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香港姑妈家住几天,让我一人静静。

朝夕四年前在樊世荣的安排下,已经跟生父邓钧的家人相认,爷爷奶奶都已退休,在老家安享晚年,邓钧的姐姐也就是朝夕的姑妈邓蓉现在在香港定居。邓蓉年轻的时候是知名演员,演过不少电影,八十年代初在内地很红,后来嫁作*就退出了银幕,不久移民香港,现在在香港和丈夫经营饭店生意,生活富足安逸。四年前,邓蓉得知英年早逝的弟弟还留有骨肉在人世,悲喜交加,整个邓家都很激动,见到朝夕时一家人抱着她痛哭。

邓蓉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已在美国成家,夫妇俩过不惯美国的生活,执意在香港居住,邓蓉年轻时就想要个女儿,未能如愿,如今突然有了个侄女,自是百般疼爱,看到朝夕就想起过世的弟弟,那份感情不是常人能理解的。朝夕在北京工作的时候,邓蓉一有空就去北京看朝夕,也经常邀请朝夕到香港小住。朝夕结婚的时候,邓蓉亲自飞到聿市见了侄女婿,还送了一份厚礼。让朝夕颇为意外的是,邓蓉在见过侄女婿连波后非常满意,有一次竟然还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说连波很像去世的邓钧,都是斯斯文文的样子,骨子里像极了。

朝夕当时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莫不是她和母亲都喜欢同样类型的男子?朝夕跟邓家相认后,有一年春节被爷爷奶奶接到老家过年,朝夕见到了很多父亲年轻时候的照片,她莫名伤感,父亲年轻时是那般的英俊而富有才气,性情温和,会写诗,会作画,听说还会弹琴,难怪母亲当年会为他动心。

朝夕常常想,如果父亲还活着,她一定比现在幸福。她拼命回忆跟父亲仅有的一次交集,她被樊疏桐硬塞给父亲,哄上火车,父亲买了很多玩具哄她,可她对父亲没有丝毫的感觉,不顾一切地大哭,哭着要去找大哥哥。现在想来,她似乎还有些感激樊疏桐,好歹让她见了一次生父。然而,世事翻云覆雨,就因为樊疏桐的年轻莽撞,导致她最终失去了父亲,后来又失去了母亲…

于是朝夕常常觉得很悲伤,多年来化不开的阴霾郁积在心,让她没法好好地善待自己善待身边的人。好在现在年纪大了,看人看事都成熟了许多,不再似从前那般的极端,所以她才能原谅樊疏桐。她觉得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一同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一同坠入黑暗,饱受心灵的伤害和折磨,最后终于回归平静。烟消了,云散了,他们两个终于迎来了冰释前嫌的天光。

可是面对连波,朝夕始终无法平静,她努力挣扎,拼命向他证明她是因为爱他才跟他步入婚姻,她给他做饭洗衣,跟他同床共枕,甚至想过为他生儿育女,她是真的想跟他好好过的。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在单方面地迁就他,他不喜欢她上班,她就不上班;他不喜欢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就终日素面朝天;他不喜欢家里太闹,她在家就尽量保持安静,所以他在家时,她从不带朋友回去;他不喜欢她晚归,她晚上就很少出门。只要是他不喜欢的事情,她就绕道而行。她自认已经做到了她能做的,甚至于在床上,他每有需要,她总是配合他,即便有时累了或情绪不佳,只要他想要,她就很少拒绝。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他稍微脸色不好看,她就忐忑不安,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他不高兴,他还要她怎么样呢?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6)

让她绝望的是,他现在竟然把她当病人看了,他怎么不问问自己,她是怎么病的啊,陷在这份感情里这么多年,两次被他抛弃,受尽折磨,她没有跟母亲一样疯掉已经是奇迹了。但她常常觉得自己要疯了,真的要疯了,在他一次次对她漠然而视的时候,她不停地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不能失控,否则她会住进疯人院,会再也看不到他了,所以这些年她一直依赖于药物,已经戒不掉了。她就是怕他把她当病人看,都是趁他不在家偷偷吃的,现在他还是知道了,她就像只被剥了皮的兔子,血肉模糊,再没办法伪装下去了。

在香港机场见到姑妈,朝夕抱着姑妈痛哭,姑妈以为她久别重逢难过得哭,其实她是哭自己,爱一个人爱得没有了自尊,没有了退路。在香港的日子里,姑妈怕她闷出病来,天天带她到外面游玩,购物,跟她谈心,带她出席各种场合,介绍很多年轻人给她认识,把她当心肝宝贝地疼。所以朝夕觉得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白天的时候,逛逛街喝喝下午茶,时间一晃就过了。有些难捱的是晚上,一个人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万千,总是难以入眠。

来香港后,朝夕执意不打电话给连波。但连波在朝夕来香港后的当天晚上,就将电话打到了姑妈家,朝夕只跟他说了句,你再打过来我就不回去了,说完就挂了电话。于是连波果然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但是樊疏桐的电话随后就到,朝夕有理由不接连波的电话,没有理由不接樊疏桐的电话,她知道,一定是连波授意的。

樊疏桐开始打电话过来只是问她怎么又吵架了,要不要他过来接她回去,朝夕说想一个人静静,樊疏桐劝了她几句,没有勉强她。但是他的电话每天还是照打不误,不单单是问候,也跟她聊天,现在樊疏桐显得很有涵养了,说话也很逗趣,朝夕在香港并无要好的朋友,所以也爱听他说话,常常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

到后来,樊疏桐好像忘了跟朝夕打电话的初衷是劝她回去,他慢慢地将每天的通话变成了他对她的倾诉衷肠,很多面对面说不出口的话,他都在电话里说出来了。而朝夕,也慢慢地学会了倾听。她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听他说。于是她懂得了他的很多痛楚,而他的痛楚,常让她觉得感同身受,她因此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

“哥,你说连波到底爱不爱我呢?”这天晚上,朝夕又跟樊疏桐抱怨起来,“我对他付出这么多,他都不曾对我说过一个‘爱’字,这常让我觉得迷惑,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那你说,他是爱我还是不爱我呢?”

樊疏桐明显有些不悦:“朝夕,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纵然我是你的哥,但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这么问我不是让我很难堪吗?”

“那你当初为什么成全我们?”

樊疏桐在电话里一声长叹:“我不成全又能怎样呢?把你抢过来?还是把连波打一顿?解决得了问题吗?朝夕,我只想问你,如果没有连波,你会爱我吗?就凭我对你的感情,你会爱我吗?”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朝夕顿了下,思量着说,“因为我从来就不去想没有连波会是什么样子。我的整个世界就是因为他而存在,没有了他,我还存在吗?”

“朝夕…”

“哥,对不起。”

一连数天,樊疏桐没有再打电话给朝夕。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7)

连波问樊疏桐,朝夕什么时候回来?

樊疏桐反问他,他是你的老婆还是我的老婆?你老婆什么时候回来,你自己不知道问吗?

连波嗫嚅道,她不接我电话。

当时是在樊疏桐的办公室,连波抽空过去特意问朝夕的事,因为接连几天他都没有从樊疏桐嘴里听到朝夕的消息了,以往每天樊疏桐都会跟他“汇报”朝夕在香港的情况,突然几天没了信,连波很不安。

樊疏桐似乎成了他和朝夕之间联络的纽带。连波丝毫都没有想过,樊疏桐心里好不好过,他甚至忘记了,樊疏桐其实是他最大的情敌。

果然,樊疏桐叼着根烟,瞅了连波半晌,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连波,你想听我的真心话吗?”

“什么真心话?”连波还没有反应过来。

樊疏桐冷笑:“很简单,我现在巴不得你跟朝夕散伙,只要你们散了伙,我就有机会了,当初是我退出给了你机会,但是我现在非常后悔,非常非常的后悔,因为你没能让她幸福,违背了我当初退出的初衷!”

连波愣了会神,倒还沉得住气:“哥,就算没有我,朝夕也未必选择你,就算我跟她散伙,她也未必属于你。”

“…”

樊疏桐直直地看着连波。

半晌,他朝门口一指:“你可以滚了。”

樊疏桐一下午都心浮气躁,骂哭了秘书,还砸了一个烟灰缸。他没办法静下心来继续上班,就驾车去湖滨钓鱼。

每每狂躁得想杀人的时候,他都会去湖滨逼着自己安静。只有面对着一湖的水云天光,他才能慢慢地安静。

其实他每次钓的鱼都很少,一个下午也钓不到几条。

而寇海每每在打不通樊疏桐电话的时候,就会直接去湖滨找他,因为已经摸清他的性情和喜好,用樊疏桐话说,丫就是一蛔虫,专往别人肚子里钻。其实寇海也很喜欢湖滨,没事就驾车去晃悠,两个大男人经常在观景台上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这天下午,寇海又去湖滨找他,远远地就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观景台上钓鱼,孤独的背影衬着波纹涟涟的湖面,远处是青山连绵,天空有白色的水鸟盘旋,宁静高远得仿如世外桃源。寇海坐旁边看樊疏桐钓鱼,跟他提议:“要不,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

“滚!”樊疏桐一点也不领情,“你又不是母的。”

寇海说:“可我也没见你带过别的母的来这啊?”

“我带来还让你看到?”

“肯定没有!”

“你就这么肯定?”

“我到你房间的抽屉里翻过,没发现安全套。”

樊疏桐跳起来就要把寇海往湖里推,寇海也不客气,自己掉湖里的时候,顺手也扯了樊疏桐一把,结果扑通一声,两人一起栽湖里了。不远处的湖面上有划船的游人,又是吹口哨又是鼓掌的,把他们当猴把戏看了。初春的湖水很冷,两人水淋淋地爬上岸的时候,都冻得直哆嗦,樊疏桐张口就骂:“丫怎么没让水鬼拖走!”

寇海抹了把脸上的水,喘气道:“估计今天的水鬼是公的。”说着直往后面的屋子里奔,连连打喷嚏,“我,我冻死了,我要去换衣服…”

两人回屋各自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开了瓶红酒,你一杯我一杯地,几杯红酒下肚慢慢地才缓过来。寇海穿着樊疏桐的毛衫,又回忆起年少时的光辉事迹起来:“嗳,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南湖的事,天热得要命,我们几个人到南湖去洗澡,是细毛出的鬼点子,让我们装作被水淹了,把衣服鞋子留在岸边,然后人藏起来,他就在岸边喊‘救命啊,有人落水啦’,然后很多人都扑通跳水里捞我们,刚好那些人里有我们大院的,马上给军部打电话。结果,哎哟我的娘啊,你爹也太夸张了,叫了两个排的战士去湖里捞,再加上后来赶过去的警察,那个壮观呀,整个南湖都被封锁了,我们当时都藏在湖边的树上,远远地就看见湖面上的人跟那蚂蚁似的,就差没把南湖的水抽干了捞,我们乐坏了,尤其是天黑的时候,整个湖岸都被火把照得通亮,哎哟太好玩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8)

“你还有脸说,就那次,我爸把我捆在院子里抽,抽得我半个月没法坐椅子,睡觉也只能趴着睡。”樊疏桐一说起往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过还是很感慨的样子,“不过那时候真他妈的快活,就不知道什么是愁,今天被抽了,明天照旧变着法子捣蛋,怎么就那么快活呢?”樊疏桐端着杯红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落地大窗外面的明眸春光眉心紧缩,“那时候成天盼着自己快点长大,长大了就好跟老子对着干,可是真的长大了,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总觉得生活没意思,常常一个人睁眼到天亮,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寇海瞅着他,正色道:“士林,我知道我一说你又要跟我火,可我还是忍不住要说,有些事能放下的就放下吧,朝夕从名分上来说已经是你弟媳了…我知道让自己死心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是,不死心就老这么不快活,何苦来着?”

樊疏桐这次倒没有火,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神色恍惚:“所以,我最嫉妒的人就是连波,偏偏是连波,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小到大,我都把他当自己的亲弟,想都没想过我们有一天会走到这般境地,可是我奈何他不得,他是我的弟,我的弟啊,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哐当”一声,又将杯子往地上一砸,摔得粉碎。

寇海见状连忙转移话题:“得得得,是我不好,不该挑这事来说。换个话题,换个话题好不好?”

“我什么都不想谈!”

“可我今天来还真有正事跟你谈,瞧我这记性,都差点忘了。”寇海放下酒杯,拍拍脑门,“是这样,我们缉私队最近正在重点瞄一个人,这人外号叫刀疤,想必你是认识他的,英子他们也盯上了。我今天刚刚接到线报,按纪律是不该跟你说的,但我们是兄弟,又跟你有关系,所以不妨给你透个风。”

樊疏桐很无所谓的样子:“我现在做的是正经生意,我不怕。”

“你听我把话说完!正因为我相信你做的是正经生意,所以才给你提个醒,以免你被人害了还蒙在鼓里。我们接到线报,说刀疤这几天刚刚弄了批货,已经逃过我们的封锁上了岸,但警方现在追得紧,他们暂时不敢将货运走,这批货应该就藏在附近的某个仓库里,而我们有人看到,刀疤的手下这几天跟你公司的员工有密切接触…”

樊疏桐本来是歪在沙发上躺着的,一听这话他慢慢地直起身子,眉心蹙起:“我公司的员工?你确定?”

“我确定!所以我才来跟你提个醒,好好检查下你的仓库,如果发现异样立即报警,否则…”寇海拿着打火机敲着茶几,俯身盯着他,“到时候被我们或者被警方搜出了什么,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那可是要…”寇海在脖子下做了个比划,“咔嚓”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樊疏桐连夜赶去仓库清查。

没有通知任何人。

寇海说,如果线报属实,那很有可能是他公司出了内鬼,所以切不可打草惊蛇。樊疏桐趁黑赶到仓库的时候,非常巧,员工正在装货。他顿觉蹊跷,一般来说公司晚上很少装货,除非是很急的业务,否则都是在凌晨或者早上装好了再发货。晚上发货的情况绝无仅有,就是有,他是老板不可能不知道。

“你们在装什么?”樊疏桐突然出现在货场仓库,让装货的员工大吃一惊。负责发货的阿才是樊疏桐过去从老雕身边带过来的,跟着他在码头上混了多年,从深圳混到了聿市,一向深得樊疏桐信任。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9)

“樊,樊哥,你怎么来了?”阿才跟旁边的人递了个眼色,忙过来搭讪,兴许是灯光太刺眼的原因,樊疏桐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有些虚。

樊疏桐也很沉得住气,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哦,我到码头上会个朋友,顺便过来看看,这么晚了,你们还值班吗?”

“是是是,有批货急着要发,所以就…”阿才递上烟。

樊疏桐冲阿才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我就是过来随便看看,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怕什么怕。”他踱步到尚未装完的货箱边,货箱上标明的是食用盐,包装并无异样,樊疏桐看似很随意地用脚踢踢,用手拍拍,完全是漫不经心,可是旁边的人都鸦雀无声,静得反常。

当樊疏桐转完整个码堆的仓库时,在场的很多人额头都渗出了汗,樊疏桐背着手扫视众人,脚下刚好踩着一个包装箱,他神色自若地用手指了指:“打开。”

“包装都是封好了的,贴了防伪标签,我们不大好拆的,樊哥。”阿才的笑容已经完全僵在脸上。

樊疏桐的脸上平静得让人胆寒,盯着阿才:“我要你打开你就打开,我说过的话不会重复第三遍。”

“樊哥,真没必要…”

“一。”

“樊哥…”

“二。”

“樊哥,你听我说。”

“三!”樊疏桐不由分说就俯身撕包装带。

阿才扑上前,拽着他的胳膊:“使不得啊,樊哥,我们只管把货发出去就算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樊哥…”

樊疏桐盯着他:“刀疤给了你多少好处?”

“樊哥,不是你想的那样。”阿才满脸委屈,“我一分钱都没要他的,天地良心,我真没要他的钱!”

“那你为什么不开!”樊疏桐低吼。

旁边的人马上围过来,帮阿才求情:“我们都没要刀疤的钱,樊哥,我们没有背叛你,真的,我们没有背叛!”

樊疏桐不再理他们,自顾撕包装带,几下就撕开了。里面都是整箱的袋装食用盐,樊疏桐把盐一袋袋地丢出去,往里扒拉。当扒到最后一层的时候,他停止了动作,身子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动也不能动了…

阿才咚的一声跪在他跟前,号啕大哭:“樊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刀疤派人绑架了我老婆和孩子,威胁我如果不帮他装货,他就撕票…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我老婆孩子今年春节才被我接到聿市来,原指望一家人好好过日子的,樊哥,求你网开一面,看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的分上,给我老婆孩子一条生路吧…”

樊疏桐浑身发抖,他脸色铁青,抬抬手:“你起来!你老婆孩子的生路不是我能给你的,你帮了刀疤这一次,难保没有下次,你老婆孩子的命早晚还是会送他手上!雕哥当初遣散你们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投靠我的时候又是怎么说的,好不容易走上正道,你怎么走回去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刀疤这个人欺软怕硬,你越软弱他越拿你不当人,报警!马上报警!”

“不行啊,樊哥,刀疤这个人心狠手辣,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啊!我老婆孩子都还在他手上,使不得啊…”阿才跪在地上,抱着樊疏桐的双腿求。

旁边的人也帮着求:“樊哥,不能报警的,码头上到处都是他的马仔,他只要得到信就会撕票。刀疤这个人可是忒狠的!”

“他杀人不眨眼的,去年蓝水湾那边的碎尸案就是他干的!”

“上个月三号码头那边的仓库起火,也是他干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10)

“樊哥,刀疤手里有枪!”

“是啊,连警察都不敢跟他们硬拼,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

众人七嘴八舌,樊疏桐心绪烦乱,他望着货场上空漫天的繁星,突然想起了雕哥当年跟他说过的话,天堂和地狱往往只有一步之差,就看你怎么选了。不,他不能再走错路,他尝过在地狱里摸爬的日子,他不能回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回头!他掏出了手机…

“樊哥!”阿才死死揪住他的衣袖。

樊疏桐看着他:“你要相信警察,相信正义。难道你想一辈子被刀疤欺负?你被他欺负得还不够吗?你老婆和孩子,警察会想办法救出来的,你这次顺从了刀疤,下次还是会落他手里,你明不明白?”说着他拨了寇海的电话:“海子,马上来6号码头仓库,这里有你们要找的货,顺便通知英子,叫她马上带人过来…”

再说朝夕,她在香港很意外地遇见了阮丘雄。是在一个慈善晚宴上遇见的。朝夕对这种上流社会的Party本无多大兴趣,但姑妈执意要带她去见识,结果她一步入会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实相对于其他名媛佳丽们的珠光宝气,朝夕并没有刻意打扮,就一件乳白色的露肩小礼服,脖子上光溜溜的,姑妈原本给她戴了钻石项链的,临出门她偷偷给摘了。朝夕全身上下唯一亮闪闪的,是她别在头发上的水晶发饰,她将一头乌发挽成髻,用水晶发饰固定,发髻挽得很高,露出她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她脸上略施脂粉,抹胸式的小礼服很好地衬出了她雪白的香肩,还有美得不可思议的锁骨,但是朝夕老是担心裙子会往下掉,举止非常局促,一进场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但是朝夕哪里躲得掉全场的注目,她的美不露声色,却又夺人呼吸,那些恨不得把全部家当戴身上的阔太太富家千金们,简直就是给她当陪衬的。不时有人过来跟她搭讪。朝夕听不懂广东话,应付得很吃力。所以当她乍然听到一口字正腔圆的北京话时,她着实吓了一跳。

“你不用老是扯裙子,你越扯,大家越期待。”阮丘雄端着杯香槟笑吟吟地递给朝夕,“很久不见了,朝夕。”

“哎呀,是你!阮先生!”朝夕认出了阮丘雄,非常惊喜。

阮丘雄典型的北方人体格,一身深蓝色西服,站在一群贵宾们中间也是鹤立鸡群,他上下打量朝夕说:“裙子很合身啊,干吗老是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