晚饭时喝两口葡萄酒,他们的热情比县城里的人高多了。

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于是虽然在江州开店铺、打通路子花了不少银两,没到一个内便已经全赚回来,这半年的分到银子,自诩见过世面的苏老爹拿到手里都觉得烫手,宋家这份捎过来,宋老爹打开一看差点眼睛没惊出来,宋母就想问亲家是不是去抢钱了,怎的有这么好的生意?

苏老爹来龙去脉一说,宋母这才喜笑颜开的道:“既然如此,晚些咱们就去把工钱结给大家罢。”

苏老爹现在豪情万丈,年轻时的锐气又一次回到他身上,这回是真的准备好好大干一场,对宋老爹道:“我瞧着咱们的量还远远不够,小地方眼界果然就窄,江州城的人比咱们县里的人识货,这酒到省府去卖说不定更好,我看你们宋家村的人都有成算,不如叫他们也多种些葡萄,咱们肯定是只怕葡萄少,不怕它有多的,大伙儿家家都种个葡萄园,日后亲家只管把收来葡萄酿成酒,这般岂不是省了许多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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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爹如何对亲家讲诉自个儿伟大的蓝图构想的,只有他们两对亲家夫妻知晓,其他人都不在场,这边且不提,回到搬回新房吃的第一顿晚饭上,听得他娘紧张起来,宋子恒也放下碗,笑道,“娘不必紧张,我先扶娘子回屋休息,娘不妨晚间在灶上温些吃食,半夜娘子若饿了,起来便能吃。”

宋母点头:“这两日家里事多,你们回来还未好好休息,白日又忙着陪客人,可不是累着你媳妇了,毕竟怀着孩子不比一个人。子恒媳妇你且去歇着罢,前儿得了一块羊肉,一直留着没吃,等会我便去灶房炖上,你夜间饿了千万别挨着,想吃时就得好好吃。”苏婉自从怀孕,经常晚上睡觉时饿得爬起来要吃东西,宋子恒早就习惯了,他现在睡眠也浅,夜里听到一点动静就会醒过来,然后给苏婉端茶递水,最近又增添了一项工作,按摩,月份大了,虽然还没显怀,苏婉却有些脚抽筋,经常睡到一半发现自己动弹不了,叫一声“相公”,宋子恒立时就爬起来给她按脚,这般一晚上要醒三四次,宋子恒被锻炼出来,几乎头一沾枕头就能睡着,一听见风吹草动立马惊醒。

宋子恒是被翻来覆去的折腾,毫无脾气了,娘子怀着孩子,本身就是被折腾的对象,他也不能对她说什么,反倒是能分担的想多为她分担一点,于是平日念书的时候,不但念一些经史子集,也开始读《孝经》,发现《孝经》也没用后,就干脆摸着苏婉的肚子对里面的小家伙说话,要他老实点别再折腾爹娘,依旧没个卵用,宋子恒却对这个环节乐此不彼了。

这天宋子恒刚给苏婉按了脚,看着她睡去,自己才安心躺下,眼睛刚闭上,苏婉忽然睁开眼,腾地就坐起来,宋子恒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也随着她坐起来,习惯性的揽住她的肩抚摸,“怎么了娘子?”

苏婉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似惊似喜,拉着宋子恒的手就往自己肚子上摸:“相公,孩子动了,它刚刚踢我了!”太神奇了,怀孕这么久,苏婉一直都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肚子里真的有条生命吗?她感觉不到它任何存在的预兆,心里头总是有种挥之不去的担忧,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很难相信自己很久就能拥有血脉相连的骨肉了,直到现在,苏婉才感受到了真实,它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在她肚子里活蹦乱跳。

苏婉一脸感动,莫名其妙就红了眼眶,第一次体会到一个母亲的心情。

宋子恒的表现也没比苏婉好些,自从娘子怀孕,他也跟着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只是时常把手放在娘子肚皮上,从来没见孩子给过自己回应,怎么说,这都是他们头一回真切的感受到孩子存在的痕迹,它老老实实在母亲的肚子里待着,终于不用再担心哪天睡一觉起来,它就不见了。

“哪里?我来看看。”宋子恒的手带着些微的颤抖,轻轻贴在苏婉的肚皮上,只是等了许久也没得到回应,宋子恒顿时激动变成了失落,“他怎么不回应我?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害羞呢,估计是躲起来了。”苏婉难得看到宋子恒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拍了拍他的脸,哄道,“乖啊,也可能是宝宝还小,没力气连踢两下,我刚刚也只感觉到很轻微的震动。”

虽然这个解释很靠谱,对于自家娘子的语气宋子恒却有些哭笑不得,也不欲与她争,只揽了她重新躺回床上:“嗯,咱们睡罢。”闭上眼,手却一直放在苏婉肚子上不肯挪去,看来对于错过了孩子第一次胎动,他很是耿耿于怀。

第九十一章

苏婉他们回宋家村,没过两日便过年了,先前经过了一回过年的热闹,第二回感受起来就没那么新鲜了,这年雪下得大,从宋家搬家后的第二天开始下雪,洋洋洒洒的下到正月走亲戚,苏婉一个孕妇,大冬天的怀着孕本来就不方便,且她还是头一胎,看着就不像个壮实的,更得要经心,宋家到她这儿,能破的例几乎都破完了,备年货,准备年节礼,做年夜饭,大扫除等等,这些都轮不到,守夜也不要她一个孕妇来守,用宋奶奶的话说,大人不睡,肚子里的曾孙也要睡觉的,为了方便照顾苏婉,宋子恒便没有守太晚,过了子时,便被宋母赶回自己屋了。

苏婉这个年过得甚是轻松,除了吃喝还是吃喝,走亲戚都轮不到她上,若天儿好太阳足,她都勉强能克服一下,只是在这个年不是下雪就是下雨的,外头本来就冷,再坐几个时辰的牛车,风吹雨动的,孕妇怎么受得住?古人最怕的就是风寒了。

所以大伙儿都能体谅苏婉,她连自个娘家都没回,年前下雪时,苏太太就托人送信过来,若天儿不好,就不用回去拜年了,如今胎儿要紧,自家人不拘这些个礼数。苏老爹苏太太其实恨不得苏婉不要出门,一直在宋家待到孩子平平安安出生才好。

只是亲家这么体谅,宋家人不好意思,到了女儿女婿回岳家拜年时,宋母还是催着宋子恒过去拜年,一个人去也得去,礼数不能落下,又有宋良玉闹着要跟三叔一块去县里外婆家,他年纪小,在苏家住几个月,苏太太最喜欢逗他,抱他的次数比李氏宋母他们还多些,这般就亲近起来了,且又跟着堂哥们喊多了苏太太外婆,还以为跟自家亲外婆没区别,像宋良文宋良伟两个大点的,就知道苏太太跟自个儿外婆还是有些不同的。

宋良玉要跟着去苏家,李氏竟然一句二话都没有,把儿子往宋子恒跟前推,笑道:“这几个孩子去岁在亲家太太那儿住了几月,叨扰太久,是该叫他去拜个年。正巧小叔路上也有个伴儿。”

李氏这般反应,宋有福倒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难得赞同妻子的话,对宋子恒道:“三弟便带他一道去罢,让他也替良文良伟给亲家道个谢。”

宋子恒还有些迟疑:“只是这般的话,良玉岂不是不能去外婆家拜年了?”

“这有什么打紧,年年去也就这样,少一年还能掉块肉不成?再说大妞二妞都去呢。”李氏特别爽快道,“就这么着罢,咱们一家人,良玉平日也喊亲家太太一声外婆,拜个年也是应担的。”

不独李氏,张氏也在旁边帮腔道:“亲家那儿自来没甚个热闹,带了良玉去也好,让良玉代良文良伟他们给亲家磕个头,去岁他们几个小子真真是麻烦亲家许多了。”

宋子恒这般才把人带上,路上其他赶着去外边拜年的村民见了都要笑一声,这老宋头家当真是一团和气,老二儿子跟了老三去岳家拜年,不去自个儿外家,这老二媳妇竟然也毫无怨言,可见一家人处得好,都不分你我了。

其实也就是苏家,换了张氏李氏的娘家,要自个的儿子放了外家不去,偏跑去别家拜年,无论是张氏还是李氏都不会愿意,苏家是不一样的,便是李氏没让自个的儿子跟过去,张氏也会在两个儿子中叫一个陪宋子恒一道去苏家,如今家里能有这般境况,可是全仰仗了亲家的。

宋家这短短一两年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宋家村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买田地,请长工帮工这些暂且不提,就年前盖了个大房子,整个松林镇也就镇上的林员外家有这气派,但林员外与他们不是一路人,人家是在杭州发家的,听说手里握着金山银山,等闲人想都不敢想,宋家却是实打实靠双手赚回来的银子,虽然现在与过去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比较,但人家一点点的改变,大伙儿都能看得到。

总而言之,宋家这是屌丝逆袭的代表,白手起家,他们的成功,给整个宋家村带来一线希望,只要努力,一家人上下齐心,不单能吃饱喝足,还能盖大房子,如今宋家的大房子,说出去他们整个村都倍有面子。

宋家村人人都有了希望,摩拳擦掌就等着来年大干一场。

不独宋家村人兴奋,就是宋家自个儿也兴奋,原先宋母就在愁来年银钱不够使,每回赚的银子多了,花用比这更多,以他们的家底,本来盖这么大个房子还是很吃力的,家底全都掏出来了,还只够结算买材料的钱。请大伙儿的工钱没结,请人打家具的木材和工钱也都没结,都指望着年底酒铺里的红利,但是宋母盘算着,这一大笔钱付出去,明年还要拿大头出来给儿子进京考试,三个孙子去县里进学,这些钱不能再让子恒媳妇照顾下去,人自个儿都要生孩子了,再顾不来这些侄子们,他们又还小,去县里进学也得有人照顾罢?两个大媳妇和一个女儿,其中总得让一个过去照料,衣食住行这些都要费钱,家里又少了一个干活的,且子恒去京城考试,一个人上路也不安全,总得有人照料,不是老大就是老二跟了去,他们兄弟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走了一个人,多请一个会干活的帮工,每月工钱加吃住就要花上几百上千文的铜板,这般算下来钱又吃紧了,到下一回他们分红利钱,全家又得过得紧巴巴的。

只是没料到亲家一过来,送来的红利比他们往常多了近三倍,也就是足足一千两!宋母原先满打满算,今年葡萄酒酿的多,足够卖了,成算好大概能得个四五百两,当然能保持往常三百两左右的进项,她也是满足的,只是她做梦也不敢想,这半年的红酒红利,自家就得了一千两!莫怪宋母当场脱口而出是不是亲家去抢钱了,宋母还真没想到这生意这般来钱。

连苏老爹这般自认为一把年纪,打算颐养天年的人,都为这项生意重新燃起了热血,可想而知其钱途。

宋母手里捏着钱,怎么算账都发现自家使不完这一千两,且不提每半年还有红利,这才发现自家当真是有钱人了,外头光鲜亮丽,里头家底也是足的,出个门说话都有底气。自家的钱多到花不完,宋母再瞧着两个大儿媳小心思算着子恒媳妇那些家底,就有些看不上了,她也不是生来就抠,若手头有钱,谁不想每日喝酒吃肉,天天绫罗绸缎?以前是自家没办法,子恒媳妇又不是个看得过眼的,能帮则帮,她厚着脸皮便受了,自家有钱了也不能指着人家手头的,李氏常说子恒媳妇手里宽裕,从指甲缝里漏点出来给自家又不打紧,她听着却不是这个道理,人家手头宽裕,是亲家给的嫁妆厚,又不欠他们的,她看不过眼帮衬自家一把是情分,便是瞧得下去,天天拿嫁妆买肉买鱼吃,睁眼看着他们连白米饭都吃不上,他们也没甚个说她的。

宋母这般一琢磨,便觉得两个大儿媳眼皮子有些浅了,大年三十给孙子们压岁钱时,给三个儿媳妇也每人封了一个,俱是二十两一个银元宝,张氏李氏握着钱的时候手都在抖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宋母,宋母坐在上头笑道:“咱们没分家,吃用住都在一起,等闲没个花钱的地儿,是以你们的红利暂且都由我管着,这规矩没错,但咱们劳累了一年,如今赚了钱,便也给你们几个钱做零用,想怎么零用我不管,都是你们自个儿的事。”

李氏摸着银元宝喜不自胜,连忙问了一句:“娘,那咱们家吃用……”

“吃用自然还是我出,你们这银子留着自个儿使罢,咱们家条件好了,也不会亏待媳妇们,子恒媳妇也安生拿着,大伙儿该有的,你也不会少。”

苏婉便笑道:“娘今年想必是发大财的,我才不与娘客气,你给多少我都敢拿。”

宋母做了个护钱袋的动作:“这些便是了,你休想再惦记我的!”

苏婉更是笑道:“看来娘的家底还厚着,小妹等会儿记得摆一桌牌来打,咱们今天从娘那儿赚个痛快。”

宋小妹捏着袖兜里的几个碎银点头应了,她的钱不是当着大伙儿的面给的,是她娘私下补贴给她,道虽然在自家吃用不花钱,然她如今也大了,该学着妆扮起来,像三嫂那般,穿戴精心了,打扮秀气了,胭脂水粉虽不常用却也知道该怎么使,什么时候使最好,这般才像个举人娘子的行头,她娘要她必要趁着没出门前好好学着,日后跟了女婿出去,也不至于堕了女婿的颜面。

这厢宋母张氏几个却在问苏婉打什么牌,苏婉便把斗地主的规则说了,末了还道:“城里的太太们都爱这个,打的不大,一把也就输一个铜板,一日下来赚不了几个钱,也输不了几个钱,却是再适合打发时间不过了,不然娘和大嫂二嫂也学着打,日后咱们家再上一些,哪还用得着自个儿干活?请了长工和丫头婆子,连饭都有人做好了端上来吃,闲来无事找些乐子岂不正好?就暂且不提日后,咱们正月里也都无事,玩些这个也是打发时辰。”

先前说家里再如何,知道自家有银子,然张氏李氏自个儿瞧着那些银子,看了一眼摸都摸不到,感觉其实是不一样的,如今实打实握在自己手里,二十两银子都这般沉手,婆婆还说是给自个儿的零花,以后每半年红利分来,都会瞧着分红多少给她们些零用的银子,估摸着不会比这次少,张氏李氏这才眼睛都红了,半年二十两银子,一年就是四十两,这钱完全就是自个儿的,想怎么使就怎么使,家里吃用有公婆出钱,这般好的事她们先前想都不敢想。

那时做这门生意,说好的每个兄弟都有一成红利,可银钱不在自个儿手里,说什么都是虚的,如今张氏李氏一下子拿了这么多银子,才知道好日子是真的来了,是亲家带来的好处,李氏搂着钱晚上睡觉都要笑醒,恨不得把苏老爹苏太太当财神爷供起来,过年儿子没跟自己回娘家拜年又如何,亲家太太喜欢良玉,多留他住几日,自个儿只会巴不得呢!

宋子恒几兄弟带了孩子都去各自的岳家拜年,家里顿时就空下来了,宋家院子本来就大,如今看着更是空荡荡的,宋家升起了火炉,炉子里火烧的旺,宋奶奶窝在椅子里打瞌睡,苏婉并宋小妹就拉了宋母一块儿来玩斗地主,牌是她们从县里带回来的,宋母不会认,教了好一会儿,终于会了些,磕磕绊绊的出了几回牌,终于打出意思来了,隔壁财福婶来喊她也不肯出去,就待在家里一边烤火一边跟苏婉她们玩斗地主,财福婶见着新奇,也不肯走了,就坐在一旁看她们玩。

财福婶刚开始看不出门道,还会找宋母说几句话,又打听了下种葡萄的事,“有根娘,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不然你给我交个底,你那亲家每年到底要收多少葡萄?自年前村长把咱们村的男人都喊去说话,这几日大伙儿便都在说这事,我琢摸着不对劲啊,你自家都种了那么多,咋的还不够?”

财福婶当着苏婉的面说,不单在问宋母,更多的是问苏婉,有根娘从来没瞒着,他们家发起来,就是这两年收了不少葡萄,可能是他们亲家在外头做这项生意,给了他们路子,短短两年时间,当初有根娘日日愁没钱供子恒去京里考试,如今倒是连大屋子都盖起来了,村里上下谁看着不眼热?是以老宋头这回跟村长说他亲家那儿还要许多葡萄,叫村里想挣钱的都可以多种些,不求跟他们家的果园一般大,种个半亩也是好的,大伙儿听得都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就跟老宋头一块儿发财了,可财福婶自来小心,倒不是不相信老邻居,只是想不出他们亲家到底是做什么生意,家家都种基本吃不完的葡萄,哪能卖这么多钱?

宋母握着牌,眼皮也不抬的回道:“我自然不蒙你,纵是咱们村家家户户都种上小半亩的葡萄,我亲家那儿也是要收的,亲家且说了,先前收咱们的葡萄,价钱给的不多,一来是因着生意刚做起来,还不知晓好歹,二来也是因为咱们都是无本的买卖,怎样咱们都不亏,这回却不同,若你们肯多种些葡萄树,为着这份辛苦,日后结了葡萄,每斤价格也会比先前贵上两三倍,这样一来,半亩葡萄的出息,比咱们几亩地加起来还要多几倍,还不耽误咱们自家种田,你说中不中?”

“竟然还要贵上两三倍?”财福婶咂舌,半响没回过神来,“这般一来能赚多少钱?”

宋母点头:“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自家人,哪能亏待自家人?亲家说了,宁愿自个儿少赚点,也要让大伙儿一块跟着赚钱。”

财福婶本来还有些迟疑,不敢下定决心的,葡萄树种下去,三年才能结葡萄,要赚钱也是三年后,这般长的时间,万一中途有个变故,可是半点保障也无的,虽然她男人说老宋头种几十亩地的葡萄,她想的确实老宋头是那苏家的自个儿的姻亲,唯一的女儿还在老宋头家做媳妇呢,人家宁愿自个儿不挣钱,怕是也不会让亲家亏本,他们如何能比?但是如今听得要涨价,财福婶的心反而定下来了,老宋头的亲家敢这会儿就说涨两三倍的价钱,证明着实是赚钱的,至少几年内不会出现变故,她算了一下,就是他们只收个一年的葡萄,自家还是赚的,若运气好多收个几年,他们家也能盖大房子了。

财福婶是个性子急的,听了宋母的话,急着就想回去,宋母却拉住了她,好坏都说了一通:“我自个儿是觉得再如何都不会亏的,只是你得想清楚,这葡萄种下去,耐心等三年才能有进项。”

“那这两年你们亲家还像之前一样收自家老葡萄树结的果子吗?”

“当然收了。”宋母点头。

“这便是了,我瞧着你们亲家是厚道人,跟着干不会错的。”

一手牌打完,苏婉只顾听她们说话,竟输给了宋小妹,这会儿宋小妹正在洗牌,苏婉便拉了财福婶:“财福婶若是愿意,我教你个法子,今年我爹收葡萄便会涨价,你要是自家外边有亲戚种的多了,都低价收了来,到时转手卖给我爹,一斤怕是赚不到多少钱,但是多了却能挣钱的,若能收个几百上千斤,岂不是比去外头给人帮工赚得多些?”

财福婶听得眼睛一亮:“还是识字的人聪明,我怎的就没想到这茬?我那些姐妹远房亲戚,自家都种了吃的葡萄,平日也没想着卖,,吃不完便烂掉,我这就去与他们带话去,今年的葡萄怎么也不能吃了,好歹是个进项。”财福婶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宋母捏了牌有些不解,问苏婉:“子恒媳妇,都叫大伙儿去外头收葡萄了,那你爹他们岂不是没事干?”

“娘去岁酿这些葡萄可吃力?”

宋母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有些。”

苏婉便笑了:“今年咱们收得葡萄只怕更多,光靠娘和大嫂二嫂是忙不过来的,我只怕爹与大伯二伯过来也不够人手,索性葡萄是人人都会种的,然葡萄酒却不能给外人知道要这般酿,所以也只能爹娘辛苦些,其余不打紧的事,便都给村里人去干罢,也就多花些钱,酿酒才是关键,娘说是不是?”

宋母这才转过弯来,点头道:“子恒媳妇说得对,不然我还没想到这茬,这点子钱咱们还花得起,若咱们自家买了葡萄酿不来,不得不向外请人手,却又要被外人知道酿酒的法子,这真真是得不偿失了。”

宋小妹在旁边听得愣神,“那这般说,咱们家日后酿酒都得自己来吗?我就怕日后爹娘老了,而良文几个都念书,只靠大哥二哥他们,怕是忙不过来的。”

“自然不会叫爹娘老了还受累,等咱们多开几间铺子,去大一些的地儿开了店,名声打出来,人家都知道咱们苏记的红酒最好,到那时请人手就不怕了,便是有人学了咱们的法子去酿葡萄酒,不是苏记出来的,大伙儿也瞧不上,等到那日,便是爹娘享清福的时候,咱们在村里盖个酿酒的场子,大伯二伯就管着这个,娘只要每日数银子就好了。”

自家酿葡萄酒,宋母想的是能多赚一点钱都是好的,这般来钱快的法子,她不敢想能长长久久的,恐怕连宋老爹都没敢想,苏老爹是瞧见了未来,心里头有计划,但以他的性子,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万不敢说这个,苏婉却敢想敢说,现代那些由手工小作坊摇身一变成上市公司的,比比皆是,宋家照搬这个套路发家致富,并非不可能,因为他们日后有最大的依仗,就是宋子恒——千万别小看宋子恒本身能带来的资源,他现在还只是个举人的身份,苏记酒铺能在江州城里开起来并且迅速立足,就与他脱不了干系,这还是苏老爹借他的风搭上江州知州,再过不了两年,宋子恒本人就是个金字招牌了,苏记酒铺打入京城指日可待。

苏婉先前想做这门生意,这些其实就已经考虑到了。

宋母前所未闻,听得下巴都惊掉了:“这……这么说咱家岂不是握了座金山银山,就等着它日后自个儿生钱了?”

刚踱步从外头回来的宋老爹,一脚踏进堂屋,晒得乌黑的脸上也有着全然的激动:“子恒媳妇你说的都是真的?日后咱家还能盖场子?”

“我瞧着发展好的话,再过个三五年,光凭咱们自家人忙活,还是忙不来的,且那时钱也赚了,不如安心退下来享福,这些活花钱请了人来做便是。”

宋老爹正欲细问,门外却传来一阵动静,财福婶的大嗓门在外头叫:“有根娘,你们家小芬回来拜年了,好家伙,这头牛看着可真壮实!”

宋老爹宋母和宋小妹快步走了出去,苏婉跟宋奶奶都是不方便行动之人,只站在堂屋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拖家带口、拎着大包小包回来拜年的宋小芬夫妻,宋家院子太大,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堂屋,宋小芬两个儿子快一些,沿着青石板一路小跑着进来,一进屋小兜里便被苏婉塞满了零食,宋小芬后脚进来,看了苏婉在逗儿子,张嘴便笑道:“我瞧着弟妹这胎怀相好,气色也不错,看着竟比先前还好些,想来孩子是个体贴人的。”

“大姐可说岔了,这孩子最是个折腾的,有时胃口好有时胃口差,我都快被折腾的没脾气了。”

宋小芬便拍了拍她,安慰道:“都是这般,以后就会习惯的。”

虽然宋母也是被折腾的对象,有时苏婉吃不下东西她着急,有时苏婉胃口来了吃太多她又着急,因为听大夫说孩子吃太多个头长太大也不好,生的时候会很艰难,子恒媳妇这还是头一胎,更不能出半点意外,不过一提到苏婉怀孕,除了苏太太以外,宋母怕是笑得最开怀的一个,她孙子不少,自个儿最得意的儿子却还没生一个,老早就等着这胎呢。

此时宋母一脸笑容:“可不是个折腾人的,你是不知道你弟妹这爱吃酸的劲儿,连你大嫂怀两个大的时也比不上。”

宋小妹是看着苏婉一点点越吃越酸的,也抿唇道:“三嫂以前自来是半点酸都碰不得,如今吃的连我都替她觉得牙酸。”

宋小芬笑道:“都说酸儿辣女,娘就等着几月后再抱个大胖孙子了!”

宋母说这些就为了等这句,每回听人这么说,脸上就笑得跟捡了钱似得,嘴上却道:“孙子孙女,都是咱们宋家的骨肉,我倒还喜欢孙子呢,大妞她们从小多听话,反倒是那几个小子,整日上房揭瓦,皮了这么些年,到如今进学了才好些。”

宋小芬眼神闪了闪,似乎想说什么,那头宋老爹已经拉着女婿问起话来了:“还没问你们怎的今儿过来了,不等老大他们初四去接你们?”

宋小芬的丈夫叫张有财,听了岳丈的话忙回道:“今儿我们家地里出息多,又有去岁农闲时替岳父家拉那么多葡萄来,中间赚了些银两,手头宽裕了,我爹就做主也给家里添了头牛,再自己费些时日打个板车,今年再用不着大哥他们来接,天没亮我们就起来,自个儿赶了车过来,也给岳父岳母拜个早年。”

宋母在那儿给了外孙红包,苏婉也跟着给了,几个孩子揣了钱又拿了吃食出去玩了,院子里添了许多玩意儿,对孩子们来说总归是新鲜的,刚好这会儿雨也停了,宋母便安心放了他们去玩,瞧了眼天色,对宋小芬道:“不晓得你们这么早过来,还没开火做饭,我这便去灶房,只是今儿吃饭会晚些。”

“何时做好咱们何时吃饭便是了,我跟娘一块去。”宋小芬说着便起来,要跟了去,宋母却拦住她,只叫了小妹给自己帮忙,让宋小芬在堂屋坐着烤火,“也陪你弟妹说说话儿,别让她睡了,白日睡太多,夜间就不好多睡了。”

宋小芬这才依言坐下,陪了苏婉拉家常,苏婉先前听到了张有财的话,这时便打趣宋小芬道:“大姐如今也是熬过来了,自家买了牛,往后日子过得只会更好。”

宋小芬脸上露出了笑意:“弟妹你是不知道,去岁我们帮着爹娘拉葡萄过来,那时爹娘只说能低价收过来便低价,我们那个镇都穷,等闲难有挣钱的机会,我这消息一放出去,附近十里八村的,一个葡萄子儿都舍不得吃,结多少葡萄便送多少来了,一斤给一个铜钱他们都高兴得不行,你姐夫他们借村长家的牛,运了好几日才把这些葡萄运回来,我也知是爹娘有意帮衬,每斤葡萄给了四个铜钱的价格,短短几日便得了三贯钱,我那公婆都高兴坏了,这才年底买了牛,我总觉得对不住爹娘,都出门了还要他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