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就挂了电话,朝唐三他们迎过去。

林染秋对于唐三这些公子哥的大驾光临一点也不意外,因这几个人哪里有热闹总少不了他们,不过跟其他各路神仙过来捧场是看在老爷子面子上不同,唐三他们完全是当作死党聚会过来找乐子的。

“哟,要迎宾也轮不上你吧,你们公司那么多小妹,还用得着我们林总花枝招展地站门口招蜂引蝶啊?”唐三说话从来就没遮拦,一脸坏笑。

林染秋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句话回过去:“那你是蜂呢还是蝶啊,穿得这么花花绿绿,还指不定谁花枝招展呢。”

唐三的确穿得很抢眼,一件草绿色衬衣就足够扎眼了,还配了条白裤子,头发梳得溜光,整个公子哥儿形象。跟随其后进来的蔡四平拍着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没办法,我们唐三生得如花似玉,他不是蜂也不是蝶,是蜜糖…”

“哈哈哈…”

“去去去!”唐三一把推开蔡四平。

“嗯嗯,蜜糖这名好!很衬唐三!”这样的场面,康盛文从来就不会忘了煽风点火,旁边的赵学兵当然也要添把柴,马上建议:“得,我们以后就叫唐三蜜糖算了,多甜蜜蜜啊,昨儿电视台的王小姐都跟我说,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唐少嘴巴真甜啊…”

“唔,这话有两层意思。”连不苟言笑的蔡四平都掺和进来了,他推推眼镜,明明是玩笑话,却说得一本正经,“以我的理解,一是唐三说的话甜,二是他的嘴巴确实甜,至于怎么个甜法,估计只有王小姐知情…”

不愧是大律师,很会分析问题的关键。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康盛文凑近唐三,搭住他的肩膀笑问:“是不是啊,唐三,王小姐试过你的嘴巴了?”

“那肯定的啰。”赵学兵大笑。

唐三没办法,只好一把拽过林染秋,试图转移矛头,“呃,呃,染秋才是今天的主角啊,你们干吗找我的茬?”

“欢迎光临!”林染秋做了标准的请的姿势。

大家说笑着正准备进去,蔡四平突然指着马路对面:“哟,你外公的嫩崽来了。”可不是,阮丘雄正在马路对面泊车,林染秋颇感意外,印象中他这个舅舅一向低调,极少出现在人多的场合,所以也没有打电话通知他,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阮丘雄的确很低调,没有把车停在展馆门口,而是停在了马路对面的树影下,一件深灰色大衣很好地衬托了他的高个,戴了副墨镜,不慌不忙地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大衣的下摆扑扑地翻飞在风中。

“你们也太隆重了吧,都站门口迎接我?”阮丘雄操着手走过来,很奇怪的气场,即便他神色淡然,笑吟吟的,仍给人一种不露痕迹的距离感。林染秋诧异地打量他:“我说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你怎么有空过来欣赏艺术?”

“我一向很艺术。”阮丘雄看上去心情不错。

唐三点头表示认同:“包括恋爱。”

“恋爱?”

“嗯,你问他自己,每次把别人甩了的时候还让人家姑娘对他感激涕零,我问他什么诀窍,他说这是艺术。”

“哈哈哈…”

正说笑着,又一位大神降临展馆,一身黑色便装英气逼人,泊好车拿着车钥匙晃悠悠地朝这边走过来,是樊疏桐。本来林染秋也没想到要请他来,是昨儿在机场碰到他,顺便提了下今天展览的事,樊疏桐当时说“有空我过去看看”,林染秋只当当他随便说说的,没想到真的来了。

樊疏桐是这样,并不是很热衷交朋友,相反他对朋友很挑剔,不是谁都可以和他交上朋友的,但若碰上了又觉得投缘,他会很认真地把对方当回事。虽然跟林染秋不过见了两次面,但说不清为什么,樊疏桐觉得林染秋身上有种他很熟悉的气息,吸引着他,好像认识很久似的,一点也不觉陌生。至于这种气息是林染秋本人身上的,还是他身边人的,樊疏桐并没有深想。

内心藏着魔鬼的人(6)

“又一个‘艺术家’大驾光临!”唐三最爱热闹,人越多越喜欢,瞅见樊疏桐过来,脸上笑开了花。

林染秋忙热情地迎上去跟樊疏桐握手:“谢谢捧场,没想到你会来。”

“我说了来就肯定会来嘛。”樊疏桐潇潇洒洒地一笑,又觉得纳闷,“你们为什么叫我艺术家?我可是文盲一个。”

唐三一本正经地解释:“你跟阮少都是恋爱的艺术家!”

樊疏桐这才注意到阮丘雄背着手站在旁边,正冲他笑呢,于是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自己也有些忍不住笑:“我总没办法把你想象成林老弟的舅舅。”

“没办法,谁让他是我外公的嫩崽呢,来来来,快进来,别在门口吹风了。”林染秋边说边引着他们往里走。阮丘雄瞥他一眼,故作长辈姿态:“没大没小,跟你舅舅就这么说话的?”

林染秋叫苦:“阿雄,辈分上你是比我大,可你要我叫你舅实在太让我为难了吧,这么多兄弟在这里,你让我叫得出口?”

阮丘雄只笑不语,眼睛却四处张望,但见展厅并不大,有点类似于艺术沙龙,布置得非常雅致文艺,而展品多为画作,同时还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些雕塑,有的是明码标价的待售品,有的是非卖品。展厅的灯光非常柔和,亮度恰到好处,将各件艺术品映照得熠熠生辉,置身其中,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参观,男男女女,乍看都非等闲之辈,但都没有顾上看展览,而是忙着跟林染秋和阮丘雄打招呼、寒暄,林染秋因此忙得不亦乐乎,穿梭于各色宾客中分身无术。阮丘雄却显得颇有些冷淡,刻意避开人群,别人跟他打招呼,他顶多点个头,不苟言笑。他的注意力显然没有在那些展品上,先是将展厅来来回回溜达了遍,然后瞅准时机将林染秋拉到一边:“问你,朝夕今天没来?”

林染秋一愣,恍然大悟,指着他:“哦,敢情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阮丘雄耸耸肩:“问下而已。”

林染秋“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不过我提醒你,朝夕是我的人,不是我女友,也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员工呢,你最好少打她的主意,她可不是你平素接触到的莺莺燕燕…”

“所以—”阮丘雄扬扬眉,露齿一笑,“她在我眼里很特别。”

“舅舅—”林染秋难得叫一次舅,双手作揖,“你就收敛点吧,算外甥求你了,朝夕是个苦命的女孩,我不希望她受伤害。”

“谁说我会让她受伤害?”

“舅—”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扯得不可开交,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樊疏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尊泥塑发呆,表情震惊不已…

那泥塑是个半身人像,雕塑得栩栩如生,连细微的发丝和衣服的褶皱都清晰可辨,问题就出在那脸上,除了脸型的线条是明朗的,脸部的五官却是模糊地雕了个大概,所以根本看不清五官,但脸部的轮廓摆在那里,别人看着可能一眼就带过了,但樊疏桐不会没有感觉…他微微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那尊雕像,从小长大的手足,不用看脸,闻味都认得对方,这不是连波吗?!

他骇得冷汗涔涔,目光渐渐下移,在雕塑的旁边搁着块小铭牌,上面标明了这尊雕塑的作者及其作品情况:

《消失的脸》

作者:邓朝夕

该作品曾获巴黎蒙尔登艺术展览金奖。非卖品。

樊疏桐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仿佛灵魂出了窍般,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哦,不,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相见,太突然太离奇太悲怆,他满世界兜兜转转,她凭什么可以以如此冷静的姿态来雕刻她的爱情?还摆在这里展览?见鬼的爱情!

内心藏着魔鬼的人(7)

他的目光凝视着那雕塑和铭牌,深层的痛楚不可遏制地沿着脊椎放射开来,下巴亦可怜地抖着,几乎听得见牙齿咯咯的撞击声,他觉得他真是可怜,太可怜了,三年剜心掏肺的思念,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了,不想她原来一直就在他的周围…他看不到她,他还没有失明,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她?上天如此残忍,以如此惨烈的方式隔绝着他和她的世界,他在这边因绞心断肠般的思念每天都饱受煎熬,而她,在他目光之外的角落若无其事地雕刻、雕刻,偏偏…雕刻的是另一个人的脸,没有五官,却分明是那个人的脸,她置他于何地啊!

有风,自遥远的旷野呼啸而来。

他伫立在这荒芜的人世间,除了耳畔呼啸的狂风,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所有爱过的恨过的都已模糊不清,他不明白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存在,因为这世上没有人真正惦记他,他惦记的人偏不惦记他,还雕刻别人的脸…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悲哀,这般绝望,这般软弱而茫然,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尊雕像,而是坍塌的一个世界,他被无情地掩埋,现在站在这明净光亮的大厅中的只是他腐朽的遗骸…

“怎么,你也喜欢这尊雕塑?”肩上搭过来一只手,是林染秋。

樊疏桐神色恍惚,目光是虚的,仿佛穿透了雕像,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节:“朝夕…”

“哦,她是我们公司的员工,这尊雕像就是她的作品,她很喜欢雕塑,也算是我的学生吧,但她只是业余创作。其实她很有天分的,我曾试图引导她走专业创作路线,她一直不怎么上心,她说她只会雕刻脸,可是却从来没有见她雕刻过完整的脸。”

林染秋见樊疏桐好像很喜欢这尊雕塑的样子,喋喋不休地介绍起来,“我问过她,为什么不把整个的脸刻出来呢,她说她不记得了,越是拼凑越是模糊…”

“她现在在哪里?”樊疏桐打断他。

“去G省了,说是去看一个朋友。”林染秋不由得叹口气,“她没说去看谁,但我想也想得到是去看谁,昨天去机场就是送的她。”

樊疏桐心里咯噔一下,昨天?

他吸口气,转过脸迷茫地看着林染秋:“送朝夕?”

“没错,你不也接了你弟弟嘛。”林染秋一想觉得不对,打量樊疏桐,“你…认识朝夕啊?”

樊疏桐不作答。

沉吟片刻,又问:“这雕塑卖多少钱?”

“不卖,你没看是非卖品吗?这是朝夕私人的作品,她讲了不卖的,只是贡献出来给大家欣赏下。”

“我要买。”

“这我做不了主,嘿嘿。”

“我要买!”樊疏桐有双深黑如夜色的眼睛,紧盯着林染秋,“你尽管开价,我一定要买,必须买!”

林染秋诧异地看着他:“我说了我做不了主。”

“我—要—买—”樊疏桐的混世样子又显出来了,眉毛拧着,目光坚定毋庸置疑,“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重复超过三遍。”

林染秋不免也来了脾气:“我说了不能卖就是不能卖,因为这是别人的私人艺术品,只作欣赏,我做不了主。”

“我也要买!”话音刚落,旁边一直观战的阮丘雄也加入进来,走到雕塑边仔细打量,尤其是看到刻有作者名的铭牌时他眉开眼笑,转过脸对林染秋说,“你早说这是朝夕的作品嘛,否则我根本不会让你摆出来…”

“你来掺和什么,嫌我不够闹心是吧?”林染秋跺脚。

内心藏着魔鬼的人(8)

樊疏桐却将视线转移至阮丘雄,目光刀子似的剜过去,逼出一句话:“阮兄…这是什么意思?”

阮丘雄根本不朝他看,直接跟林染秋说:“五十万,我买下了,明天我会让公司会计将钱打到你们的账户。”

林染秋顾不上跟他辩驳,望向樊疏桐…

周围人很快觉察到了这边的火药味,纷纷将目光投向这边。不远处正说笑着的唐三他们面面相觑,赶紧走了过来。

樊疏桐的脸绷得像石膏,双手握成拳状,直视着阮丘雄:“我跟你无冤无仇,阮少。”他没有再叫“阮兄”,而是直呼“阮少”。

阮丘雄显然是见惯了场面的人,双手抱臂从容地踱到樊疏桐的跟前,两人的个头不相上下,亦都是颇有气场的人,只不过阮丘雄比樊疏桐更多了份淡定,但说出来的话却霸气十足,他忽而一笑:“你太严重了,不过是尊雕像而已,都扯上冤仇了?我喜欢,仅此而已,对于我喜欢的东西,我从来就是不计代价的。”

“那也不必跟我争吧?”樊疏桐丝毫未露怯意。他自小浑球,又在码头上混过来多年,可不是什么善茬,大多时候在场面他还保持着一定的风度和涵养,但若撕下脸皮,收敛多年的混世魔王必会显出原型。

而阮丘雄自小被家族长辈捧在手心长大,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让”,他的字典里没有让的概念,当他听到林染秋和樊疏桐的谈话,得知这尊雕塑是朝夕的作品时,毫不犹豫地就要据为己有。他想要,就必须得到。

“我只是很想要这尊雕像,没有跟你争的意思。”阮丘雄抬抬眉,笑了笑,不露痕迹地彰显着他的霸气,他拍拍林染秋的肩膀,“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把雕像送我住处去。”说着拢了拢大衣,不慌不忙地准备离开。

如此的藐视,樊疏桐还从未经历过。

众人看他的样子不免捏着把汗,尤其是唐三,深知樊疏桐的底子,连忙一把拉过他,好言相劝:“士林,走走走,我们喝酒去…”

樊疏桐甩开他的手,目光凛冽如冰雪寒彻,可是嘴角轻轻一扬,倒牵出一丝笑容:“不愧是阮少,做事不留余地的。”

阮丘雄拱手作了个揖,也笑:“改天请你喝酒,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那风度,那气势,很对得起他的王者风范。

所有人都不在他眼里,没有人可以和他争。

樊疏桐也没有输风度,知道他此时面对的不是普通公子哥儿,这样的人他惹不起,京城这地方还轮不上他撒野,所以这回他大约只能让了,哪怕让得极不情愿。他真的就让了,退后一步,让阮丘雄从他身边过去,阮丘雄微微颔首,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很感谢的意思。樊疏桐看似无所谓地笑笑,笑得像个大男孩,一脸无邪。

在场的人顿时松了口气,林染秋也松了口气,筹备半年的展览差点就让这两个家伙给搅黄了。可是,站一边的唐三和蔡四平对视一眼,一丝恐惧浮上唐三的眼底,他太了解樊疏桐了,这魔王在笑着的时候,尤其是还笑得这么无邪的时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相反,那是狮子发怒前的征兆。果然,当阮丘雄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猛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待他回头一看,目瞪口呆,那尊雕像已经坠落在地,断成了几截。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樊疏桐…

但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朝阮丘雄耸耸肩:“抱歉,失手,失手…”说着又朝脸都白了的林染秋摊手,“真是失手,很抱歉。但我还是认赔,明天打五十万到你账户,如何?别生气别生气,我是失手,真的是失手嘛。”

内心藏着魔鬼的人(9)

他什么时候下手的,没有一个人看到!

唐三眼皮一翻,知道这浑球的匪气又来了,认识他两三年,听闻了他从前的种种劣迹,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他犯浑。可是,他要犯浑也要看对象啊,阮丘雄绝不是在场这些人惹得起的。在京城,只要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谁不知道阮丘雄的底子,惹了他,那就得自个去八宝山挖好地,自个跳进去吧,等阮公子来埋你,只怕尸骨无存。

阮丘雄盯着樊疏桐足有两分钟没动。

樊疏桐亦望着他,神色自若,一副我是禽兽我怕谁的浑球劲。

结果,阮丘雄抬起手,冲他指了一下,就那么一下,让在场所有的人鸦雀无声,眼睁睁地看着阮丘雄转身离开展厅。

他什么话也没说,就指了下樊疏桐。

但这比直接跟樊疏桐干一架要严重得多,那一指,后患无穷。而樊疏桐收回目光,低头望向地上碎成七八块的雕像,可能是灯光的原因,他的半边脸都陷在阴影里,眼眸深邃如海,喃喃的,似在自语:“碎吧,看谁碎得彻底。”

连波回到酒店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

连波见到了叔叔,聊了很久,还跟他一起吃了晚饭。年迈的叔叔极力劝说连波跟他一起去匈牙利定居,称他的一切都是连波的,如果连波拒绝,那他辛苦半辈子创立的家业就只能被妻舅那边接管,这是叔叔极不情愿的。连波很为难,说事情太突然,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何况他一不懂外语二不懂经商,过去了也帮不上忙。

连波的叔叔在国外是经营连锁酒店的,生意做得很大,在世界各地都有产业,他和妻子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不幸在14岁那年意外身亡,妻子因此抑郁成疾,几年后也病逝。酒店的生意一直是由叔叔本人和妻子那边的两个兄弟经营,眼见叔叔患淋巴癌不久于人世,妻舅那边对叔叔的这份家业虎视眈眈。连波感觉得出来,叔叔跟妻舅的关系很紧张。叔叔说他们贪得无厌,在他身上捞够了油水,现在又要霸占他半辈子的心血,他真的不甘心。好在叔叔终于找到了唯一的侄子连波,无论如何也要连波过去继承遗产,否则他死不瞑目。

叔叔现在住的这家酒店就是他旗下的连锁店之一,超豪华的套房内摆满医疗设备,二十四小时有医护人员看护,没办法,叔叔的身体非常虚弱,跟连波谈着这些事时很吃力,中途还吸了半个小时的氧。连波看着叔叔老泪纵横的样子,狠不下心当面拒绝,只好答应说考虑考虑。临走时,叔叔还拉住连波的手托付他,希望连波在他去世后将他和妻儿的骨灰葬回家乡,在海外漂泊半生,叔叔说,他最惦记的就是故土亲人。连波含泪应允,泣不成声。

回到下榻的酒店,连波一个人在酒店外面的喷泉池边抽了好几根烟才稳定情绪,他知道他肯定是不会去匈牙利继承遗产的,但叔叔的境况又实在让他心痛,他懊恼得不行,也非常焦虑,出门这么久学校的课已经耽误很多天了,他必须先回去,叔叔这边只能再慢慢想办法了。他想打个电话到学校问问学生们上课的情况,但他没有手机,也抗拒用这种时髦的通信设备,他不想被人随时随地掌控行踪。当然,没有手机他也仍被人掌控行踪。他决定回房间给学校打电话。可是上了楼,他连叩了几下门都没人应,以为樊疏桐不在,正准备去大堂等,门却开了,是樊疏桐的助手阿斌开的门,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打开门让他进去。

内心藏着魔鬼的人(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