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洲川指着说:“还坐轮椅,有这么夸张么?”

施索瞥了眼边上。

舍严道:“不想走了就坐。”

王洲川看向舍严:“你就不能给她请个护工,你请假算怎么回事?”

舍严没应,他拿了顶帽子,轻轻盖到施索头上。

施索眼睛往上撩,舍严道:“别吹风。”

施索说:“这点风力……应该不会震到我脑子吧?”

舍严:“……”

“哈哈哈哈——”王洲川笑得前仰后合。

施索睨他:“我可开心不起来,王老师,你笑得太过分了。”

“要不我说点能让你开心的事?”

施索不以为然。

“你不是一直问我,许良到底怎么回事吗?”

施索眼一亮,竖起耳朵。

“许良跟唐昭月的事情你总该知道了?”

“知道。”施索说。

之前她、邱冰冰和王洲川、方老师在食堂吃饭,见过许良和唐主播出双入对,近期他们两人算是公开了。

“许良想让唐昭月坐我九点新闻的位子。”王洲川说。

施索歪头:“什么意思,你们高层斗争,他要拉你下台?”

王洲川摇头:“不,是我要离职了。”

施索一愣:“什么?”

“你不是老嫌弃我动不动就清洁牙齿?以前有个医生跟我说,牙菌斑有可能会诱发心脏病。”王洲川按了按自己的心脏,含笑道,“这几年我心脏出了状况。”

施索懵懵地看向他心脏的位置,不敢置信:“你说真的假的?”

“我骗你这个干什么。”王洲川道,“要骗也是骗你说,你没机会竞争我的位子。”

施索晕头转向,一时没明白王洲川的意思。

“傻了?”王洲川头朝施索撇了下,看着舍严问。

舍严不动声色地捏起施索的两根手指,淡声问王洲川:“你还能活多久?”

王洲川差点跳起来:“你怎么讲话的,盼着我死呢?搞不好我活得比你小子还久!”

施索舒口气,原来死不了人。

她眼珠一转,意识到他之前的意思:“你说什么,你是说我能主持《九点新闻》?”

“没这么容易,这需要内部竞聘。”王洲川道,“因为许良知道我一定力挺你,所以他这段时间才会这么针对你。”

施索觉得自己正坐过山车,现在她正冲刺在最顶上。

“这件事暂时没公开,竞聘等春节后才开始。”王洲川起身,理了理衣服说,“所以你啊,先好好过完这个秋天吧。”

施索仰头看他,帽子往后掉,舍严不声不响替她扶住。

“我还有个问题。”施索开口。

“问。”

“你送我的那本《波湾战争不曾发生》,里面到底有什么意思?”

王洲川笑了下。

“这就跟算命一样,你说这个算得真准呐,其实不过是你自己心里想了什么,自己翻译了而已。书没有意思,我也只是随便给了你一本我那会儿正在看的。你要是能看出意思来,只不过是你恰好意识到了什么,自个儿对号入座了。”

施索瞪大眼。

所以,“我们越迫近事件的即时状况,就越陷入虚拟的假象之中”,这句让她困惑的、反复翻看的话,只不过是王洲川在忽悠她?

“人经历挫折的时候通常信念全无,但人是需要信念的,你可以短暂的把这样一本书当成信念,走出当下的困境。在你之前,我送出过十三本书,加上你十四本,其实换种说法,如果说,是收到书的第几人,那你是第十五个人。”王洲川笑道,“第一个收到这样一本书的,是我。”

真要走了,还要赶回电视台录今晚的新闻配音,王洲川挥了下手,最后说了两句:“既然我破例提前给你透了消息,那参加完你闺蜜的婚礼回来,你就该努力准备竞聘的事了。对了,记得保持牙齿健康。”

施索目送他远去。

风拂面,天空如镜,映照着人世间。

入夜,住院楼四下悄静,这是施索住在这的最后一晚,明天下午她将出院。

“我买了两点的高铁票。”舍严说。

“嗯。”施索裹在被子里,侧身望着窗外,问:“还有连坐的?”

“商务座。”

施索眼珠往后:“怎么买商务座?”医生让她尽量别坐飞机,但商务座比他们之前订的机票还贵。

“七个多小时,商务座舒服点。”

施索张了下嘴,想了想,又没说什么。

舍严洗漱完,把毛巾挂好,从卫生间里出来,他走到沙发边,铺了下被子。

单人间病房带沙发,他已经在这里睡了两晚,沙发短,他腿伸不开,这两晚其实没怎么阖眼。

“关灯了?”舍严问。

“嗯。”

舍严走到床头,把灯关了。

窗帘拉着,月光照不进,一片漆黑,施索闭上眼。

无声了一阵,过了会儿,背后几丝小心翼翼的悉索声,床紧跟着微陷,施索脊背敏感地一颤,眼皮闭得更紧。

这三天她跟舍严其实没什么交流。

她是在送医那天晚上才彻底清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病床边只有舍严。

施爱月在宁茹久那里,她的那些同事正忙着当晚的新闻直播,大华几个人在天黑之后都回去了,舍严叫来了医生,医生走后,他也不说话,脸埋在她脖子里好半天。

那晚睡到后半夜,她其实朦朦胧胧醒了一下,感觉到舍严的手指在贴着她脖子,她也没多想,昨天白天,各种检查又是连轴转,到了晚上,她发现舍严在探她的呼吸。

之前的事还堵在胸口,这几天她没精力,他也沉默。

施索想了想,睁开眼睛,出声:“舍严……”

下一瞬,被子上突然搭来一只手,施索缩了下脖子,下意识闭眼:“嗯……”

舍严手打开被子。……

“别动。”舍严低声。

慢慢往上,他亲她下巴,又亲她嘴唇,怕她乱动,他另一只手一直轻轻扣着她头顶。

良久,他碰了下她耳朵。

“睡吧。”

手从她身上离开,他掖了掖被子,回到沙发上。

过了会儿,施索摸了摸耳朵。

隐约觉得有牙印,但舍严咬得很轻。耳朵发烫,她贴着枕头,蹭了一下。

这晚还是什么都没说,临睡前,她想。

第二天,舍严依旧早醒,施爱月过来的时候他没走,等大华来这里替他,他才回去收拾他和施索的行李。

下午出院,舍严仍让施索坐轮椅。

施索问:“轮椅不是租的吗?”

“买了。”舍严说。

施索虽然觉得夸张,但她更加惜命,从善如流地坐了上去,让舍严推着她走。

舍严背着大包,轻松推着她往前,等施索上车,他把轮椅折起,放进后备箱。

一路开到高铁站,车停在停车场,这段施索不想坐轮椅,舍严就推着轮椅陪她慢慢走。

施索还是第一次乘坐高铁的商务座,舍严把她椅子放下,施索舒舒服服躺着,想这七个多小时也不会难熬。

七小时后,晚上九点多,高铁抵达,舍严叔叔等在站外。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了吧,什么都没都要被锁吧,哈哈哈所以你们别老说啦!

下一更周日~

☆、You are everything to me(4)

“怎么这么严重?”

“那是, 以后我就靠轮椅活了。”

施索是坐着轮椅出站的, 舍寒一改优哉游哉的样子,迎上去问:“电话里怎么没说?”

舍严站在轮椅后,含笑摸了摸施索的脑袋。施索同时吊儿郎当地说:“舍寒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单纯了!”

舍寒瞥眼了舍严的动作, 不动声色地回施索:“这么说你是把这玩意儿当成交通工具了?”

“不然呢,难道你想诅咒我?”

舍寒点她:“我看你是苦头吃得还不够多, 真该再让你遭遭罪!”

说笑着上车, 行李就一个背包,和轮椅一起放进后备箱,舍寒进驾驶座, 回头看了眼坐到后座的侄子, 道:“真把我当司机了。”

舍严说:“快九点半了,开车吧。”

舍寒系上安全带, 发动车子道:“开开,你今晚也睡我那儿。”

“嗯?”施索问,“不是给我订了酒店吗?”

“你这不是有伤在身吗, 我老婆不放心你一个人住酒店,她把囡囡房间给你腾出来了, 你晚上就睡儿童房。”

“不用了吧,我就一点脑震荡,医生都说我没事可以出院了, 住你那多别扭。”

“我那怎么了,龙潭虎穴啊?”

“儿童床多大,我翻得了身么?”

舍寒一笑:“你有这么胖?今晚就先在我那儿睡, 明天佳宝带你去办婚宴的酒店转转,你那房间本来也订在那儿,你要真想住酒店,明天再换。”

“那行,我今天去看看我嫂子和囡囡,明天换酒店。”施索问,“酒店订哪儿了?”

“就在佳宝舅舅家饭店附近,去年新开的一家五星级。”舍寒顺嘴一提,“明天晚上你们大学同学聚会,佳宝定在了她舅舅那饭店。”

施索一听,立刻嘴馋起来:“是舅舅掌厨么?”

“那当然,这么些年那饭店也不请一个厨子,佳宝舅舅就怕砸了自己招牌。”

施索懒洋洋地枕着椅子:“好几年没吃了,你这么一提我真有点忍不住。”

“那就多住几天,你难得回来,尝个够。”舍寒问,“你们这次呆几天?”

“本来佳宝结完婚我们就要回黎州,但我现在负伤在身需要养病,所以有病假,可以再多呆这么两三天。”

舍寒看了眼后视镜:“严严呢?”

舍严说:“我也请了假。”

“几天?”

“跟开开一样。”

“噢。”

一路聊到家,轮椅没再拿出来,施索慢吞吞地走进电梯,电梯上升后稍微晃了一下,她连忙扶住自己脑袋,生怕颠坏了。

舍寒的房子是前几年结婚的时候买的,三房两厅,主卧他们夫妻睡,儿童房睡孩子,舍严的房间是朝南的次卧,里面被褥洗晒一新,凑近就闻到一股太阳的香味。

儿童房的被褥也是。

舍寒的妻子叫王荟,是个娴静端庄的女人,带施索看了看房间,她微笑着说:“床单都是新买的,洗过也晒过了,你这几天就安心住这里。”

施索抱着囡囡道:“那囡囡就跟我睡了,别让她换房间了。”

“那回头你得跟我哭。”王荟戳了戳女儿的肉脸颊,“她最近每晚尿床,我都快受不了了。”

“还不吃宵夜?房间待会儿看也来得及,再不吃就凉了啊!”舍寒在餐厅叫人。

“不是说等佳宝么?”王荟问。

舍寒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也快到了,我们先吃。”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舍寒说:“看吧,我说的。”

门一开,果然是佳宝和林道行。

施索把囡囡放下,扑过去给了佳宝一个熊抱:“我好想你啊!”

佳宝乐不可支地说:“林道行刚才就说你一定会扑过来,说不定还会跳到我身上。”

施索朝边上的林道行翻了眼:“我要不是身负重伤,我还真跳了。”

佳宝关心道:“伤得到底多重啊,你电话里也说的不清不楚。”又看向她额头贴着的纱布,“还肿着吗?”

“多重还看不出来?”林道行打量施索,“活蹦乱跳跟兔子似的。”

施索说:“等回黎州我把我检查单发给你们看看!”

佳宝上个月调到了晚间新闻,这会儿刚下播就赶了过来,连妆也没卸,发型也是最老气的那种,施索揪了揪她的头发,挽着她胳膊走回餐桌。

“开开是喝粥还是吃汤面?我还煮了饺子。”王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