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骄阳瞪她一眼:“仔裤衬衫的搭配也很大方得体,要不你省了这份置装费吧。”

“不要你赞助,给谁省呢。”赫饶从艳丽的色彩中抽身,挑选了一件白色双肩蕾丝礼服:“我试试这件吧。”

店员面带微笑:“好啊,这件很符合赫小姐的气质呢。您随我来。”

颜色令人失望,但念在是鱼尾修身款,徐骄阳没有反对。等待的时间里,邢唐的坐驾停在外面,店员恭敬而热情的“欢迎光临”声中,身穿正装的小邢总施施然而来。

徐骄阳坐在休息区翻看杂志,明知他意在赫饶,还调侃:“怎么,质疑我的眼光吗,还要亲临监督?”

邢唐背对玻璃幕墙,在她面前落坐:“我以为你超车是引路的意思。”

徐骄阳恨不得把杂志甩他脸上:“几天不见,小邢总强词夺理的功夫见涨。”

邢唐挑眉:“在杂志主编的帮助下,我的语言能力有所提高。”

徐骄阳放下杂志,翘起二踉腿:“邢总,您有待提高的能力何止语言一项?有必要的话,我愿意效劳。”

她没机会效劳,赫饶已经换了礼服出来,见到邢唐,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言语间看向徐骄阳。

徐骄阳明白她的眼神是询问的意思:“小邢总有闲情逸致,跟踪我来的。”然后她站起来走过去,毫不吝啬地赞美:“这样一副天生的模特身材,穿上警服是演绎真实版的制服诱惑,穿上礼服就是T台走秀啊。求你以后别成天牛仔T恤了,简直暴殄天物。”

身高一六八,体重不过百的赫饶确实不像是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人。白皙又健康的皮肤,尖尖的下颌,挺直的鼻梁,以及那双没有眼线和睫毛膏修饰也显得瞳孔黑亮的眼睛,无一不透出逼人的英气。这样出众的外貌,即便不装扮,美丽也是掩饰不了的。

难怪警队里的年轻小伙子都对她虎视眈眈。连邢唐都无法把面前这个身材纤细,气质淡然的女子和训练场上手持狙击步的赫组长联系起来。他眼里有惊喜的赞许之意:“很适合你。”

赫饶在镜前照了照,微微地笑:“就这件吧。”

徐骄阳略显失望:“我还是觉得红色那件更好。”

赫饶安慰似的拍拍她肩膀。

徐骄阳帮她挽了下头发:“随你心意吧。”

无奈的语气让人分不清她是说这件礼服,还是暗指在邢唐和萧熠的选择上。

邢唐应该是没听出什么言外之意,他神色如常地走到赫饶面前,把她鬓边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话却是对徐骄阳说的:“红色只适合你。”

徐骄阳瞥他一眼:“想说我个性张扬,小邢总你可以直言不讳。”

邢唐给赫饶递了个“你看”的眼神,熟捻的神情与他们的忘年之交很相符。

对于他们相视而笑的无声交流,徐骄阳惟有叹气的份儿。

本以为你们的相遇,能为彼此带来最美的爱情,结果你们依旧多年如一日地在原地徘徊。这辜负的,究竟是谁的美意?

离开礼服店的时候,赫饶眼角余光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不算陌生的车,至于车上坐着的人,隔着墨色的玻璃,她看不清。可即便看不清,也知道里面的是谁。而为了免于车内的人看出端倪,赫饶只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至于邢唐和徐骄阳,只顾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晚饭地点,是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直到邢唐和徐骄阳的车相继离去,路边停着的宾利才降下车窗,后座的萧熠神色漠然。

副驾的姚南不动声色的升起车窗,静待他指示。

许久,萧熠收回投向礼服店橱窗的目光,“回公司。”

司机看向姚南。

姚南出声提醒:“邵助理在熠耀大厦等您。”

萧熠抬手揉了揉眉心:“走吧。”

姚南点头,司机启动车子。

按照日程安排,萧熠来到熠耀大厦。

帝王酒店开幕酒会的一应事宜由邵东宁亲自负责,萧熠巡视期间,他挑重点工作开始汇报。萧熠似乎在听,又始终沉默,连点头都懒得。

他平时话也不多,但像现在这样少言寡语,也不寻常。

回总部的路上,和姚南同车的邵东宁忍不住问:“老板怎么了,一副龙颜不悦的样子?”

姚南认同搭档对老板情绪的判断,如实说:“遇见赫警官和大唐那位小邢总同进同出后,萧总就一直没说话。”

邵东宁立即就明白了,但赫饶这个敏感话题,胆大如他也不敢主动触及。

还是萧熠自己解了冻,走进办公室前,他表扬了邵东宁:“酒会的安排,很好。另外,给时尚周刊徐主编单独送张邀请函。还有,大唐邢总。”

大唐邢总?一向最懂萧熠心思的邵东宁,开始认真思考:这邀请函上的名字该是老邢总邢业,还是最近春风得意的小邢总邢唐呢?

☆、可惜时光绝情05

对于这张迟来的邀请函,徐骄阳深感意外。尤其萧熠点名邀请她,让人禁不住猜测他的用意。毕竟,在萧氏正式对媒体派发邀请函时,似乎是把时尚周刊遗忘了。

陈安原本该高兴的,但后知后觉认出钢琴酒吧里与徐骄阳有所冲突的人是萧氏掌舵人后,他多少有些担心:“骄阳,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安排别人。”说虽如此,心里却因自己最器重的属下不珍惜和萧总的交情,浪费如此珍贵的人际资源有所不满。

赫饶都作为萧熠女伴出席酒会了,徐骄阳没有不到场的道理,现下有了邀请函,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她岂会错过机会:“有什么不方便?身为杂志社的主力军,我义不容辞。”

她这么以大局为重,陈安是欣慰的:“要带谁去,你定。”

徐骄阳摇头表示不必了:“我一个人可以。”随后她打电话给礼服店:“那件红色的鱼尾礼服给我留好。”

全然不像是以媒体的身份去参中酒会。而且莫名地有了斗志和激情,连人资部下午的人员复试她都亲自负责。

三名复试者中,徐骄阳对其中一位名为林芳的尤其感兴趣,因为她曾是刚刚才停牌封印的周末期刊的记者。更巧合的是,正是她报道了邢唐的绯闻。

徐骄阳如获至宝,“大唐邢总的那张照片,是你拍的?”

林芳有一瞬的迟疑,才点头称是。

这丝缕的犹豫让徐骄阳压住了追问下去的冲动,盯着林芳的眼睛,她问:“在你被录用的情况下,能否把原版照片给我看?”

林芳正式成为时尚周刊一员时,徐骄阳收到一封电邮,附件为两张照片。第一张,毫无悬念的是周末期刊曝光过的关于邢唐私生女的绯闻照片。

经过技术比对,徐骄阳确认照片并非合成,之所以不甚清楚,应为远焦拍摄。

至于第二张,男主角依然是邢唐。

傍晚的余晖透过橱窗投射到一对男女身上,暖意融融中,男人倾身向女子的动作,由于角度关系,犹如拥吻。

不知是拍摄者的技术好,还是碰巧,照片上方那一道夕阳西下的光芒令整个画面充满温暖的味道。如果不是昨天在礼服店内亲眼所见邢唐为赫饶整理鬓发,徐骄阳根本认不出身穿礼服,仅有侧脸出镜的女子是赫饶。

连她都以为正在上演的故事名为“爱情”,何况他人?

徐骄阳意识到,拍照之人是刻意剔除了自己,营造出邢唐与赫饶有所暧昧的假象。

也不完全是假象,至少邢唐,早已入戏。身处戏外的,始终是赫饶。

如果满城风雨过后是假戏真做,徐骄阳都隐隐希望照片曝出去了。

凭徐骄阳和邢唐旧相识的关系,时尚周刊当然不需要以邢唐为噱头推动杂志销量。尤其这种偷拍的上不了台面的照片,更入不了徐骄阳的眼,但还是因为照片来源不明通知了赫饶。

收到徐骄阳的电邮,赫饶把电话打了过来:“哪儿来的?”

徐骄阳如实回答,“林芳,杂志社新聘的记者,有人通过电邮发给她的。”又补充了一句:“上次‘私生女’事件的照片也是同一人发给她的。”

事关楠楠,赫饶的眼神瞬间变得清锐:“两次都是没有索取任何报酬,只是要借她工作之便进行报道?”

没错,全中。徐骄阳不解:“你怎么知道?”

“猜测。”唯有一点赫饶可以肯定:“对方应该意不在我。毕竟,我并非商圈人士,尤其还是看不清容貌的侧脸,实在没有噱头可嚼。无非就是给G市大众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谁又觊觎大唐女主人的位置了。”

可是,邢唐不过才升任副总一职,距离邢业把大唐交给他,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毕竟,邢家还有一个儿子,谈女主人之位,言之过早。

如果不是特警的职业特殊,完全损伤不到赫饶。却终究对邢唐不利,除非他对外公布恋情。

恋人不是赫饶,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承认?

即便是恋人关系,出于对赫饶的保护,他也未必会出面澄清。

徐骄阳以职业角度分析,得出的结论是:“绯闻缠身,董事会迟早会有意见,对邢唐而言不是好事。”

没错,照片事件表面看来有些大费周章,抽丝剥茧过后不难发现,对方的目标还是明确地指向了邢唐。对此,邢唐的态度是:“我没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你看着办。”

我看着办?徐骄阳气得直拍桌子。

痛定思痛,她又开始琢磨“私生女”事件的小女主是何许人。凭赫饶先前表现出来的守口如瓶的态度判断,以她为突破口显然不明智,可以邢唐为切入点的话,依那位的作风,要是一个嘴快问了不该问的,没准他拿时尚周刊开刀,徐骄阳深知他不开玩笑的脾气,不敢造次。

正苦无出路,就有人送上门来:“骄阳,我们改明晚吃饭好吗?我临时有个手术,走不开。”

换作以往被放鸽子,徐骄阳必定当场翻脸,可今天她心情好,大度地赦免了那位:“明天可以啊,不过你要带个消息给我。”

那边略有迟疑:“什么,消息?”

“打听打听,你家大哥有没有私生女。”

“私,生女?”那位显然是吓到了,否则不会连语气都不稳:“骄阳你别胡说,让大哥知道你诋毁他,我可护不了你。”

“你能护得了谁啊?”徐骄阳没好气:“别废话了,我是认真的。打听不出结果,以后都不用约我了。”

那边的人急得汗都出来了:“我去打听的话,估计也没命约你了。”

徐骄阳一副很仗义的样子:“他要是敢杀你灭口,我让赫饶替你报仇。”

未来大嫂的实力我当然不质疑,问题在于,我都已经被大哥修理过了,报仇还有什么意义?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邢政好为难啊。

相比徐骄阳的轻重不分,在意识到事有蹊跷后,赫饶不能任其发展,她要来了林芳和对方的邮箱号。技侦科同事给出的结果和预想的一样,林芳的邮箱是工作用,没有异样,至于对方的,却是近期新注册的,除了发过两次照片给林芳,没再使用过。至于IP,是南苑大道附近一家网咖的。

可以调取网咖的监控,但网咖来往客人无数,要逐一对其进行排查,工作量庞大。

以照片曝光造成的影响衡量,不值得投入警力。尤其是特别突击队的警力。赫饶不能越权。

徐骄阳难免气愤:“故弄玄虚,搞得像阴谋似的。”

对于“私生女”的报道导致周末期刊停牌封印的结果,林芳心有余悸:“主编,我就当没收到这张照片吧。”之前就没劝住前主编,现下她多少有些担心重蹈覆辙。

赫饶笑着安慰:“放心,凭你们徐主编和大唐邢总的交情,时尚周刊走不上周末期刊的老路。”

林芳松了口气,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赫饶姐,之前那张照片的女主角是你吗?”

问出了她的心声,徐骄阳顿时眼睛倍儿亮地看过来。

赫饶撑着桌角站起来,唇角轻轻一牵:“客观性和真实性是媒体报道的基本特性。事后再来求证,晚了点。”

对于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徐骄阳回以她鄙视的眼神。

从杂志社离开后,赫饶去了萧氏。

可当站在萧氏大楼前,她意识到自己的判断错了。确切地说不是判断,而是思路乱了。所有细节都清晰明了,却怎么都联系不起来。

礼服店所在的位置,正处于萧氏总部去熠耀大厦的必经之路上。熠耀大厦是萧氏的产业,萧熠去巡视工作,理所当然。所以那天与他的相遇,只可能是偶然。

怎么会以为照片与萧熠有关?

他是不爱自己,却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之所以如此笃定,是赫饶对萧熠人格的肯定。至于对邢唐,以萧熠的身份和地位,他可以选择在商场上与之一较高下,绝不会以这种低级手段出招。

况且,凭萧氏的实力实在没必要和邢唐针锋相对。为了她?萧熠不会。

赫饶扬起唇角,仿佛自己在自说自话一个笑话。

慌不择路了。

只是,潜意识里总觉得萧熠会被牵涉其中。这种直觉,让赫饶极度不安。即便是他做卧底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

这是,怎么了?

对面街边停着的宾利里,从熠耀大厦回来的萧熠看着她在自己公司楼下,徘徊不定。许久,他看见赫饶拿出手机,紧接着,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饶”字,让萧熠眉眼间有明显的喜悦之意流露出来,斜照进来的阳光下,显得优雅而绅士。

终于,她肯主动联系他了。自从重逢,还是第一次。

和琳曾说:“要比执着,谁比得过萧少爷你。”

现下萧熠遇上对手了。

思考间就错过了接听的时机。

对方挂断了。

心怀期待,可惜最终还是失望了。在无人接通的情况下,赫饶没有再打。

直接下车,会惊扰到她吧?明明都是偶遇,却深怕被误解。可视而不见,又做不到。

萧熠回拨过去。

被挂断了。

萧熠注视着前方不远处低头操作手机的身影,随后,他收到一条信息。

赫饶的解释是:“打错了。”

实在不是好借口,又不能直接反驳,萧熠试探地问:“在哪儿?”

大楼前的身影停住,片刻,赫饶回复:“警队。”

和预期的答案所差无几,可终究没忍住拆穿她的冲动,萧熠说:“你回头。”

☆、两相忘,各自安01

【第三章】两相忘,各自安

过去九年,我们有如陌生人一样,在两个世界里,无相欠,不相扰。如今,我们其实依然可以两相忘,各自安。此生,再无交集。

【正文】

萧熠再一次失望了。

本以为即便尴尬,她还是会转过身来,哪怕只是朝他的方向看一眼。萧熠甚至已经推开车门,准备下车迎过去。毕竟,拆穿她不在警队的说辞不是重点,要弄明白她打那通电话的目的才是关键。萧熠多么希望,她能和自己说点什么。

结果却是,短暂的停留过后,赫饶头也不回的走掉,根本没有给萧熠上前的机会。

与此同时,萧熠收到那一天她回复的最后一条信息:“酒会见。”

皇庭的开幕酒会,似乎成了他们关系的分界点,萧熠没有天真地以为,会是一个好的开始。从她答应盛装出席时起,他就有不好的预感。

或许,连他们普通朋友的关系,也会在那一天终止。

可是,为什么?

难道对于他的那句“为了你”,她就那么无动于衷?

她不是爱了自己多年吗?为什么会在他有所表示时选择放弃?

萧熠忽然不确定:赫饶对他的情感状态是不是已经从“爱着”转变成了“爱过”。

一字之差,感情却是差之千里。

从未得到过,何谈失去?但怎么“心有不甘”的情绪如此强烈?

萧熠在萧氏总部楼下站了很久,久到司机都慌了,他才进入大楼。除了姚南,没有人知道,他整个下午的工作效率为零。

这一晚,萧熠回到位于城东的萧家老宅。之所以称之为“老宅”,并不是因为萧家人在此居住的时间有多长,而是因为那是一座有些年份的四合院式的古式庭院。院落宽绰,植树种花,是萧母萧茹向往的生活。

萧熠买下这座庭院后,重新翻修装潢过,庭院外部依旧保持着古色古香的韵味,房间内的设施却是完全的现代化。尽管没有“荷池曲径,小桥流水”的意境,相比他市中心的公寓,还是多了几分清幽安静。

能为母亲做的不多,萧熠是尽了心的。

回来的太晚,为免打扰母亲休息,萧熠直接去了后院的书房。别致如图书馆的空间里,他坐在柔软宽敞的皮椅中,用遥控打开了家庭影院的开关。

占据了半面墙的屏幕里,有萧熠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过去的几年里,他无数次地观看这些自己亲自录下的视频,画面中女孩子的一颦一笑,都曾是他心中眷恋。然而这一次,他的目光搜寻的却是镜头里那个甘为配角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