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会所停车场里,柴宇依依不舍:“我在这等你吧组长。”

赫饶摇头:“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训练。”

柴宇环顾停车场,发现里面停着的不是保时捷,就是宾利之类的高档货,相形之下,自己的小长城实在太过惹眼。他自然是不介意的,自信这种东西,年少轻狂的小伙子从来不缺。却担心给赫饶丢脸,尽管他家组长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于是不再坚持,“那小的先行告退。”

赫饶像姐姐关照弟弟似的嘱咐:“慢点开车。”

柴宇孩子气地敬了个礼:“遵命。”

汉宫位于帝景大厦之内,占据十二层楼,装修呈雍容华贵的宫延风格,里面随处可见的精致摆件,据说是汉宫主人的私人收藏。

赫饶听闻汉宫会所只接待会员客人,而入会费要十五万人民币。如此奢华的娱乐消费,当然不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赫饶为时尚周刊如此大手笔地为徐骄阳庆生唏嘘了一番。

侍者引领下,赫饶来到九楼汉宫大厅。令人意外的是,扑面而来的不是一片金碧辉煌,而是典雅大气。尤其经过图书馆时,里面的透明书柜,满墙延伸至壁顶的图书,无一不在渲染一种都市难求的安静宁谧。

赫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图书馆对外开放吗?”

年轻的女侍者微笑着摇头:“是会员制的,女士。”

赫饶颇有几分俏皮地挑了下秀眉。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遗憾,女侍者语速适中地开口:“即将开幕的皇庭酒店也设有图书馆这种特色厅,馆内面积是这边的两倍不仅,而且环境优雅,图书种类也更齐全。”

皇庭酒店?赫饶不确定地问:“是位于熠耀大厦里面吗?”

女侍者点头又摇头:“地理位置是没错的。但不是位于大厦里面,而是现在的熠耀大厦就是未来的皇庭酒店。”

有些复杂,赫饶没再问下去,只是感谢她的介绍与推荐。

女侍者笑容甜美:“您不必客气。皇庭酒店与我们本是一家啊。”

本是一家?

想到萧熠送来的邀请函,赫饶愣住。

原来,这汉宫会所也是他名下产业。

怎么,始终走不出他的地界似的。

时尚杂志虽不算传媒行业的龙头老大,但身居主编高位的徐骄阳的生日party,规格却很高。赫饶穿过透明酒廊,来到被包了场的十六楼的钢琴酒吧。觥筹交错之中,她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侍者递上面具和胸牌,才知徐骄阳的生日party是以化妆舞会的形式策划。

果然是走在时尚前沿的新新人类,连庆祝个生日都搞得如此另类。难怪之前一再嘱咐她要盛装出席。赫饶低头看看自己千年不变的仔裤衬衫搭配,叹了口气。

格格不入。不过,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戴上面具,她在灯光闪烁中寻找徐骄阳的身影。

或许是她的打扮过于朴素了,也有可能是她身为特警的生人勿近的气质太突出,赫饶所过之处,大家都自觉为她让路。

身穿红色抹胸晚礼的徐骄阳很容易就看见了她,瞬间拔高音量:“赫警官,我在这。”

因为警官的称谓成为众人焦点,赫饶对徐骄阳不满:“不要四处宣扬我警察的身份,这对我没有好处。”

徐骄阳自知失言,举手表示歉意:“知道你们是受保护的一级动物,下不为例。”然后为赫饶介绍:“陈安陈社长。我好朋友,赫饶。”末了压低了音量补充:“女特警。”

陈安摘下面具,轮廓阳刚的面孔上有优雅的笑意:“终于得以一见骄阳口中英姿飒爽的特警赫饶,在下荣幸。”他伸出右手,举止儒雅,尽显名仕风范。

赫饶伸手与他轻握:“陈社长客气了,久仰。”

四十岁的陈安是个很懂得拿捏分寸的人,赫饶未摘面具的举动在他看来是自我保护和防备的意味,他巧妙地退后一步,以免唐突了佳人:“骄阳,在赫饶愿意,又不违反警队条例的情况下,做一个关于警察的专访,以满足外界对警花的好奇和关注。”

徐骄阳虽早有此想,但深知警察职业危险性的她不会轻易答应,“赫饶身处的不是一般的特警队,要专访她,我的社长大人,可是得层层报批的啊。”

“我们骄阳出马,哪有批不下来的请示?是吧,赫饶?”触及赫饶精光内敛的目光,陈安微笑:“你们聊,我过去那边看看。”

待陈安转身,徐骄阳微扬下巴示意:“怎么样,很绅士吧?”

赫饶抬手正了正脸上的面具,不置可否。

徐骄阳抿了一口红酒,感叹似的说:“和小邢总的霸道总裁气质相比确实略逊一筹,怎么入得了你的眼。”

赫饶低眸看她:“和阿政的温润儒雅相比也是逊色,难怪你拒绝了他的追求。”

徐骄阳啧一声:“不提那个混蛋你会死啊?”

“混蛋?”赫饶表情无辜:“别忘了每次都是人家替你收拾酒后残局。”

徐骄阳想把酒泼到她脸上,“就知道那天是你给他通风报信儿。”

“是不是正中你下怀?”赫饶心无芥蒂地笑:“他没安排烛光晚餐为你庆生,确实不解风情了,不过有这么隆重的party,你就贤惠一次别怪他木讷了吧?”

如果不是赫饶身手太好她不敢轻举妄动,徐骄阳是肯定要动手的。

这年头,能动手谁动嘴啊。

徐主编咬牙切齿:“你等着!”

赫饶但笑不语。

为了报复赫饶的嘴不饶人,徐骄阳骗她喝了两杯酒。

赫饶基本是滴酒不沾的人,把两杯酒当饮料喝完后,就有了醉意。

徐骄阳得逞地笑:“看你还敢损我。”说完扶她走出钢琴酒吧,来到外面走廊休息。

赫饶把身体的重量靠在楼梯扶手上,“我是需要二十四小时开机待命的人,你灌醉我容易误事。”

徐骄阳不能理解她视警队为家的思想:“警队不是就你一个人,但你却是唯一的女性,缺了你照样办案。”

赫饶微仰头,“我只是想趁体能处于颠峰时,为警队出点力。”

“颠峰?”徐骄阳双手撑在楼梯扶手上,“你已经二十七了,还能撑多久?两年?然后转个文职,做个被人嫌弃不够鲜亮的花瓶?赫饶,你是时候为再就业储备条件了。”

赫饶点头表示认同,“我有打算,等从一线退下来怎么也能挣口饭吃。”

徐骄阳就没那么担心了:“你有律师资格证,后期再进修一下,张嘴也能挣钱。”

“那个行业对逻辑思维和综合知识的要求很高,你以为依我的慧能成什么大器?”

“这么不自信,不像你。”

“你对我的了解显然不够。”

徐骄阳本想挤兑她两句,忽然改了主意,话锋一转:“周末期刊停牌的事,出自邢唐手笔吧?”

就知道凭她的敏锐和和做杂志必备的八卦精神,不会善罢干休。

醉意忽然就散了,赫饶转过身去:“你应该去问他。”

徐骄阳显然不信她没有就杂志一事和邢唐通过话:“怎么对于他有个私生女的传闻,你这么默不关心?”

☆、可惜时光绝情02

尽管迟早要面对,但现下赫饶还不准备向她说明原委,只能为邢唐撇清关系:“他的为人,认识多年,你应该清楚,谣言止于智者。”

这份笃定反而让徐骄阳好奇:“就是因为他一直洁身自好,忽然间跳出个私生女的重磅炸弹,我才觉得接受不了。或者,他是为了向你表明清白,才对周末期刊下了重手?”

总之她是认定了杂志事件与自己有关。赫饶眸色微微一沉:“我从不过问他的事。”

会不会就因为这样,他才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是难为他竟连这样的伎俩都用上了。

徐骄阳正准备继续追问下去,电梯门“叮”地一声响了,伴随渐近的脚步声,有对话声传来:

率先开腔的男声颇有微词:“已经通知冯晋骁了,还打电话给我干嘛?”

冯晋骁随即反问:“我来是接语珩,至于你,如果是中南航空的女飞喝醉了,是不是该由你负责?”

“女飞?”略一停顿后,第一个男声骂道:“程潇这个死女人!”

然后就是第三个声音,语带笑意地插话进来:“你把人家怎么了,我可是遇见好几次她和语珩来喝闷酒了。”

那熟悉的男声分明是——

心终究太小,容不下他爱过别人的事实。

可世界这么大,何必偏偏让他们一再相遇?

到底是身处他的地界,想在避开,不易。

赫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邢唐的话题就此打住。

徐骄阳看见了走出电梯的三位男士,左边是赫饶的师父冯晋骁她不陌生,右边骂“程潇死女人”的是中南航空总裁,萧语珩的继兄顾南亭,至于那走在中间的,自然是萧熠无疑。

冤家路窄。

洞悉徐骄阳的心思,赫饶按住她手:“别说话。”

差不多都迎面相遇了,难道还指望他看不见吗?对于她这种心存侥幸的心理,徐骄阳无法苟同,她双手抱胸,以迎战的姿态示人。

只是一个背影,萧熠已经认出了赫饶。他拾步而来,灯光勾勒,身穿白色衬衫的男人,稳步徐行的姿态散发了低调的清贵气质。

堪比皇室的优雅,是个女人,都会动心。

可惜,徐骄阳是个例外。

待萧熠走近,她上前一步,语有不善,“有何贵干,萧总?”

良好的修养让萧熠忽略了徐骄阳话语中蕴含的敌意,他言语客气:“好久不见徐主编。”视线掠过,落在赫饶纤细的后颈上:“怎么,喝酒了?”

他没有叫赫饶的名字,但在场的人无一不知道他在问谁。而他言语中的关切之意,让短短五个字的问句,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顾南亭朝冯晋骁挑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冯晋骁则是一副见惯不怪的表情,云淡风轻地站着。

在徐骄阳再度开口前赫饶转过身来,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与萧熠迎面而立:“萧总。”既不回答他的问题,也无意寒暄的姿态,然后错开目光:“师父,顾总。”

冯晋骁点头。

因为萧熠,才对赫饶多了几分关注。顾南亭似笑非笑:“又见面了赫饶。”

就这样把自己晾在了一边。萧熠伸手搔了搔眉梢,像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话。

赫饶不想再多作停留,“里面还有朋友,我们先走一步。”

需要她如此客气的,唯有顾南亭。

他回身看了下钢琴酒吧的方向,“请便。”

徐骄阳瞥了萧熠一眼先走一步,赫饶紧随其后。在她从萧熠身旁经过时,一直没开口的冯晋骁低声提醒了句:“注意安全。”

赫饶理所当然理解为昨晚匕首事件的后遗症,点头应“是”。

萧熠眉峰一抑。

顾南亭始终注意他的表情,见状给冯晋骁递眼色,嘲笑萧熠的意思。

萧熠不理,他转身,看见通往钢琴酒吧的透明酒廊前,有位男士迎过来与赫饶说着什么,徐骄阳故意落后两步。待赫饶的身影在视线内消失,萧熠偏头看冯晋骁:“注意什么?她在执行任务?”

凭萧熠对赫饶的了解,她不是会随意进出汉宫会所的人。

冯晋骁刚想说话,感觉到袖口被顾南亭扯了一下,他所答非问:“她酒量浅,沾了容易误事。”

仿佛慢镜头重放一样,萧熠眼前浮现三年前的一幕:A市他名下的天上人间酒吧里,那个他曾喜欢过的女孩子贺熹化名米佧,周旋在一个男人身边,执行任务——

那个时候,他还是卧底。

前一秒还温和内敛的男人,瞬间就恼了。

萧熠眯眼:“什么时候你们警队能换点新招?让一个女人冲锋陷阵,一群爷们也好意思?”

顾南亭识趣地退后一步,留冯晋骁独自应战。

冯晋骁目光警惕,“即便是在你的地方,萧熠,我也只能说,那是我们警队的人事安排。”

腕间的钻石袖扣在灯光掩映下反射出淡冷的光,萧熠语气犀利:“那就做得漂亮点。”言外之意别被外人知道。他说完转身就走,方向是钢琴酒吧。

去往反方向的VIP包房的路上,顾南亭杞人忧天:“他一经确认发现人家没在执行任务,回头找你算账怎么办?”

冯晋骁正在思考怎么收拾他家醉酒的女朋友,因为被打断思路略有不满:“我说什么了吗,是他理解有误吧?”

顾南亭好心情地笑:“没错,是他想多了。”

当赫饶在陈安的引领下被带到一群“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中间,萧熠疾步而来。

原本他可以先让属下查询钢琴酒吧今晚的客人是何许人,毕竟,身为汉宫会所的主人,这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可惜,被误导的男人有些心急,尽管他深知赫饶具备自我保护的能力,还是失了应有的冷静。

关心则乱?萧熠来不及思考。

徐骄阳的本意是给赫饶要一杯饮料或茶水,但她眼风扫到萧熠走近,就改了主意。

这时,陈安向下属们介绍赫饶:“这位是骄阳的好姐妹赫饶,大家别怠慢了。”他有心拉近和赫饶的距离,目的在于获取一些关于警队的资料进行独家报道。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位记者上前敬酒,“又见面了赫饶姐,多谢你上次帮忙。”

徐骄阳适时把一杯红酒递给赫饶,“小陈,包被抢险些丢了采访录音的那个。”

虽身为警察,也不至于巧合到时常路遇抢劫,赫饶对此印象深刻:“不客气,举手之劳。”然后以手背挡了徐骄阳的酒杯一下:“我在待命,不能喝酒。”

行至近前的萧熠更确认她此时有任务在身。他以左手接过徐骄阳端着的酒杯,右手自然而然地揽上赫饶的腰:“这杯我代了。”

赫饶的警觉性是随时都有的,但她没想到萧熠会跟过来,还当众有此举动,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她险些下意识出手。

依她近身格斗的水平,被招呼一下的话,后果萧熠深有体会。所以,在搂住赫饶的瞬间,他偏头附在她耳畔极轻地说了句:“是我。”

他声音不高,连离赫饶最近的徐骄阳都没听见,可他俯身向赫饶的动作,以及刻意压低的声音,都像是所有权的宣告。

赫饶从耳朵到脸颊,瞬间红透,幸好有面具的遮挡,不至令她太过尴尬。

短暂的怔忡过后,赫饶一个轻巧的错身,挣开了萧熠的怀抱,以眼神警告他不要乱来。

萧熠肯定她不会在人前给自己难堪,假装没看见,趁侍者经过放下酒杯的机会,重新握住赫饶的手:“和朋友们打过招呼了吗?语珩在包房等着,我们过去吧。”

旁若无人的姿态惹恼了徐骄阳,她一把扯住赫饶的右手,语带敌意:“萧总这是干什么?赫饶作为我的姐妹和客人,怎么你说要走就给带走了?”她凑近了萧熠,一字一句:“你凭什么?”

萧熠和赫饶的关系,因为她的话令众人揣测不已。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唯有乐声继续。

不是赫饶所希望的,尤其众人探究的目光让她觉得不适。

“这是要砸萧总的场子助兴吗?”赫饶反握住徐骄阳的手,面上带笑:“语珩既然也在,我过去打个招呼,还回来。寿星准个假吧?”

徐骄阳当然明白赫饶不是偏袒萧熠,只是不愿她和萧熠发生冲突,可就这么让萧熠把人带走,她心有不甘:“请假就免了,我和你一起去啊,正好我也很久没见语珩了,怎么说,她也该祝我生日快乐。”说完以挑衅的目光看向萧熠。

原来是她的生日party。萧熠为有所打扰感到抱歉,但是,把赫饶带离酒吧才是目的。他脸色缓和下来,语带诚恳:“抱歉,打扰了各位的兴致。”

像是担心他允诺什么似的,赫饶抢白:“作为party的女主角,骄阳,你留下来。”

徐骄阳加重了语气:“赫饶!”

明显阻止的意味。

赫饶完全能够想像走出钢琴酒吧,离开众人视线,依徐骄阳不容人的个性,必会和萧熠有一番唇枪舌战。而她出言,势必会泄露了自己那唯一一点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