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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幅作品,虽皆绣牡丹,却各有不同,礼部尚书乔大人家的二小姐胜在绣工匀整,针线细密,设色精妙上,而聂霜霜也呈上的双面牡丹绣,只她那绣品却胜在图案精巧,话说繁美缛丽,色彩阴阳浓淡相宜之上。孙心慈的虽不是双面绣,但她用了缀绣的手法,令牡丹花的花瓣加贴绸料从而突出修面,绒面花型极为逼真。

殿上娘娘夫人们正争执不休,慧安却见孙心慈轻轻动了下宽大的袖子,见袖中没有反应登时就变了脸色,慧安微微蹙了下眉,却瞧见她那袖口微微一颤,接着便有一粉一蓝两只蝴蝶从中扑了出来,慧安那蹙着的眉便扬了起来。孙心慈见蝴蝶飞出,也是松了一口气,心口急跳,忙正襟危坐,垂下头目光晶亮有神,慧安瞧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已然拔得头筹而喜不自禁的模样不由撇了撇嘴。

却见那两只蝴蝶从孙心慈的袖中飞出,似是还没能适应环境,在席案间萎靡地停停起起,慢慢的倒是舒展了起来,振开两翅纠缠着便飞了起来,很快便引起了殿中夫人小姐们的注意。

“咦,哪里来的蝴蝶!”

“是啊,这大冬天的竟会有蝴蝶飞来,真真是怪事啊!”

“快瞧,蝴蝶往那牡丹绣品飞去了呢!”

下面夫人小姐们一阵骚动,玉阶之上的皇后等人细细去瞧,也看到了那两只蝴蝶,见蝴蝶飞到绣品旁边留恋不去,最后竟停落在了孙心慈的那副牡丹绣品的花瓣之上,不由都惊呼出声。

孙心慈瞧见这一幕倒是心下大定,勾起唇笑了起来。殿中气氛一时热烈,众人纷纷讨论着这一奇景,不免也夸奖孙心慈那副绣品着实逼真。慧安不由瞧了满脸娇羞垂眸勾笑的孙心慈一眼,微微凑近她,道:“二妹妹真是好能耐呢,可妹妹需知捧得越高待摔下来时就会落的越碎,妹妹可要仔细点脚下啊。”慧安说罢还冲孙心慈眨巴了眨巴眼睛,孙心慈一愣,蹙了下眉,没来由的心里就是一紧。但随即她又觉得这是慧安嫉妒她,故而才说的酸言酸语,便丢下不安瞪了慧安一眼冷哼了一声,道:“自己没本事还见不得别人出头,真是丑人多作怪,蠢人洋相多。”

慧安闻言却未搭理她,却与此时,玉阶之上,崔皇后笑着道:“有趣,方才本宫那盆国色天香的魏紫没能引来蝴蝶,如今倒叫一副绣品将这蝴蝶给引来了,小李子,将那绣品呈上来与太后,本宫和诸位娘娘细看。”那李公公闻言却是一阵犹豫,半晌竟面露难色地跪了下来,却听他道:“回禀太后,皇后娘娘,这幅绣作似在花粉水中浸泡过多次,香味浓郁,触摸之下犹且有花粉掉落,奴才…奴才实不敢将其呈上。”

李公公声音一落,登时大殿便是一静,接着便听玉阶之上惠妃突然蹙眉,道:“咦?这些作品皆是皇后娘娘过目选出的佳作,皇后娘娘方才竟然没发现那绣品染过花粉吗?娘娘恕臣妾多嘴,这可是不妥呢,还是快些撤下去吧?”

皇后闻言面色一变,这么多闺秀的作品 都是今日到殿上后小姐们当场拿出来的,她方才只粗粗扫过,选了特别出挑的,一时哪能发现这些个?她邀众夫人赏花,那真花没能引来蝴蝶,如今假花倒引来了,这本就叫她觉得落了面子,如今惠妃竟还那此事拿捏她,崔皇后当即豁然起身,抬手怒指孙心慈,厉声道:“大胆!明知道太后有哮喘之症,你却还拿这些沾满花粉的东西到殿中来,到底是何居心?!”说着便忙跪下,冲太后道:“母后,是臣妾一时不查,竟未发现那绣品染了花粉,臣妾知罪,请母后处罚臣妾。”

孙心慈本还在飘忽的幻想之中,情形乍然而变,她都有些回不过味来,见崔皇后怒容瞪向自己,一惊之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待膝盖阵痛才恍然明白皇后指骂的是什么,登时面色惨白,哆嗦着一脸无措。

慧安也忙跟着跪了下来,焦声道:“太后明辨,皇后娘娘息怒,妹妹事先不知太后要参加宫宴,故而考虑欠妥,还请太后,皇后娘娘原谅她年幼思虑不周之罪、”

要知道太后有哮喘之症,当今贤康帝重孝,特意将太后搬到了离御花园较远的承宁宫去,虽不能因太后一人就严禁所有人都不用熏香,不涂脂粉,但多年来由贤康帝带头,宫中但凡有太后会出现的场合,不管是妃子还是皇子大臣都会特意准备,不佩熏球,不穿熏衣。但凡宫宴也都刻意淡妆,以示对太后的尊敬。

孙心慈那幅浸染了花粉的绣品若是太后不出席宫宴倒也还罢了,但如今太后在场,那幅绣品便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但话说回来,这么大一个宫殿,一幅小小的绣品便是沾染了花粉又能有多深,只要不叫太后近身也是无碍的,影响并不大。可这种事从来都是可大可小,若惠妃不挑事,若皇后不恼孙心慈,若太后说句无妨,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偏事发后,太后却是一言未发,如今见皇后跪下请罪,太后这才笑道:“行了,多大点事,难道因哀家竟能叫全天下的脂粉铺子,香料铺子都闭门不成。”她说着示意杨公公扶起皇后,又冲慧安道:“安娘也起来吧,你是个好孩子,在端门前曾帮秦王躲过一劫,前几日还救治过哀家,哀家听说你那几个丫头那日在端门也着实救了几位夫人小姐,大姐姐便如此忠义知礼,府中丫头犹且如此,想来这做妹妹的也不会差,也起来吧。”

太后说着又瞧向孙心慈,道:“这事说来也怨不着这小姑娘,是我老婆子临时起了意来的这宫宴,今儿哀家也算是开眼了,大冬日的这绣品竟能引来蝴蝶,嗯,这沈二小姐倒是有些小聪明,只是这绣品还是该以针法细密,图案新颖,色彩明丽为佳,哀家瞧永宁侯家聂小姐那幅牡丹并蒂就很是不错。”

太后这般说,众人自是纷纷响应,连连称赞聂霜霜那幅牡丹并蒂绣的极好,太监将孙心慈的那幅绣品撤了下去,殿中就似闹了一场笑话,那两只蝴蝶还在不停飞舞,却是再无人关注了。

这头筹很快便落在了聂霜霜头上,待她起身行了礼并领了赏,便有贤康帝身边的全总管满面含笑的过来,恭声禀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瞧了各位小姐所做诗作连连称好,还赞明霞郡主的诗有大家之风,御赐老参熊掌汤一盅。另,方才朝云殿皇上令诸位大臣,皇子亦以牡丹为题作诗,平王殿下所作之诗令陛下抚掌称好,已赐享御宴,这是皇上挑选出来的几首佳作,皇上特令奴才送来与太后,诸娘娘,夫人小姐们品鉴。”

全公公言罢殿中气氛又是一变,慧安也不由抬眸瞧了姜红玉和上位的皇后一眼,却见皇后已是不可遏制地喜笑颜开。

每次宫宴帝王桌上总有那么一两道菜是与旁人不同的,若赏了臣子那是莫大的荣光,而平王今日独享御宴,后殿的姜红玉也同时受赏,这其中意味却是不浅啊。

全公公告退后,众人自免不了将平王等人的诗词拿出来品鉴一番的,只是此刻众人心中各有所虑,气氛却不如先前热烈,待品了诗,皇后便吩咐开宴,宫廷乐师们才敲弹着各种乐器,奏起乐来,更有数名样貌不俗的舞女踏着舒缓的乐声,挥动着手中长长的披帛翩翩入殿。

而宫女端着美酒佳肴穿梭于各席案之间,夫人小姐们也开始就近交谈,窃窃私语起来。交谈间自免不了谈起方才殿中所发生的事,慧安瞧见附近不少夫人小姐明目张胆的往这边瞧。

“一个庶女偏要削尖脑袋往前钻,瞧她今日穿那身衣裳,生怕显不出自个儿来。”

“庶女心才大呢,我瞧她那样儿就不似个安分的,听说前段时间还在马车中又弹又唱的,这事可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哪里有半点像个闺阁小姐会做的事,就是听了都会觉得骇人听闻呢。”

“这种为了自己出风头,连忠义都不要的,也活该画虎不成反类犬!”

“这般蠢又野心大的,哪家敢娶回家去啊,娶回去不定哪天连阖府的命都得赔上。”

慧安听着这些远远近近的议论声,瞧了眼一旁缩着肩膀面色惨白,忍不住泪珠直滚的孙心慈,本还欲凑过去讽上几句,如今却是没了兴致。

那日她已暗中授意府中下人将那日杜美珂被打后孙心慈的所作所为传扬出去,如今孙心慈宫宴出丑,又被人厌,只怕不出两日这传言就会满城飞,到时候她孙心慈便是再能耐也不得不背负伤不忠不孝的骂名了。

这些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孙心慈经此蠢名算是被定下了,这样一个野心大又没脑子做事欠考虑的,又认不清身份整日想着强出头的,只怕便如方才那夫人所言,谁敢将她娶回去啊,没得哪日被她带累了。

能给孙心慈安上这样一个名声,也不枉费她花了一番功夫寻到那两只蝴蝶了。

第83章 谁在设计她

宫宴其实也就是瞧个热闹,谁也不会指望着在宫宴上能吃个开怀,待佳肴摆上席案,太后只动了两筷子便称了累,扶着杨公公的手起了身,众人自免不了行礼相送。

虽有孙心慈那幅绣作闹心,但今日平王和姜红玉皆得了皇帝的嘉奖,崔皇后春风得意,兴致却是极高,频频与殿中众命妇们劝酒笑谈,在她的带动下殿中气氛倒是一直极好。

孙心慈因出了丑,自方才便一直极为安静地缩在旁边,恨不能马上消失在殿中的样子,慧安懒得理她,心情好自是免不了多夹了几筷子吃食,唇角也一直洋溢明快的笑容。她正吃的开心,孙心慈却突然转头盯了过来,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充满怨毒,愤恨的压着声音道:“是你!是你,你一早就知道太后要出席宫宴,一直在等着看我出丑对不对?”慧安瞧她那血眼圆瞪的疯狂样不由蹙眉,冷声道:“你发疯也看看场合,还没丢够人吗!”

孙心慈闻言不知为何竟被慧安面上的冷峻和寒意给吓得一个哆嗦,眼泪便又唰唰的流了下来,但她今日也知不能再引人注目,这才抽泣着又低了头。慧安余光瞥到有人往这边看,忙面色一缓冲孙心慈倾了倾身,笑着道:“宫中喜宴,你却哭个不停,你找死别拉上我!”孙心慈这才身子一颤,咬牙忍下了泪,慧安瞧她那惨兮兮的小脸直觉碍眼,扭了头便去品桌上佳肴。

待膳毕,崔皇后才笑着道:“今日难得盛宴,本宫想着总拘在这殿中却也没有趣味,大家这便可以随意了,想游湖的画舫游船已经备下,想游园的可以去游园。今儿天气也好,这园子里却也有几处好风光的。”言罢,她又令端宁公主好好招呼众位小姐,这便散了场。见崔皇后起身,众夫人小姐们皆笑着起了身,有些已围上了崔皇后,说笑着往外去游园子。

慧安特别留意了下陪伴在皇后身边的极为显得特别亲近的夫人们,见杜美晴和崔皇后携手而去,后面跟着端宁公主并姜红玉,慧安不由瞧了孙心慈一眼,却见她正一脸郁色地盯着姜红玉等人的背影,神情显得没落而怨愤。

若是嫡女,闹这么一出,凭着家中势力倒也未必就没了翻身的机会,但孙心慈作为庶女,孙熙祥对她的偏疼又有限,如今名声又坏,未来已是注定悲惨,即便是杜美晴与杜美柯姐妹感情再好,应该也不会再允姜红玉和孙心慈亲近了吧,毕竟现在姜红玉名声正显,若是被孙心慈带累了,那这未来的平王妃只怕还未嫁就先失了宠。和女儿相比,那表亲关系根本不值一提,杜美晴此刻应已弃了孙心慈母女才对。

慧安想着也懒得再理孙心慈,起身便出了大殿,却是向太后的承宁宫而去,待到了承宁宫小宫女将慧安引导偏殿等候,片刻却是杨公公笑着进来。

杨公公和刘姑姑皆是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心腹,慧安见他进来忙起了身福了福,杨公公便笑道:“太后料想沈小姐这会子就会过来,叫老奴候着呢。”慧安闻言忙问:“太后身体没觉着不适吧?”

杨公公见慧安面带着急,脸上神情更加温和,笑道:“太后说了,沈小姐找来的那什么毛娘子,瞧着虽是其貌不扬,但却是管用。已经将那种子交了御花园,准备来年春上在承宁宫广为种植,想来对太后娘娘的病会有助益,太后身体好着呢,这会子已经躺下,就不再召见沈小姐了,还吩咐奴才好好劝小姐,莫叫小姐担心。”慧安听了扬眉而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我这就告退了,公公且留步。”

待慧安出了承宁宫,回头望着太后寝宫的方向宽心一笑。今日孙心慈那绣品被指对太后不敬,却到底是她设计,此事且不说若太后洞察了会对她寒心,慧安自个也不会因要设计仇人而罔顾真心待她之人对她的一片慈爱之情。

实是昨日便向杨公公敬献了一种植物,名唤毛娘子,是竹名凑巧从一名走街串巷的方外人士那里得来的,虽长得极为丑陋,但它那长着青红刺的果实却对灰尘、花粉这样的东西极具粘吸作用。慧安知晓太后得了此物,今日宫宴,杨公公必会给太后带几颗毛娘子傍身,故而才敢使那计陷害孙心慈,如今听闻太后身体很好,她才算真放下心来。

而承宁宫中,太后躺在软塌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正与鼎北王妃说话:“哀家瞧着永宁候家的那位小姐就不错,品貌皆佳,温婉贤淑,颇有几分才气,但却不恃才傲物,倒是个稳重的,和存哥儿倒是极为般配。”鼎北王妃闻言忙是点头,道:“存哥儿的婚事还得请您与他做主,您老眼光独到,想看的姑娘自是错不了的,臣妇一切都听太后的。”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哀家再相看相看,如今不比从前,哀家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定哪天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她见鼎北王妃欲言,抬了抬手,又道:“哀家这一辈子也算享尽了荣光,死了也就死了,唯一不放心的便是王府。哀家这一去,王府便少了依持,自圣祖立朝以来,我文家风光长盛,如今又是大辉唯一的异姓王,树大招风啊,哀家只怕前脚走,皇上便会打压鼎北王府。存哥儿眼见就要及冠,请封世子的奏章已呈了上去,早晚这鼎北王府还得靠他撑着,他的媳妇却是不能马虎的。永宁侯如今虽高龄,但身子一向硬朗,哀家瞧着再过个一二十年只怕也是能的。永宁侯是当年追随圣祖爷起兵的八大猛将唯一剩下的了,虽侯府兵权早已回收,但老爷子军威还在,他又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当年皇上登记也是出了大力的。只永宁侯子嗣不显,眼见着也有衰颓之相,可这对我鼎北王府却是好事。存哥儿娶了永宁侯的小姐王府也算有个助力,也不会引皇上猜忌。哀家只望着皇上能念着哀家事事退让的份上,在哀家百年之后能对王府心存宽厚。”

鼎北王妃闻言,正欲说话,却见杨公公进来,两人的话便被打断,太后瞧去由不得问道:“那孩子走了?”杨公公忙道:“沈小姐听闻太后身体很好已然躺下,又将那毛娘子的种植法子嘱咐了奴才两句,这才去了。”太后闻言面含笑容,点了点头,道:“这孩子确实长大了,有心了。”

鼎北王妃闻言也是一笑,目光闪动了下,却道:“沈小姐与三丫头一向交好,常往王府玩儿,母亲也是极喜欢她每每总要叫道跟前说会话的,存哥儿也爱去凑个热闹。”

太后闻言却是一怔,接着才叹声道:“这丫头有情有意,也是个聪慧的,只可惜…凤阳侯府还得靠这丫头,如今王府已在风口浪尖上,却是不能有个整日抛头露面的主母的。”太后说着面色便有些黯然,道:“清丫头当年也曾养在我身边过,她年纪轻轻就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年幼的闺女,你性子向来宽和,存哥儿也是个稳妥的,若然可以哀家倒愿意说这门亲…”

杨公公见太后伤怀,忙笑着劝道:“有太后娘娘疼爱已是沈小姐上辈子积了福了,太后愿意就帮沈小姐多瞧着点,这京城中好人家海了去了,还怕不能给沈小姐寻不到一门好亲?到时候太后主婚,只怕要羡煞了京中闺秀们了。”

太后闻言这才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却也有几家公子哀家瞧着不错…”言罢,想着这事也急不得,便就暂且搁下,冲鼎北王妃说:“哀家今儿也累了,还是那句话,你回去再叮嘱下冲儿,那威远侯府如今占不得,瞧皇上那意思立平王为太子虽是早晚的事,但我文氏一族已荣宠过盛,正是收敛的时候,不可再沾惹党争了,你叫冲儿心莫太大,皇上如今春秋鼎盛,这以后会怎样还都不知道,叫他给哀家收收心,权势这东西你若只知攒,不懂放,早晚是要酿成大祸的,到时候怕是犹如掌心握沙,越攒越得不偿失啊。”

鼎北王妃闻言忙连声应了,这才起身恭敬的叩了头躬身退下。

皇后说的游园和游湖自不是游宫内,而是说的内宫西北面的皇家园林西苑。西苑是皇城内最大的皇家园林,西苑之中的琼华湖因背靠含章山,又处在背风向,故而冬季气候宜人,从不结冰,是皇帝冬季偏常携宫中贵人们到琼华湖上泛舟游玩。

慧安出了承宁宫便自去寻文景心等人,听闻众小姐都已前往游湖,她便跟着引路小宫女也匆匆往西苑的琼华湖赶。

西苑建造的美轮美奂,亭台别致,游廊曲折,一路慧安不停遇到三五相携着游园的贵妇人们,倒是个个兴致颇高。

慧安到琼华湖畔时,却见湖面上已有多艘画舫,湖中小岛之下的碧波浩淼,映着那雕梁画栋的红木画舫,以及湖中假山嶙峋,建筑错落,虽是冬季也别有一番诗情画意的旖旎风光。

慧安老远便能听到湖面上姑娘们的欢笑声,她到时却有一艘画舫还停在湖边,文景心和聂霜霜皆已在画舫之上,瞧见慧安过来忙冲她招手,慧安也笑着挥了挥手,待上了画舫,却见孙心慈竟也在这艘船上,正一个人坐在画舫角落处冲着远方发呆。许是姑娘们都坐了前几艘船,这艘画舫上人本就不多,之坐着不到二十个姑娘,正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处赏景,孙心慈自己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瞧着却是异常可怜。

慧安之瞥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和聂霜霜等人凑到一处说话。待画舫开出,却见文景心凑近慧安,小声道:“皇上和众大臣公子们也来游园子了,方才一听几位皇子和公子们在那边织锦岛上赏梅煮酒,这不,画舫一艘艘尽朝那边去了。咱们却是不去凑那个兴的,听九公主说那边悦心岛附近风景也是极美的,以往夏天时荷花连天开放,甚是悦目,如今虽赏不了荷但那悦心岛上亭台楼阁,皆形式独特,叠石岩洞绚丽多姿,倒也颇有观赏性,咱们这正是要往那里去呢。”

慧安也是不愿去那织锦岛上凑兴的,闻言不觉映着暖阳舒爽一笑,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这回孙心慈怎这般安生,竟不往织锦岛那边凑,真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方才丢了脸,也知晓遮丑了?不过想想也是,她刚闹了那么一出,再赶上着往人群中凑,可不就是自讨没趣嘛,只会叫流言传的更快罢了,也难怪会缩在这里,这回她倒是没犯蠢。

慧安想着画舫已到了一处荷叶连天的小岛附近,慧安正往那岛上瞧,却听一直坐在那里的孙心慈忽然痛苦的呻吟一声起身冲出船舱,扑到船头对着水面不停作呕,引得众人都瞧了过去。

慧安一诧,蹙了眉,见她不似作假,少不得要去关怀一下的,她提裙登上船头。见有几位小姐站在船舱口瞧,由不得扶住孙心慈,蹙眉道:“二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孙心慈被慧安扶住,却将整个身体都倚在了她身上,脸上苍白着喘气道:“不知道,大姐姐,我好难受,你你扶我在这里透透气可好?”

慧安见她头上都起了细汗,嘴巴发白,不由沉声道:“既然不舒服就该到里面去休息,我叫宫人掉头送你上岸,相信大家不会见怪的。”

孙心慈却微微提高了声音,道:“我没事,就觉得里头闷,在这里吹会风就好了,哪里能因小慈一人就叫画舫掉头坏了大家兴致。我知道我今日闯了祸,带累了大姐姐,惹大姐姐不高兴了,但是小慈真的不是故意的,大姐姐就陪会我,好不好,小慈难受…”

慧安见她眼眶一红竟然哭了起来,直觉这其中有问题,可孙心慈已将话说成这般,却也由不得她再强硬拒绝,慧安只得回头冲站在舱口的文景心几人道:“我陪陪她,许是舱中炭火太旺,气闷。”

几人闻言便只关切了两句便又回舱,慧安这才将扶着孙心慈的右手狠狠一抓,冷声道:“你又想干什么?”

孙心慈见慧安如此却是笑了起来,靠过来轻声道:“大姐姐,你是不是恨不得我现在就去死?呵呵,你说这大冬天的,若掉进湖中只怕和寻死差不多呢,大姐姐我若诬你推我进湖,只怕没人怀疑,你信不信?”她说着便大喝一声:“大姐姐,你别生我的气啊!”

说话间她已推开慧安,往后一步,一脚踩在边缘上,向湖中落去。她那话说的极快,慧安还未醒过神,她人已一脚踩在船边,眼见身体已向湖中倾去。

有一点孙心慈说的没错,这会子她喊了这一句,若然落水只怕无人怀疑会是孙心慈连命都不要了来陷害自己,慧安由不得一惊,她如今处境刚刚好了些,若再背负上杀害妹妹的罪名,先前做的一切可真是前功尽弃了。而且她瞧孙心慈那决绝的眼神,竟似真的有寻死的意思,她想寻死没关系,但若她这条贱命没了还要拉扯上她,这却是不行的!

“妹妹小心!”故而慧安见她往水中倒去,由不得一惊,忙大喊一声就去拉她,谁知道她刚将孙心慈拉上来,孙心慈却就势一下撞在她身上,慧安本心急之下便用了大力,如今被撞脚下一个不稳,直退了三步,一脚踩空噗通一声便落到了湖中。

“快来人啊!呜呜,我姐姐落水了!”几乎同时孙心慈摔倒在船头上,大声哭喊了起来。

慧安一落水便由不得浑身一颤,冻得牙关打颤,她虽会水,但身上穿戴繁琐,冬衣一浸水又沉又重的裹在身上,纵使他使劲踢腾也由不得向水下沉去。

文景心等人冲出船舱正见慧安缓缓沉下,众人登时便慌乱着大喊了起来。

慧安沉了水,心理焦急,但只能勉力闭气,用力去扯头上的金饰。好在今日她打扮的极为简单,头上只戴了一个分量不轻的华贵金步摇,扯掉后立马便觉得身上轻了一些。

她心中不由一喜,又去摸索腰间的衣带,一面使劲解一面往水面上游,可画舫正巧又经一片荷花塘,残荷丛生,缠绊着她似的情景更加糟糕,慧安之担心衣服被缠住到时候口中空气用尽,便只能等死,故而便弃了一时拉扯不开的衣带,往远处游。

好在她方才从承宁宫一路走到西苑,除了一身的汗,身上却也活动开了,如今不至于被刺骨的水冻得抽搐住,待慧安再次挣扎着勉强探出水面,却只来得及瞧见画舫似已离得有些远了便又被沉重的棉衣托着往下沉去。

换了一口气头脑清醒了不少,慧安心知此处离开画舫不算远,她一落水定然有宫人下来相救,这会子说不定正在水面找她,故而心中倒是安定了不少,这一不骄躁倒是很快就解开了衣带,她顺势将外衣和里头浸满了水的棉衣尽数脱去,这便觉得身子一轻脚一瞪便很快浮出了水面。

她刚冒出头,便见一个太监向这边游来,一番折腾慧安早已体力不支,见他过来却是送了口气,谁知这人一靠近两话不说竟抓住她就往水中拖,慧安不由面色大变,心中一惊。

这人绝不是来救他的!可他也不可能是被孙心慈收买来要自己命的才对,孙心慈还没那么大能耐!

慧安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生死关头也由不得多想,她一把抓着那太监的头便也将他往水中按,谁知那太监竟然松开了抓着她的手,慧安不知他要作何,只能先发制人,一脚蹬在他的肚子上,便借势往岸边游。

她方才已是没了力气,如今险象环生倒是生出了一股力量来,一阵扑腾离岸边却是越来越近,慧安心头一喜,回头瞧了一眼却已不见了那太监。

只她这一番折腾却是早已不见了画舫的踪影,竟是连半点人声都听不到了,离岸边,但见假山嶙峋,慧安只当那太监叫山石挡住了身影,也不再探究只想着赶紧上了岸,不然便是不被淹死也得冻死!她估摸着文景心她们定然也已在岸上正在找她,只是不知她游的远了罢了,这处虽不闻人声但定然还是悦心岛,便是有人要害她性命她上了岸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谁知慧安刚想着便见一个身着宝蓝色的圆领暗花长袍,腰间系素黑缎纹腰带瞧着约莫有二十三四模样的公子从山石那边跑了过来,瞧见她面上一喜,竟噗通一声跳下水向她游来。若没有方才那一幕,慧安定然以为这人呢是来救自己的,但经过方才她实在不敢掉以轻心,忙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向一边游。

那公子见此忙道:“我是按察使宋家的二公子宋光亭,是来救小姐的。

慧安早已用尽力气,闻言见他不像说谎,再加上这人水性极好,又有体力她便是想逃也是逃不走的,故慧安便只竭力浮在水面上等着那人。

宋光亭很快便游到了近前,他果真如所言般,带着慧安很快便上了岸。慧安如今身上只剩一件单衣,虽上了岸但却还不算脱险,若叫人瞧见她这般模样和宋家公子呆在一起,那她的闺誉便全没了,就是想嫁宋光亭还得看人家有没有娶妻,愿不愿意娶她。

只是如今事情已经这样,慧安也不能不接受现实,之想着快些避起来,先找个地方换下衣裳,不叫人瞧见两人这般模样总是好些的。当然,若这宋家公子愿意也避开,不将此事传出去那是最好。

故而慧安上岸也来不及喘口气,便哆嗦着抱着身体瞧向宋光亭,道:“能否请公子快些离开?今日大恩来日定重谢公子。”

谁知她说罢,便见那宋光亭一笑,道:“沈小姐切莫惊慌,明日本公子便央家母到侯府求亲。”

若当真是好心救人的,此刻便不该如此反应,慧安只觉得这宋光亭有些奇怪,不论他的出现,还是他的热心反应,更到此刻非但不避还有故意要和她夹杂不清的意思,都像是故意安排。

“此事再议。”慧安心念急转,顾不上衣衫凌乱豁然起身丢下一句便向远处的殿阁跑。谁知她刚迈脚,那宋光亭果真便有了反应,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便将她拖到了怀中,慧安一惊,心中已是什么都明白了!今日这事是有人处心积虑要毁她清誉,要她不得不嫁这宋光亭!

“如今想跑,却是来不及了!”那宋光亭一将慧安拖入怀中便是一笑,伸手便去拉扯她身上单衣的襟口。

慧安大惊,倒不是怕这人真将她如何,而是若衣服被他扯开只怕事情再无回转的余地了!她也不敢呼叫,由不得使出最后的力量拼命挣扎,一口咬住宋光亭的手臂,抬脚就往他两腿间撞,宋光亭似是未料到慧安反应会如此之快,经过这一系列的惊险还有力气反抗,不防之下便被她撞了个正中。

他惨叫一声由不得松开了慧安,慧安双腿发软的往前跑,刚跑两步便有被拽住,一下子摔倒了地上,还未爬起来那宋光亭便就整个人压了上来,面色狰狞着就要来扯她的衣口。

慧安身上已无多少力气,身上冻得发紫,手脚僵硬,早已是强弩之末,只凭着过人的耐力支持这自己不晕倒过去,如今被宋光亭压住,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双手双脚也不听控制,僵硬不已。

眼睁睁的瞧着宋光亭抓住了她的襟口,撕拉一声便将单衣给扯了开来,慧安睁大了眼睛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恐惧,无奈和绝望!

前世她错嫁给李云昶,饱尝了情殇,如今重生才刚刚放下心中的执念,之想着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努力地改变处境,如今情景已越来越好,此刻若毁了闺誉不管这宋光亭是何人,都由不得她不嫁了。

不,她不能就此认命。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步,她不能叫自己的人生再毁在男人手中,绝不!今日便是鱼死网破,她也不要让这人得逞!

慧安想着不知从哪里生出最后一股力气来,抬手便掐住了宋光亭的脖子,她一面狠命的掐,一面抬起双腿夹住宋光亭的两臂死死的在他背上攀住,就这么吊在他身上。

她这动作极为突然,再加上宋光亭到死小瞧了她,一时竟被慧安制住,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死死盯着慧安,无奈他双手挣脱不开,许是慧安惹恼了他,许是他已觉呼吸困难,他抬起身边将慧安往地上撞,慧安背上吃痛,却死也不松手,两脚更是紧紧缠住他。

宋光亭一张脸已越涨越红,带着慧安爬起身便往假山上撞,慧安背后一下子撞上尖利的峰石,钻心的疼,却还是不松开,咬着牙拼命地将双手攥紧再攥紧,宋光亭头脑越来越发沉,无奈双手怎么也挣脱不开,便一次次地将慧安往山石上撞,可他撞了两下便呼吸太过困难,钟敌不过头一沉,两眼一翻,往地上载去。

慧安也跟着摔倒在地,落地间只闻一声惊呼:“小辣椒!”

慧安闻声望去,却见关元鹤与钱若卿一前一后向这边奔来,她由不得瞧着二人凄然一笑。

第84章 只要点头

关元鹤和钱若卿一前一后刚奔过来,便听到远处传来喧嚣之声和纷乱的脚步,正一点点向这边逼近。两人一惊,关元鹤已道:“这里有我,你去请太公主到蓉华殿来。”钱若卿也知此刻再不去拖延一二待有人过来只怕事情就不好控制了,而且此事必须得去请了母亲来,他们得尽快离开才行,不然慧安一个姑娘家如今又是这般情景,他们是无法做到周全的。他又瞧了慧安一眼,这便面色发沉的往那人声之处快步而去。

关元鹤已在慧安身边单膝跪下,安抚地瞧了她一眼,这才去推压在她身上的宋光亭,谁知慧安两条腿早已僵直,竟死死缠在一起扣在宋光亭的背上。

关元鹤心中一震,蹙了下眉,这才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松开好吗?听话。”

慧安闻言眼眸眨了下,动了动腿但那两腿早已不听使唤,竟是分毫未动,关元鹤见了叹了一声,道:“别怕,我来帮你。”

言罢他轻轻碰了下慧安的脚踝,见她一缩却未抗拒,这才伸手握住她的两只脚生生将她的腿掰了开来,触手之下只觉那两只纤细的脚腕冰冷僵直的如同冬日在屋檐上的冰凌,似是一个用力就会断掉一般,他本就蹙着的眉头由不得打了个更深的结。

待将宋光亭从慧安身上拖开,关元鹤这才瞧见慧安那被拉扯开来的衣襟,一大片肌肤露在外面已经冻得发紫,交织着嬴弱的青色血管,小巧的锁骨和肩头,谈不上好看,还有些异常的刺目,但却生生叫关元鹤抽了口冷气,心中一阵发堵。

他别开目光脱了大麾裹住慧安,这才单臂抱起她,一手胡乱拽住宋光亭的领口拖着往蓉华殿的方向去。此时也不知钱若卿使了什么招,远处一片喧嚣,一时半会却是无人往这边来。

岛上建筑乃是园林式设计,多假山影屏,还有各种松、柏、竹缀着太湖山石,掩映着亭台楼阁,是帝王后妃休息的游玩之所。今日因是皇帝和皇后带众人同游园子,故而岛上宫女太监却是比平日要多些。

关元鹤带着慧安轻轻松松顺躲开了那些宫人,很快就到了较为偏僻的蓉华殿,前殿因是供游园的人歇脚休憩之处,故而他也不敢带慧安过去,只得潜入了殿后供下人住的后罩房,因宫人都在前头忙碌,这后罩房却是清净的很。

关元鹤寻了个堆杂物的屋子便将半死不活的宋光亭丢了进去,顺带狠狠踢了一脚那厮的后颈,将人直接踢飞出去老远一下子撞上墙角堆积的陈旧桌椅,发出一声闷响,灰尘扑簌簌地落了宋光亭一脸。

关元鹤瞧也不瞧他一眼便抱着慧安进了隔屋的下人房,屋子收拾的还算整洁干净,他大步走到床边,先是铺开了一张棉被,这才将慧安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裹了被子,瞧向那缩在被子中瑟瑟发抖的可怜小人儿。

见慧安面色发青,浑身僵直着不停颤抖,分明是被冰水冻伤,关节强直之态,他不由蹙窒了眉。又见慧安死死睁着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许是太过疲累,她一双眼睛已经血红,额头上几根青筋不停地突突直跳。瞧着叫人触日惊心。

他知慧安经受了方才那些事情,只怕对他也不信任,这才强迫自己清醒着,心中便因她的戒备生出了恼意,可这恼意中偏还夹杂着一出怜惜和无奈,便叫他心里堵的烦躁却又发不出火来。只得叹了一声道:“闭上眼睛,我若想对你如何,用不着如此麻烦地带你来此。”

慧安此刻早已累得头脑一阵阵发沉,眼前人影晃荡,一片片黑影不停闪动。但她一直处在惊恐和紧绷状态,这会子身边守着的又是一个男子,虽知关元鹤没存歹心,是在帮她,但她就是办不到放松自己身体的疲惫和头脑,强行支撑。两相拉力弄得她耳边轰鸣作响,头疼难抑。

关元鹤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更没什么耐性,他从方才便连番好言相慰,动作举止都小心翼翼,生平还从未对任何人如此过。如今慧安听了他的话却还是没有反应,浑身的戒备,依旧防贼一般防着他,由不得关元鹤便耐性告罄恼了起来,沉声喝道:“闭上眼。”说着探手便盖在了慧安那一双睁的大大的眼睛上,强迫着她闭上眼睛。触手觉着她那小脸犹如冰霜一般冰寒,终是害怕她肌肉痉挛,骨节强直的时间太长,真伤了筋骨,便又放缓声音道:“你这样不行,会拉伤筋骨的,我隔着被子帮你按两下。别怕,也别紧张,就只当我是大夫便好,乖乖的。”他说罢便抬手隔着棉被沿着慧安的身体曲线揉捏起来,似是也不敢用力,动作极为轻柔和缓,便是这样慧安有些混沌的脑子还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猛地睁开眼睛。不想她竟会对上一双带着几分安抚笑意的眼眸,慧安愣住与他对视半晌,然后睫毛颤抖着视线不知不觉就移了开来。

屋中光线有些不好,慧安望去,但见一束光线彩正打在关元鹤的眉宇间,此刻的他不同往昔,眉目间带着温柔的笑意,薄薄的双唇正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质优雅,气度逼人,还是往日那个他,但却又叫慧安觉着似不同往日。

此刻他的手正隔着棉被轻轻贴在她的膝盖处来回揉摸着,那动作显得极为自然,那么的理所当然,便似他是她最亲近的人一般,也不知是他的按摩起了作用,还是慧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身体便惭渐地柔软了下来。似感受到她的反应,关元鹤和了口气,抬头微笑,道:“睡吧,你会安全的,其它的等醒来再想。”

这次慧安倒没再反抗,轻轻闭上眼睛,几乎瞬间便沉睡了过去。

关元鹤见她虽还颤的厉害,但身体已恢复了知觉,这才直起身来,瞧了她一眼大步出了屋,没一会却找了个炭盆回来,放在了床下,有了炭火屋里一下子暖和了许多。

他便站在床前瞧慧安,见她白净的小脸紫青之色退去,开始微微发红,不由微惊抬手触了触她的额头,却已开始微微发热了,他的面色便有些发沉,目不转睛她瞧着慧安,眉头再次打起了结。他对这个小丫头的感觉很奇怪,总由不住的去关注她,想要帮她,他不是个软心肠的人,可却频频对她动起垂怜之心来。先前只道是从这倔强的小丫头身上能瞧见多年前的自己,这才忍不住生出几分亲近来,可今日瞧着她对自己那么凄然一笑,他竟会有瞬间喘息不过之感,连他自己都不知这是为何。

关元鹤正想着,却突闹院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人呢?我们太公主游园到此想喝杯热茶,怎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关元鹤闻言心知是钱若卿将太公主请了来,这便推门而出,那丫头瞧见他便忙跑过来福了福身道:“奴婢是太公主身边贴身服侍的映容,事情我们爷已和太公生说清楚了,太公主这会子就在前殿呢,这里有奴婢在,关将军还请快快离开吧。”

关元鹤闻言上下打量了那丫头两眼,见她手中还拎着一个小包袱,里面似放着女子衣物,这才大步往隔间而去,扛了宋光亭很快便消失在了小院。

而那叫映容的丫头进了屋,搬开被子见慧安裹着关元鹤的大麾瑟瑟发抖,她忙抽了那大麾,瞧见慧安里面竟只着单衣,那白色的单衣脏兮兮满是泥泞,更有衣襟口竟被撕开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肚兜和一大片肌肤来,她不由惊得张了张口,愣了一下,这才慌忙着给慧安脱了那件已是半干的衣裳,匆匆给她套上干净衣服,又将被子细细掖好。她将关元鹤那件大麾收好,这才快步出了屋往前殿去,刚出了后罩房的小院便见小丫头书双正探头探脑住这边瞧,见她出来忙跑了过来,映容将那包袱住她怀里一塞,道:“去送还给关将军,别叫人瞧见了。”

小丫头一溜烟就不见了,映容才风风火火一脸焦急地奔进了前殿,道:“太公主,方才奴婢去找伺候的宫女,竟在后头碰到了凤阳侯府的沈姑娘。沈好娘吉人天相,早都已经上岸了,因身上都湿了怕前殿会有过来歇脚的公子,故而便只好躲在了后面的下人房,如今奴婢已找了炭盆伺候沈姑娘躺下了,只是姑娘的身子似有些不妙,发起烧来了。”

蓉华殿中,宫女已给静敏太公主上了茶。这小岛虽不小,但慧安落了水闹出那出大的动静,岛上服侍的宫女太监们早就得知了,见这么久都未曾传出人被救上来的消息,不免就想着这沈家的姑娘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如今听闻慧安竟自己上了岸,还不知不觉躲在了后罩房,那几个平日在蓉华殿伺候的宫女们不由一诧,要知道这蓉华殿可偏的很啊,这位沈姑娘怎会跑到了这里。不过宫女们想想也就了然了,那湖边这会子只怕是聚满了人,沈姑娘落水难免会衣衫不整,她会避开人躲到此处也不奇怪。方才她们还想着这沈姑娘落了水便是捡回一条命,救上来只怕名声也会有碍,没承想这位姑娘竟如此了得,竟有本事躲开人,没叫人瞧见丑态。运气真是好啊。

静敏太公圭闻言忙站了起来,道:“这孩子定然吃了不少苦,那后罩房多冷啊。快,快多搬几个炭盆过去。代梅,你快去湖边知会一声,就说沈小姐已被本宫救下来了,叫太医赶紧的过来。”待丫头应声而去,静敏太公主才起身道:“映容带路,我去瞧瞧那孩子。”映容忙上前扶住她往后面小院走,一边走一边却凑近她低语了几声,静敏太公主闻言脚步微顿了下,面色微变,随后才沉吟了一声快步进了小院。

且说钱若卿跑到湖边就见一个身披棉被的小太监带着一竿子人住慧安遇害这边奔来,他当即便扬起笑脸一脸兴奋地冲了过去,正巧堵在两座假山夹着的路道上,后背往假山上一靠,一条腿便极没形像地撑在了另一边假山上,愣是将路给堵了个严实,扬声道:“嘿,这是干什么?慌慌张张的都要去瞧什么,说出来叫爷也凑个兴啊。不说可不叫过去。”

文景心等人瞧见慧安沉下去,开始还见她冒了头,后来竟半天再没了动静,下水的太监们寻遍了水面前没能找到她,众人的心不由已沉了下去。文景心,聂霜霜几个和慧安交好的已是白了面,急的红了眼眶,正绝望便听一个太监说瞧见了慧安,众人这才纷纷住这边赶,谁知竟被钱若卿给挡了路。

文景心焦虑地直想上前跺钱若卿两脚,却有太监已经回道:“是凤阳侯府沈小姐落水了,小何子说他瞧见沈小姐住那边游过去了,奴才们正要去救人,侯爷您行行好,快请让让吧,这救人可片刻耽搁不得啊。”

钱若卿却未曾让开,两眼放光地道:“落水了?哎呀,这大冬天可真是要命,是得赶紧救上来的好。在哪处落的水啊?”太监见他说东扯西的就是不让,已是急的不行,忙指了指不远处停靠右岸边的画舫,道:“那边。”钱若卿闻言面色一变,道:“既是在那里落的水,你们往这边跑什么,赶紧在那边找才是啊。”

钱若卿那日在仙鹤楼上被慧安泼了一脸的酒,这事没出一日便传了个沸沸扬扬,文景心也是听闻了的,如今见钱若卿絮絮叨叨个没完偏就不让道,只道他是故意要报那日之仇,文景心气的面色发红,冲上前来便道:“你快让开,安娘若才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她说着便急的跺了跺脚,眼眶一红。

钱若卿瞧着,不由暗骂关元鹤不是个东西,他留下充英雄救美人,却将自己支来惹人厌。只他面上却不露声色,一脸无辜的道:“我这也是为沈小姐好啊,她在那边落的水,怎么会游到这边来呢,大冬天的那沈小姐又不傻,再者说了我从那边过来怎就没瞧见半个人影儿?这个太监分明胡说八道,不定安得什么心呢,你们也信他。”他说着便眼一眯,将那掖着被子的太监拉了过来,阴测测的道:“是你说瞧见沈小姐了?既然瞧见了,怎不直接游过去救人?你安得什么心?”

众人闻言便也觉着诧异异,方才他们心急之下一见这太监游上岸说看见慧安在这边水面上露了头,这便忙慌张地住这边跑,如今想想也是,既是瞧见了第一反应不是该游过去救人吗,哪有住岸上跑的道理?

那太监正是方才在水中逼迫慧安往岸边游的人,钱若卿挡住了路他本就急的不行,谁知如今钱若卿竟还质问的他哑口无言,他只能一脸冤杠的连声道:“侯爷,奴才真瞧见沈小姐了,您快些让开!”谁知他话还没说完,钱若卿便一拳头挥上,直打得小太监后退三四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直冒金光。

“放你娘的屁,你嫌湖水冰冷偷奸耍滑,别以为能欺骗得了爷!”

钱若卿这动作来的突然,那太监被打,惹得众小姐纷纷后退乱作一团。经这一会子闹,钱若卿估摸着关元鹤已带慧安离开,便惦记着还得去请母亲,扭着头道:“无趣,这半天还没找到人,谁知道会捞上来个什么吓人的。爷的小心肝可不经吓,走了,你们爱上哪儿找上哪儿找吧。”言罢竟甩了甩手扬长而去,直瞧得众人一愣。

孙心慈心里却是乐得不行,她巴不得慧安永远沉睡在那冰冷的水里呢。方才听小太监说瞧见了慧安,她心里还着实失望了一阵,见钱若卿挡住了路直呼天意,经此耽搁,她料想慧安不被淹死也得冻死,心里真是一阵爽快,面上却是悲痛难抑地掉着眼泪,随着众人继犊找人。

众人又寻了许久竟都不见慧安,算算离慧安落水竟已有小半个时辰,心里已多认定慧安必死无疑了。有些小姐已在嘘嘘唏起来,连谢云芝都由不得扶着聂霜霜红着眼道:“没想到竟会出这种事情,沈妹妹爽朗真诚,我很喜欢她的,怎么就…哼,方才沈妹妹和那二姑娘分明发生了争执,我瞧着不定是那二姑娘故意将沈妹妹推下水的!”

谢云芝的声音并不小,众人闻言,方才在画舫上的姑娘们便都动了心思,瞧向孙心慈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怀疑和鄙夷。

“也对,方才我听到沈小姐叫了声妹妹小心,瞧去时正见孙小姐将沈小姐撞进了湖里,是不是故意的倒还真不好说。”

“我听说她那生母不过是个姨娘却自视甚高,处处和沈小姐过不去,惯好兴风作浪。前几日不是还传她辱骂沈小姐的舅舅被打了板子吗,叫我说,这种人就不该顾什么情面,直接送到凤安府查办才好。”

“这孙小姐在国子监总是哭哭啼啼的,明里暗里的指责沈小姐虐待庶妹。我原先还信了的,今儿沈小姐非但在大殿替这妹妹求情,方才还为了她掉进了湖中,如今生死不明…哎,真是叫人替她不值啊。”

今日孙心慈本就被人所厌,如今慧安是受害一方,同情者众,这议论便呈一边倒之势直冲孙心慈而去。文景心听着这些话,直恨得欲上前撕了孙心慈,谁知她还没动,便见一个丫头匆匆而来,远远便大声喊道:“沈小姐已被我们太公主救下了,正歇在蓉华殿呢,各位小姐们快别找了。”

文景心闻言一愣,接着不由破涕为笑,拉了聂霜霜便向蓉华殿赶。孙心慈本已认定慧安已死,乍闻这个消息岂有不惊的道理?一惊之下又是狐疑又是失望又是气恨又是着恼的,这表情便精彩了。她因太过诧异,真情流露,反应慢了两拍,再惊悟时已然来不及了,不少小姐都瞧见了她方才那面上的表情,此刻哪里有不明白的,登时皆如避瘟疫般退开了几步。

慧安这一觉睡了极久,昏昏沉沉的一烧便是两日两夜,再次睁开眼睛。只觉喉咙干涩的像是要裂开,迷迷糊糊瞧着晃荡不停的青色床慢,慧安的视线半晌才清明起来。这才瞧见自己竟不知何时已回到了闺房,床项系着个白玉玲珑的双龙吐珠鎏金熏香球,里面正燃着安神香。她觉着头疼的不行,想抬抬手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抬了下便无力的垂下,便是这点动静就将趴在脚踏上眯着眼休息的秋儿给惊动了。

秋儿睁开眼见慧安醒了,一愣之下这才呀的叫了一声跳起身来,扑到床边拉着慧安的手便哭了起来:“姑娘!姑娘你可算醒来了!都烧了两日了,奴婢…奴婢都快急死了!嬷嬷,快,姑娘醒来了啊!”

榕梨院中一阵天翻地覆的忙乱,待慧安用了清粥,浑身虚软地靠在床头,这才觉着喉咙舒服了些。方嬷嬷见慧安一脸沉思,忙道:“姑娘刚大病了一场,快别再瞎想了。那日的事都是秋兰院那小贱人使坏,嬷嬷不会放过她的!”

方嬷嬷言罢,秋儿几个也一脸的义愤填膺的纷纷骂了起来,慧安闻言一愣,瞧向方嬷嬷半晌才道:“嬷嬷说什么?什么都是秋兰院的小贱人害的?”方嬷嬷一诧,道:“姑娘当日落水难道不是二姑娘害的吗?嬷嬷在栖霞寺一听姑娘出了事,真恨不能当时就冲进秋兰院掐死那小贱人!”

“好在姑娘有本事,自己游上了岸,没叫那班人奸计得逞,不然奴婢…”

慧安闻言,便知当日的事竟连方嬷嬷和冬儿几个都被瞒住了,她心里一松,道:“当日是她推我进湖的,此仇早晚我要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乳娘,这两日可发生了什么事?”

方嬷嬷闻言道:“姑娘说府中吗?那日姑娘被舅老爷送回来,府里都乱了套了,嬷嬷回来便守着姑娘,倒没听说府中有什么事,只昨儿四爷来瞧姑娘,秋丫头多了两句嘴,听说晚上孙心慈便因吃了脏东西闹起肚子来,一晚上起了十多次夜,后来直晕倒在了净房。四爷今儿一早来瞧姑娘还提到这事,说是先替好娘讨个利。”

沈么童本就是个半大孩子,只比她大半岁,会使这种小把戏去整孙心慈倒也不奇怪,慧安闻言只作一笑,瞧向冬儿和秋儿,道:“当日宫中除了我落了水,还出了什么事没?可曾听到什么传言?”秋儿和冬儿不由一脸茫然,总觉着慧安在担心什么事,两人想了半晌秋儿才一拍手,道:“当日除了姑娘落水,还真有一件值当一提的事儿。就是那个都按察使宋家的公子那日在宫中竟吃多了酒,游园子时醉倒在了净房。听说太监发现他时,他还踢倒了马桶弄的秽物泼的满身都是,臭气熏天的,都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了。刚巧他被抬出净房时,皇上御驾到了那里,偏就撞了个正着。听说皇上当时本兴致极高,这下被扫了兴当即便摆驾回了宫。那宋公子听说还是个从六品的大理寺评事,因这事连日来桩御史参他亵渎龙体、御前失仪,是大不敬,如今都成了京城笑柄了。不过听说那宋公子因当日躺在地上太久,又被那脏东西上身冻了身子,从被抬回宫就一直病着,高烧不退的。今儿奴婢还听刘全儿说外头都传遍了,说这宋公子要做被尿浇死的头一人了。”

秋儿说着禁不住呵呵直笑,慧安闻言却愣住了,她记着当日那宋光亭是被关元鹤丢在了一间破屋里,这事难道是他做的?慧安想着关元鹤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就觉着这事该与他无关,可迷迷糊糊又想到当日他一脚将宋光亭踢飞的样子,又不确定了起来。她正思索,便听外头传来沈峰粗犷的声音:“安娘可是醒了?好孩子,快叫舅舅瞧瞧。”声落人已进了屋,站在屏风外嚷道:“好孩子,可有什么地方还不舒服,快告诉舅舅。”

慧安瞧着屏风上的人影,忙示意方嬷嬷给她披上衣裳,便欲起身出屋,沈峰听到里面动静连声道:“安娘可别起来,别再着了寒,这刚好点,大病一场可马虎不得!”

方嬷嬷也连声劝慧安,慧安身上确实疲累,稍动了两下就出一头冷汗,便也不再坚持。加之沈峰也不是外人,方嬷嬷便道不必讲究那些俗礼,亲自出去请了沈峰进屋。冬儿搬了个大太师椅在内室。沈峰到床前仔细瞧了瞧慧安,细细探问了她的病情,这才坐下瞧向慧安,道:“那日叫安娘吃了苦头了。”

慧安心里早就疑笃丛生,闻言便遣退了秋儿几个,独留了方嬷嬷,这才问道:“舅舅,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宋光亭到底是何人?”她方才已细细想过,孙心慈当日害她,本就是一条毒计,她若不中招那便会被安上心狠根手辣、喜怒无常,推庶妹下水的罪名,到时候只怕连带着前段时间因端门之事被指责狠毒的事情又会被翻弄起来,若孙心慈救上来还好说,若是她死了,那…她自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而当日只怕孙心慈已算到了她会中招,自己中招应该正中孙心慈的心意,她恨不能自己当日就溺水死在那湖中呢。可若说孙心慈联手宋光亭毁她闺誉,慧安却是不信的,一来孙心慈根本不认识宋光亭,再来当日进宫她们连个婢女都没带,孙心慈如何和宋光亭勾结?还有,那个太监又该如何解释?更有,毁自己闺誊、设计自己嫁给宋光亭对孙心慈也没多大实质性的好处。所以当日之事多半是有人利用孙心慈,向她进了这么一计,只不知这个人会是谁。

慧安问罢,沈峰却是一叹,道:“宋光亭的母亲,乃是泰王侧妃刘氏的嫡亲姨母。”

这么说宋光亭竟是淳王的人?慧安闻言一愣,便听沈峰又道:“此事是舅舅连累了安娘,那淳王估摸着是冲舅舅来的。”

沈峰见慧安抬头瞧向自己,这才恨声道:“今年夏末,通河决口漫及一省这事安娘应该知道吧?当时舅舅奉命领兵去抢修河堤,发观河堤决口事出有因,实是固堤时偷工减料所致。通河连年固堤,只这七八年来少发洪水,故而不曾出事,大概也因为这个才使得负责固堤的官员起了贪心。而朝廷负责修固通河河堤的正是工部右侍郎高立本,舅舅当时察觉出其中猫腻,因此事牵连到淳王,又非舅舅权责之内,便未曾搅合其中,只做不见。没想到这回进京,淳王却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此事,前此天曾约舅舅在顺客楼吃饭,席间曾用此事试探舅舅,隐有拉拢之意,舅舅未作回应。他许是怕舅舅抖落高侍郎之事,这才打起了你的主意,当真可恶。此事舅舅本不欲插手,只是他竟使出如此阴损招数,舅舅已写了奏本,如今你既醒了,明儿舅舅便将奏本递上。”

那高立本乃是淳王表兄,这个慧安都是知道的,她不想这其中竟夹杂了如此多的东西,不由愣住。竟是淳王利用孙心慈来设计她,这倒真叫慧安惊讶了。淳王到底是叫谁向孙心慈献的这计?难怪当日那太监在水中只是吓唬她两下,却并不曾当真要她性命,原来他的目的只是将她往岸上赶,好设计她嫁给宋光亭,这样凤阳侯府便算是被逼上了淳王的船。只怕那宋光亭早就隐在了周围,只等着她落水好跳水相救呢。只是他没想到她刚落水便沉的没了影,后来又游的远了,这才叫事情生出了变数。

慧安正想着,便听沈峰又道:“安娘别再想此事了,舅舅不会叫人平白欺负了你的,定为我安娘讨个公道。只是当日关将军…咳咳,虽是事急从权,但当日关将军和你…”

慧安见沈峰欲言又止,想到那日的种种,不由面上一红,却神情坦然的道:“舅舅,当日之事我不会放在心上,关将军仗义相救,我感激不尽。”谁知她刚说罢,便听沈峰道:“那怎么行!那小子瞧了不该瞧的,自是要负责的。俺已拿此事质问了他,他说愿意娶你,只要你点个头,舅舅这就去关府寻他。”

慧安闻言脑子哄的一声,整个人便呆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