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姐过来西院便是三少爷特意让于妈专门请的,虽然荷风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先前木头神情严肃的匆忙离去,以及这会小姐手腕莫名的受伤,这些都让荷风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若是木头还在的话,她自然不会有这些担心,可这会偏偏屋子里头并没有小姐的人,小姐受伤的话十有八九与三少爷和于妈脱不了干系。这样的想法似乎有些天经地义,所以也由不得荷风下意识的对这两人产生敌意了。

沈悦儿很快便看出了荷风的敌意,而一旁的张传仁与于妈自然也不意外。张传仁当然不方便对一个婢女解释什么,所以于妈下意识的便想要出声解释一下。不过还没来得及,便见沈悦儿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如此。

不论是自己两世记忆之事还是张传仁解蛊一事都不宜外扬,哪怕是她身旁最为亲近的婢女能够不说便没有必要多一人知晓。所以沈悦儿只是跟荷风说刚才是自己不小心弄伤了手,而三少爷帮忙包扎上了药,没有什么问题。

荷风打心底自然不太相信小姐的说法,无端端的怎么可能会伤到手腕。不过既然小姐这般说,也丝毫没有怪谁的意思,那倒说明先前她主观先入对三少爷与于妈的敌意倒是有些不妥。至少小姐神色正常,显然应该不是被人暗算之类的。所以荷风这才放松了脸上的表情,不再去胡乱猜想。

很快沈悦儿将送汤进来的荷风给打发了出去,这会她最关注的自然是张传仁那份解药到底成了没成。不过荷风出去后,张传仁却并不急着弄解药,反倒是催促着沈悦儿先将那碗汤喝完再说。

直到看着沈悦儿将那碗补血汤全部喝完,张传仁这才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到药煲上去。

于妈很快便将药煲里头的药装了出来。无比激动的送到了张传仁手上,那目光之中的期盼连沈悦儿瞧着都觉得有种莫名的感动。

那一刻,屋子里安静极了,一直到张传仁将手中的药悉数喝下都不曾有人出声说话,仿佛怕有什么声音会影响到药效似的。不过所有的目光这会自然都是聚集到了张传仁身上,哪怕根本不知道眼睛能不能看出什么明显的变化来。

“感觉怎么样了?”片刻之后,沈悦儿先行打破室内的这一份沉默,“这得过多久才能够知道解药是否成功?”

于妈虽然没有出声询问,不过那眼神中的急迫更胜沈悦儿,听到沈悦儿的话。也下意识的跟着连连点头。

张传仁正欲出声,忽然脸色陡然一变,而后在沈悦儿与于妈还没来得及反应之际猛的吐了一口血出来。下一刻。他整个身子如同被什么东西抽干了力气似的,直接瘫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去。

“三少爷!”于妈吓得魂都快没了,大叫一声后却是下意识的跑到了张传仁身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沈悦儿虽说没有于妈这般慌得不成样子,不过也不由得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便觉得是自己的血出了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紧皱的双眉自然而然的显露出了沈悦儿这会的心情,“是不是我的血有什么问题?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请大夫过来诊治?”

不论是什么原因,总之还是命重要,所以沈悦儿第一反应马上想着是不是得赶紧找个大夫过来看一看才行。于妈听到沈悦儿的话,这才从慌乱中清醒了过来,赶紧着起身便想往外跑去给找大夫。

“我没事。”在于妈已经跑出两步之际。先前几乎完全没什么气力的张传仁终于攒足了些气力说出了这么三个字来。

听到这话,沈悦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安心了一些。想了想让于妈先别急着找人。而是给些时间让张传仁休息一会,恢复些气力之后再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毕竟在沈悦儿看来,张传仁不但医术高明,而且最为熟悉他自己的情况,既然他说没事的话。最少性命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至于刚才突然发生的状况。有可能是副作用,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原因,总之一切等其好一点再说。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张传仁的脸色渐渐好看了起来,不再如先前一般惨白毫无血色。而他整个人的精神也慢慢恢复了不少,喝下于妈准备好的一杯温茶后,这才再次出声。

“谢谢!”他抬眼看向沈悦儿,心情无比复杂的说出了这两个字,而此刻那眼中的目光却是温柔得无法形容。这一声谢谢所包含的意义更是只要他自己才完全清楚。

沈悦儿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却是明白了过来,不由得露出一抹喜悦地笑容:“你是说,成功了?”

“是的。”张传仁亦露出了最为明艳的笑容。他知道,从现在起,因为眼前这个女子,从此后他得到了真正的,新生!

当幸运真真正正的降临之后,他知道,从此以后,他生命中的一切终将完全不同!

三天之后,张传仁的身体完完全全的康复,而沈悦儿手上的伤口亦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因为这件事,双方之间的同盟关系自然变得更加的牢固,至少对于妈来说,沈悦儿已经成了她这一辈子都要努力回报的恩人。

沈悦儿倒是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所为多么的了不起,自己救了张传仁,张传仁同样也一直在帮她,自己这般做不过是举手之劳,最后她也将会从张传仁那里得到实在的好处,毕竟如今她体内的蛊毒也还得指望着人家给配制解药。

至于她的血为何可以帮到张传仁,这一点她并没有多加解释什么,只说是针灸之后才发现异常的,其它并没有多说。而张传仁也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甚至于让于妈不可再向任何人透露此事。不知不觉间,有一种比默契更重要的信任在双方之间下意识的变得越来越深厚。

又过了几天,云阳让人带了封信给沈悦儿,说是他已经有了详细的计划,得亲自去一趟边境,到时一定会取回贤亲王的心头血为沈悦儿解蛊。只不过一来地方有些远,二来这事得谨慎一些,所以时间可能有些长,让沈悦儿不必担心,好生照顾自己等他回来便可。

沈悦儿没想到云阳所说的详细计划竟然是以外敌之名筹划一次以假乱真的刺杀,如此一来,那么云阳的安全自然就更加难以保证了。

要知道边境那边本就是这小子刚刚才逃出来的地方,此刻冒险再回去,还得做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其中的危险可想而知。她本想劝说云阳放弃刺杀这个法子再另想他法,不过那小子如同知道她会不赞同似的,压根就没给她劝说的机会。

张传仁说过,三步蛊算是比较普通的蛊毒,所以解法上也没有张传仁所中的稀少蛊毒那般复杂麻烦。心头之血只需要哪怕一丁点便足够,而且也不必现取现用,时间与新鲜程度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要想即不引人怀疑又能够得到那点心头血的最好办法不得不说,刺杀的确是一种极好的方式。

思索了片刻,沈悦儿也没有再多纠结。云阳已经走了,更何况这也许就是能够得到贤亲王心头之血的唯一办法,所以这会她也只能够希望云阳一切平安顺利了。

手腕上的伤口早就已经完全好了,不过如张传仁所说果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张传仁特意给她制做了一些去疤痕的药膏,不过效果并不大,再加上她也不是多在意,因此便没有怎么理会过了。

刚刚让荷风将药膏收起来,便看到于妈急急忙忙地过来了,张嘴便告诉她侯府来人了:“大少夫人,您赶紧去前厅吧,侯爷、夫人、还有大少爷全都来了!”

“你是说…侯爷也来了吗?”沈悦儿倒是意外不已,没想到这安阳侯府还真是会玩,要么索性没人搭理,要么竟然玩这么有意思的,连安阳侯都亲自过来别院。

反常即为妖,事怪必有因,她倒不怎么担心,只是觉得安阳侯府这事情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有趣了起来!

“是的,这会他们人正在厅里休息,一进来二话不说便直接让奴婢过来请您。”于妈显得有些不安,“大少夫人,一会您可得小心些,依奴婢看,侯爷亲自过来,只怕这其中另有原因。”

沈悦儿点了点头,倒是颇为赞同于妈的想法。如果真的只是为了让她回侯府,那么最多按她以前所提的要求,让侯爷夫人与那大少爷一并过来接她已经完全足够。无端端的哪里用得着再搭进一个安阳侯自降身份来抬高她的份量呢?

“侯爷没有问到三少爷吗?”沈悦儿并不急着出去见人,反倒是提起了张传仁的事,管那安阳侯今日别院一行到底打了些什么主意,不过她倒是想到了一个有好点子。

于妈听到这话,脸上却是显露出一丝冷意,嘲讽不已地摇头说道:“只怕侯爷早就忘记还有这么一个儿子的存在吧!”

“于妈,既然侯爷亲临别院,那么三少爷怎么能够不去拜见自己的父亲大人呢?”沈悦儿看向于妈,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意:“你不觉得三少爷在这别院里头呆得太久,是时候也该换个地方了吗?”

063 一切依你

沈悦儿虽然从没有听张传仁或者于妈说起过十年前侯府的那些旧事,不过张传仁母亲的离世,张传仁身上那般厉害狠毒的蛊毒由来,以及安阳侯对于张传仁母子态度的恶劣,这一切的一切绝对都不是偶然,显然都与侯府里头的某些人某些事离不开关系。

即使是之前蛊毒医治还没有任何眉目之际,于妈便已经透露了三少爷日后总归还是会回侯府的,因为他还有着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那一次于妈只是简单提及,不过沈悦儿却可以猜测张传仁想回侯府做什么。

沈悦儿不知道张传仁对于那些真相到底已经掌握了多少,但如果换做是她,也一定不会放过那些毒害自己与亲人的恶徒。而如今,张传仁蛊毒已解,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年少无知,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垢害的孩子,十年的磨难会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亦有着足够的理由与资本去讨要回当初被人欠下的一切!择日不如撞日,沈悦儿倒真觉得今日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契机。

面对深不见底的侯府,她终究也还是得再进一次,在真正能够脱离侯府之前,那里头的争斗只会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而张传仁若是也能够回去的话,那么侯府里头她便多了一个朋友,多出一份助力。甚至于,她隐隐觉得张传仁的回归会让侯府里头的某些人头疼不已。

要知道,当面前的一滩水越是浑浊的时候,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再往里头扔进几个石子,而她就是即将扔进侯府的那块石子,张传仁的话,亦是如此!

“三少爷如今想回侯府吗?”去往前厅的路上,沈悦儿特意与被于妈叫过来的张传仁商量了几句。“查清当年你母亲去世的真相,找出下蛊毒害你的罪人,为你们母子讨回这十年来所承受的苦难,这些三少爷如今还想去做吗?”

面对沈悦儿如此直接的询问,张传仁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片刻后却是并不迟疑,点了点头坦率答道:“想!”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复,沈悦儿微微一笑,亦开诚不公地说道:“我与你一样,也得回侯府。只不过却是为了将来能够真正脱离那里,获得自由!虽然我们目的各有不同,但却会是最好的盟友。侯府里头的水太深,多一个人总归多一份力量,三少爷觉得呢?”

张传仁脸上的笑意随着沈悦儿的微笑慢慢绽放开来,他再次点了点头,好听的嗓音轻快的道出了最为简单的几个字:“一切都依你!”

哪怕沈悦儿没有将这一切挑明来说。在他心中,早就已经视眼前这个女子为这世上最可值得信任之人。他从来不会去问沈悦儿想做些什么,也不想去问,他只知道不论这个女子想要做什么,他都会默默的赞同,然后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她一并完成!

沈悦儿神情愉悦。与张传仁的谈判异常的顺利,而这会,她已经先行到达了前厅。探探这安阳侯的虚实。

厅中主位上坐着的中年男子便是安阳侯,这个看上去显得比真实年纪更加年轻的侯爷如同他的几个儿子一般皮相不错。记忆中,原主也就只是刚刚嫁入侯府时见过此人一两面,与张家几个少年的性子都不一样,安阳侯更多的则是一种中规中矩的贵族长辈模样。

沈悦儿打量安阳侯的同时。安阳侯自然也在打量着沈悦儿,他没有想到。半年多前那个仅仅只是任性骄纵的少女如今竟然如同变了个人似的,气魄手段让侯府这么多人都只能眼睁睁的无可奈何。

相貌模样还跟以前差不多,但那双眼睛所透露出来的目光瞬间让安阳侯都觉得为之一震,那是一种能力让人不得不去关注与重视的魔力,哪怕是放在一大堆人群中,只需一眼扫去,任谁都无法忽视那道目光,无法不去重视那双眼睛的主人。

“大半年不见,悦儿比以前又长高了不少。”安阳侯语气柔和,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慈祥,待沈悦儿上前主动行礼问安后,很快便出声示好了,俨然没有半丝芥蒂,亲近而又自然。

“托侯爷洪福,多谢侯爷记挂。”沈悦儿微笑而答,不论是脸上的笑意还是语气亦或者此刻的行为举止都分外的合仪。比表面功夫,只要她愿意,自然不会有什么能够让人说道的地方。

说话之际,她的余光扫过一旁端坐的侯爷夫人,哪怕只是那么匆匆一过却依然感受得到那位贵夫人心中的不甘与无可奈何。可既然来了,连安阳侯都一起来了,那么今日这侯爷夫人自然是没有可能再跟她叫板个什么劲。

至于这会屋内另一名有着身份的大少爷张传业,却是依旧带着往常的冷漠,唯一不同的是,对于现在他这位名义上的妻子不再有之前的那种轻视。

他甚至于在沈悦儿目光扫过他时,象征性的点头示意了一下,正如父亲所言一般,事有轻重缓急,有时适当的放低姿态也更是一种智慧的体现。

沈悦儿自然不清楚张传业这会心中所想,事实摆在眼前,今日在场之人自然当属侯爷为最大的发言人,她只需应对好安阳侯便可以完好的解决一切,至于其他人倒是没必要多费心思。

客套之言一句足矣,她面带微笑,安静的立在那里,等着张家人主动提及来此的目的,并不会因为安阳侯的亲自到来而觉得所有的事情便什么都没了,自己更不可能主动赶着说什么回府之事。

沈悦儿这般态度,安阳侯自然也看得明白这姑娘心里想什么。他没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反倒是笑得愈发的慈祥起来,放下架子,主动说道:“今日去三星镇看望了一位老朋友,回来正好路过此处。听说悦儿如今还在云溪别院小住,所以便过来休息片刻。悦儿在这里也住了近两个月之久了,此处环境虽说不错,但终究与侯府差距颇大,再说服侍的人也少,所以一会悦儿还是让下人收拾收拾,随我们一并回侯府吧,最少家里头人多热闹,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安阳侯倒是精明得很,一个去看老朋友顺路过来的理由,不但满足了沈悦儿先前所说的让侯爷夫人与大少爷亲自来接她才回府的要求,而且还完全补足了侯府的脸面,再加上他也一并来了,所以相信这样的说辞对于沈悦儿来说绝对还是能够接受的。

沈悦儿心中笑了笑,这安阳侯果然厉害,随随便便一招便高明不已,即能屈能伸又能够给足双方面子,光凭这样的心思便能够说明许多问题。难怪贤亲王这么些年虽然一直对安阳侯府虎视眈眈,却也一直不曾采取过什么过激的手段。

“悦儿向来喜静,不太喜欢热闹。”她并没有顺着安阳侯的话直接点头答应,“其实在这里住着挺好的,最少不用担心会跟时不时的跟一些莫名的人与事发生什么冲突。”

笑话,既然你都说是顺道来看看,那她为什么这般着急的同意回去呢?本来回侯府也不是她所盼望的什么好事。她倒是想看看,这安阳侯的慈祥与亲近到底还能够对她保持多久。

听到这话,安阳侯也不傻,当下便明白光是他这么吱声还不够。脸上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喜怒什么的可不会跟个孩子似的随性而发。

“夫人”他侧目看向了侯爷夫人,径直提醒了一声让其自个当面表态。沈悦儿既然能够与侯府叫板,那么安阳侯自然也就丝毫不会奇怪这会这姑娘的态度了。

侯爷夫人见状,心中是一万个不情愿,可是看到自已夫君催促时,却是不得不朝着沈悦儿说道:“悦儿,今日侯爷的确是顺路过来看看,不过我与业儿却是特意来别院接你回府的。不论以前闹了些什么不愉快,但总归都是一家人,隔了这么久你的气也应该消了,就让下人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这一辈子,侯爷夫人还真没有跟谁认过这样的怂,不过这会她也顾不得这些,先把这人给弄回去再说,不然的话,自己夫君那边可是不会有半点好脸色给她看的。

没等沈悦儿出声表态,一旁的张传业却是意外说话了:“你曾说过只要母亲与我一并来接你,便会回府,之前的恩恩怨怨也都不会再提。如今我们来接你了,父亲也亲自来了,也算是给足了脸面,你若说话算话,这会便让人收拾下东西跟我们回去便是。”

也不知道是张传业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跟沈悦儿过多的示好,还是不屑于有所隐瞒,说完那些后旋即又补充道:“下月皇上五十大寿普天同庆,皇上点明让你一并出席那天的寿宴。你若一直呆在这别院里头,传出去的话,不论是对侯府还是对你,都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064 惊讶

张传业的话让一旁的安阳侯显得有几分的不太自在,不过只是片刻的功夫便恢复如常。而侯爷夫人显然想法完全不同,一直憋屈不已的神情反倒是有了些解气的味道,那样子摆明了不是我真有多想求着你回去,若不是从大局着想,她才不会低声下气的来这一趟似的。

过是很快被安阳侯瞥了一眼,侯爷夫人倒是又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索性将目光移向别处。

沈悦儿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她说怎么连侯爷都亲自来了,还态度如此之好的对她,果然是另有所图呀。

只是不知道,无端端的这皇上为何要特意点名让她去参加寿宴,看来这其中的玄机只怕不是面上看去的这般简单呀。

若说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瞧不起这张传业的话,那么今日就凭着最后这几句实话,倒是让她觉得总算还有些像个男人的地方。怎么想的便怎么说,这个并不丢人,只不过有时候当面承认也并不是谁都做得到的事。

“什么理由都好,总之我既说过只要夫人与大少爷一并来接我便会回去,那么自然就会回去的。”沈悦儿笑了笑,“我向来说话算话,当然不会反悔。只不过”

听到沈悦儿说愿意回去,安阳侯却是满意的笑了起来,可当听到随后紧接而来的那一声只不过时,心中又是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所谓的儿媳妇到底还想做什么。

“悦儿还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日后咱们一家人能够和和气气便行。”安阳侯面上还是带着笑,半丝都看不出有什么不耐之处。在他看来,侯府对于沈悦儿一事处理的确失当,如今这女子哪怕再狮子大开口,明面上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先不说皇帝那边为何突然对这沈悦儿另眼相看起来。单说贤亲王府亦不可能长久的置其不管。如果说上次的事真是沈悦儿的错还好说,偏偏峰回路转让这姑娘给自己拔乱反正了过来。

于理于情,对方都占据着先机,倘大的侯府总不可能真将人这般置于别院一直不理不顾。短时间还好说,只当是散心消气好做解释,再久的话,以这姑娘如今的能耐再加上贤亲王府出面的话,那到时可真是不好收尾了。

安阳侯何曾不知沈悦儿嫁入侯府的真实目的,可既然人家现在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侯府也半点拿捏不到错处。那么就只能够先将面上的这些事情顾起来再说。

“其实也没什么,悦儿是想说先前听说您竟然亲自来了,还以为侯爷这一趟最主要的是想看看一直住在别院里头生病休养着的三少爷呢”沈悦儿微笑着说道。“不过见您这么久一直都不曾提及三少爷,看来倒是悦儿想错了,侯爷特意跟着夫人与大少爷一并接悦儿回府,倒是让悦儿有些受宠若惊了。”

不轻不重的将三少爷张传仁给抛了出来,沈悦儿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仿佛先前真是自己小心眼想多了一般。

而安阳侯、侯爷夫人,甚至于大少爷张传业听到沈悦儿所说到的三少爷时,一个个神色怪异无比,半天竟然都没有谁出声应上一句。

“咦,你们这是怎么啦?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沈悦儿心中很是瞧不起侯府这几人,不过面上却一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问道:“难不成侯爷你们不知道三少爷一直在这云溪别院里头养病吗?”

安阳侯很快回过神来。神情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道:“那倒不是,只是今日也算是特意为了你的事情而来罢了。”

安阳侯此时心中说不出来复杂,那个被他在心里头遗忘了好久的儿子此刻从沈悦儿嘴里被说出来听到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差一点忘记还有这么一个儿子的存在。

可一想到那个儿子的母亲时,原本那涌现出来的一丝丝内疚却快速消散得无影无踪,更多的反倒是一份说不出来的漠然与迁牛这么多年了,他依然无法原谅,若不是沈悦儿今日再次提到。说不定他真的可以一辈子不会主动再去想到还有那么一个儿子。

“原来是这样,吓我一跳。悦儿还以为侯爷是不想见三少爷呢。”沈悦儿一副松了口气的神情,“正好来时我让人去通知三少爷过来给侯爷还有夫人请安了,这会应该差不多到了吧。”

这话一出,安阳侯眉头不由得微眉了一下,不过却也只是稍微笑了笑,并没有说沈悦儿什么,反倒是一旁的侯爷夫人有些忍不住,有些不快地说道:“悦儿这些日子一直与三少爷住在同一处别院,看起来倒是相处得不错吗?”

面对侯爷夫人几乎有些不讲理的质疑,沈悦儿也不恼,径直反驳道:“悦儿向来与人为善,只要不是害我的人,当然都可以相处得不错的。更何况,初来别院时,见三少爷早就已经在此处呆了十年之久了,所以怕有什么不方便之处,便向侯府提出过要换个地方来着。不过当时夫人对悦儿心有成见并没理踩罢了,反倒是劝悦儿身正不怕影子歪什么的,难不成夫人不记得了吗?”

被沈悦儿这么一辩驳,侯爷夫人自是理亏,略显紧张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安阳爷,却是不好再说什么。而张传业这会不由得看向沈悦儿,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以他对这女子的理解来看,沈悦儿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提起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来。

安阳侯顿了顿,这会也没多加理会侯爷夫人,片刻后朝着沈悦儿平静说道:“那孩子一向身体不好,就让他好好静养便是,长嫂如母,悦儿能够关心兄弟,那是他的福气”

话还没说完,安阳侯却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他的目光看向了那道正往厅里而来的身影,片刻间竟然出现了一些恍惚。

不仅仅是安阳侯,侯爷夫人与大少爷张传业亦是如此,那个记忆中不知道有多少年不曾见过,甚至于平日里连听都极少听到旁人提及的人就这般慢慢的走了进来,现身于他们眼前。

当年离开侯府时,张传仁不过十岁,仅仅只是一个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弱小孩童,而如今,十年的时间不但没有将这个孩子打倒,反倒是让他有了一种独特的韧性与豁达,而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孔沉淀着的则是岁月的锻炼以及让人无法看透的宁和。

再次看到安阳侯,张传仁心中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触,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被所有人遗忘与轻视,而如今他心中有了最大的寄托,更加不会因为一些所谓人情冷暖而生出小男儿的悲愤。

“不知父亲、母亲到来,传仁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他平静不已地朝安阳侯说了一句,目光看不出半丝的悲喜,只有一种如果见到陌生人一般象征性的招呼与客套。

安阳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眼前陌生的身影却又带着几分熟悉之感,十年不曾见过的面孔即便与那时完全不一样了却依然能够一眼便认得出来。

他的心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碰到了似的,多年后再次见到这个儿子时没想到最先涌现出来的竟然会是如此复杂的难过。

侯爷夫人这会也有些失神了,眼前的张传仁似乎与她想象中应该会长成的样子差距很大,原本她以为会看到一张愤怒而无比怨恨的脸,却没想到仅仅会是这般平静的疏离。一时间,她说不出心中的感受,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别扭,总之她没有想到,这十年来一个几乎算得上是被侯府遗弃又生了重病的孩子,竟然可以活得像现在这般安然。

见安阳侯与侯爷夫人一个个都不说话,张传仁也没有丝毫的在意,转而朝着一旁坐着的大少爷张传业说道:“这位一定是大哥了,这么多年不见,都快认不出来了。若不是在这里见到,只怕还真是不敢相认。”

“三弟长大了,大哥也都快认不出来了。”张传业面上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容,虽然只是那么片刻的工夫,不过却真真实实的存在过。

对于眼前这位三弟,张传业的印象并不多,只记得小时候这三弟一直都不怎么得父亲的喜欢,后来那姨娘死后,三弟又得了怪病被送出侯府医治,这么多年来一直居于外头很少听侯中人提起过什么消息。

没想到,原来三弟竟然这十年一直在云溪别院静养,若不是因为沈悦儿也被祖母送到了此处,不得不过来一趟,只怕他也早想不起这么个被侯府一直遗忘在外的弟弟了。

“你的病怎么样了?”安阳侯总算是恢复了常色,当着沈悦儿的面,倒也不好再对已经来到面前的儿子不闻不问。其实,原本他以为这孩子活不过几年的,如今长大成人倒是让他也觉得意外不已。

065 侯府的妥协

ps:感谢梓翔峻喆赠送的平安符,感谢花桔子投出的粉红票,谢谢所有订阅的朋友。厚脸皮继续求订阅,求粉红啦…

安阳侯不是没见过张传仁怪病发作时的样子,莫说是个孩子,就算是个心性坚定的大人也很难挨得过太多年,头一回他倒是对这个孩子心中多了那么一丝的关注,暂且没去想其他的纠葛。

张传仁听到安阳侯询问他的病情,淡淡地笑了笑,并不在意地回答道:“这些年,我自已找到了一种可以控制病症的方法,每次发作时倒不必再如从前一般痛苦难挨。只不过终究还是找不到根治的法子,也许还能再活三年五年,也许三月五月也不一定。”

他并没有将自己蛊毒已解的事情说出来,这个事上除了于妈与沈悦儿以外,他很难再去真正的相信其他任何的人。反正他生也好、死也罢,对于所谓的父亲来说,并不是什么多在意的事情。

听到张传仁如此云淡风轻的说着生死,安阳侯眉头再次不由得皱了皱,片刻后也没再提病情之事,转而说了一句:“今年,你已经到了及冠之年了吧?”

“是的,今年正好二十。”张传仁微微点了点头,估计着这会他的父亲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一旁的侯爷夫人显然猜不透自己夫君的心思,而大少爷张传业却反倒是意外不已的将目光放到了许久不曾再出声的沈悦儿身上,似是想从这女子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安阳侯半天都不再说话,其他人亦都没有出声,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感觉到张传业的目光,沈悦儿稍微抬眼看了一下这位大少爷,毫不犹豫的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后却是不慌不忙的将视线移了开去。略显同情地看向三少爷张传仁。

沈悦儿没有说半句话,可是单凭这样一个目光便足够让张传业明白她的意思。不可否认,这些年侯府的确对这位三少爷关注得是过少了一些,不过事出必有因,许多事情并不是外人所能够理解,甚至于连他都只知道父亲对于三弟的不喜隐隐与其生母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长辈的恩恩怨怨与想法,他这个做晚辈的不会去干涉也不愿意去干涉,更何况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就有亲近远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有些东西本就无法清算得明白。退一万岁来讲。哪怕父亲再不喜欢这三弟,但衣食起居财物上却并没有刻意苛待,于人性而言。也没什么好多加指责的了。

当然,这一切张传业自然也不会去跟沈悦儿说道什么,那只是在沈悦儿看向他的一瞬间,接受到那个女子嘲讽的目光之际,心中一闪而过的最真实的想法罢了。

对于这三弟。他谈不上感情,也说不同情或者憎恨,他只知道,生在他们这样的家族,活得好不好本就与自身能够给家庭带来的利益挂钩,即使是他亦是一样。没有谁会真真正正纯粹的去关心在意你。哪怕是最亲的人亦不例外,若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得靠自己去争取。

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道理。放在普通人家或许压根就无法想象,但放在王侯之家却是最为基本的生存守则。看着此刻对着另一个男子眼露同情之色的沈悦儿,张传业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个道理,但他却从自己那个刚刚见面的三弟脸上已然看出,十年的磨练应该已经让他这三弟知晓了更多虽然残酷但却极为现实的道理。

其实对于沈悦儿来说。这会她所想的仅仅只是安阳侯接下来会有些什么样的举动。她的确看不起侯府这些人对于亲情的冷漠,也对张传仁十年的经历带着几分感触。但这一切却并不足以让她真的以一个外人的身份,立场分明的站出来打抱不平。

先前刻意的神情流露,无论是嘲讽还是同情,都不过是做给张家这些人看的,她不相信,那个在她面前装得跟慈父似的安阳侯会当着她的面再对三少爷毫无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