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佑不解,但神色肃穆地对甘从汝道:“五郎一路瞧着霁王治下的岭南如何?”

“不过如此。”甘从汝不忿道。

秦天佑摇摇头,叹道:“若是五郎,你可比得上他?”霁王与甘从汝原都是长安城里不相上下的浪荡子,原当霁王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会抑郁而终,谁知他竟然过得那般潇洒自在。

“哼,天佑莫非以为我比不上一个强娶他人之妻的败类?”甘从汝道。

“你骂谁呢?”秦天佑道。

甘从汝一怔,因秦天佑这么一反问,就觉自己如同骂了自己一样,他虽没强抢过,但醉后也曾调戏过不少女子。

“总比他强。”甘从汝道。

秦天佑笑了,因没外人,与甘从汝说话时,就不似在外人跟前那么护短,“霁王与五郎是一类人,原本你们两个是不相上下,可看方才霁王挨了七娘一下,依旧不急不恼,可见如今,在心胸、志向、心性上,五郎比不过霁王了。”

甘从汝被连泼了几盆冷水,灰心丧气后,又想果然没几个人懂得他,才这么一想,不由地又想到夏芳菲气冲冲的一席话,反倒不好再将无人懂他的事推到别人头上,随着霁王府下人进到霁王房中,果然瞧见霁王一副云淡风轻模样,心想霁王被夏芳菲所伤,还能不气恼;他不过是被自己人略气了气,就拂袖离去,“二郎可还好?”

“算不得十分好,但能见五郎来,就已经很好。”

“哼,你到底耍了什么花招?”甘从汝冷笑,看霁王不解,又拉不下脸说出自幼陪着他的太监并夏芳菲都被霁王拉拢了去,在霁王对面坐下,看他脸色虽不好,却无大碍,心叹夏芳菲怎不扎死他呢?“你煞费心思引着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修路,二郎我胸无大志,唯愿开辟一条贯通岭南与江南道的大路。”霁王道。

这修路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岭南之所以荒芜,该是因地势险峻,与平原一带消息、货物不通的缘故。

“惭愧的很,我需去宓县上任。”甘从汝道。

霁王仰头大笑,待扯疼了伤口才停下,“五郎难道不知,便是你一辈子不去宓县,也无人知晓此事?”说罢,又脸色惨淡道:“二郎我千方百计给朝廷送信,游说岭南地方官员,奈何那些酒囊饭袋听闻开山修路四字,就避之唯恐不及。”

甘从汝冷笑道:“若果然开了路,太后派个使者过来,打听两声,就知道你这本该被软禁的落魄王爷日子潇洒得很,她焉会不派了兵马来捉拿你?莫非你以为你修了路,太后就会嘉奖你?”

霁王落寞道:“怎会不知,只是被流放岭南后,将一生宏愿都寄托在修路二字上,若能当真修好了路,便是叫太后的铁骑踏着我修下的道路来捉拿我,我也心甘情愿。”

甘从汝怔住,与霁王有些惺惺相惜之余,又心叹同样是舍生取义,这霁王舍生取义的法子光风霁月,比他昔日在长安城里装疯卖傻高明了不少,无怪乎夏芳菲等人都说霁王的好话。

秦天佑道:“修路一事,该从长计议。”

甘从汝道:“亏得带了那些书生来,兴许书生中有几个能帮着二郎你画图样、测地势;至于开山的人手……五岭之后的山头上,土匪、山贼多的是,抓来用吧。”

“五郎。”秦天佑诧异甘从汝怎答应得那么痛快。

甘从汝安抚秦天佑道:“天佑,那宓县就算迟上十几年再去,朝廷那边也不会知道。况且,我是茕茕孑立,他是踽踽独行,如此,不如做了同道中人。”

这么快就忘了夺妻之仇?秦天佑目瞪口呆,随后想,即便是霁王便是另有企图,这修路也是桩对岭南百姓有利无害的大事,五郎必是这样想,才答应着的。

“爽快!”霁王笑了笑,咳嗽两声道:“弟妹捅得太深了些,五郎、秦公子且叫我歇一歇,明日再来商议修路一事。”

“好。”甘从汝、秦天佑齐声道。

秦天佑自去照看带来的人,甘从汝又去了夏芳菲几个住着的院子,见院子里张信之、杨念之、柔敷、稼兰、惠儿、雀舌都帮着夏芳菲将地上死了的蝴蝶收拾起来夹在书本中,竟是一个搭理他的人也没有。

“我帮二郎修路。”甘从汝道。

夏芳菲眼皮子也不抬,待甘从汝走过来,唯恐他动粗,却是吓了一跳。

“这只好看。”甘从汝伸手在空中抓了一只彩蝶,递到夏芳菲面前。

夏芳菲依旧看也不看,说了句:“够了,明儿个再收拾吧。”就领着一群人回房里去。

“张信之,杨念之?”甘从汝喊了一声。

张、杨二人恭敬地站到甘从汝面前,甘从汝一时语塞,又想不出对他们二人说什么话来,悻悻地进了房中,悄无声息地吃了饭后,再去洗漱,又见张、杨二人还是不说话。

待躺到了床上后,见夏芳菲脸庞皎洁地躺在床里,甘从汝一时有了旖旎心思,拿手向她拉到脖颈处的被子里探去。

夏芳菲忽地坐了起来,是个人都有得寸进尺的时候,于是她看这一日甘从汝都忍下来,就干脆地坐了起来,拿着枕头向甘从汝脸上砸去,劈头盖脸地砸了足有四五下,才侧身躺下。

甘从汝怒不可遏,忽地一掀被子就向外去,开了门一身单薄里衣就往院子里走,眼看快走出院子了,还不见人来拦着,悻悻地向院子里扫去,疑惑张信之、杨念之怎么不在?他们两个不该是守在门外等着开解他的吗?

一轮冷月悬在天上,甘从汝等了又等,不见张、杨二人来安慰,更不见门内夏芳菲喊他回去,硬撑了一会子,悻悻地自己回了屋子里,只能自己开解自己:她定是望夫成龙,因此见他被霁王比下去了,心里气恼,又觉得跟他最亲近,才将火气撒在他身上。重新在床上躺下,“今次且让着你,下不为例。”

“甘县丞,把被子给我掖好。”夏芳菲决心以后在甘从汝这不值一提的县丞面前摆出刺史家千金的派头。?

53欲拒还迎

?摆着刺史家千金的派头,夏芳菲已经在等着甘从汝怒不可遏了,可半天没察觉到动静,反倒觉得一人慢慢地贴了上来,心下诧异,原是侧着身,此时忍不住转过身来,正对上甘从汝挨过来的脸。

“县丞?”夏芳菲喊了一句。

“县丞就县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爱做县丞家娘子就去做。”甘从汝冷声道,他原是一路翻山越岭追了过来,本就累得够呛,谁知来了后“救出”夏芳菲等人,夏芳菲等却异口同声地称赞霁王,于是憋着一口火气,紧紧地闭上眼睛,再不说一句话。

先跟她拿乔了!夏芳菲哼了一声,待要转身,腰上又被一只强壮臂膀紧紧地箍住,只能面对面与甘从汝躺在一处,先热气扑到脸上睡不着,随后听着三更的梆子声响起,打着哈欠便也睡了,迷迷糊糊中,只觉仿佛屋子进了猫狗,那不知是猫儿是狗儿的东西在她脸上舔了又舔。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夏芳菲醒来就忍不住骂了声贱、人,原来她睁开眼就瞧见自己偎在甘从汝怀中,且昨晚上穿得整整齐齐的里衣此时都不见了,虽没觉得身上有什么异样,但就那么j□j地躺在甘从汝怀中,就已经叫她羞愤难当,见甘从汝在打鼾在熟睡,她只觉得若他醒来,只会更尴尬,于是一只手臂将自己与甘从汝紧贴在一起的胸口隔开,另一只手臂撑在身后,慢慢地发力叫自己从甘从汝臂膀中滑出去。

贴着甘从汝胸口的手臂好似被烙铁狠狠地烙上一般,莫名地火辣辣的疼,将吃奶的劲都费上了,才将半个身子从上边抽了出去,谁知甘从汝竟然一个翻身,将头枕在她小腹上,呼吸间……

夏芳菲脸上赤红,一股异样的战栗弥漫在她身上,许久,在失态前,她忍不住一脚向甘从汝踢去。

此时外头天蒙蒙亮,屋子里暗暗的,恰能叫人看清彼此的轮廓。

甘从汝迷迷糊糊地醒来,两只手在抱住的腿上摩挲了一下,似乎还在迷惘,半天仰头,就见夏芳菲两只手护在胸前愤恨地看他。

甘从汝眨了眨眼,拿着手在夏芳菲腰上一拧,含糊地道:“县丞娘子,你脱衣裳做甚?”

夏芳菲窘迫间,冷笑不出,心道再不能跟这厮共处一室,虽拜过了堂,到底……虽说出嫁从夫,但她就不想跟甘从汝做那夫妻之事,见一只狗抓子向自己大腿上摸去,顾不得被他瞧去了多少,当即也不再遮掩,冷着脸出了被子,下了床,依旧不见自己的衣裳,便向柜子中寻去,找到衣裳,原想镇定地穿上衣裳,谁知才披了一件,眼泪便落了下来,只得披着衣裳抱着两膝蹲在柜子前抽泣。

她是真的不喜欢我……甘从汝躺在床上,听见夏芳菲的哭声,终于瞒不住自己,清楚地明白若是她喜欢他,只会羞恼发怒,却不会这般啼哭,因明白了,登时怒不可遏,猛地从床上起来要质问她为什么不喜欢他,可赤着脚走到柜子边,瞧着她那单薄的身影,又怒不起来,看那衣裳下她窈窕的身姿曲线毕露,不单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反倒平生出一股悔意来。

“咱们拜过堂了。”甘从汝干巴巴地道,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夏芳菲,不如说是给自己打气,“咱们是夫妻……”

“夫你奶奶!”夏芳菲抽泣道,起身拿了几件衣裳,抱着衣裳去隔间里穿。

甘从汝不尴不尬地跟着同去,听见悉悉索索的穿衣声,竟然不敢探头去看,“我们是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夫妻。”

“老你奶奶!”

“……你先前还主动躺我怀中。”甘从汝替自己辩驳。

“那是怕你对我动手动脚才躺的。”夏芳菲在屏风内仔细检查自己身上,屋子里内,也看不出身上怎样,只能匆匆穿了衣裳。

“可咱们是夫妻。”甘从汝猛地一拉屏风,竟将那扇十二扇的绢面屏风整个拉倒在地上。

夏芳菲正在系裙子,听那哄得一声吓了一跳,哆嗦后,便也气道:“可我不喜欢你。”

甘从汝向夏芳菲走去,夏芳菲吓得连连后退,甚至喊喊声救命叫柔敷、稼兰进来相助。

“当真,不喜欢吗?”甘从汝失落地问,伸手将夏芳菲塞在衣裳里的头发撩出来。

“不喜欢。”夏芳菲缩着头,肯定地道,脸上几乎感觉到了一巴掌落下来后火辣辣的痛楚,等了许久,抬头见甘从汝自己穿了衣裳回床上躺着去了,不禁松了一口气,瞥见自己指端有些血丝,便向屋子外去,见外头屏风倒下的动静惊动了张信之、杨念之,就对他们二人道;“甘县丞胸口的伤裂了,再去给他上药。”

张信之、杨念之看夏芳菲哭得梨花带雨,不明所以,忙答应了。

张信之进去,瞧见甘从汝闷闷不乐地枕着手臂躺着,便打趣道:“县丞老爷醒了?”

杨念之去点了烛火,又拿了伤药来,到床边自去给甘从汝上药。

“她兴许曾经讨厌我,可她如今一定喜欢我,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甘从汝喃喃道,不然,夏芳菲气成那样,怎出门就叫张信之、杨念之进来给他上药?

等了许久,甘从汝瞧见张信之、杨念之只给他上药,竟是不肯去帮他捕捉夏芳菲喜欢他的蛛丝马迹,当即将张信之的手拂开。

张信之锲而不舍地与杨念之一同给甘从汝甘从汝上药,半天道:“甘县丞,从长安带来的书生,还有半路来追杀你的游侠,都等着见你呢。是不是该洗洗吃了饭,便去见他们?”

“霁王呢?”甘从汝皱着眉头,非常不喜欢县丞这称呼。

“这边没有更鼓,霁王没受伤都要日上三竿才起,昨儿个受伤了,怕更是要到晌午才起。”张信之道。

“那就起吧。”甘从汝莫名地跟霁王较起劲来,只觉得霁王若懒散,他就该勤奋,“芳菲哪里去了?”

“……七娘哭哭啼啼,去寻柔敷、稼兰了。”张信之道。

甘从汝起身由着张信之、杨念之给他梳头,手中握着一柄菱花镜,紧紧地抿着嘴,沉吟半天,对张信之、杨念之道:“回头在屋子里再摆一张床。”

“县丞要跟七娘分床睡?”张信之吓了一跳。

“嗯。”甘从汝将自己与夏芳菲相识以来的事慢慢回忆一通,只觉曲江上忍辱贪生、慕青县主府她市侩势力,甚至拜堂后,她也勉励应和他……隐隐觉得自己离着真正的夏芳菲越来越近了,甚至觉得夏芳菲若不是十分依赖信任他,也不敢将那话说出口。

甘从汝脸上一扫愁容,浮现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摇头笑道:“到底还是个小妮子,不知情为何物。”

“县丞?”张信之不解,甘从汝却道:“把分床一事告诉七娘,顺便请她来吃早饭。”

张信之答应了一声是,去请夏芳菲,见夏芳菲不肯来,便来回给甘从汝听。

甘从汝听了便也由着她去,自吃了饭,便去见那些书生、游侠,将要辅佐霁王修路一事说了,书生、游侠们,原本就无处可去,况且又听甘从汝替霁王鼓吹半天,当下也慷慨激昂地答应了。

甘从汝打听到霁王终于醒了,又领着书生、游侠去见霁王,与霁王的人在一起将修路所需的人力、物力合计了一番。

晚间,霁王府设宴,夏芳菲打听到霁王府没有女眷,便也不肯去,早早地洗漱之后,原要在柔敷、稼兰那边借宿一夜,又唯恐甘从汝过去祸害了她们两个,于是只得回房来睡,见屋子果然多了一张床,且两张床正对着,疑心甘从汝这是想叫她掉以轻心,上床后将帐子、被子紧紧地掖好,又将银簪子握在手上,心道那狗再敢无礼,就跟他同归于尽。

捱到二更时,听见明间门被推开,夏芳菲躺在床上,嗅了嗅,见没闻到酒气,想起那狗说过再不饮酒的话,心道那狗竟然说到做到了?趴在床上透过帐子偷偷看去,瞧见那狗进了屋子,不叫张信之、杨念之伺候,自去洗了脸,然后慢慢地开始脱衣裳。

夏芳菲别过脸去,可又怕甘从汝过来对她用强,于是眯着眼睛偷偷望去,先见他脱去外头衫子,露出雪白里衣,后见他犹不罢手,又将雪白里衣脱去了,露出了精壮的后背;随后他一动,雪青色裤子便滑了下来,露出……

夏芳菲脸上发热,忍不住裹紧被子,心道那狗脱光了,等会就会来找她了。攥着簪子的手心里冒出汗来,可等了许久,趴在床上的手臂有些发麻了,却见那狗光着身子在屋子里晃荡了许久,竟是瞥都不向她这边瞥一眼,就吹了灯,上床睡了。

“咳。”夏芳菲憋了许久,嗓子痒的难受,忍不住咳嗽一声。

“芳菲没睡?”甘从汝没事人一样地问,余光向夏芳菲床上一瞥,胸有成竹地勾起嘴角。

“渴了,想喝杯水。”夏芳菲随口找个个借口,决心多喝点茶水,如此晚上有精神,也能免得那狗又悄无声地地脱了她的衣裳。

“我来倒,我一个小小县丞,能有福气服侍您这刺史家千金,实在是三生有幸。”甘从汝掀开被子起来,不嫌麻烦地去点蜡烛,然后去暖壶里倒了温茶给夏芳菲。

夏芳菲隔着帐子,扫见甘从汝晃荡着某物,大大方方地去倒茶水,待他将茶水端到帐子外,只觉自己眼睛瞎了,更觉得那盏被赤身裸、体的甘从汝倒来的茶水已经染上了淫、靡的臭气,再喝不得了,于是并不伸手去接,躺在床上背过身道:“我不喝脏了的茶水。”

“那我喝了?”甘从汝仰着脖子站在床边将茶水喝了,才慢悠悠地去放茶碗。

“你把衣裳穿上。”夏芳菲忍不住掀开被子坐起来,虽告诫自己要忍,要把甘从汝视若无物,可他那么大个的人,身无寸丝地转来转去,瞎子才能当他不存在。

“县丞我睡觉不爱穿衣裳。”甘从汝有意在夏芳菲床前转了两圈,才满意地回床上躺着,躺着时,也只拉了被子盖在腰上,将紧实的胸膛、修长的两腿露在外头。

兴许是张信之、杨念之以为甘从汝会嫌弃床简陋了,甘从汝就会回去跟夏芳菲同床,于是这新抬来的床上只铺了一层单薄的褥子,睡上去,几乎能觉察到床板间的缝隙,动一动,又有吱嘎声在暗夜里响起。

甘从汝枕着手臂,心里埋怨张信之、杨念之,听对面床上夏芳菲辗转反侧,越发来了兴致,心道既然你也睡不着,我也睡不着,那不如都不睡了,于是起床,将早几日霁王送给夏芳菲的琴拿来弹奏,轻揉慢捻,怡然自乐地将幼时学过的曲子一一弹奏起来。

夏芳菲拿着被子蒙着头,听他在那弹,虽没向他看,但眼前也不禁浮现出他弹琴时的模样,胸口不住地发烫,咬牙切齿地把贱、人,无耻等话都骂了一通,最后忍不住掀开被子,要跟他再理论,却听见屋外传来一阵箫声,正与甘从汝的琴声缠绵在一起,偏此时那琴箫合奏的又是一曲《比目》,忍不住一阵腻歪,嘲讽道:“那霁王定是以为我弹琴才拿着箫附和,若他知道是县丞你坦荡荡地弹琴,不定会怎么恶心呢。”

甘从汝的手指一顿,因听与他合奏的是霁王,那曲缠绵悱恻的《比目》怎么都弹奏不出,将琴丢到床内,心道食色性也,他就不信以他的姿色引不来夏芳菲。

第54章 良辰美景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屋子外洞箫的呜咽声持续不断,屋子内,一支红烛轻轻摇曳着,恰到好处地照亮屋内一角。

夏芳菲躲在帐子后口干舌燥,几次忍不住偷偷地向帐子外看去,瞥一眼,心里骂甘从汝一句,又警告自己只能看这一眼。可过了一会子,又因好奇,偷偷地再看一眼。

在床上辗转反侧,为身体的异样羞愧。

就这么辗转一夜,天边发白时才昏昏睡去,谁知梦里偏偏也冒出个身无寸丝的贱、人来。

“县丞,县丞!”

忽地外头有人喊,夏芳菲睁开酸涩的眼睛,咳嗽一声道:“县丞……该起来了。”听外头是张信之在喊,心道这太监昨晚上定然是偷偷在窗口瞧着呢,不然怎不进来唤醒甘从汝。

甘从汝翻了翻身,半天慢吞吞地起身穿衣裳,开了门,就向外去了。

夏芳菲从床上起来,总觉的这屋子里的气氛不对——纵使甘从汝走了,也仿佛留下了许多淫、靡的臭气,于是她连忙起身穿衣裳,随后就连洗漱也不肯留在这屋子里,逃也似的从屋子里出来。

柔敷、稼兰心里纳罕,但她们到底是还没出嫁的女儿家,也不好问夏芳菲跟甘从汝怎么了,领着她去侧屋里吃了饭,主仆几个就闲得发慌地做针线。

“县丞呢?”夏芳菲唯恐柔敷、稼兰看出端倪,故作镇定地问。

柔敷、稼兰哪里管得了夏芳菲那点子别扭,只听柔敷道:“县丞随着霁王带着书生们去勘察山路去了。”

“霁王的伤好得那么快?”夏芳菲道,虽是霁王自己找死,但看他这么一门心思扑在修路上,反倒有些惭愧。

柔敷、稼兰等巴不得甘从汝不去那南诏国边上上任,齐声道:“哪里好那么快。”

说话时,就见雀舌抱着些网兜进来了。

“这是做什么?”柔敷疑惑道。

雀舌道:“霁王殿下心善得很,忽地想起这蝴蝶若在百姓的菜蔬、果树上产卵,就糟蹋了百姓辛辛苦苦种下的东西。因此忍痛割爱,叫人将蝴蝶都抓了去。”

夏芳菲一怔,心道好个沽名钓誉的霁王,明明这话是她先说出来的。

柔敷、稼兰等听了,从雀舌手上接过网兜,就向空中扑去。众人拾柴火焰高,不过小半日,原本无忧无虑在霁王府上空盘旋的蝴蝶就只剩下飞在高空的寥寥几只,那几只想来等冷风吹过来时就会艳艳一些,因此也不足为虑。

抓过了蝴蝶,又做了半日针线,临睡前,夏芳菲有意叫柔敷、雀舌给她换了间屋子,吃晚饭时,还不见甘从汝来,就自己吃了饭,在换下来的屋子躺下睡了,心道这么着,看那狗还怎么捉弄她。

虽这般想,到底甘从汝不回来,她不能安心睡下,睁着眼睛听院子里一片喧哗,知道甘从汝回来了,就翻身向内睡下。

许久,果然听见已经栓好的门被人推了推,心里猜着是甘从汝,不由地得意地笑了一笑,待门上没动静了,就又失落起来,囫囵睡了一觉,第二日又被院子喊县丞的声音聒噪醒,出了门,又不见甘从汝的人。

“县丞今日走得远,说要过两日才回来,七娘要搬回早先的屋子吗?”柔敷问。

“不搬。”夏芳菲疑心这是甘从汝有意哄柔敷呢,做了一日针线,到了晚上将门结结实实地抵住,果然睡下后,就听门上又有人推门。

一 连七八日都是如此,到了第九日,门上忽地没动静了,夏芳菲满心疑惑,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听门外秦天佑来说甘从汝勘察地势时被只凶猛的貊袭击了,才要从床 上下来,又想为何是秦天佑来说,不是张信之、杨念之亦或者柔敷、雀舌等人来说?必定是那狗怕柔敷、雀舌等走漏风声,又看新近张信之、杨念之对他不太热情, 于是才叫秦天佑来骗她。

于是夏芳菲依旧睡着不动,果然须臾院子里就安静下来,睡到四更天时,冷不丁地被睁开眼睛,顿时觉察到有呼吸扑到她脸上,身上还重重地压着个什么,一凛之后,心道自己被鬼压床了,吓得不敢动弹,后悔没叫柔敷几个陪着她同睡。

好半天后,才后背发麻地问:“你是人吗?”

“不是人,难道是鬼?”甘从汝没好气地道,原本以为能将夏芳菲骗过去的,谁知这女人心那么狠,竟然连去瞧他一眼都不肯。

“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你怎么进来的?”夏芳菲心有余悸地问,冷不丁地来这么一下,哪个受得了?

“哼,连个窗户都撬不开,你也太小瞧我了。”甘从汝紧贴着夏芳菲躺着。

夏芳菲抑郁地蹙眉,谁家的爷们没事会撬窗户?拿着手轻轻一推,摸到一片光滑的胸膛,猜到这狗又脱光了,登时将他推开,冷笑道:“都分了床,你又来招惹我做什么?”

甘从汝平静地躺在床边,打了个哈欠道:“来给刺史千金您侍寝。”

“侍你奶奶,不,侍你姨妈!”夏芳菲觉得甘家老太太是无辜的,甘从汝这副德性,得怪到萧太后头上。

“骂得好,再骂几句。”甘从汝打着哈欠,懒散地道,腿上一蹬,将被子踢开,就那么横亘在夏芳菲面前。

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夏芳菲想从床尾出去,身子一动手上就摸到了甘从汝的腿,于是忙退了回来,几次之后,见他是有意拦着她呢,就干脆地坐在床内,对甘从汝道:“其实,太后的女儿与贵公子韶荣驸马之间相差的品级,跟刺史家千金与县丞相差的品级差不多。”

“是以?”甘从汝问,他觉得,夏芳菲若是喜欢他,就是当真喜欢他,绝不会像其他女子那般,是被他的钱财、相貌蛊惑。

“是以,你待我,就当如韶荣驸马待康品公主一样敬重。”夏芳菲终于将梦寐以求的心愿说了出来。

甘从汝掩着嘴嗤嗤地笑了起来,半天道:“不想刺史家千金是那么有趣的人。”

夏芳菲在暗夜里脸上涨红,人又向外去,待摸到甘从汝用身子拦着她,当即便拿指甲向他身上掐去,不知掐到了哪里,只听甘从汝低嚎了一声滚到一旁,顿时就觉痛快得很。

“下手那么狠,你想断子绝孙?”甘从汝低声咒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