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款戒指关小姐还喜欢吗?”

从小受高等教育的世家小姐,就算不耐,也是眉眼带笑,温柔大方:“我没有买过戒指,你记错了。”

那销售小姐揪着眉头前思后想了片刻,笃定:“怎么会,还是左先生亲自来取的。”

漫不经心敷衍的眸光一顿,关昕高雅端庄的神色有一闪而逝的龟裂,转而又笑笑:“是吗?他总是忙,不常见面。”

“左先生一定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那款戒指有个特别的名字,叫至死方休,戴上了就取不下来,左先生很用心呢,关小姐可真幸福。”那销售的小姐言笑晏晏着附和,说尽了女人爱听的奉承话,没看见关昕越沉越冷的脸。

关昕浅笑,眸光渐冷:“是啊,确实很用心。”

只是男人的用心,不是叫女人心花怒放就是心灰意冷。关昕呢,她笑,只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冰天雪地。

“关小姐要试试吗?”

项链很美,闪着金属的光泽叫人移不开眼,她只觉得刺眼得很,敛了敛眸子,唇畔微微莞尔:“换一个款式吧。”

“额?”握着昂贵项链的手一顿,销售员丈二了,楞了几秒试探地问,“关小姐不喜欢吗?还是——”

关昕脸色微沉,刚要开口,被一个相似度极高的声音接过话去:“哟,这是谁啊。真是有缘何处不相逢啊。”这语调,阴阳怪气的。

关昕抿唇,转头,迎着光线的侧脸,却是冷沉,唇边笑容凝固。

迎面,关艾嗪着一脸玩味走过去。

人生如戏,冤家路窄啊。

“你怎么到这来了?”关昕言辞冷漠犀利。大概也只有关艾能毁了她温柔婉约的台面。

关艾一听,俏脸一摆,话听着酸溜溜的:“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也是一个家门走出来的,怎么还要分个三六九等啊。”走近,双手撑在橱柜上,眼一横,像个女痞子,大手一挥,“我要和她一个款式的。”

“关、关小姐,这个款式只有一条,要不……”销售小姐一脸为难,看着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似乎都不好惹,这可难到她了。

“我就要这一款。”这人口袋里没钱还耍起了大牌,灵动的眸子眯了眯,音调凉嗖嗖的,“这里可有两位关小姐哦。”

“这……”真是为难这小销售了,脸都白了。

“给她吧。”关昕的话无疑是大赦,她似乎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善解人意的一个,关艾冷嗤了一声,赤果果的不屑一顾。

关昕直接忽视关艾的不爽,越过视线看着关艾身后一直静默的江夏初:“江小姐,我们好像特别的有缘呢,又见了。”

“偶然很多。”江夏初淡淡回应,不亲不疏,不瘟不火。

关艾纳闷:“我怎么不记得你们的交情这么好了。”睃睃面无表情的江夏初,又瞅瞅若有所思的关昕,还是不知所以然。

“我有预感,江小姐会是个有趣的人。”

关昕笑得温文尔雅,关艾却觉得毛骨悚然。接过话:“最好别预感,你一有趣,就是一出重磅新闻。”像护犊的老母鸡一般,把江夏初挡在身后,对着关艾挑眉挤眼,“夏初没什么新闻可以给你挖的,别动心思。”有几分警告的势头,若不是与关昕一模一样的脸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江夏初是亲生的呢。

江夏初只是蹙眉,沉默。

关昕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江夏初身上,轻笑,不咸不淡地反问:“是吗?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没准明天就有呢。”

明明是玩笑戏谑,关艾怎么听出了一股子煞有其事的味道,脑中立刻敲起了警钟,防备地盯着关昕,嘴上嘲讽刺激:“关昕我发现你越来越有做狗仔的潜质了,菱江是快混不下去了吗?真是苦了你这个台柱,无孔不入啊。”

虽然不愿意承认,关艾还是很了解这个话不投机的胞姐的,绝对不是个善茬。

对于关艾的冷嘲热讽,关昕置若罔闻,不接话,只是若有若无地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关艾有种嗑瓜子嗑到空壳一般:焉了。傻愣愣地盯着关昕的背,忘了叫嚣几句,还是身旁的销售姐姐笑开口:“关小姐,这项链……”

关昕这才停下脚步:“我要了。”指了指怔愣的关艾,笑容可鞠,“送给那位关小姐,一个家门走出来的,自然要多照顾。”

原本就反射弧错乱地关艾更凌乱了,半响,想说什么来着,关昕却已经走远。依稀听到关昕对着电话说什么:“那个新闻我接了,越快越好。”

甩甩充愣的脑袋,只听见关艾没头没脑地骂道:“丫的,当我乞丐啊。”骂完,转身对着凌乱的销售吩咐,“我不要这一款,给我最贵的,记在关昕名下。”想了想,还不忘提醒,“记得送到柳絮路天蓝咖啡。”

好吧,她势力了,这白花花的票子,她没有抵抗力,那句‘丫的’照旧,那句‘当我乞丐啊’收回。

“额?”销售小姐今天似乎一直七晕八素找不着北,还想说什么,顾客小姐已经摆摆手,大步地走了。

关艾边走边苦口婆心:“夏初,以后遇上关昕记得绕道走,那个女人不是个善茬,早晚有一天,你和左城的奸情会被她查出来的。”这话说的,怪不中听的。

“她好像对我很感兴趣。”江夏初文不对题地回了这么一句,眸子深邃得好像要望不到底。

“她清楚你的底细,除了左城那一块,你的所有资料都在她床头柜上放着呢。”

“她怎么知道的?”兴许是错觉,关昕让江夏初很不安,却无从解释。

“谁知道,她们那一行,鼻子都是狗鼻子,灵着呢,你以后小心点。”嘱咐完,似乎还是不放心,自言自语地补上一句,“不行,回去非得烧了不可,太让人不安了。”

江夏初不搭话,若有所想,手垂在身侧,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些刺眼的光线。

两人身后,销售小姐呆若木鸡地看着那戒指,拧着眉,嘟囔了一句:“奇怪,那款戒指,只有一个的,怎么会戴在那位小姐手上?”摇摇头,继续困顿。

晌午,日头正烈,女人长裙黑发站在世贸门口,挡了挡刺目的灼日,顿了许久才拿出手机,似乎思忖,眉头紧蹙,半晌才开口:“左城,我们见面吧。”

日头晒得绯红的脸被手机屏幕的光打得略显苍白,沉寂了许久:“世贸。”

一杯咖啡还未喝完,眼下光线暗了几许,关昕看了看手表,抬眸看向男人:“来得挺快。”

“有什么事?”左城很高,并未坐下,站在关昕面前,挡住了所有光线,语气公式化。

“不坐吗?”淡淡语气,只有眸光微凉。

待到左城落坐之后,她才回答左城的话:“没什么事不能见面吗?突然发现我们很久没见了。”

左城微靠着椅背,语气懒散疏离:“没有见面的必要。”

还真是言简意赅地无情无义,关昕不禁失笑:“我们是男女朋友不是吗?如果我没猜错,你还有需要我这个幌子的必要,既然如此,我们都要敬业不是吗?”

对上左城,关昕认为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左右是逃不活左城的眼。只是这实话说得叫人心里揪疼。不动声色地掠过左城的眸,他目下无尘的冷淡。

“你在不满。”声,冷而自制,眸子直对上关昕,左城一言剖析得毫无遮拦。

关昕一瞬哑然,这个男人精明深沉得可怕。她无从否认,点头,笑得僵硬:“是,我很不满,左城,若真有好聚好散那天,你应我一个要求吧,不管什么,你放心,不会让你杀人放火,违背原则,不过,我也不会吃亏。”

她像足了运筹帷幄的商人,即便有私心,也隐藏在等价交换的背后,极尽附和了左城的规则:不谈情,只谈利。

左城一双凉眸深邃得望不到底,沉吟不语。

也许对左城来说杀人放火,烧杀抢夺还要容易得多,他只做只赚不赔的生意。

这个男人谨慎得过分,要他一诺,难比登天。关昕皱皱眉,单眼挑得妖异,“如若不然,我们假戏真做吧,似乎也不错。”

端起咖啡,她不看左城的眼,像极了胸有成竹的商人,无人可知,她掌心沁出的冷汗。

作者公告 第七十四章:请为我积德

端起咖啡,她不看左城的眼,像极了胸有成竹的商人,无人可知,她掌心沁出的冷汗。

左城唇角紧抿,眼潭幽深得让人生寒,启唇:“只要能给的,都可以。”

感情自然是不能给,不需明说,两人心知肚明。

假戏真做……这筹码很好用嘛。关昕松手,一手心的冷汗,悬着的心缓缓安落了,然后又揪紧了,有点发酸。左城退步了,她赌赢了,可是只觉得荒诞,苦笑玩味:“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看着左城的眼,她似笑非笑,很想知道,你要是真的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一种近乎疯狂的想法蹿上心头,很快肆意地驻扎滋长:不要有那样一个人,能得左城钟爱。

佛家总说这世上有那么一类人,能颠覆云雨,掌控生死,而这类人注定比旁人淡薄无情。关昕想,左城大概就是这类人。

未然,左城是这么回答的:“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他没有否认,甚至没有沉默,竟真有这么一个人。似乎有什么在心头破裂得一塌糊涂,细碎扎得生疼。关昕嘴边笑意僵硬了,张了张唇,只吐出两个字:“也是。”

江夏初……莫名其妙地,她脑中闪过了这么个名字,然后被她不知所以地忽视了。

“还有事吗?”沉默寡言的男人从来不屑掩饰,即便是不耐。

垂眸思忖,片刻,她抬眸:“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没有。”果断得让人心寒,他总是吝啬表情。

握着杯子的指尖有细微的轻颤,语气却极尽平静:“那个戒指——”

话未完,左城接过电话:“什么事?”

关昕失笑一声,不再言语,这种事情,她绝没有再开口的勇气。

“不用去找。”挂了电话,左城不发一言,起身便走。

鬼使神差,她伸手拉住左城,他的指尖很凉。

左城重瞳微敛,眉宇间阴冷极了,关昕不禁瑟缩,下意识就收回手。

她居然忘了,这男人不喜与人亲近,浅笑,倒不显尴尬:“要走?”

“有事。”左城眸中有种类似慌乱的东西,沉沉浮浮乱了一潭墨黑。

“很急的事?”问完,有些倔强执拗地看着左城。

左城不语。

原来沉默也会伤人无形。

“不应该交代一句吗?我至少还顶着女朋友的头衔。”她起身,对上左城的眼,有种不管不顾的决然。

关昕啊,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一个左城就粉碎了固守二十多年的矜持自傲。

可是那个男人呢?连眼神都吝啬,冷漠转身。

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走远,关昕自嘲冷笑:“真是个可恶的男人。”

只是她更可恶地放不下这个可恶的男人。

看着左城那杯未动的咖啡,她笑得荒凉:“真有那么一个让你费尽心思的人吗?那个戒指——”

突然脑中左城的话回荡:不要有好奇,更不要揣测。

话音便没了生息,她难以启唇。左城把她变成了自欺欺人、逃避怯懦的那类女人。

她摇摇头,不了了之,起步,离开,唇沾嘲讽。

此时,太阳正盛,街道人影稀疏,一眼望过去,两个女人步伐散漫,走在离世贸不远的街上。

太阳让人睁不开眼,关艾眯着眼瞅江夏初:“现在呢?要回去吗?”

“嗯。”面不改色,眼眸寒凉,哪有半点夏日的燥热。

关艾翻翻白眼,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慨:“你怎么连逃跑的斗志都没有啊。”

“因为徒劳。”江夏初言简意赅,有种认命的淡漠。

好吧,对江夏初这种无欲无求的人说斗志太天马行空了,话锋一转,一脸的愤世嫉俗:“我不信他左城还真是能只手遮天不成,总有——”

“夏初。”

两个字冷嗖嗖地钻进关艾的耳中。

“左城?!”关艾嘀咕,脑中闪过一个词语:阴魂不散。原本一肚子的忿忿之词顿时胎死腹中,像只泄气的皮球,“好吧,我承认他只手遮天。”转身,对着左城笑得贼兮兮的,“准姐夫了来得真快啊。”

这厮,变脸可真快。嬉皮笑脸地回身看江夏初,见江夏初稍微刷白的脸,才悻悻收了笑。

车窗半敞,车里的男人只丢出来两个字:“上车。”

关艾一个机灵:好家伙,刚才的冷饮也没左城的两个字降温效果好啊。反观江夏初,置若罔闻,说:“关艾,我先回去了。”不看左城一眼,直接坐到后座。

关艾站在原地只想打哆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托了谁的福,心里再怎么冷蔑,脸上还是笑得无害狗腿:“准姐夫,好好待我家夏初。”低头凑到车窗,不忘苦口婆心,“哦,也别忘了,早点甩了我姐。”

车里的男人侧脸俊得不像话,也沉得一塌糊涂。

哧的一声,直接挂了档,在关艾傻愣的空档飞驰远去,抛给她一身热风,裙子乱飞,关艾一边手忙脚乱地拉着裙子,一边冲着远去的车尾大骂:“,欺负老娘没车是吧!”

又低咒了几句,才咽了口恶气。

一路上,左城都沉默,江夏初更不会挑起话题,气氛沉闷得压抑,有些让人窒息,车窗外,夏风燥热,车里的人阴沉。

车停在左家的院子里,江夏初才刚触及到车门,手腕便让左城擮住:“去了哪里?”

语气异常平静,寒凉眸中,有渐升的绯色火光,这是他愠怒的征兆。

江夏初缓缓转过头,眼神冷谩,不语。

他微凉的掌心收紧,灼灼刺痛,眸像黑红的曜石,似要被墨黑吞噬,声音像即将断裂的弦,紧绷得厉害:“回话,去了哪里?”

对上左城灼灼视线,她眼里不起涟漪:“世贸。”

“为什么不让人跟着?”眉间阴鸷难舒,眸子里的狂怒沉沉浮浮,似乎随时要将眼前之人淹没。

对江夏初,左城纵容到没有原则的地步,一次次退步,似乎在左城心里落了一个个毒蔓,只等一个导线,牵扯出了所有潜藏的罪责。

左城的底线,她一再触及,而且乐此不疲,比如现在:“左城,我不是你的囚犯。”

她说得对,她不是他的囚犯,可是他却是她的囚犯,禁锢了他所有的理智、思绪、感情。

心里的毒蔓又在肆意喧嚣,心口像被撕扯过,疼到麻木,只有掌心的触觉还在提醒着他:她是他的。他用力紧握,恨不得再用力一点。

手腕火辣辣的疼,江夏初只是皱着眉头,倔强地不肯妥协。

他要她陪着她疼,左城始终不肯松手,第一次枉顾心疼不舍,不去看那双让他沉沦的眸,冷漠以对:“若是时时刻刻牵肠挂肚,担惊受怕,我怕有一天不敢在对你纵容了。”

垂敛的眸间有种叫深深沉溺的东西,那是一种叫做沉痛的东西,江夏初教会了左城的。

罪魁祸首呢?自始至终熟视无睹,唇角落了决然的不屑:“等到了那一天,你再把我锁着好了。”低眸睃着左城的手,清凌的嗓音竟也能这般寒烈,“现在,放开我。”

江夏初手腕挣扎,落在左城眸里的勒痕触目惊心。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心疼,缓缓松开,嘲讽冷笑:“对这样的你,我还是舍不得。夏初,我不是没办法,只是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

她若旁观者一般,只是笑笑,若无其事,转身便推开车门。

对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掏心掏肺大概就是这么个结果吧:无处话凄凉。

“呵。”轻笑出声,只留车里的男人自嘲自讽。

针相对总容易让人倦怠,江夏初大抵倦了,蒙头睡到了太阳西落。

“左鱼,开灯。”她睡得昏昏沉沉。

半晌,掀开眸子,黑色铺天盖地,这夜,让她莫名恐惧。

左鱼?封闭的空间里只有微颤的声音在回荡。

无人应答。

忽地冷笑一声:原来这就是他说的不纵容。

揉了揉眉心,这偏头疼还真会挑时候。

开门,眸中猝不及防映进一双黑瞳,毫无征兆地、不可预期地,她沉溺,竟忘了自拔。

“夏初。”他唤她,嗓音好听极了,只是有些急促。

恍惚戛然而止,她如梦方醒,慌乱地错开那双眸。

“怎么了?”黑瞳尽是缠缠绵绵柔软的光。

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竟有一双这样好看的眸子,会致命的温柔,像极了蛊惑。

她竟也没逃过这蛊惑,这个男人太恐怖了。猛地甩甩头,疼痛,却清醒,抬头,不看左城的眼,一贯冷漠:“你为什么在这?”

“不放心你。”眸光痴缠,情人的眼,总是格外柔软的,左城也不例外。

明明就在眼前,还是时时牵念。他越发患得患失了。

胸口抽疼了一下,莫名其妙,头疼似乎也更甚了,她视线闪躲得有些慌乱,强装的平静有些扭捏,她说:“我又不会逃。”

莫不是头疼得厉害了,怎么总是恍惚?揉揉眉心,确实很疼。

“怎么了?是不是头疼了?”

他伸手触上她眉间,凉凉的指尖,眉间灼烫消散,微怔须庾,她恍然后退:“没事,睡久了。”

确实睡久了,人都混沌了,少了戒备,多了解释。

左城紧蹙的眉稍稍松开,唇,微微上扬。

“小鱼呢?”又是惯用的冷然。

唇边莞尔消散,他说:“我会再安排别人过来。”

果然,这个男人让人致命的不只是脸,骨子里才最渗人。

“她呢?你把她怎么了?”还是不惊不惧的神情。

只是看着她,左城不语,眸子里的光影,难舒。

左城不容失误,偏爱手段。那左鱼……

这个男人惩罚人的方法太多太多,见血的,不见血的,江夏初无从揣测:“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惩罚她了?折磨她了?还是……”

传言:左城杀人如麻。江夏初知道,那不止是传言。

“夏初,我说过的,我只会对你纵容。”他并没有否认。

左城的眸里,若隐若现的火光,江夏初见过,那是毁灭,是杀气。

她惊惧地看他,大吼:“你说啊,你到底把她怎么了?”耳边回荡自己的声音,很大,让人眩晕,头像碾过车轮。

她极少这样愠怒,左城眸里似乎有错锷,怔了片刻才回答:“你身边不需要没用的人。”

“不是我。”她灼灼看着左城的眸,冷冷纠正,“是你!”

“有什么区别?”

江夏初无言以对,是啊,有什么区别,左城要人性命甚至不需要理由。

她轻叹,毫无筹码的她无措,语气没了一贯的强势冷傲:“她没有做错,都是我,她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那就是错。”明明是轻柔平淡的语气,左城总有办法叫人寒冬腊月。

耳边左城的声音嗡嗡回荡,拉扯到了她的每一根痛觉神经,头似要裂开,蹙眉,声音也无力了:“你若真要追究,对我好了,放了她吧。”

他走近,指尖触着她的眉,轻轻摩挲,似乎要抚平她紧蹙的眉,声音是温柔的寒:“你知道我舍不得的。”

所以,除了她,左城从不心软。

不知道是否头疼得厉害,她没有避如蛇蝎地躲开,极少如此轻言细语:“你若真的心疼我,让小鱼回来,我已经习惯了她。”

若真要什么谈判的筹码,江夏初也只剩她自己了。这个男人,似乎除了她自己还真没弱点。

手从眉间移到侧脸,左城轻轻地拂着,她的脸如他指尖一般苍白,他俯身,离她很近,凉凉的气息打在她唇边,比起哄骗,更像蛊惑:“夏初,我什么都可以依你,前提是不拿你来冒险。”

所以,他不退步,今天这样的担惊受怕他不容有第二次。

江夏初万无一失,左城的纵容才成立。

夏初的央求第一次对左城无效。

伸手,江夏初推开左城的手,不遗余力。

“我要感恩戴德吗?左城,你要犯罪,却让我成了罪人。”没有犀利的斥责,江夏初语气淡淡,眸光清冷,有时候,平静比歇斯底里更寒人心。

她终于懂了进叔的话:你手无寸铁照样杀生予夺,左城便是武器。

这句话,真恐怖,左鱼便是例子,她注定要因为左城背负血腥。冷笑:“左城,你真要把我变得与你一样罪孽深重吗?”

头疼得麻木,她有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却执拗地看着左城的眼睛,无奈地一点一点冷下去。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凉。

左城泼墨的黑眸,映出她容颜惨白,一个眼神牵扯出来的心疼也能肆意,他扶着她的肩,柔了侧脸冷沉,声音不知不觉就软了:“夏初,这件事不要和我争好不好?”

现在百般温柔的男人,江夏初无法想象出他一个转身后夺人性命的模样。这么一张俊逸的面皮包裹着怎样的心狠手辣,更无从揣测。

左城啊,是这个世上最美的毒药。

甘之如饴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不包括她,推开他的掌心,她冷若寒霜:“左城,我做不到你那样,对别人的生死命运也能无动于衷,心狠手辣。你真要我变得像你那样吗?我不想连我自己也讨厌?”

她眼里浓浓厌恶,是对左城,甚至连带自己。即便厌恶白色的她终究还是与左城黑色的世界格格不入。

黑与白的界限,江夏初时时记着,她啊,恨了呢!

左城笑了,美得绝然又荒凉,纤细的指抬江夏初的下颚,眸光相对:“这样的我觉得不堪吗?厌恶吗?”

她并不挣扎,僵硬的唇角扯动:“你知道答案不是吗?”

她不怒,不惊,不惧,只是一句反问,胜过任何武器。

指尖轻颤,抽去了所有力气,缓缓垂下,轻笑,惨绝荒诞:“你厌恶也好,我总是这样,你也只能是这样,我既然改变不了你就只能从你身旁的人下手,所以不要说了,到此为止。”

他转身,毫不停留。

身后,她的声音暗哑,有些无力的轻喘:“左城,仁慈一回,就当替我积德,我听说报应都是落在最在意的那人头上,你若想我会有那么一天,就继续。”

她还是拿自己做赌注。

积德?报应?左城从来不是善男信女,却还是犹豫地顿住了脚步。

“我从不相信报应。”

“如果我相信呢?”

沉默片刻,他说:“我会让她回来,那莫须有的报应我不会让它发生。”留了一句话,他不曾回头,走远。

从不迷信的男人居然信了这套莫须有的说辞。不是左城太愚钝了,是江夏初太聪明了,她太懂左城软肋了。

江夏初看着左城轻笑,转身关了房门,跌坐在床角,头疼欲裂,颤颤巍巍地将抽屉打翻,七零八落洒了一地的药,她胡乱抓了几种吞下,然后瑟缩在床沿,昏昏沉沉地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