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冷儿道:“你们四人各自有绝技,扶雪珞身为盟主,自然轻率不得,除他之外,却是我大哥最为稳妥。”

“正是如此。”原镜湄颔首道,“他们并不清楚山上情况,也并不知问心不在我们当中,必定会遣人上山来,如此就给了我机会。”

萧冷儿皱眉道:“我还是不懂,这却是什么道理?”

原镜湄笑一笑,缓缓道:“在民间流传中,向来只有疫症之类才会快速传染,但好冷儿也懂一些医术和毒药,方知此途妙用无穷,若运用得当,有一些毒性,即使只放在一人身上,但是却会通过他的饮食,用水等各方面接触,就如同瘟疫一样,迅速传播给其他人。”

萧冷儿讶然看她:“你用毒竟已出乎我意料之高,达到出此出神入化的境界?”

原镜湄笑道:“圣君和问心时常道术业有专攻,我们四人幼时原本都钻研武功,但效果并不甚显著,问心道个人天分和机遇不同,并非就要在武学上才能有所成就,圣君认同此理,多年来悉心栽培我于学医使毒一途。”

萧冷儿喃喃道:“这两父子,不但智慧过人,心胸和眼光都是远超常人,委实天生奇才,不可多得。”

洛烟然看她目光甚是怜惜,正要说话,已听圣沨淡淡道:“你心胸机智,也并不输问心。”

萧冷儿叹道:“他雷厉风行,不拘小节,这一点我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是以三番两次被他抢去先机,处处受他掣肘。”

应龙和青龙堂主上官云,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苏奉北,听着几人对话,却是怎么听怎么怪异。

萧冷儿又笑道:“接下来的事,便由我替大美人说了吧。前来查探之人必是我大哥,大美人只要使计令我大哥中毒,在这一点上天下只怕无人能比不得大美人,我对你有信心,然后大哥回去之后,我知他们所扎营之地只有唯一的一道泉水作为饮用和洗漱,大伙儿跟着中毒,是必然之事。大美人只要再略施手段,让大家知道毒的源头便是我大哥,他紫峦山高徒的身份,虽然受人敬重,在年轻一辈当中,却甚为敏感,如此即便明知他也是被人利用,但人人心中俱有了一根刺,加上连大哥这等人,对你楼心圣界的手段也防不胜防,原本信心就不够牢固的武林盟,如此几遭缘故之下,谁还有心营救甚青城,到时你们夺得蜀中,却成了轻而易举之事,甚至从此在众人心里都埋下芥蒂和羞辱,日后瓦解我武林盟,想来也并非难事。”

一番话说来丝丝入扣,馥香浓几人听得各自叹服,若非萧冷儿所说,在座众人只怕要纷纷叫起好来。原镜湄神色奇异看她半晌,叹道:“难怪问心要引你为他知己,他心思难测,却只有你能把握得如此之准。”

“你们几人多年来合作默契,的确非我等朝夕可及。庚桑楚运筹帷幄,也属难得。”复又闭上眼,萧冷儿淡淡道,“但他素来自负,一向只把我看入眼里,对其他人知之甚少,此举未免看清了雪珞和我大哥。”

原镜湄甚感奇怪,还待多问,看萧冷儿神色,却已是不愿多说了。

次日晚间三更,萧泆然悄然上山,却是夜探天门,而非青城,原镜湄等人知获消息,匆匆赶去。

萧冷儿面前一盏清茶,安之若素。洛烟然问她:“你昨晚明明已经知道他们的诡计,心里却是半分也不着急?”

萧冷儿饮茶,问她:“我那佩如姐姐,你与她相处这几日,可有看出她的‘专攻’在何处?”

洛烟然摇头,萧佩如并不是容易亲近之人,况且她隐匿甚深,只怕除了萧冷儿兄妹,这紫峦山下来的仙子般人物,连扶鹤风也是看不透。

萧冷儿又笑道:“你当真以为今晚上山的只有我大哥一人?”

洛烟然听得愣怔,随即恍然:“昨夜你是故意误导他们!”

萧冷儿笑道:“我身边之人,各个倒也算得上深不可测。扶雪珞和我大哥武功自是不必说,洛云岚于火药和机关一途,无人能及,说到见识广博,他自恃虽高,天下间这等过目不忘、慧眼如炬的本事,却又有谁能比得过我佩如姐姐。”向她眨眨眼,“不必太过忧心,咱们只等着看戏便是。扶雪珞这武林盟主,自己当得无甚动力和信心,我对他却是一百个放心。”

洛烟然颔首:“雪珞天生便有种卓尔不群的服众的气宇,他自己却是不知。”

两人不再多言,专心煮茶,倒也乐得其中。到了后半夜,便传来消息,萧泆然武功卓绝,无人是其对手,斗得半晌,守在天门众人几乎全部重伤,挟持原镜湄,随后圣沨香浓二人赶到,却又被迫放了镜湄。但他再厉害也好,整晚却依旧徒劳无功,不曾救到杜云山,为他所伤的弟子,大多是天门之人,说到底镜湄等人并不太放在心上。

由此萧洛二女也安下心好好睡觉去。

次日清晨,两人还在睡意朦胧中便被匆匆叫醒。到大厅之时,原镜湄正满目愠怒。一见萧冷儿便指了她道:“是不是你给扶雪珞等人通风报信?”

萧冷儿失笑:“大美人儿,我可是由你亲自监守的,传说身边连一只苍蝇也不能自由飞过。”

原镜湄自然知道,她只是不甘心而已:“昨夜我明明有对萧泆然下毒,为何他们此刻却无事。”

“你确定我大哥真的中毒?”萧冷儿反问道。

原镜湄一怔,已听萧冷儿续笑道:“你只注意到我大哥,却不曾留意我姐姐。大美人啊大美人,我大哥自是由萧如歌悉心栽培的高徒,但佩如姐姐却是楼心镜明一手调教,你们跟了楼心月二十年,他却是不曾告诉你们,楼心镜明在智慧见识上同样是不世出的天才?”

原镜湄紧盯着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萧佩如并不懂用毒解毒之道,严格的说她武功比起我想必也好不了多少。但她却有一项绝技,类似传言中的东瀛忍术,昨夜所有人都以为我大哥是一人前来,却不曾知道,其实姐姐就跟在大哥身边。”

原镜湄终于变了脸色。

萧冷儿笑道:“佩如姐姐虽然不懂用毒,但大美人你的本事,却有谁敢不提防?我那姐姐见识之广,只怕你们难以想象,若有她在一旁观察,任何武功招数,暗器毒药,甚至在场每个人的动作,都逃不过她眼睛。”

原镜湄吸一口气:“你是说…”

“不错。”萧冷儿笑道,“我是说,你以为大哥昨夜中毒,不过是他刻意制造假象给你。”

原镜湄还待说话,门外已匆匆进来一人通报道:“萧泆然一行人在外叫嚣,让原姑娘带杜云山一干人质出外与他几人见面。”

原镜湄气得紧:“我为何要听他们吩咐?!”

小心看她神色,那弟子战战兢兢道:“有个、有个叫洛云岚的人说,原姑娘若不想听他们的话,后果、后果只怕承担不起。”

听到洛云岚名字,萧冷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却并非想像中两军对垒的阵仗,武林盟一方,只萧泆然,萧佩如,洛云岚,依暮云寥寥几人,却镇定自若,谈笑风生。

萧洛二人含笑与几人打过招呼,依暮云忧心几天,看两人半分没事,终于也放下心来。

原镜湄笑道:“不知几位邀小女子出来有何见教?”低眉浅笑,目光却是留神瞧着萧泆然。纵已从萧冷儿处证实萧泆然没有中毒,但她多年行毒这却还是头一次失手,心中总有些难以置信之感。

洛云岚见她神色,摇首笑道:“原大美人不必再观望,萧大哥的确没有中毒,倒叫大美人失望了。”

原镜湄轻哼一声:“即便萧公子不曾中毒,洛公子倒是凭什么来要挟于我。”

敛了笑容,洛云岚淡淡道:“原姑娘倒是当天下只有问心一人长了脑子,我武林盟却是无甚用处,明知天门与魔教勾结,却对他们毫不设防?”

原镜湄一怔,不由自主望向身后萧冷儿。

萧冷儿颔首道:“不错,早在武林大会之时,天门如此明刀明枪与你们勾结,想来早晚是要公然叛变,扶老盟主与我和雪珞商量,便已在天门插下暗线。”忽然又展颜笑道,“古往今来,无论敌对双方说得再冠冕堂皇,总也免不了卧底这一招,俗气是俗气了点,倒也有用。原大美人这一回却是失策,真道天门已全盘为你圣界掌握?”

原镜湄心中动怒,面上却丝毫也不表现出来,淡淡道:“如此,又如何?”

洛云岚笑道:“原姑娘当真以为昨夜只有萧大哥一人上山?”

原镜湄道:“萧冷儿说还有萧佩如也在…”说到此处忽然反应过来,“昨夜你也在?”

洛云岚点头。

原镜湄目中升起薄怒:“我圣界防备,何时变得如此之差?”看向身后低头众人,愠怒神色与平日笑谈模样全不相同,尽是威仪。萧冷儿心中一惊,这才警觉,这往日里只是与她嬉笑怒骂的姑娘,毕竟是楼心月和庚桑楚亲自调教出来,她却忽视至此。

洛云岚今日到颇见体贴,见此情形立时笑道:“原姑娘不必震怒,并非贵教中人偷懒,只因我虽上山来,却并没有接近青城天门二派,贵教又如何能发现我?”

原镜湄疑虑看他,把他与萧冷儿这片刻对话一句句串连起来,总算摸清些眉目,却是渐渐变了颜色。

见她神色间变化,半晌洛云岚笑道:“我昨夜究竟上山做了些什么,想必原姑娘心中已有计较。”

原镜湄冷冷看他,听他续道:“其实也并非甚大事,我不过趁天门之中混战之时,叫来我武林盟的探子,各自分发了火药给他们,昨夜骚动颇大,那数名弟子又都是熟脸,自不会惹人怀疑,便趁乱在青城与天门各处埋下火药,想必此刻诸位脚下,也不是顶安全。”他话未说完,人群中已是有些轻微的慌乱。

原镜湄笑道:“我若此刻就杀了几位,不知那虚实难测的火药却还有没有被引爆的机会?”

洛云岚也笑道:“不知原大美人还记不记得,上回在地宫救走冷儿几人之时,我与问心所说凭借机关就能引爆的火药?”

原镜湄冷哼一声:“子虚乌有,妖言惑众!”

洛云岚颔首承认道:“上一回在地宫之中,确是言谈无稽,哄骗问心。这一次是否依然说大话,却要原姑娘自己衡量。”看她容色悠悠道,“原姑娘有利用一人来远播毒药的绝技,为何却要质疑我无法制成这般强大威力的火药?”

原镜湄一窒,却又冷笑道:“此番我一行多是你武林盟之人,洛公子所言若当真,我临死有冷儿烟然二人美人做陪葬,又有一派掌门为我开道,倒也不枉此生。”

洛云岚闻言目光从萧冷儿洛烟然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脸色灰败的杜云山身上:“我叫人传言让原姑娘带杜掌门一行人一起出来,原姑娘生性谨慎,自然把他们带在身边,才不怕我趁机耍花样。如此倒好,天门之中此刻虽有人命,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我却是从问心处习来。此番为了保住蜀中,我便毁了那地方,再一生为死去之人超度。此番行动由原姑娘领导,不知如此损兵折将,巨大伤亡,却要满心期待的楼心圣君和问心公子作何感想?”他刻意加重“问心”二字,不无惭愧的想到,自己有遭一日,竟也利用起不知不觉沉浸在爱情中的女子。

原镜湄脸色铁青:“你究竟想如何?”

洛云岚淡淡道:“放了杜掌门与青城派门人,放了冷儿烟然,立刻。”见她闪烁神情,不待她说话一指身边静立的萧泆然,接道,“你莫要打让圣沨偷袭我的鬼主意,我身边站着萧大哥,即便楼心圣君亲临此刻,只怕轻易也拿我不下。”

原镜湄心中气怒之极,此刻形势只转而下,她全然只有挨打的份,却丝毫也想不出反击的办法。自腰间刷的抽出宝剑横在萧冷儿颈间,恨恨道:“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立刻杀了她!”

依暮云尖叫出声:“原镜湄,你敢!”

原镜湄冷哼一声,手上微一用力,萧冷儿纤细脖颈立时出现浅然血痕:“你看我敢不敢!”

这下连萧泆然、洛烟然等人也全变了脸色,唯萧冷儿一人仍自笑意散漫,她此刻生死横于一线,但那笑容落在众人眼里,仍是烂漫春花般的温暖迷人。

圣沨一直只在旁静静观望,此刻也是神色微变,望着那映着清晨光线的剑锋握紧了拳,却不能有甚反应。不知为何,他此刻忽然想起,当初还在地宫之时,萧冷儿对自己说,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立场和原则,终究不能想做甚便做甚。

就像他无论多担心萧冷儿的安危,也不能为她一人使此刻楼心圣界一行人陷于困境。

洛云岚冷冷道:“原姑娘今日若杀萧冷儿,我必要楼心圣界来此大半人为她陪葬,孰轻孰重,姑娘自己好生衡量!”

萧冷儿向急得快要哭出来的依暮云微笑安抚:“莫要着急,也不必以我为念。”后一句,却是说给萧泆然洛云岚听。

洛烟然身形方自一动,原镜湄已冷冷道:“你若以为自己动作能快得过我手中剑,不妨一试。”

洛烟然止了动作,嘴唇咬得快出血。萧冷儿心头怜惜,冲她微微摇头,这一摇头,碰那剑锋,颈上血痕却更明显一圈。

洛烟然眼泪立时落了下来:“求求你莫要再乱动!”

依暮云目光扫过圣沨,怔了怔,忽的大叫道:“圣沨,你早先已欠了冷儿一次,这次就算还她,也该救下她!”

圣沨凝神不动,绝伦面上却并非没有波澜。萧冷儿笑道:“云儿何须如此,况且圣沨欠我的那一次,武林大会之前便已还了我,此刻却早已两清了。”

原镜湄最是见不得她这般轻松自如模样,仿佛这会儿横在剑锋下的脖子根本不是她的,恨恨道:“你倒是当真连死也不怕!”

萧冷儿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何必太过执着。此刻我死生都在大美人一念之念,怕与不怕,却又能改变什么?再说,大美人心中真是想要杀我么?”

原镜湄心中一震,回头瞧她。

萧冷儿笑叹一声,闭了眼睛:“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大美人是宁愿此番任务失败被楼心月责罚,也不愿当真杀了我。”睁眼看原镜湄奇异神情,在她耳边轻声叹道,“大美人待他情深,却是连我自己也不知,能否比得上你。”

原镜湄一刻心神恍惚,几乎连剑也拿不稳,半晌颤声道:“你想我如何?”

“放了杜掌门众人罢。”望众人一眼,萧冷儿提高声音道,“评心而论,此番你们已无胜算。楼心圣界在中原部署几年,并非易事,此刻大队人马仍在关外,大美人又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白白折了兵将,得不偿失。倒不如保存实力,以图后计,我武林盟随时奉陪便是。”

看洛云岚一眼,洛云岚立即道:“若非必要,我自不愿伤害无辜。只要原姑娘放了杜掌门与青城派一干弟子,我便着人立即拆了各处火药,绝不食言。”

原镜湄仍自犹疑,前方弟子已然飞快来报:“四公主,此刻武林盟主扶雪珞带了大队人马已到半山处,请四公主前去一晤。”

原镜湄愣怔片刻,不怒反笑:“好个扶雪珞,如此君子气度,不愧他武林盟主之名。”原本左右难下的决心,此刻反倒安定下来,放下横在萧冷儿颈间宝剑扬声笑道,“也罢,此番双方对垒,即便除却这先机,我楼心圣界难道便不能光明正大拿下你武林盟?众人听令,立时分发解药给青城派诸人,放他们出来。我纵然对洛云岚了解不多,但萧冷儿的为人,我毕竟还信得过!”

萧冷儿终于松一口气。原镜湄已转向圣沨道:“圣沨,你与香浓,带青龙白虎二位堂主与一众教友前去与扶盟主一会,我留此善后。”

圣沨香浓应声出来,青龙白虎二位堂主已自调派人手。

洛云岚抱拳笑道:“原姑娘聪慧果决,云岚佩服。”向萧泆然笑道,“萧大哥与萧姐姐也前去与雪珞会合罢,我一人留此善后即可。”

依暮云下意识道:“我留此与你一起。”

洛云岚笑看她一眼,目中突然多了些复杂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好。”

萧泆然望萧冷儿,萧冷儿只冲他点了点头,萧泆然虽无奈,却唯有带着萧佩如先行离开。

只一柱香时间圣沨等人便已准备妥当,萧冷儿此刻才发声道:“我想与圣沨一道前往。”

心知此刻留下她也已经无甚意义,况且把她放在圣沨身边,对扶雪珞等人多少也有些刺目的作用,原镜湄点头道:“那便一道去吧,洛姑娘也自请便。”

洛烟然在萧冷儿后颈处松松打个结,仔细检查那伤口已裹好,这才向原镜湄点了点头,便自拉了萧冷儿向圣沨方向行去。

经过洛云岚与依暮云身边时,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心疼抱怨。依暮云脾气发了一通,最后想起一事,问道:“你先前却是与那小妖女说了什么,我瞧她整个脸色都变了,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萧冷儿似笑非笑,半晌悠悠道:“我是知道,她不会杀我,只因她心中不愿庚桑楚没了我这对手而感到难过。”

这山间却并非全然陡峭,山谷之中尚有一片空处,如履凭地,此刻武林盟一干人便自守在这平地之间。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此话虽有夸大之意,却委实体现了蜀道之险要。楼心圣界早先一步,一干人马住在山上,原本就占了天时地利,此刻众人好容易找到此处,却不愿再前行,否则必是自找麻烦。

扶雪珞玉容清姿,坐下良驹毛发雪白,却真真是应了那句“人如玉,马如龙”,武林盟一干人看着,不觉想天下又有几个风姿气度能如盟主这般出众的人物。

却又想,除了萧泆然,只怕剩下几个最厉害的,都生在了楼心圣界,不由都是心中暗叹。

前方马蹄声传来,众人连忙收了遐想打起精神。片刻一队整齐有素的队伍从转角处转了出来,前面两骑俱是黑衣,男子风华绝代,女子容颜难绘,不是圣沨和馥香浓又是谁?

扶雪珞微微一笑,拨马迎了上去。待双方行近时,萧泆然和萧佩如也已从另一条路驰回来,见此情形,也只与后面秋明玉众人站在一处。

扶雪珞颔首向圣沨微笑示意:“圣沨公子,这么快又见面了。”

圣沨微一点头,神色依然冷淡,也不说话。两人都是一般绝艳的人物,此刻站在一处,又都是骑在马上,风流尽显,只叫巍峨群山也要相形失色。

扶雪珞望一眼他身后,却不见自己心中之人,只得再问道:“不知…”

忽听一人笑道:“烟然美人,今日得见两位九重天仙般的人物相交辉映,咱俩也算饱了眼福。”清脆笑声,两骑欢然而近,正是萧冷儿和洛烟然。

扶雪珞一颗心这才落到实处,笑道:“你两人可舍得出来了,这两天还没担心死我们。”看着萧冷儿,目光暖暖,声音中不自觉便带了些宠溺的味道。

萧冷儿在圣沨身边停下,闻言笑着向扶雪珞身后一干人挥手招呼,这才又收回目光向他笑道:“亏小雪珞还和原大美人相交三载,竟不知她向来阔绰大方,伺候得我和烟然美人是好吃好喝神仙般日子,却又甚好担心。”

扶雪珞笑瞪她一眼,随即又摇头:“你呀,总是油嘴滑舌,平安回来就好,我懒得与你计较。”细细打量她一般,轻笑道,“果真倒似长胖了些。”

两人说说笑笑,旁若无人,洛烟然虽早已见惯这般情形,却仍是忍不住暗自心酸,但此间剑拔弩张气氛,却是不由自主松动一些,又听萧冷儿笑道:“什么平安回来,小雪珞今次若是赢了圣大美人,让他们主动从青城退走,这才算赢了,我这人质也自然被放回来。否则,说不得我便只好继续跟着人家厚脸皮白吃白喝了。”

扶雪珞听得无奈,明知她故意如此,却也清楚这是实话,只笑道:“今日我既来此,那必定是要带你回去。青城今次所受屈辱,自然也要讨回公道。”

圣沨听在耳中,眼中杀机陡盛。扶雪珞仍是笑容得体,目中却已光华内敛。

萧冷儿只作不见,忽然指了前后两队人马笑道:“你们所谓输赢,是不是就是双方的人像菜市场中收保护费一样冲上前疯狗一样厮杀,杀到最后,两方谁剩下的人多,那便是赢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

萧冷儿业已敛了笑容,淡淡却:“你们当中中原武林的盟主,楼心圣界的二殿下,紫峦山的高徒,一干有头有脸的少年侠士,多年威严自重的领头人物,若当真如稚子莽夫般掐架,倒也不怕失了身份。”

一时人群中干咳之声四起,扶雪珞却是神色不变,笑道:“此间事总要有解决之法,否则我何以向武林同仁交代。”

萧冷儿转向圣沨道:“我先前已说过,楼心圣界如今在中原的实力,却不容轻易消磨兵将,个中厉害,你们自己衡量。”

圣沨沉吟片刻,颔首道:“过得片刻杜云山一行人解了毒,再确定平安挖出天门青城中炸药,双方人都到齐,我们再行商量解决之道。”

萧冷儿还想再说什么,终究忍了下来:“如此,倒也好。”话虽是对圣沨说,却是看着扶雪珞。

扶雪珞只得点头:“原地休息一会儿也好。”皱眉看了萧冷儿,“但你却非得与我们一道。”

萧冷儿自己自然无甚所谓,看向圣沨。她这几天当人质当得甚为用心,方才又说出那般自觉的话,休说圣沨,便是馥香浓和青龙白虎二位堂主等人也觉她不会趁机跑掉。况且,几人心知肚明,此刻留下萧冷儿,殊无意义,而她若当真想逃,却又怎能留得住她?

当下萧洛二女便自与扶雪珞一道回了人群当中。与众人多日未见,萧冷儿又向来讨人喜爱,甚得众人欢心,自然免不了一番慰问打闹。秋明玉却是看了洛烟然,低声问道:“洛姑娘这些日来可好?”

洛烟然微笑点头:“多谢公子关心,小女子甚好。”

秋明玉看她笑容,不由俊脸一红,愈发不自然:“这些日洛姑娘不在,我心中很是、很是…”说了几个“很是”,却愣是“很”不出来。

洛烟然听得有趣,已听旁边有人扑哧笑道:“秋大公子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这般简单的话也说不出,不如由我帮你说如何?很是挂碍,很是思念,很是忧心,很是不安,很是寝食难下,很是一如不见,如隔…”最后一句在洛烟然红着脸挠她之中被耽搁,萧冷儿只笑得越发促狭,“秋大‘闺秀’,这么多个很是,不知你却是最中意哪一个?”

洛烟然又好气又好笑,只揪了某人耳朵——自然舍不得真下力,不过手摆在上面做做样子而已,笑道:“冷儿就喜欢胡说八道,秋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萧冷儿扮个鬼脸:“旁人都是大哥妹子的,就两位整天公子姑娘,当这是在唱大戏呢。”

两人嬉笑打闹,秋明玉看在眼里,只觉暖入心里,先前那点不自在,早已被萧冷儿几句言笑丢到一旁,反倒恢复平日里倜傥潇洒,笑道:“两位姐妹情深,当真羡煞旁人。”

萧冷儿却还不肯放过他,仍是笑道:“秋大哥还没说呢,那么多个很是,你却是最喜欢哪一个?”

洛烟然哭笑不得:“冷儿!”

秋明玉看一眼洛烟然,片刻柔声笑道:“哪一个都很适用。”

萧冷儿哗的笑出声来,洛烟然却是又羞又窘,俏脸红若朝霞,美不胜收。众人眼见三人这边笑语欢声,立时纷纷跑过来凑热闹,萧冷儿却趁机拉了洛烟然跑开去。

两人在近处走了片刻,洛烟然突然道:“你几次阻止双方真个打起来,却不似你的脾气。按道理来讲,你该是趁机消磨掉魔界实力才是,但此番却只顾着想要快速了断此间事,不惜违背心意,却是为了什么?”

萧冷儿先前笑容早已消失,眸中清冷之色,又仿佛从来没有笑过。

洛烟然看定她:“自来此间之后,你心中忧虑过甚,却竭力不愿表现出来。庚公子,他究竟在哪里?”

萧冷儿浑身劲力在听到那名字之时仿佛被抽干一般,握紧洛烟然的手,半晌低声道:“你不要问我。”

洛烟然忧心望她:“你这般心境,如何叫我放心?不如你现在就…”

“我等此间事了再行离开。”打断她话,萧冷儿喃喃道,“这是他自己选择,我又能有甚法子?我这般担心于他,也不过一番心意扔入了大海,永远也得不到回应…”口中如此负气说,但她这些天从不敢有一刻想他,此刻终于提及,若非说着这般强硬的话,她怎能勉强遏制自己其实早已慌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