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走于这些性命攸关的大事之间,居然还问白露自己平时的起居习惯?文君华莫名地微微皱起了眉头,眯了眯眼睛尔后又渐渐地松开,随后平静一句:“畏寒没胃口罢了。”

“横竖来了,一起吃个早饭吧,等我一会儿。”萧旁说完便转身进了内屋的耳房,想是要沐浴更衣。

以后就没机会在一处吃饭了,现在想想,他从来都没能安安心心快快乐乐地跟这个丫头好好地享用过一餐饭。

这个想法,被萧旁转身的时候带离。

文君华自是不知道萧旁的心思的,只尴尬地坐在他的屋里,静静地等待着。

这还是文君华第一次踏进这个院子,刚才来的急,只匆匆一瞥,发现这个院子里植有不少竹子。现已脱了叶被白雪给覆盖了,有些还是被压弯了竹竿的。想必到了春夏,这里定是葱绿一片,竹林通曲的。

一直都觉得萧旁定是个养尊处优不知民间疾苦的俗公子,还带着点傲慢与肤浅。但是现在看到萧旁内室的摆设之后,文君华不由得咋舌。

四周的墙壁洁白而干净,家具装饰之类的物件儿很少,不过是些平常用得到的家具。其余的装饰便是挂在墙上的一把古琴,几幅字画儿,再者就是四处摆放着的书籍。

其中有几本是怪志野传,想是说些民间流传的稀奇古怪的故事,这个文君华十分感兴趣。一时之间,只诧异着,萧旁这样的人居然也是要看此类书籍的?

“你喜欢看?”正随意拿着一本《山精怪志》看得入迷,忽然就听见了萧旁好奇而清冽的声音。

文君华几乎是做贼心虚地吓得抖了一抖,尔后又觉得面上很过意不去,心里又暗怪自己居然忘了这里是哪里了,这么胡来一通

看着小脸憋得有些红润的文君华,萧旁居然来了几分兴致,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懊恼起来的模样是这么有趣可爱的。

悻悻地放下那本书,文君华淡淡一句:“不过是无聊随手翻阅罢了。”

“哦,若是觉得这个可以打发时间,我一会儿便让淳欢…”忽又想起自己与她已经和离了,话音又顿了顿,“送过去…”

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文君华抬头瞥见了萧旁的模样,不由得又是暗暗心惊。他换了件儿绛紫色的袍衫,外罩一件儿月白色的棉袄,头发微微擦干了些,却依旧湿漉漉地散在后背上。墨玉一般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眼睛,却愈发显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有几分男人味。

甚少与萧旁近距离地接触如此久,文君华很是不自然起来,便尽量用一种陌生的姿态说话:“那些事…我多少听淳欢说了些,现在不知是解决了,还是怎样…”

萧旁想着反正文君华定是签了那份休书的,那么此事便与她无关了,说说也无妨,横竖她应该是不会怎么忧心的吧。于是便摇摇头答道:“我冒了个险。”

见文君华面有疑惑地看着自己,萧旁便淡淡地笑了笑,一面又往摆好早饭的桌子前走去。坐定之后,萧旁看了看文君华:“一起坐下来吃吧。”

桌上特意地摆着两副碗筷,文君华顿了顿,便走了过去,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也就是说,这事儿还没解决?”

萧旁点点头,目光忽然就变得深邃冷漠起来:“我跟兵部尚书做了个交易,让他将彻查此事的权力交给我五天,倘若五天之后我再查不出什么头绪来——”他眼里的目光越来越冷,文君华看着看着好似重新开始认识萧旁一般,“萧府上下的人性命难保,全部财产充公,而唯一能够吸引兵部尚书的条件,便是萧家的家产。我告诉他萧家还有部分家产是不在洛城的,那些铺子田地是萧家做战乱落难时备用的,不在萧家的名下,但是数目可观,很是诱人。如若那梁大人将权力交给我,届时我沉冤得雪,他便是功德一件,还能在圣上面前居功晋升。反之我查不出任何头绪,萧家落难,他也不亏,能够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钱财。”

听着萧旁淡淡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来,文君华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昨儿夜里的境况,定是凶险万分,犹若刀尖行走般艰辛的。但是此刻,他居然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其间的事故,惊险可想而知,但是他居然只字不提。

朦胧中,文君华禁不住细细地审视了萧旁一遍,发现他跟素日里那个让自己有些烦心的男人有点不一样。尽管自己的心里还是很有点排斥他的,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行为处事还是比较从容的。

见文君华有些怔然,萧旁不由得笑着问了句:“怎么在发呆?”

“没,我只是在想…”文君华埋下了头去,“那梁大人如何会答应你这样的要求,你就不怕他并非那贪功贪财之辈?再者,他又如何相信你,萧家确有另一笔财产在外?”

“这个嘛,我自有自己的法子。”话毕,又沉吟了一下,“其实,这次的事情我早就得了风声,很多细节,早已彻查得妥当了。只要梁大人真的将权力全权交与我,五天的时间是很充足的。所以,我愿意赌一赌。”

用全家人的性命和财产…文君华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这个男人冷心还是野心大。但是这件事换做是自己,想必也是会这么冒险的。因为这是唯一的生路,搏一搏,兴许还有转机,放置不管,听天由命,就只有死路一条。

萧旁拿起了瓷碗来,舀了几勺热气腾腾的香菇鸡肉粥,之后又放到文君华的手边:“一会儿吃完了,就好好地将行礼收拾一遍,你可以回江城去了。”

文君华尴尬地看着萧旁手里的动作,以及他刚才的话语,心里不禁突了一下。盯着满桌精致爽口的菜肴看了好一会儿,文君华犹豫着终是别扭了说了句:“我,没在休书上盖章,那个,烧掉了。”

萧旁夹菜的手忽然一顿,欣喜激动的感觉倏然间统统地涌进了他的心里,双眼晶亮晶亮的好似可以发出光来一样

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复又想到如果她没签那份文书,那么很有可能被卷入这场斗争之中,心里陡然又升腾起一股子失落感来…

看着文君华那微红的脸颊,萧旁忽然很想伸手去捏一捏。不过,最终他还是强忍着没那么做,只想着这个丫头究竟知不知道,她此刻的样子是多么地可爱招人。

想说些话来调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最终到了嘴边却是:“如果后悔的话,我可以再拟一份。”

“不必了。”文君华忽然抬头,“一开始我是想签的,总觉得自己这么留下来很有点死乞白赖的样子,何苦纠缠于此。可是后来,淳欢哭哭啼啼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外面马上又来了一大批官差,我就暂时将那个念头压下了。许是…你想借此在这事上放我一条生路也说不定。想了一夜,总觉得那不是我的处事风格,况且…和离之后,或许我会背上不仁不义的罪名,趁乱和离,免于灾难,外边的人指不定怎么说我。届时,文家再被连累了名声可就不好了。”

“你是这么想的?”萧旁讶异于文君华果敢的胆识与智慧,这个女人究竟还有多少面是自己不知道的。

文君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答了一句:“就当没发生过那件事,现下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手头上的这件事吧。”

萧旁盯着文君华看了很久,不管怎么样,以后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她终归还在自己身边的。这么想着,他浑身忽然就充满了力量,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这般觉得,生活真正美好。

第105章一顿早饭

第105章一顿早饭

萧旁笑着又夹了一筷子酸辣笋丝放到了文君华的碟子里,外人看上去直觉二人是那恩爱甜蜜的小夫妻。

文君华没说话,只是有些不习惯自己跟萧旁忽然间这么亲近,别扭之余忽又想起了一事,只放下了手里的银筷抬头问了一句:“你去看过老爷夫人了么,他们定是急死了。”

萧旁摇摇头:“回来的太突然,只遣了人过去知会一声,没来得及亲自跟大家会面。听玉荷说,爹娘一晚上都没睡好,这会儿知道我相安无事回来了,应是要好好睡上一觉才是的。”

“只怕依着夫人的性子,该是更加睡不着的。”文君华用勺子轻轻地搅动着碗里的鸡肉粥,说完却发现萧旁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脱口问了句,“怎么了?”

萧旁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门外丫鬟传了声儿,道是萧王氏命人过来寻萧旁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萧旁摇摇头笑着,小丫鬟进来之后,他只笑笑说:“你回去告诉夫人,让她好生地歇着,事情并没她想的那么糟糕。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些后续事情要处理,就暂时不过去玉清院了。”

小丫鬟也是个伶俐的,爽快地应了声儿退下了。

两人正要享用早饭,却又听见萧岚那爽朗的笑声:“哎哟哟,我这一来,可是打搅到二位了?”

文君华面色一滞,立马又不自在起来了。

萧旁眼尖瞧见了,不由得调侃了一句:“你明知故问,怎么今个大家都爱早起了,天儿还没亮的,一个二个的都爱往我这院子里跑。”后又意识到他说这话的时候也包括了文君华在内,故而心里一突,朝着文君华这边看去,果见文君华简直有要走的意思。

萧岚这段日子多少也瞧出了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她虽然好武,性子也爽快,但是心思却并不粗糙。早已暗暗地猜到了,这二人之间兴许是隔着几分生疏的。

这厢见文君华愈发地恼了起来,萧岚便哈哈大笑着一句:“我哪儿有那个闲工夫,是娘料到你定会三言两语地遣了她派来的那个小丫鬟,便让我亲自过来看看你是否安好。怎料我走得快,一进你院子就碰上了那丫鬟刚走。”

“咦,有水晶蒸饺诶,我最爱吃这个了”萧岚眼尖瞧见了桌上的吃食,顿时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坐下,刚好还横在了文君华与萧旁中间,“赶快让丫鬟子再添副碗筷来,我还从来没跟嫂嫂一处用过饭食呢”

萧旁的脸顿时黑了几分,恨不得立马让墨影出现将自己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妹妹给拎出去。

不多时,下人便添了一副碗筷上来。

萧岚笑嘻嘻地手执银筷夹了一个蒸饺,沾了酱汁就往嘴里送。仿佛丝毫注意不到席间的两个人,脸色异常地难看。犹是文君华,彻夜未眠,这会子是又饿又困的。偏生萧岚在场,弄得本就别扭的场面愈发地僵硬了,让她吃又吃不下,走也走不得。

萧岚一口气连吃了三个水晶饺子,还欲下筷夹第四个,却听外边儿淳欢急匆匆地来报:“大少爷,佟姨娘过来了,得知大少爷回来了,这会儿在外面等着见您呢。”

“不见。”萧旁微微敛起了眉头,后又看着文君华头也不回地说,“就说我正在跟少夫人谈话,没空。”

看着萧旁那疏淡冷漠的眼神,文君华不禁唏嘘,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依旧是薄情的。他可以在前一刻费尽心思地将佟氏给迎进门儿来,也可以下一刻就立即厌弃,从此不闻不问地冷落她。

虽然不喜佟氏,但也不赞成萧旁这般处事的态度。

其实萧旁本就对佟氏没有爱情可言的,所以谈不上是始乱终弃。在他看来,跟女人相处的时候没有爱情也是照样儿可以继续的,他需要一个为自己打点生活的女子。若是佟氏一直装着温婉贤淑,他兴许还会对她慢慢儿地生出些许类似亲情的感情来。

若是萧旁此刻知道,文君华是这样想自己的,不知又要悔恨成怎么样。

淳欢出去回了,这会儿又急急地进来了,大下雪的天儿,他居然也是急得大汗淋漓的。想来,佟氏在外定是百般刁难的。

果然,外边儿断断续续地传来了些许声音,咋咋呼呼的,听着是佟氏发出的。

萧旁皱了皱眉,手指竟开始慢慢地蜷缩成拳,文君华也是跟着糟心地皱了皱眉,一直没睡好头疼的她,更是被此刻僵硬的局面给搅得难受。

倒是萧岚吃完了第四个蒸饺之后,很是豪爽地拍了拍萧旁的肩膀:“看在我今儿吃了大哥蒸饺的份儿上,佟姨娘那边儿,我给大哥解决了去。”话毕,萧岚便大喇喇地出了门,一如她来的时候的模样。

外边儿的吵闹声依旧在继续,后面佟氏居然还尖叫了几声,只是后来,那一声声尖叫却突然戛然而止。

屋里两人正奇怪着,却听得淳欢再次进来禀报,这回面上却是乐呵呵的。

“怎么回事?”

“回大少爷,二小姐出去的时候一把将佟姨娘给举起来扛在肩上了,吓得佟姨娘哇哇乱叫的。但是二小姐说了——”淳欢说到这儿却是埋着头忍俊不禁了一阵儿,“若是佟姨娘再叫,就不管她死活了,将她直接给摔到地上去。后来,佟姨娘怕了,便任由二小姐扛着出了院子。”

虽然萧岚这么做有点不敬重佟氏,佟氏虽是姨娘,却也是萧岚的长辈。不过,想想那种场面,文君华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笑。

见到文君华因为高兴而发出的笑容,萧旁看得不禁有些呆了。淳欢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便赶紧下去命人又呈了一桌热腾腾的饭食上来,将刚才那批耽搁了而变得有些温冷的饭食给撤下了。

两人默不作声地吃完了这一餐早饭,尔后文君华实在是撑不住了,便告了辞,回去睡了会儿。想是萧王氏此刻也在安歇,便歇了请安的心思,只让白露到时间了叫自己起来,再去玉清院也不迟。

没曾想,文君华这阵子许是太累了,这一睡就到了下午时分。

有些懊恼白露居然敢不叫自己起身,但是侧脸突然瞥见了萧旁之后,文君华却是一讶,张口说不出话来。

他跟自己挨得很近,瞧这形势,应是来了一会儿了。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自己睡的?

文君华想想就觉得有些窘然,张口只得问了声儿:“你怎么不去睡?”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心里渐渐地就恼了起来,有点不适应现在的这种场面。以前她总是静默地对着萧旁,即便是不说话也觉得没什么不好,两人反正一直就是这么处下来的。

现在关系好像因为朝廷的事情有了点微妙的变化,两个人再怎么说,现在毕竟是同一条船上的,故而,此时此刻文君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萧旁。

若是按照以前的那种态度,只怕显得自己太过于冷漠,也不利于接下来这五天的进程。可是照自己刚才那般地问候,她又是很不自在的。总之说什么错什么,这种自己控制不了反倒被人牵制的感觉,令文君华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

萧旁却是以为文君华身子不适,不禁担忧地问了句:“可是昨夜下雪冻着了?”说完又伸手探了探文君华的额头,“幸好没发烧。”

没有料到萧旁会对自己有肌肤之亲,文君华的心咯噔了一下,不适应地回了句:“你先出去吧,我得让白露进来伺候我梳洗。”

萧旁顿了顿,一股子失落感就涌上了心头。不过他强忍着压了压,最后笑着起身走了出去。

白露进来的时候,发现自个主子正愤愤地瞧着自己不转眼。不禁扑哧一声笑了笑:“罢罢罢,少夫人要骂要打白露都认了。”

“我看你这两年下来,心思是越来越滑头了。”文君华没好气地倪了白露一眼,“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这个人,该说的都跟你说了,你居然还喜欢把我跟他往一块儿凑。”

白露本还笑嘻嘻的,一见文君华这么说,便赶紧上前几步捂住了她的口,尔后又看了看外边儿压低了声音说:“大少爷还在外边儿等的,叫他听见了可怎么是好。”

文君华嘟了嘟嘴巴,随后下了床来。虽说屋里燃了炭,但是她还是禁不住冷呻吟了一声。白露立即就给她从屏风架子上拿来了一件儿银蓝色茉莉团花大氅先披着。

又甚少见文君华露出这么符合年龄的可爱表情,心里便不由得欢喜起来:“少夫人素日里就该如刚才那般多撒撒娇什么的,这才符合您的年龄嘛。不然如往日那般,总显得过于严肃老成了。”

文君华刚喝了一口热水漱口,匆忙吐了之后,更是没好气地冲着白露说了声儿:“就你贫嘴”

白露却是学着小蛮那般,笑呵呵地给文君华做了个鬼脸。

文君华一看更觉得了不得了:“不行不行,你这样儿都让小蛮给教坏了。”顿了会儿,忽又坏笑一句,“你也该做些符合你年龄的举动呀”意思是白露年龄比文君华长几岁,怎能学小蛮那般,做些人家十一二岁姑娘家的小动作。

白露起先没反应过来,听懂了文君华的话语之后,不由得呵呵地笑了一阵。文君华瞅着白露心情甚好,也跟着笑了一会儿。

只觉得心情放松开阔,很是舒服。

第106章从药入手

第106章从药入手

萧旁这厢等在外面的房间里,忽听见里头不时地传来笑声,一颗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双眸盯着屋外皑皑的白雪出神,心想着,文君华就是该那样日日笑容满面的才好呢。

不一会儿,文君华便收拾完毕出了里卧。

昨儿夜里下了雪,这会子雪停了,太阳便明晃晃地出来了。萧旁看着梳妆打扮好的文君华,一时之间居然挪不开眼去。

只见她穿了一身烟霞红石榴花儿的鼠皮裙子,外罩一件暖黄色的兔毛儿夹袄,亮泽柔美的秀发被绾成了同心髻,斜插着一支碧玉桃花簪。她站的位置正好是整间屋子阳光最盛的地方,此时暖暖的冬阳尽洒在她颇为平常的脸容上,让她的周身都散发出了一层淡淡的莹泽柔光来。

也是遇见了文君华之后,他才知道,身为一个女子,即便没有绝色出众的容颜,也同样可以令他人为之着迷,为之疯狂。

“睡过了头,这会子我先去玉清院一趟吧。”文君华从那层层光辉中走了出来,身上虽然变得黯淡下来,但是浑身散发着的那股子气韵却依旧犹在。

萧旁却摇摇头:“娘那边我派人过去说了声儿,今个你好生休息,放心,她不会介怀什么的。”

文君华这厢也是安了心,只好挨着椅子坐了下来。顺眼望去,屋子外边白皑皑的一片,银装素裹的,犹是被阳光沾了边儿的那些雪景,衬得亮堂堂的煞是好看。

屋子里暖烘烘的,很是舒适,不知何时,仅剩下了文君华和萧旁两个。

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文君华这会子的精神头也是很好,连带着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屋子里的暖香渐渐地升腾起来,氤氲在整间屋子里,透着沁人心脾的馨香。

萧旁忽然闲适地眯着双眼喟叹了一声:“从来不知道下完雪的天儿,是这么令人舒心的。”

文君华闻言侧脸看向萧旁,只见他明澈的双眸微微的阖上了,仅余那浓密弯曲的睫羽在轻轻地闪动着。

不禁脱口问了句:“今天一天就快过去了,不打算调查些什么吗?”

萧旁睁开了双眼,随后笑着看向了文君华这边:“早让人查了的,那批药材是我亲自监督打理的,不存在手底下有内鬼暗中做了手脚的可能。【 .]唯一有机会动手脚的,便是在押运的途中,偷偷地潜进驿站里,将那大批的药材全部换成现在这批,从而达到栽赃陷害的目的。”

文君华细微地沉吟了片刻,并未立即开口说话。

萧旁却是接着说:“能做这件事的人,不是萧家往日的仇家,便是生意上不对盘的商号。在得知风声之后,我彻底地查了一番,发现从祖父辈儿开始,萧家便甚少与人结仇。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有人眼红嫉妒我们萧家一族,从而施展如此胆大的计划来迫害我族。”说到这儿,萧旁忽然顿了一会儿,勾起唇角直视着文君华,“知道这件事之后,你没有怀疑过什么吗,比如,我的确是那贪图钱财黑心的商人,故意将天麻偷偷地换成了甘草。”

文君华也是勾起唇角来笑了笑:“事态发生得太突然,没来得及去想那么多,再者,我想再怎么贪婪黑心的商人,也不会蠢到要做的这么明显吧。这一旦被发现,可就是死罪。萧家的生意代代做得这么大,倘若真出了这般蠢钝贪婪之辈,怎还能撑到现在?”

“我可以当做,你这是在夸赞我么?”

面对萧旁那双炽热的眸子,文君华很不习惯地干咳了几声,随后又适时地将话头给转了:“方才你说了那么多,想必心里早已有了底,究竟是谁,企图在背后推萧家一把?”

萧旁也不在那个问题上过分深究,只得继而正色道:“嫌疑最大的便是居住在洛城西边的宇文一族。”

见文君华正等着自己解释,萧旁便接着说:“宇文家是十年前搬迁至洛城的,之前一直居于孟州那边。也算是个大家族了,搬迁过来的时候,因场面十分浩大也曾轰动洛城一时的。他们家做的主要也是药材生意,来了洛城之后,瞬间成为了与我们萧家对抗的大商号。”萧旁的眼里透着些微艰涩,自古同行是冤家,想来宇文家曾经与萧家斗争的那段日子,萧家的生意也是很难做的,“记得那时尚是爹爹在打理着各大铺子,我也才不过十一二岁光景。但是宇文家恶劣的竞争手段以及卑鄙的打压策略,却深深地印在我的心底,直至现在,我都不曾忘记片刻。”

说到这儿,萧旁忽然停了下来,并未跟文君华细细地坦言这十年来宇文家对萧家的所作所为。他不想文君华同自己一样,在心里蒙上一层阴影…可以的话,他希望从今后起,文君华能够过上一种幸福安然的日子。

永远永远的,也不要为外面的那些腥风血雨所担忧。

“不过后来,在我们以为洛城今后起就要开始变成宇文家与萧家相互抗衡的局面时,我们萧家这边却得来了一个极其有利的时机”萧旁面色稍霁,“朝廷那边传来消息,要拥有百年老字号的萧家药材铺担任下一个为朝廷提供药材的供应商,代替先前的蒋家一族。如此一来,这便是我们家至今为止,接到的最大的一笔生意,亦成为了萧家的转机。当时与宇文家抗衡的时候,宇文家也在争取这个难得的机会。不料最后却是花落萧家,想来宇文家定是因为这个,所以一直对我们怀恨在心。”

“当人被仇恨嫉妒蒙蔽的时候,的确会做出一些丧心病狂,异于常人的事情来。”文君华顺着萧旁的话喃喃一句,眼里很有点沧桑艰涩的味道。

想到了文静媛,和以前发生的一些事。

萧旁注意到了文君华的异样,想询问几句,却想着文君华许不会倾心相告,只得作罢,沿着刚才的那个话题继续道:“所以,半个月前,得到风声的时候,我就开始锁定了宇文一族。细细查探下来之后,倒也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只等着大权落到我身上时,好继续追查下去”

“难道那个梁大人没有丝毫发现么?”照萧旁的描述,那梁大人虽然贪功贪财,却也不是那容易被蒙蔽欺瞒的人。为官之人,能够步步爬至高位,有几个是蠢钝肤浅的?

“他不是发现不了,而是查出了些什么,却装作不知。”说到这儿,萧旁不禁握紧了拳头,“因为在他眼里,那些证据根本不能说明什么,横竖事不关己,何必去搅那滩浑水。既然有现成的嫌疑人,何不将计就计。”

文君华微微沉吟着,望着屋外那一片明媚温暖的阳光,却只觉得心里寒了一片。这个世界上总是不乏那样的人,即便有人在他面前痛苦呻吟,他明明可以拉别人一把,却依旧会冷漠地走掉。

“既然是那批药出了问题,那倒不如从药入手吧?”文君华忽然提议道。

这不禁让萧旁双眼一亮,心里诧异文君华居然跟自己想到了一块儿去。这令他不由得对文君华另眼相看,直觉得她跟那一般的女子是不同的。

“你且说说看。”

文君华忽然起身,缓步行至屋门前,望着屋外那一片明亮徐徐开口道:“既然萧家真是被冤枉的,那肯定是药材被撤换了。那么一大批的药材,不是一时之间可以准备妥当的。在生意上我虽是个外行人,却也知道给客人送货之前,铺子里须得大量进货,以此维护所有铺子的运营周转。”背对着萧旁的她,忽然转身看着萧旁笑道,“既然你怀疑是宇文家做的,倒不如彻查宇文家近几个月来的货源货款,他们若是在一直大批量地买进甘草之类的药材,那嫌疑想必就很大了。”

文君华说到这儿的时候,萧旁简直差点没能跳起来将她抱住高举起来,他就是这么想的,他就是这么做的

没曾想,她一个女儿家,竟有此等大气的心思,果然不是凡人。

努力地将心里那激荡的情绪给压了下去,萧旁也跟着站起身来,走到文君华面前静静地说着:“你分析得很对,如果被我查得,宇文家近几个月在不断地买进相关的药材,那我便要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

文君华的脸上被镀了一层金光,细碎的毛发迎着阳光和微风轻盈地摆动着,她的眼里透着些微的异样:“你早就派人去查了这些了?”

萧旁点点头:“还在查,想必明儿就会有结果了。最近据探子来报,宇文一族正幸灾乐祸地庆祝萧家即将垮掉。不过宇文家的主心骨们,却也是日日地防这防那的,我想,背后的黑手极有可能就是宇文家。”

文君华微怔地看着萧旁,许是人要相处了才知,这个男人虽然傲慢又肤浅,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头脑却还是很精明的。

萧旁也一直地在看文君华,她被眼前的这个人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便只得别过脸去尴尬地问了句:“你这么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萧旁莞尔一笑:“我只是在想,你真的很聪明。”。

第107章陈氏

第二日,探子来报,据说是查到了有力的证据。

道是,宇文家开的所有药铺里,这几个月来并未出现大量进货的现象。

却是洛城的另几家小药材铺,近几个月来,不断地大量进了甘草,白苏等等中药材。拼拼凑凑下来发现,那些被大量批进的药材居然与萧家送去朝廷的这批完全吻合。

小小的药材铺子,居然在短短几个月之内进这么多的货,这是非常不合情理的。且不说店里的本钱够不够,就算真买进了来,也是没有大客户销出去的。实打实亏本的买卖,傻子才去做。

如此细细推敲下来,很容易就发现,那些药材铺子这么做,定是为了等待时机,换下萧家的那批药的。

而且,萧旁自己去查探的时候,则发现了一个更为惊人的疑点。萧家送去朝廷的那批药材中,是不含白苏这味药的,而被发现以次充好的那批“萧家药材”里,却是每包里边儿都含有不少的白苏。

倘若萧家真的有心贪便宜黑心地将天麻换成了甘草,那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加上味白苏呢?更有趣的是,那几个小药材铺子,大批量进的药材里边儿,就含有甘草和白苏两味。

如此即可证明,那批药材不是出自萧家之手。

幸好萧家每回都会保留着开单的药方,上边儿还有朝廷的印章,又是保密藏着的,他人一概不知。想是栽赃那人在萧家的铺子里安插了内鬼,将药方泄露了出去,刚巧又没能完全看清楚,这才阴错阳差地让那幕后黑手在药材里多加了一味白苏。

本来拿着朝廷盖章的药方呈上去,便可洗刷萧家的冤屈。但是萧旁却是决定再等一等,他不止想为自己家族开脱,更想亲手揪出那陷害萧家的人来。不除此祸患,日后必定危机重重。

于是萧旁立即就命人兵分两路地去查探,一去查查那些小铺子的底细,二去查查宇文家最近的动向,以及宇文家的那些主子身边有哪些要紧的人物。

而他自己,则是又去了萧家的铺子一趟。

据他所知,透析那张药方单子的人无非四个,除却自己之外,依次是荃伯,铺子的掌柜,和荃伯带在身边多年的徒儿小安。

萧旁最先怀疑的人便是小安,因为此人在铺子里呆的时间最短,而且有些贪财,最是容易被收买。相比之下,掌柜的是萧旁自己亲自选的,人品性子绝对不会出差池。而荃伯,则是萧家的老人了,从祖父那辈儿开始,十岁的荃伯便在萧家的药铺里做事。一直到现在算算也有四五十年了,荃伯一直勤劳能干,怎会出卖萧家?

于是,萧旁先找来了小安问话,岂料小安吓得哆哆嗦嗦的,一直哭着说真的不是自己做的。如此,小安那做贼心虚的心理表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