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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明明是她先撩拨自己的!

关元鹤结舌,瞪着慧安,气的直发抖,可也不能来强的啊,瞪了一会见慧安竟是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他由不得扑到慧安身上对着她的唇便是狠狠一咬,沉声道:“你个狠心的!”

言罢却是往床边一趟,侧身背对着慧安生起气来,慧安瞧着不由便笑了,对着幔帐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松开被子侧身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关元鹤的腰。

关元鹤身子僵了下,但也明白慧安今晚是打定了主意不满足自己,他心里发闷,可她那小手小胳膊环着自己,到底叫他心生怜惜,过了一阵他才冷哼了一声,又转过身来将人拉进了怀里。

慧安扬唇笑了笑,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关元鹤每每逗弄慧安,慧安都享受其中,半推半就,他这才会放肆不已。可今晚关元鹤发现慧安是真的不愿意,故而虽是想的要命,但到底他也不是个没脸皮强求女人的,这便强忍了下来。而如今慧安竟这般快就沉睡了过去,这叫关元鹤心里更不痛快了,他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拳头,心中苦笑,再这么被她折腾几次只怕真要弄出毛病来了!又过了一阵感觉下身那股疼痛过去,这才叹息一声紧了紧怀抱闭上了眼睛。他自边疆一路赶回来便忙着大婚事宜,本就劳累,如今身子的倦意袭上来,很快也睡了过去。

可今夜的关府却注定是个不眠夜,定国夫人的福德院。

燕喜嬷嬷从洞房出来,便捧着装了白绫的匣子,匆匆进了福德院。

如今天色已是不早,可福德院的门却还开着,姜嬷嬷站在院门口张望,见燕嬷嬷过来手中还捧着个紫檀匣子,不由面上一喜,笑了起来。那婆子见了姜嬷嬷也是一笑,道:“我琢磨着老太君只怕就没安歇。”

两人说着话,姜嬷嬷便将燕喜婆子带进了屋,屋中灯火通明,定国夫人正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假寐,听到动静便抬了抬身子,一脸焦急地瞧向门口,见姜嬷嬷带着燕喜嬷嬷进来,不由笑开了脸。

姜嬷嬷已是笑着抢先道:“恭喜老太君,不日只怕便能抱上小重孙了。”她说着便接过燕喜嬷嬷手中的匣子送了过去,定国夫人打开瞧了一眼,见那元帕上星星点点的红,不由笑的越发脸若菊花,忙道:“赏!重重的赏!”燕喜嬷嬷面上一喜,忙跪下谢了赏,这才又收了那匣子退下,拿到祠堂去焚。

姜嬷嬷挥退了丫头,上前伺候着定国夫人脱了外衣,笑着道:“早和老祖宗说了,叫您甭担心,您偏就放心不下。瞧,这不是好好的,少奶奶是三爷一心娶回来的可意人,哪能有错的!”

定国夫人便笑,点头道:“哎,你也知道,这孩子当年…总归是心里埋了阴影,这些年他又不叫女子近身,连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长随,任是哪个姑娘也没个好脸色…这都二十老大了,偏还是个闷葫芦不开窍的,别个儿公子哥儿别说二十,便是那十五六还没开荤的都是奇谈了。老太爷似锦奴这般年纪,老大都学做策论了,我怎能不着急?这心里放心不下啊,总怕这孩子落了毛病。”

姜嬷嬷闻言一叹,扶着定国夫人躺下,又劝着道:“老太君莫要担心了,三爷如今也成家了,以后等少奶奶再给您添个大胖重孙,也就都齐了。有了孙子,老爷没有不疼着的,这哪家的孩子不是送欢喜的,将来有了孩子调和着,老爷和三爷的关系也能缓和,慢慢就好了。到底是亲父子,还能结一辈子的怨不成?”

定国夫人点头而笑,复又叹了一声,道:“锦奴这孩子心里头捂着恨呢…”姜嬷嬷便又道:“奴婢瞧着少奶奶是个聪慧灵透的,又是三爷的心头肉,将来叫少奶奶多劝着些,定然会好的。老太君宅心仁厚,菩萨保佑着我们关府呢。莫要多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定国夫人这才松了眉头,突然又想着一事来,瞧着姜嬷嬷道:“方才我听你和巧萍丫头在外头嚼耳朵,可是出了什么事?”

姜嬷嬷闻言便道:“是梅院里的云姑娘,说是吃坏了东西,吐她晕了过去,已叫了大夫瞧过了。”

定国夫人听罢蹙了眉,姜嬷嬷便又道:“翠烟跑去棋风院请三爷,被少奶奶的陪房方嬷嬷挡了回去。”

定国夫人面色便有些冷,半晌才哼了一声,道:“最近真是越发不安宁了,真当我老婆子是半死的人了不成?”

姜嬷嬷见她生气忙劝道:“老太君何必为这些小事生气,如今卓哥儿越发大了,夫人又怎会不为卓哥儿多想着。”

定国夫人闻言便讥笑道:“真是个蠢的!卓哥儿如今才十二,便被她宠的越发没正行,和屋子里的丫头不干不净的,将来能是个什么好的?锦奴如今已成家立业,她若然宅心仁厚,卓哥儿到底是锦奴的亲兄弟,将来没有不帮衬着的道理!有锦奴护着,拉扯着,那卓哥儿能差了?不定将来锦奴自己挣了份家业,这府上的东西还入不了眼呢。她这般是想干什么,非要弄得兄弟萧墙不成?怎就是这么个眼皮子浅的货!”

姜嬷嬷一叹,道:“老太君说的是,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真想的通透,看得清利弊得失的…老太君快别气了,早些安置了吧。”

定国夫人哼了两声,这才又道:“倒是委屈了梅院那丫头,平白被人做了伐子,也不知如今如何了,她也是个可怜的,你明儿过去瞧瞧。”

姜嬷嬷应了声,定国夫人才闭上眼睛,只半晌还叹息一声。

梅院正房,云怡正半撑着身体从床上往下迈脚,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淌着,她的乳娘仇妈妈进来正瞧见这一幕,一惊之下忙放下手中的药碗奔了过去,扶住云怡,急声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都吐的晕了两趟了,怎还不安宁的躺着,这身子骨儿本就弱,再折腾下去,只怕将养出的底子又给消磨没了。快躺下,听乳娘的话,天大的事都得明儿好了再说。”

云怡却是摇头,纤细的手指按住仇嬷嬷的手虚弱道:“我想想还是不放心,今儿是关将军的好日子,若然嫂嫂因我的事和他闹将起来,这可叫我如何安心…”

仇嬷嬷闻言便是一叹,硬将她推回床上,劝道:“老奴已支了喜儿去棋风院外瞧了,姑娘先宽宽心,今儿这事都怨老奴,只想着那燕窝能补身子,却是害了姑娘!姑娘这一吐,老奴心就慌了,也没看好院子,这才叫翠烟溜了出去。千防万防的倒没想到今儿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老奴对不住姑娘的重托!”

仇嬷嬷说着便跪了下去,云怡瞧着忙扶了她,道:“乳娘别这么说,这些年若是没有乳娘,我早就活不下去了。人家挖空心思的要算计咱们,哪里能防的住,只是这些年一直承蒙关将军的庇护,我却只给人家添麻烦,若是叫嫂嫂生了嫌隙,我可如何自处…”

仇嬷嬷见她蹙着眉,一脸担忧,便劝道:“姑娘放心吧,听说少奶奶是关将军自个儿看重的,能入得了关将军的眼,定然是个聪慧的。明儿姑娘说清楚便是了,再说姑娘这会子跑去棋风院算个什么事儿?反倒叫少奶奶多想,这会子天色己经这么晚了,只怕关将军和少奶奶已经安歇了,姑娘去了反倒不美。”

云怡听了面色一怔,接着才笑了,摇头道:“是我一着急就想岔了…”

她说着便不再坚持,躺在了床上,任由仇嬷嬷给她盖上了被子,仇嬷嬷瞧她面色苍白如纸,心中将那下毒之人恨得骂了祖宗八代,心疼的道:“早知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如此难过,早先乳娘便是拼了老命也该护着姑娘在兴安过下去。”

云怡却闭着眼睛轻声一叹,只道:“乳娘别说了,我这般模样若然是在兴安,只怕早已不知落得什么结局了…何况这京城我是定要来的,我不会叫哥哥白白冤死!”

仇嬷嬷瞧着云怡那虽苍白却难掩绝色的面庞,不由就叹了口气。

姑娘这般容貌,偏少爷又去了,兴安只有那两三个不远不近的亲戚,又都是见利忘义的,姑娘说的是啊,这般好模样,若然没个护着的人,哪里能活的成。只有在关府这样的诗礼人家,上头有关将军庇护着,才能平平安安的。虽是寄人篱下,遭人白眼,又处处不得自由,如履薄冰,但到底不必担忧被人糟蹋。少爷的冤屈,姑娘心里的想法,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可那宫中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这相府之中她们整日深居简出,尤且不得安宁,更何况是那宫里!姑娘这身子骨,真要进了宫,又没有雄厚的家族做依持,岂能活的下去?只怕还没能为少爷洗清冤屈,便要香消玉殒在那层层宫墙中…

仇嬷嬷想着面色就不好了起来,只她瞧见这一会儿工夫云怡己是沉睡了过去,不觉就心疼的红了眼,给她压了压被子,这才坐在一旁就着昏黄的灯缝起衣裳来。

慧安是被痒醒来的,梦中一只毛茸茸的黑猫瞪着绿幽幽的眼睛,趴在她身上一个劲儿的用尾巴扫着她的肌肤,她拍开它,它便转开身子又扫了起来,只挠的她心口胸腔痒的难受。她便发了狠,一巴掌拍向那黑猫,那黑猫似恼了,一爪子便抓在了她的心口,生疼生疼,那感觉太过真实,慧安便猛的睁开了眼睛。

入目却见关元鹤趴在她的身上,正瞪着眼瞧过来,黑漆漆的眸子里写满了无奈和宠溺,而她的手却抚在他的面上,被他用手按着。

慧安登时便有些傻眼,弄不清楚为何榕梨院的闺房,她的床上会多了个人。她眨巴了眨巴眼睛,这才想起昨夜的事来,见衣裳被关元鹤拉的大开,忙裹了下,瞧了眼外头灰蒙蒙的天光,道:“几时了?”

关元鹤见她醒来就裹衣服,心里就有些郁郁,一手握住她的腰,自己往床上一躺,手臂一个用力便将慧安带了起来,叫她趴在了自己身上。

天翻地覆,慧安一惊,彻底清醒过来,迎着关元鹤炙热的眼眸,慧安只觉这姿态太叫人难堪,刚挣扎了一下,关元鹤便紧紧箍住了她的后腰,令她更紧的贴到自己身上,瞧了眼她松散的衣襟口,便是一笑,头微抬起轻啄了下慧安的耳朵,低声道:“这么瞧更美了,手都握不住呢…”

他说着便用手捏了捏慧安右边垂下的雪峰,摩娑着便要往衣服中探,慧安大惊,又觉天色己不早,听着外头丫鬟们的走动声,不觉红着脸挣扎着,口中低声喊着:“你快放开我,别叫丫头们瞧见了…今儿还得认亲呢,若是晚了,我也别活了!”

关元鹤一觉睡的极沉,只比慧安早醒那么一刻,也知时辰不早了,倒也没想着如何,只他睁开眼睛瞧见慧安甜美的小脸便躺在自己的臂窝里,感受着自己拥着的是一具遍体生香的玉肌,他就忍不住想揉捏她两下。

如今瞧着慧安急了,他却越发开怀,裂开唇角一笑,目光灼灼的盯着慧安,只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妖精。绯红的脸颊怎能像朝霞一般艳丽,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便是睡了一觉也那么干净漂亮,一点秽物都没有。

他不由抬手改而抚上她的脸蛋,用指腹的粗粝磨蹭了两下,见那肌肤上竟真染上了两道微红,他的眼中便闪过惊叹。想着她的娇美,就有些后悔昨夜的粗鲁,若不然慧安现在怎会这般抵触他的抚摸,可这般被她嫌弃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啊…

他想着便道:“亲我下,我便松开。”

慧安闻言不由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面颊就越发的红了,听到外头的动静,生恐耽搁了时辰,又恐丫头进来,不由挣扎着道:”你快松开,天…天都亮了!”

关元鹤却是不惊,目光幽幽的瞧着慧安,固执的道:“快亲我下,不然现下就把你剥光了!”

慧安瞧着他,只觉此刻的他像是个孩子,平日里那么冷漠的性子,怎就能如受了伤的孩子一般如此委屈又理直气壮地冲她叫嚣撒娇呢!慧安瞪着他,心里就升起了一丝甜蜜,两颊发热,却是颤抖着睫毛俯下头在他菱角分明的唇上磨蹭了两下。

关元鹤的目光便亮了亮,见她两颊红的犹如盛开的海棠,心情大好,在慧安撒离前按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外头响起丫头小心翼翼的叫起声,他才拍了拍慧安的小屁股,松了固在慧安腰上的手。

慧安忙一个轱辘翻身下了床,汲上鞋子便如脱了狼口的兔子般一溜烟地冲进了净房,关元鹤瞧着她那溜之不及的模样,便好笑的扬了扬唇,心里想着,真是傻丫头,如今已进了他的门,还能跑到哪里去。

待她从净房出来关元鹤已不在屋中,慧安松了一口气,在梳妆台前坐下,方嬷嬷便给她通开了头发,瞧慧安面色绯红,目光晶莹,眉梢眼角满是妩媚之色,身姿也轻盈,不由笑开了。心里想着姑爷到底还是知道分寸的,这样便好。

慧安坐下,方嬷嬷给她通开头发,一边儿道:“昨儿老奴便打听了,从这棋风院到老太君的福德院只需穿过两道垂花门便可,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到,老太君平日是卯时初起来,到小佛堂念两盏茶的经,这才移步用膳,平日也不叫夫人们过去伺候膳食,几位夫人都是辰正才过去请安。如今天亮的早,却是辰初便过去了。今儿姑娘要过去敬茶,却是要更早些的,如今才刚卯时,姑娘用罢膳动身正好。”

方嬷嬷说着便给慧安梳了个繁琐的朝凤髻,又挑了一套华丽的东珠赤金头面给慧安插上,再缀上一对红宝石的耳铛,这才笑着道:“姑娘这般打扮,又富贵又喜庆,老太君瞧了一准喜欢。”

慧安早已见过定国夫人,喜不喜欢却也不是一个打扮便能改变的,她心知方嬷嬷惦记着昨夜的事,这才给她刻意收拾的华贵逼人,不由抚了抚方嬷嬷的手,轻声道:“嬷嬷放心,如今我有凤阳侯府,又有太后撑腰,舅舅更是一心的为我好,我富贵已有,来此不求财不为利,腰杆也硬,后路宽阔,还怕什么?我来这府中是要过日子的,却不是来受气的,我只谋夫君的心,旁的人…谁要敢给我气受,我却是不依!也万没受着忍着的道理!”

第130章 新婚认亲

慧安言罢,方嬷嬷微微一怔,只觉今日的姑娘异常光彩夺目,目光灼灼发亮,映的整张脸都明亮了几分。方嬷嬷细细一想,也确实是如此,这关府便是狼巢虎穴,她们又不求什么,大不了就回侯府去,还有什么怕的。更何况依她看,姑爷却是极疼她家姑娘的。方嬷嬷想着便笑了起来,昨夜她一夜都未曾睡好,这会子倒是觉着豁然开朗了。

慧安见方嬷嬷笑着点头,这才起了身,方嬷嬷又选了一件金丝彩绣百蝶穿花的大红斜襟小袄给慧安穿上,下配五彩橘红撇花灯笼裙,又在手腕上套了赤金盘凤的手环,这才将慧安往床边的落地雕花雕花紫檀铜镜前一推。

那镜中女子身量苗条,体态风骚,通身华贵,粉面含春,眉稍眼角却自带一股春威不露的高华。

慧安瞧着不由一愣,前世她嫁给李云昶,因生恐别人瞧不起,又常被人嘲笑,加之为了震慑府中小妾,彰显正妃的身份,故而倒是常常打扮得通身富贵,只这样却更惹的人讥笑,说她俗不可耐。

而重生后她下意识地总往清雅上妆扮自己,虽是因各人喜好,仍旧多穿艳色衣裳,但身上的饰品之类都力求简单雅致,如此盛装打扮倒是极少。如今瞧着那镜中女子竟是觉着有些陌生,想着恍若隔世的前生,只觉着分明还是那个人,分明还是一般的穿戴,但所展现出来的却像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如纸糊的木偶呆板无神,一个却若神妃仙子光彩照人。

慧安心头感叹,有些自嘲地笑了两下,这才扶着方嬷嬷的手出了屋往东面的厢房去。

厢房中关元鹤正半靠在罗汉床上,把玩着一只白玉兔,也不知想着什么,唇角微微歪着倒是有几分笑意,听到动静便扭头瞧了过来,目光落在慧安身上定了一下,便转了开去。只他那一眼却叫慧安心一紧,也说不出那里不对来,就觉着那眼睛亮的叫她有些心慌。

慧安上前福了福身,关元鹤便起了身,坐到了酸枝木的大桌前,执起楠木箸来,他动了两箸,见慧安有些无措的站在一边,便调侃的瞧了她一眼,道:“坐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慧安便笑了,一屁股便往边上一坐,方嬷嬷面上一黑,细细瞧了关元鹤两眼,这才抑制不住笑了开来,上前给慧安布菜。早膳用的极为简单,两人用罢,待丫头伺候关元鹤漱口净手后,便和慧安一前一后的出了屋,下人早准备好了两顶春凳檐子。

慧安见夏儿几个都跟了上来,便一面扶着方嬷嬷的手往春凳檐子上坐,一面吩咐道:“秋儿和冬儿跟着便好。”言罢回头却见关元鹤一声不吭地直越过春凳檐子往前头走了,慧安一愣,撇了撇嘴,吩咐方嬷嬷几个在后头跟着,这才快步追了上去。

关元鹤今日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圆领绸衫,腰间系着一条素黑色的缎纹腰带,脚踏青布方口鞋,头上还是只插着一根白玉簪,除此之外连个玉佩都没佩戴,虽是清爽的很,却也不显清冷。

慧安见他大步行在前头,不由上下打量着。这会子天色尚早,太阳还没出来,空气中蓄积着水汽,园子里雾蒙蒙的,他的身影有些模糊,虽是如此却不碍那高大笔挺,猿臂蜂腰,因练武的缘由,他那肩膀显得极宽,更显身姿健美,那窄腰之下两条长腿走动间步履从容,充满力量感。

慧安瞧着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昨夜屏风上那影子,登时面上一红,忙垂了头。早晨清冷的空气令她的面颊很快散掉了热气,慧安再抬头时关元鹤却是已走到了前头的垂花门处,似是才发现她没跟上来,脚步停在那里没动,微微侧身回头瞧了过来。

慧安的脚步没有加快,反倒停了下来,远远的瞧着他,两人目光相触,隔着雾气慧安瞧不清关元鹤面上的神情,只那俊美的面容,鬓若刀裁的轮廓,那英挺伟岸的身躯却清晰可见,想着这个男子钟情自己,是自己的夫君,慧安心底就落了满满的喜悦。

见关元鹤伸出手,慧安便瞬时笑颜如花,微微提起裙角小跑着向他奔去,待跑到离他三步开外,这才停了下来,笑着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大掌中,被他握住,只觉呼吸都有些凝滞。

谁知慧安满心的快乐,抬头却见关元鹤微蹙着眉,责道:“你慢腾腾的做什么!”慧安闻言一愣,笑容就凝在了脸上,只觉这人馁是不解风情,她便狠狠剜了关元鹤一眼。关元鹤却是没有瞧她,只捏了捏她的手,道:“手怎么这么凉?”慧安听他语气中含着关切,唇角便又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瞧着他没有说话。

如今虽是夏日,但早上太阳未出,园子里倒也有些凉意,关元鹤见慧安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绸衣,不由沉了下脸,再次觉着她的丫头不细心,回头想喊人给她取一件披风过来,却见下人们竟是没有跟过来,他面上恼怒更胜,接着却又目光一闪,心情愉悦地扬了扬眉。

然后他便将慧安的另一只手也捧了起来,用自己的一双大掌托起慧安的手,细细揉捏了起来。

慧安的手长的极美,骨节圆润而纤细,肌肤白嫩如葱白,摸起来纤纤无骨,包在他粗粝铜色的大掌中,越发显得精致小巧,叫他爱不释手。关元鹤目光闪过惊叹,只觉慧安无处不叫他喜爱动心。

揉捏着她的手,便又想起了昨夜的饕餮盛宴,浑身便热了起来。慧安本被他揉搓着手,感受到那股怜惜,心中也暖洋洋的,谁知片刻就觉他那目光不对了起来,一双大掌更是往她夏裳宽大的袖口中钻,慧安一惊,忙抽回了手,嗔恼的瞪了关元鹤一眼,大步便往前走。

关元鹤只觉晨雾中她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却若笑,似嗔却含情,瞧着她行在前头的窈窕身影,不由吞了吞口水,心中想着这天怎才刚刚亮,这日子可真是磨人。

他站在原处舒了一口气,这才大步上前握起慧安一只手,和她并肩往前走,两人行了一段慧安才开口道:“这棋风院怎处处都标新立异的,院里院外倒似两户人家。”

关府的设置取景都偏向南方风格,精致秀美,五步一阁,假山流水,秀丽多端,但关元鹤的棋风院却收拾的极为粗犷,便是树木也多种松柏,芙蓉树这样的高大树木。

慧安第一次到关府来时便觉奇怪,只那时还感叹了一下这般设计例也极大气敝亮,极为明朗,叫人瞧着心胸开阔,却没想到如今自己竟成了这院子的女主子。

慧安想着便勾起了唇,关元鹤却道:“这府邸是前朝魏国公的府宅,圣祖赐下后,祖母不喜这园子粗犷,便重新翻整过,那时候我六岁,却是习惯了这棋风院的摆设模样,便没让翻整,保留了原来的样子…”

他言罢瞧了慧安一眼,见她弯着唇,不明她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便道:“你若不喜欢,来日我唤了关荣来,你使人画了图纸交给他翻修了便是。”

慧安闻言一愣,他既是十多年前就没叫人动这院子,便定然是极喜的。听他方才那语气,虽是没什么,但眸中分明有追忆,他五岁失母,只怕这园子中还留有珍贵的记忆,如今却还是怕她住着不习惯,允她在这院中动土。慧安心中感动,面上便笑的灿烂,握着他的手,轻声道:“不必,我瞧这样便挺好,你喜欢的我都喜欢,你不喜的我自也不会喜欢!”

关元鹤听她用昨夜自己的话来回他,不由挑了挑眉,却猛地一捏她的手,微微倾身,声音微哑的呢喃道:“慧安…昨夜我便甚喜呢,你喜不喜欢?”

慧安被他捏了下手,本能地抬眸瞧他,却是迎上他幽深的眸子,那视线落在她的脖颈处,顺势住下滑去,盯着她胸前的丰满尤自闪着波光,慧安只觉身上那层单簿的夏裳什么都遮挡不住一般。

他说话时便又俯了俯身,慧安只觉着那热气扑面而来,早晨的空气微来冷,她冰凉凉的面颊一接触他的气息,便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撩的心中一紧,再听他的胡言乱语,面颊唰的便是一红,既气恨他不分场合的戏弄自己,又免不了心跳加快,羞意难当。

关元鹤见慧安扭捏的低了头,不由愉悦地哈哈一笑,这才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棋风院离定国夫人的福德院本就极近,两人没一阵就到了,上次慧安来关府作客,因坐在轿子中,倒是没有好好观看,如今两人一路走来,慧安却见定国夫人的院子收拾的极整齐干净,院子中间铺了鹅卵石,花木虽是不多,但也红绿扶苏,显得生气勃勃。

院中早有人在等着,看到慧安夫妇过来,皆是一脸笑意,却也没有喧哗之声。一个身着青缎交领襦衫,碧色月华裙,腰间系着绿条带,模样端庄的丫鬟迎了上来,福了福身,关元鹤已是打前而去,那丫鬟见惯不惯,慧安笑着叫她起来,道:“劳烦姐姐迎着了。”

说着便示意秋儿给打赏,那丫鬟也不推辞,笑着接了,又冲慧安福了福,这才道:“奴婢巧萍,少奶奶千万别唤什么姐姐,奴婢当不得。老太君已在屋里候着三爷和三少奶奶了,今儿早起精神甚好,早膳也多用了半碗粥呢,少奶奶小心台阶。”

慧安冲巧萍笑了笑,上了台阶,小丫头打起门帘,关元鹤才和慧安前后进了屋。榻上定国夫人身穿五福绣寿纹样的石青色襦裳,头戴赤金头面,暗红抹额,一声喜庆满脸笑容地瞧了过来。

丫鬟忙拿了两个锦垫放在了地上,慧安和关元鹤跪下给定国夫人磕了头,定国夫人呵呵地受了,关元鹤起了身,慧安却跪着又行了新妇礼,敬了茶,定国夫人笑着接了,抿了口,这才笑着唤嬷嬷去扶起慧安。

慧安见扶着自己的是上次来关府时到府门迎她的那位卫嬷嬷,不由冲她一笑,便听定国夫人身后的那位打扮体面的嬷嬷笑着道:“三少奶奶这摸样真是万里挑一,和三爷真是登对,老太君大喜。”

慧安知道定国夫人身边有一陪嫁嬷嬷——姜嬷嬷,是定国夫人最亲信之人,料想便是这位,听她如是说,面色就不由一红,露出了娇态。定国夫人呵呵而笑,道:“到祖母这里来。”

慧安忙走了过去,被定国夫人拉着坐在了榻上,定国夫人又仔细瞧了瞧慧安,拍着她的手道:“我关氏一族将来的主母,我老婆子的嫡孙媳,岂能差了?”

慧安闻言心中微微一紧,却也落落大方地回道:“祖母疼爱孙媳,自是瞧孙媳什么都是好的。”

定国夫人便笑了,又看了眼关元鹤,道:“好孩子,瞧这小嘴甜的,你既这般说了,祖母今儿这见面礼却是不能轻了的。”

她说着便从手腕上褪了一串佛珠下来,便往慧安腕上带。慧安听了她那话,有些摸不准这珠子有何来历,倒是不敢接了,有些犹豫的瞧向关元鹤,却见他自顾自地在低头用茶盖撇着茶沫,竟是没看她。

定国夫人见慧安那神情,不由笑道:“快接着,既是将门虎女,就莫做那扭捏态。住后常来和祖母说说话,比什么都强。”

慧安忙笑着接了,嘟着嘴道:“祖母疼爱孙媳想给孙媳好东西,偏还排揎孙媳嘴甜,倒似孙媳今儿特意来骗祖母好物件来了呢,孙媳却是不依。”

众人闻言皆笑,定国夫人爱怜她拍了拍慧安的手,道:“祖母喜欢你,你便是骗祖母也是愿意给的,若是那不喜欢的,就是抢祖母也不会给半分。”

慧安闻言一怔,定国夫人却是瞧了眼关元鹤,见这平日一张冰脸的孙子唇角微微挑着,不由笑的更为欢悦,面上的皱纹也深了一些,拽着慧安的手,道:“既嫁了过来,以后这里就是家,但凡有谁欺负了你,你就来给祖母说,祖母给你撑腰!锦奴是个粗人,不懂疼人,他要是欺你,你也来和祖母说,祖母替你数落他。”

慧安听定国夫人说关元鹤是个粗人,不知道疼人,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他昨夜的不怜惜来,面上一红,却又禁不住去瞧关元鹤,正巧就撞上他清鸿幽深的眼眸,当即慧安的心跳就漏了一拍,慌乱的低了头。

定国夫人见两人眉来眼去,心里更觉着这个孙媳妇娶的对了,自己这榆木疙瘩的孙子也总算是开了窍,心道,看这样子一准明年就能抱上大胖重孙。她冲慧安笑的也便更加亲切了。

两人又陪着定国夫人说了两句,这才从福德院出来往关白泽夫妇所住的锦绣院去。姜嬷嬷亲自将两人送了出来,关元鹤走在前头,慧安却稍稍落后,从秋儿那里取了一张药膳方子来,笑着道:“我听说老太君夜里睡的不安宁,这张方子是安神的,极温和,最是适合老人,是在东都时淮安夫人进献给太后她老人家的,我瞧着太后用了几日面色好了许多,便记了下来,如今借花献佛,姜嬷嬷瞧瞧能不能用。”

姜嬷嬷闻言忙收了那方子,道:“太后都用的,哪里能不好了?少奶奶有心了,难怪得老太君的疼。”

慧安便笑,“本该做好了奉过来的,可我的手艺实在拿不出手,我那院子里也没个好厨娘,倒会平白糟蹋了方子,姜嬷嬷莫笑话我就好。”

两人说着话出了福德院,福德院离锦绣院不算近,加之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两人便坐上了春凳檐子,慧安一面赏景,一面瞧那手上的佛珠,瞧了两眼只觉那佛珠除了散发着一股松香味,加之异常古朴精致,倒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待到了锦绣院,慧安只觉这院子和老太君的院子又有不同,处处都显出一股繁华富贵来,婆子将关元鹤和慧安往正堂迎。

两人进了层,关白泽和崔氏已坐在了厅上,两旁的椅子上也都坐满了人,还有不少的人坐在椅子后面的锦凳上。

今日关白泽穿着一件暗青色万字纹缂丝宽袖家常袍服,黑玉簪束发,鬓角已生华发,关元鹤的眉眼并不肖似其父,只唇形和下巴却如出一辙,只关元鹤常年冷着脸下巴总显钢硬,而关白泽面上却自带笑容,瞧着温文儒雅。崔氏今日穿了件紫红色四合如意缠枝宽袖夹衣,淡紫色十二幅绣兰花的襦裙,乌黑的头发梳成个牡丹髻,戴着一套镶蓝宝石的赤金头面,身上还挂着东珠链子,耳多上坠着嵌猫眼石的绞丝耳坠,雍容华贵,显是精心打扮过的。

慧安只匆匆打量了一眼,便低了头,日不斜视,极为柔顺的跟在关元鹤身后,刚进屋崔氏便笑着道:“老爷瞧瞧,三爷和咱们三少奶奶真是天生的一对,这往一块一站都叫人移不开眼呢。”关白泽闻言便笑着瞧了瞧慧安二人,点了点头,一脸的满意。崔氏言罢见关白泽瞧着关元鹤的面上都是骄傲和慈爱,想着自己生的卓哥儿每每都被他骂不出息,这关元鹤整日不守礼法,不孝不恭,他倒当宝一般捂着,心中便有些吃味。

一边坐着的三夫人瞧见她唇角那抹笑意有些发僵,岂能不知她心中所想,便瞧向慧安,一脸笑意的夸赞道:“大嫂这话说的倒是不偏不倚,咱们三爷年少有成,如今不过弱冠就己立了大功,成了朝廷股肱之臣,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的。如今又娶了三少奶奶,不光模样长的好,更是出了名的贤惠聪颖,连太后她老人家都宝贝着,这可不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嘛,等明年再生了我关府的嫡子,先大嫂在天之灵,也能含笑九泉了。”她说罢不禁讥讽地瞧了崔氏一眼,心道,叫你装大度,装贤惠。

崔氏嫁进关府虽说是当正房太太,但到底是续弦,生了嫡子也不得宠,年纪还小。这些年关元鹤拖着亲事不娶,一来是他无心娶妻,眼光也高,再来也有崔氏的功劳在。如今关元鹤娶了娇妻,指不定不日便能生下嫡子,可崔氏的亲子卓哥儿却还是个十二岁一事无成的孩子,这比较起来可真是天壤之别。

三夫人那话句句戳在了崔氏的心尖上,未了偏还提起关元鹤的生母来,怎么能叫崔氏不难受气堵,当即她那脸上的笑就有点挂不住了,放在扶手上的手紧紧捏住了椅背。

慧安没想着她还没吭声,竟就闹了这么一出,低着头装娇羞,目光却闪了闪,乐见其成。

屋中气氛有些凝滞,许是见崔氏不说话了,关白泽便道:“行礼吧。”

一旁的婆子这才忙拿了锦垫放在了关白泽身前,慧安瞧去却见竟只有一个。她有些诧异,但见众人竟都没吭声,好像本就该如此一般,不觉心里就紧了紧,只道看来关元鹤和他父亲的关系比自己想的更僵呢。

她正欲上前,一直站在身边的关元鹤却突然道:“好事成双,怎就只取一个?”

那婆子闻言一怔,被他目光扫到忙一抖,慌忙着去取垫子,屋中客人面色也是不一。

敬茶虽说两个新人都是要磕头的,但因府中下人们都知道关元鹤和关白泽父子关系僵持,而关元鹤还曾几次当面闹的关白泽下不来台,便是关元鹤早年因此事被御史参奏,皇上也未置一词,故而下人们早巳见怪不怪了。

今日那婆子也是怕取来了垫子,关元鹤却还是固执地不肯跪拜,再弄的关白泽失了颜面下不来台了那样反倒不美,这才再三考虑着只放了一个垫子。可谁曾想着这三少爷竟会突然叫人大吃一惊,这变化只怕和和这位新奶奶有关,三爷这是给三奶奶做脸呢。

关白泽闻言本笑着的面上分明掠过诧异和动容,瞧着关元鹤的眼睛都有些微微发红,神情显得有些激动。而崔氏也是一诧,脸色变幻个不停,接着才一副甚为欣慰的模样慌忙冲着那婆子道:“赶紧的,老爷还等着新人敬茶呢!”

婆子取了垫子,关元鹤率先撩袍跪下,慧安忙跟着跪下,关元鹤只磕了头便起了身,站在了一边,慧安这才捧过婆子手上的茶恭恭敬敬地呈给关白泽,“媳妇敬父亲茶。’

关白泽笑着连连点头,心中也知关元鹤今日是冲慧安的面子,不由倾身捧过茶杯,轻抿了一口,便连声道好。

放了茶盏,又吩咐下人将红包拿给慧安,慧安收了红包,站起身来,下人正将那垫子放到崔氏面前,慧安还没过去,关白泽却开口问道:“太后她老人家在东京身子可好?”

慧安一怔,忙恭敬地回道:“太后福泽深厚,身体极硬朗。”

关白泽因方才关元鹤之故,越瞧越觉慧安这个媳妇好,又连声道好,笑容和善的吩咐慧安时常往东都问安,慧安一一应了。那边婆子早已将垫子放了过去,崔氏已下意识地直了直腰身,偏关白泽对慧安关切个不停,她瞧着三夫人那讥笑的眼神,不由就有些尴尬。

待关白泽又端起了茶,慧安这才行到崔氏身前,关元鹤却是没动,关白泽自顾着喝茶也不说话。慧安便自行上前磕了头,接过茶盏奉上。

崔氏倒是没有为难她,笑着接了茶,当即便抿了口,吩咐身后侍立的瘦长脸穿豆绿比甲的嬷嬷给了慧安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手镯。见慧安收下,这才一脸温和的道:“快快起来。”

慧安原以为她会发作自己,没想着这么容易就过了关,正欲起身,便听她又笑着道:“难怪得了咱们老三的眼,还亲自到宫中请旨赐婚,瞧这模样,真真是京城独一份。”

她那话虽是说的好听,可明显就是不安好意。一来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照她的话倒成了关元鹤和慧安早就私相授受了。便是请旨赐婚,本就该是关白泽去,哪里有关元鹤自己操持的道理?

再来夸什么不好,偏好说慧安是京城的独一份,这话放在别人身上自是没错的,可放在慧安身上,倒似专门指她身上那份胡人血统一般,大辉历来瞧不起蛮夷之族,胡女因美艳在大辉却多是歌姬舞姬之流,她那话处处没错,落在慧安耳中却极为不中听。

只慧安从不知关元鹤竟是进宫请过婚旨的,她闻言心紧了紧,这才笑着道:“母亲说的什么话?谁不知道媳妇是母亲请人三媒六聘为我们爷娶回来的,母亲待我们爷犹如生身之母,我们爷是重孝之人,媳妇以后定和爷一样好好孝敬母亲,报母亲恩德。”

慧安虽不知关元鹤为何不跪崔氏,但关白泽不啃声想来这其中也是有缘由的。更何况慧安多的不知,崔氏在关元鹤说亲一事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叫慧安不屑的。崔氏上次到凤阳侯府作客,她对自己不喜的态度,更是叫慧安了然。别人不喜她,她也没客气的道理,故而崔氏一言,慧安便也不冷不热的顶了回去。

如今厅中这么多双眼睛都瞧着呢,崔氏跟前放了两个锦垫,可却只有慧安一人跪拜了,偏慧安还说崔氏慈善,说关元鹤孝敬,这不是打崔氏的脸是什么?

崔氏面色几变,在关元鹤的婚事上她费了不少心思,最后却还是娶了慧安这样一个身板硬的女子回来,这且不说。当初那聘礼她已收拾齐妥,偏不知谁在关白泽跟前嚼了耳朵,关白泽亲白发了话,关老太君又派了姜嬷嬷亲自过来跟着她开了库房,这才挑了那丰厚的聘礼出来。为这事她心中堵着气呢,如今慧安刚进门,竟就敢和自己叫板,这叫崔氏面色难看的不行。

可今日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加上关白泽也蹙眉看着她,慧安那话又说的不容反驳,她却是不能发火的,半晌才呵呵笑着道:“你的心母亲都知道,快起来吧。”

她说着便要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谁知却与此时那边的三夫人突然惊叫一声:“呀,大嫂身上有只蜜蜂啊!”

崔氏闻言本能瞧向左手,正见上头不知何时竟落了一只蜜蜂,只趴在那锦绣的黄色牡丹上动着身子,崔氏的心不由一提,再加上那三夫人的声音着实不小,又满是惊惶,好似那蜜蜂就要咬到她一般。

崔氏受了影响,当即便将手中的茶盏一扔,欲要跳起来躲闪。

她这一跳不打紧,那脱手的茶盏便冲着慧安砸了过来。依着慧安的功夫自是不怕这一个茶盏的,可她却没有动,眼睁睁的瞧着那茶盏砸来,好像吓傻了一样。

眼见着那茶要砸在慧安身上,却从一旁伸出一只大掌,将那倾斜的茶盏一拨,一接,那茶便滴水未漏落在了关元鹤的掌心里。

三夫人已跳起来,走了过来,忙拉起慧安上下打量着道,道:“没烫着吧?瞧瞧这肌肤细嫩的,这要是烫到了可如何是好,一准是要起了大水泡的。”

慧安这才瞧清她,三夫人长了一张圆脸,瞧着极为富态,肤色微黄,容貌不算出众,只一双凤眼狭长微挑,倒是极为惹眼。因今日只见直系的亲眷,而二夫人庄氏慧安先前便是见过的,故而倒也精出了这是三老爷的夫人施莲蓉。

昨夜她便听关元鹤说这三夫人性子尖刻,如今见了人倒觉着还好,起码是个直性子,不会阴阳脸。再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点慧安还是清楚的。

见她满脸关切的瞧着自己,慧安却是一笑,忙道无碍。其实那敬茶的水都是下人特意凉好的,温度合适,便是倒在身上也是无碍。崔氏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瞧着三夫人的眼中就带了些锐意。

关白泽却瞪了崔氏一眼,道:“大惊小怪的,叫小辈们笑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关白泽这么说却是极不给崔氏脸面的,崔氏面上尴尬,眼眶也跟着一红,福了福身,道:“是妾身失态了,媳妇没事吧?母亲一时惊吓,累你受惊了?”

这茶要是倒在慧安身上,崔氏的名声也会有碍,故而慧安倒也不怀疑她方才是故意的,只笑着道无妨,又关切了崔氏几句。这才由方嬷嬷扶着去给两位嫡亲的叔婶敬茶,却是不用行跪拜礼的。

二老爷关白谨如今任着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长的和关白泽有七八分相像,有些发福,笑眯眯的瞧着极为和善。而二夫人庄锦绣上回却是带着关礼珍到凤阳侯府祭拜过沈清的,慧安对这个二婶印象极好。给两人敬了茶,各有见面礼下来,两人待慧安的态度也极温和可亲。

三老爷是庶出,是宫太姨娘之子,相貌和关白泽兄弟不肖,但也温文尔雅,通身清贵。昨夜关元鹤提起这三老爷说他虽是庶出,但却上进,语气中倒是带着一丝肯定意味的,慧安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给他和三夫人敬了茶。

三夫人却是又拉了慧安的手,一个劲的夸,似是恨不能将所有好听的词都用在她身上一般,未了才叫丫头绿荷拿了一副水色很是不错的翡翠头面给慧安做了见面礼,却是笑着道:“三婶子是个穷的,也给不起什么好东西,这头面成色不好,比不得你母亲给的那上好的老坑翡翠,你别嫌弃,拿回去赏人用。”

崔氏只送了两只翡翠镯子,可三夫人却是一整套的头面,便是成色没有崔氏给的那镯子好,但到底崔氏是嫡母,这一比较,却是将她那见面礼显出分量轻来了,加之三夫人的话明里暗里的寓意,众人心中皆知,一时瞧向崔氏的目光颇多。

崔氏气的咬牙,却也不好说什么,只盯着慧安。

慧安虽不喜崔氏,但也不想搅合进她和三夫人的个人恩怨中。方才这三夫人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崔氏放茶盏时才叫那一声,也没安什么好心,只怕是想着挑起大房矛盾呢,慧安也不愿做了那枪使。闻言便只做一笑,道:“三婶子说笑了,母亲和三婶子喜爱安娘,给安娘的都是极好的东西,安娘欢喜藏着都来不及呢,可是舍不得拿去赏人的。”

崔氏听慧安言语中不偏不倚,不由有些失望,笑了笑没再多言,但是崔氏忍不住瞧了慧安两眼,抿了抿唇。

接下来便是些堂叔伯和堂婶婶们,关老太爷一辈子嗣极丰,有十个兄弟,其中只嫡出的便有五个,只如今在京城的却是不多,慧安匆匆见过也只是混个脸熟,一轮下来倒是收了两盘子的见面礼。

关白泽瞧人都已经见全了,时辰已经不早,便吩咐散了,接着便和关元鹤一道送了一众男亲出大厅而去。而女眷却留在了后头,崔氏正欲起身送客,谁知却于此时三夫人突然开口道:“大嫂莫急,有一事弟媳想请示下大嫂。按理说这是自家家事,但这里也没外人,我也就不再多跑祥瑞院一趟去烦劳大婶一遭了,就在这里问了吧。”

她言罢,却也不等崔氏开口便炮筒一般叭叭地道:“其是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儿咱们三少爷娶亲,花轿临到府门口,却又绕城多转了一圈,这多出的银子自是要由中馈出的。我就是想问下大婶,既然这事都由中馈出银子,我那百顺院年久失修,想要好好翻整一下,这银子是不是也由中馈来补贴呢?”

崔氏没想到三夫人竟会在此刻甩开体面,提及这事,见众人皆瞧了过来她面上就难看了起来,只恨不能上去撕烂了三夫人那一张嘴。心里暗骂,那百顺院哪里就年大失修了,说的倒似她平日多苛待三房一样。这事施莲蓉早就对早就对崔氏提起过,却每每被崔氏托辞,这修院子花销巨大,施莲蓉这摆明了是要抢银子,崔氏把持着中馈,银子岂愿意随意出手?

她闻言面色变了变,这便笑着道:“瞧三弟妹说的,那百顺院可是这府中装修最精致的院子,咱关府整院翻修也不过十来年,当年只差没重盖了,这才住了十多年,怎就成了年久失修呢。再者,每年各院都是要修整补漏的,弟妹若是实在不喜现在的院子,不若再等段时间你也知道,三爷刚刚娶亲,这聘礼折合出来也有七八万两银子,再加上置办喜酒等花销,如今中馈也实在拿不出修院子的钱啊…”

她不说不给银子,却只说因关元鹤娶亲之故,所以没了银子,竟是将祸水引到了慧安身上,慧安闻言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阵惶恐不安,唯唯诺诺地道:“这…要不,我叫方嬷嬷收拾下嫁妆银子,昨儿娶亲多花的银子,我…我和我们爷自己拿出来补贴中馈。”

慧安那样子好像万分的无措,似都怨自己一样,可崔氏要真说叫她自已拿嫁妆银子补贴中馈,还是因娶亲的事,那可真成大笑话了,崔氏也别想要名声了。

崔氏没想着慧安竟会如此说,面色一变,沉声道:“胡说什么!怎能用嫁妆补贴家中,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关府要倒了呢,没得叫人笑话!”

慧安闻言诚惶诚恐地连连道是,蹙眉一皱,便低了头,拿帕子揩泪,崔氏不想白己一句话,慧安仅这般,只气的浑身发抖。

二夫人已是上前拉了慧安的手,道:“这孩子也是一片好意,瞧你,都吓着孩子了。行了,这事以后再说。”说着便笑着招呼众女眷往外走,慧安也不在此处停留低着头就出了大厅。心里对崔氏答应不答应三夫人的事一点都不关心,左右中馈被崔氏把持着,那银子也到不了她的手中。又想着早上关元鹤说要翻修院子的话,只道幸亏她没说要修,不然这事才叫多呢。

第131章 方嬷嬷演说关府情况

慧安出了大厅被二夫人拉着说了几句话,便往棋风院走,刚转过抄手游廊,便见前头关元鹤站在一颗花叶繁茂的石榴树下,正微微仰着头,右手似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树枝间的一朵红花。阳光自树荫间洒下,落下斑驳的树影将他整个人照的明明暗暗,刚毅的面容上还跳动着光点,抚摸着深邃的五官,直叫人挪不开眼。

慧安心知他定然是在等自己,便弯了弯眉眼,回头接过秋儿手中的遮阳绸伞快步走了过去。待行至三步开外,关元鹤才瞧了过来,上前一步盯了她一眼,接了她手中的伞,两人并肩往前走。关元鹤不说话,慧安心中便有些忐忑。

慧安想着方才敬茶的事,虽说她觉着关元鹤和崔氏之间有着矛盾,但这到底都是她自己的想法,关元鹤却从未和她说过关于崔氏的只言片语。想着方才在大厅他接住那杯砸来的茶,慧安一时还真不知他是何意。是怕她受伤呢,还是不想她和崔氏撕破脸?慧安想着不由轻轻扯了下关元鹤的衣摆,见他瞧来便是扬眉一笑,轻声道:“方才我…我能躲开那杯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