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夫人打量一直微笑低头的叶浅玉。她一脸感叹的跟阮芷说：“我听人叶家小娘子是由府城外祖父亲自启蒙，她以后可会在府城读书？”阮芷瞧一眼乖顺模样的女儿，笑着说：“我家父歇闲在家里。一时受不了闲下来无事，便顺带教了自家三个小孩子。按家父的意思，还是想她能在府城里读书，老人家想着女儿家，也只有年少的日子松快。正好。她的祖父祖母开通，也不介意她跟外祖家亲近。我们已打算明年和后年。让她在府城正式入学堂。”
文夫人轻拍手说：“我瞧着叶小娘子就是一个有福气之人，我听我家的夫君提过，阮老先生教过的学生，至今还念着他的好，可惜他却早早对外宣布不再招收弟子，这是真事吗？”阮芷微微笑起来说：“家父的性子刚直不阿，他待弟子好是好，可惜就是太过严格要求。如今他歇下来，不对外招收弟子，我们一家都赞成他的这个决定。”
文夫人一脸失望神情，她略有些失意的说：“我家的次子明年会去府城学堂进修，我原本想着要借叶夫人的光，请阮老太爷帮他瞧瞧文章。如今听你的一番话后，我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文夫人一脸无奈的神色瞧着阮芷，她脸上神情分外希望她能帮着变通一二。阮芷笑着解释说：“文夫人，你说的事情，我会过年节时会回家跟家父提提，至于成不成，那就要按老人家的心意行事。
现在外面的人，言及家父都说好。其实当年家母和我们做儿女的人，非常担心家父会招惹到不懂事的弟子。他待弟子们实在是太过用心，以至于早早就有了头晕的毛病。还好，家父遇到的弟子，都是一些知好歹的孩子。如今一个个会书信给家父，感恩当年家父的用心。”阮芷没有完全拒绝文夫人，她听人提过文家的那位二爷，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文夫人听后微微一笑，说：“叶夫人，如果阮老先生不能收下我次子为弟子，我希望阮大先生能给他一个机会。”
阮芷这下听明白了，文夫人的话原来等在这里，阮芷略微惊讶的瞧着文夫人说：“夫人，象收弟子这样的大事情，家兄不可能越过他学堂里的先生行事，这样会得罪同行，也会影响到文二少爷的学业前程。他要是能和我家兄投缘，可以如同忘年交一般的朋友那般的来往。”文夫人有心想要多说两句，门外却传来一阵说话声音，她匆匆忙忙的说：“叶夫人，你相信我，我们不会行那荒唐事，我们有那份诚心，做父母的一定会周到处事。”
叶浅玉见文夫人眼光望到房门处，她才匆匆抬起看了一眼阮芷的神色，见到阮芷眼含着笑意回望过来，她又微微一笑低头继续装乖巧。房门口传来问候声音，文夫人笑着开口说：“你们都进来，见过叶婶子和叶家妹妹。”阮芷听这话只是微微一笑，笑着说：“文夫人，客气。”叶浅玉年纪小，却没有那么沉得住气，她不知为何转眼之间，文夫人对她们母女换了一种称呼，听上去有通家之好的意思在内。
叶浅玉抬眼望向门口，打头进来一个年纪轻轻的青衣男子，他的笑容爽朗可喜，他向文夫人行礼后，便笑着向阮芷行礼说：“叶婶子好，叶家小妹妹好，我在家里排二，婶子可以叫我小二，叶家小妹子直接叫我小二哥好了。”文夫人在一旁笑起来，指着他说：“这是我们家的二小子，可比他的哥哥要调皮，幸甚读书还不错。我刚刚说的就是他，叶夫人，你瞧着他可顺眼？”
阮芷瞧着文夫人这要赶鸭子上架的架式，她微微一笑望着门口说：“文夫人，你家的二少爷都是如此的杰出，你家大少爷一定人才同样的出众。只是不知你家瞧中了那家女儿？我也想知道是那家的女儿，有福气配得上你家的大少爷？”文夫人见到阮芷又转开话题，抬眼瞧见儿子眼里的炽热，她轻摇头笑着说：“小二，你去找你哥哥过来给叶婶子瞧瞧人。”文二少爷笑着应答了，又冲着阮芷和叶浅玉行礼，阮芷受了他一礼，叶浅玉深深的还了他一礼。
文家大少爷紧跟在文家二少爷后面来了，他一张俊脸红透起来，还是大方的跟房里人问过好，便立在其母的身后。他虽然没有文二少爷那种风流才子的气质，却胜在性情沉稳这一面。阮芷瞧得点头不已，她笑着对文夫人说：“大少爷这样好的品性，我瞧着亲事一定会顺利。”文夫人的眼光却盯着叶浅玉，她对这个孩子的一张口，多少还是心有余悸。
文夫人对文家大少爷的亲事，其实早有看好的人家，两家做娘亲的人，早已私下里通过气。只是两家的大爷一直不肯点头，直到前几天，文大爷才主动跟文夫人说，要请阮芷和她从府城回来的女儿，来为儿子的亲事为媒。文夫人对阮芷一向深有好感，相信她的人品，阮芷一向不是那种夸夸其谈的人，她为人实在。文夫人早有心要把这门亲事交到她的手里，只是听了自家夫婿的话，却实实在在的惊怕叶浅玉的那一语的千钧功力。
不管文夫人如何的劝说文大爷，他执意要叶浅玉跟着来瞧亲事。文夫人最终挡不住自家夫婿的决定，因他有几句话还是打动了她，文大爷说：“你们女人们背后常说那小女孩子的话，太过毒辣不中听。可是你仔细想想，她说过‘不’字的姻缘，有几对如今过得好？她沉默不语的姻缘，反而对对是良缘。我们两家人既然都有这份心思，为了自家孩子能把日子过得好，请她过来掌眼，就图两个孩子平安吉顺。”
叶浅玉在大人们紧张眼神下，她听从阮芷的示意下，抬头直接望见文大少爷温煦的眼神，她微微笑起来冲着阮芷说：“娘亲，这家的大哥哥瞧着舒服顺眼。”阮芷跟她说过，不好听的话，绝对不许说出口。但是好听的话，一定要快些说出口。文夫人听她这一句话，眼圈都差点红起来，她可是一直为自家孩子捏着一份冷汗，就怕这小女子突来一句，坏了自家孩子想了许久的姻缘。
文大少爷颇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叶浅玉，这个小女子的毒嘴，早两年前就格外的有名。名人街里有些人家，在请官媒时，会自动回避请叶夫人为媒，他们实在是怕了这小女子的一张坏事嘴。文夫人和阮芷两人开始说起女方的情况，按规矩来说，男方既然请的是母女两人为媒，女方那边就要同样按例行事。只是阮芷这对母女搭档，文夫人一时不敢为女方家里决定下来，他跟阮芷商量着说：“叶家姐姐，这事容我跟她家的人商量一下，我一定会快些通知你。”
第九十四章 通家之好
文夫人安排马车送阮芷和叶浅玉回家，阮芷再三推辞不了她的好意，母女两人只得坐上文家的竹叶色马车出了名人街。叶浅玉抬眼瞧见身边的阮芷神色淡淡，她忍下到嘴边的疑问，转头静静的掀开车窗的一小角，望着车窗外的繁华。
雨丝绵绵打湿了大街小巷，却打不湿人们逛街的乐趣。行人的手里，撑着各种色彩的伞，坐在马车望下去，街道上流动的伞面，一时汇成灿烂的花海洋，一会又因为人流的变化，伞海又变幻成暗色的静流。
马车行驶出人声鼎沸的街道，叶浅玉颇有些无趣的放下手。阮芷伸手摸摸她那只冰手，用双手帮她暖和起来，她笑着问叶浅玉说：“囡囡，你很喜欢文家大少爷？”叶浅玉侧头打量阮芷一眼，她想了想，很肯定的点头说：“娘亲，我瞧着文家大哥哥有些象大哥。嗯，我喜欢象大哥一样的人。”阮芷仔细回想文家大少爷的长相，她实在没有瞧出文家大少爷和自家大儿有那一丝想像的地方。
叶浅玉侧头望见阮芷一脸不解的神色，她依偎在她的身边，笑着说：“娘亲，你以后仔细看，文家大哥哥笑起来的样子，我觉得跟大哥一模一样，他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叶浅玉这话说得阮芷隐约有些明白，她转头瞧着女儿的神情，问：“囡囡最喜欢大哥吗？”叶浅玉听她这话，伸手抱着阮芷的腰身，笑着说：“囡囡最喜欢娘亲和爹爹，最喜欢大哥二哥和哥哥。我还喜欢爷奶叔婶、、反正只要是我的家人，我个个都喜欢。”
阮芷拥紧叶浅玉的小身子，她笑着说：“你平日就是这般的说着好话，哄你外祖父外祖母高兴？”叶浅玉一脸反对的神情望着她说：“娘亲，囡囡从来不会说假话。我不会说话哄骗外祖父外祖母，我是实打实的最喜欢外祖父外祖母。娘亲，你看我不喜欢姑姑和姑父还有那个要叫妹妹的人。我瞧着他们三人就觉得不舒服，他们三人对我笑得好假。”阮芷微微一惊，赶紧问：“你几时又见过他们三人？”
叶浅玉一脸惊讶的神色望回阮芷说：“娘亲，上次在府城时，我跟你提过，他们来找过外祖父外祖母的事情。”阮芷听这话后轻缓一口气，她已经听阮家大舅母仔细说过那一回事。叶大美夫妻有心想借她和儿女的光，让那个庶女拜在阮老太爷的门下为弟子。却被阮老太爷婉拒。自那以后，白家连同两家客气来往的节日礼节都停送了。
阮家大舅母一脸不屑的神色，跟阮芷说：“白夫人自以为她有面子。如果不是因为你家两们老人都在，怕伤了老人家的心，更加为了两家的面上好看一些，我才会一直注意着两家礼节来往。我这次还是主动送了节礼，至于以后会如何。就看白家会不会做人做事。反正妹妹你的儿女已大，有儿女撑腰，我们娘家人放心。再说此事是白夫人做初一，我们只不过做了十五。我们阮家也是要脸的人，不能上竿子让人去瞧自家人的笑话。”
阮芷一直很感谢娘家人为她着想的心思，白家和阮家从前并没有什么来往。只是后来同在一城。两家之间又能扯上一些亲戚关系，才有了节礼上面的来往。阮家大舅母跟小姑感叹一句两句后，她心里舒坦起来。她有些担心的瞧着阮芷说：“芷妹，我瞧着那对夫妻都是没心之人，两人一心想教养出一个名声亮丽的女儿。我原本以为他们是疼爱那孩子，我瞧着他们只怕是为了图得将来更大的利益。
那小女子五官精致，长大后。说不定便是那倾国倾城的容颜。”阮芷听阮家大舅母这话，暗自心惊一时。转而想到叶浅玉小脸上的笑容，她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颜，笑着说：“大嫂，我从前见过那小女子的生母，她生得极其美，自有一股犹怜怯意的气质，分外的招惹人去怜惜她。我家小姑子那样争强好胜性情的人，现在如何斗得过那样的女子。她只能等着那女子年华老去，由她自败尽男人的恩情。”
阮芷虽然不屑于叶大美的为人，不过她始终是叶家人，她还是希望她能在白家立住脚。叶浅玉的头埋在阮芷的怀里好一会，一直没有听到阮芷的说话声音，她有些讶意的抬起头，望见她怔忡的神情。叶浅玉立时伸手扯扯阮芷，低声问：“娘亲，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说不喜欢姑姑一家人的事情？”阮芷回过神来，她伸手拍拍女儿的小脸，低声嘱咐说：“娘亲喜欢囡囡跟我说实话。只是你姑姑是你爷奶的亲生女儿，他们不会喜欢听这种实话。”
叶浅玉听阮芷的提醒话，她眉眼展开去，笑着说：“娘亲，哥哥提醒过我，这样的实话，我可以跟娘亲和婶婶还有哥哥们实话实说，可不能在爷奶还有爹爹和叔叔们问起时，这样白目的说出来，他们的心里会不喜欢的。哥哥教过我，实在不愿意跟家里人说假话，只要说两字‘还行’就好。”阮芷失笑的瞧着她小得意的神情，看着一脸佩服的神情，她好笑的伸手捏捏她的小鼻子，说：“囡囡，你越来越大，心里可要有自已的主见，可不能事事听哥哥的话。”
叶浅玉有些不解的抬头望着她说：“娘亲，哥哥不会害我，只会为我好，我为什么不能事事听哥哥的话？你以前也跟我说过，在外祖父家里，我有什么不解的事情，暂时不要开口乱问人，我要留着等哥哥回来说，我只要听哥哥的话就对。”阮芷有些头痛的瞧着太过听话的女儿，她低声说：“囡囡，哥哥今年春未会回来考试，你要是遇到处理不了的事，你怎么办？”
叶浅玉用心的想过阮芷的话，她轻拍脑袋，很快的笑起来说：“娘亲，你不要担心我，我到时可以去问四哥啊。四哥什么都会，他一定会帮我想一个好法子。娘亲，你放心，我不会用小事，去吵了外祖父外祖母的安和。”阮芷一时无话可说的望着女儿，她自觉自已实在不会教女儿，女儿的性子如水安静，这是好事却同样是坏事。
阮芷和叶浅玉两人在院子门口下了车，阮芷客气的跟车夫说了好话。母女两人进到院子门口，坐在屋檐下的叶家人同时抬眼望过来。叶怀茗和叶怀南两人欢喜的奔来迎接叶浅玉。两人低声问：“囡囡，你在主人家有没有受气？”阮芷赶紧把伞移到他们兄弟头顶上面，她听着孩子们的话。只是微微一笑。叶浅玉摇头说：“没有，那家夫人还派车送我们回来，说是因为天下雨，做主人家的不能让雨淋湿了客人的衣裳。”
阮芷和叶浅玉给叶老爷夫妻问好后，围坐在桌子旁边。叶怀茗和叶怀南两人连忙倒温水给阮芷母女喝。林宛兰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走近桌边已开口问起来说：“大嫂，那家人没有惊吓到囡囡吧？”她特意仔细打量叶浅玉，见到小女子眼睛亮晶晶，立时安心许多。阮芷喝了一杯水后，她笑着说：“囡囡很喜欢那家大少爷。她说瞧着舒服顺眼。”一家人听到这话后，一个个笑开起来，林宛兰取笑叶浅玉说：“囡囡几时长大的。还会瞧男孩子好不好？”
叶浅玉知道林宛兰这话不好，她的小脸红起来说：“三婶，那人笑起来，我瞧着象大哥，我大哥我自然瞧着是样样都好。”叶浅玉最护着家里的哥哥们。对自已的三个哥哥，更加的护持。听不得别人说他们半个不好。叶怀茗和叶怀南两人惊讶的望着叶浅玉，连声问：“还有人会长得象大哥？”叶浅玉瞪眼瞧着他们两人说：“那家大哥哥没有大哥长得好，他只是笑起来有些象大哥。”
叶怀茗和叶怀南两人一脸肯定的点头说：“别人家的大哥，自然没有我们自已的大哥长得好。”阮芷和林宛兰两个对看一眼转而笑开起来，阮芷笑着跟家里人说：“今天只是瞧了男方这边的人，女方那边还不知如何？”三个孩子最不耐烦听这类的小事，三人拥着往另一边走去。阮芷见到孩子们不在身边，反而能敞开来说话。她把事情细细的说给叶老夫人和林宛兰两人听。
叶老夫人听后，微微点头说：“他们两家是通家之好，这位文夫人是极有本事的人，这些年来，文老爷一直没有外心，一心一意待她，算是相当不错。这门亲事，只要女家会想，都会愿意成全。”林宛兰在一旁笑着说：“我瞧过那位文大少爷，你别说他笑起来的神情，还真有些象我们家的老大，难怪囡囡见了喜欢。我瞧着也是一个性子好的男子。大嫂，我觉得这门亲事能成，你做完这一趟亲事，你年节前，就别再接活，也应该歇几天。”
阮芷有些为难的瞧远处的叶浅玉，她低声说：“这边文老爷要囡囡开口才定亲事，我担心女方家里会不高兴。”叶老爷夫妻和林宛兰的脸色微变，叶浅玉看人姻缘时，那种半调子的功力，瞧得最准是坏姻缘，从来没有人能想到她当场会说什么话。叶老夫人想想拍板决定说：“如果女方家执意要请囡囡过府看人，那自是囡囡看到什么是什么。我们只能盼着原本就是良缘，囡囡自然不会驳过两家的面子。
我们囡囡从前说‘不好’的那几对，如今家家户户闹得不可开交，亲家成了仇家。文老爷只怕是听过我们囡囡的威力，才会有这种想法，情愿这门亲事成不了，也不能因此坏了两家的通家之好交情。”林宛兰在一旁笑着说：“母亲，我觉得囡囡这一回的话，会成全这门姻缘，我也见过那家的小娘子，瞧着就是一个性情好爽朗的好女子。”叶家人在说着这一番话时，文家那边已把消息递到女方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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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成事
江怀城的细雨绵绵，一向是要延续到年边上去了。第三日，阮芷和叶浅玉母女坐在文夫人顺路过来的马车里面，文夫人的视线，总是在不经意中，若隐若现的往叶浅玉的小脸上瞅过去。阮芷瞧后心里有些不喜起来，觉得文夫人既然担心自家的女儿会坏他家的好事，当日就不要一再地派人过来，力求她们母女同行。
文夫人再一次瞅着叶浅玉时，见到小女子一脸迷惑不解的神色，抬头望着她问：“夫人，我的脸脏了吗？我出门前，哥哥给我细细的擦拭过脸面。”阮芷在叶浅玉开口说话时，她已经闭目养神起来。文夫人的脸微微红起来，她笑着说：“小娘子的脸不脏，小娘子的肤色如玉，我瞧着欢喜。”
叶浅玉一脸不解的神情望着她，她不觉得她的肤色特别得好，至少她没有阮正慧这般的白晳如玉。叶浅玉总觉得文夫人是长辈，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扫了她的兴头。她想着自已的脸又没遮掩起来，文夫人既然爱看，那就给她看。她大方的说：“那好吧，夫人，我现在闲着，你就多看我几眼吧。”阮芷听了女儿的话，她用力忍住要喷出来的笑声，微微偏头过去掩饰脸上的神情。文夫人瞧着叶浅玉澄澈的小眼神，她只能涩然笑着说：“好。”
车行过几条街，文大少爷在车外说：“母亲，从这条进去了，我们就到了，要不要儿派人先去通知一声？”文夫人掀起车窗帘，冲着车外马上的文大少爷说：“不必。我昨日已把我们过来的大约时辰，通知过玳儿的家里了。”那位文大爷周到的笑着冲内坐着的阮芷和叶浅玉点点头，他轻声说：“今日要劳烦叶夫人和叶小娘子了。”阮芷微笑着说：“大少爷客气，这是小妇人应该要做的事情。”叶浅玉望一眼文大少爷，她微微一笑算是见了礼。
马车停了下来。来到一条清幽安静的街道，叶浅玉趁大人们没有注意，眼睛快快的打量一下四周环境。她小心眼里觉得这条街比名人街的来头大，至少家家院子门前，都立着两个高大的石狮子守护门庭。阮芷母女两人跟随着文夫人母子的身后，文家的管事妇人上前走到一处宏大的宅院，她笑着轻拍开了院子门。门内的人，已非常殷勤的招呼起来。
文夫人把阮芷母女两个介绍给一个出面迎接来的管事，那位中年男人笑着招呼她们母女后，他的眼光小心翼翼的掠了一眼叶浅玉后。又漫不经心的移开过去，只有当事人叶浅玉能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好奇眼神。叶浅玉的目光一直平视着前方，她能感觉到这家宅第胜过文家宅第的繁华。冬日里，这一路行来，都是鲜花的香味伴随着他们。叶浅玉隐约听到小河流水般的叮咚响声，听着文夫人笑着说：“林管事，我每次从你们府上回去。这身上都要香足三天。”
阮芷一脸平和的笑容，落后文夫人一步路，她有时会关心的低头瞧向叶浅玉，见到女儿一脸大方得体的神色，她在心里又暗自欢喜三分。他们一行人转过亭道，走向一处宽大的院落处。文夫人瞧着走去的方向。她满脸笑容的回头跟阮芷说：“叶夫人，在冬日里，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处的客厅。有他们家这般的温暖如春。这间客厅，只有大日子，才会打开来迎客人。”
阮芷微笑着点头，她伸手轻握下女儿的手。叶浅玉抬头望着阮芷，笑着对她点点头。一行人进到文夫人夸过的客厅。文夫人和围上来的妇人们寒喧起来，文大少爷同迎上来的少爷们招呼起来。阮芷母女两人落落大方的候在一边。母女两人脸上都有着一样平和的笑颜。好不容易，厅里的人分坐好后，露出主位上两位老人家，还有他们身后的几位候着的女子，当中有一个女子羞赧的微垂头，却忍不住抬眼去瞧向叶浅玉。
叶浅玉低眉顺眼的候在阮芷的身后，在文夫人介绍她时，她笑容可掬的顺着她的介绍给年纪大的人请安问好，向着年纪轻的人，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主位上坐着的那位老夫人，瞧着她得体的举止，她笑着跟身侧的中年妇人说：“叶家小娘子，我瞧着她挺讨人喜欢，她那张小脸上的笑容，我瞧着都觉得要跟着她一块高兴起来。”叶浅玉听这话，觉得自个是不是笑得太过欢喜。她赶紧抬头望一眼阮芷，见到她一脸的笑意后，她无忧无虑的笑下去。
主位上坐着的中年妇人，笑着走近来招呼阮芷母女，她一脸欢喜的瞧着叶浅玉，跟阮芷笑着说：“叶夫人，你家小娘子长得讨喜。”阮芷听懂她话里意思，她笑着说：“她啊，从小就是一个笨人，历来是直肠子行事，我和她爹为她操心不已。幸好她生得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又生来爱笑。平日里长辈们瞧着她的脸，看到她的笑容，便能容忍她一些实心话。”那妇人招呼阮芷母女往主位下侧处坐，阮芷推辞多次后，不得不带着女儿坐在主位下侧处。
叶浅玉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在凳子上面，她的小模样显得格外的严肃，只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女子，这般端庄的小模样，又换得主位上几位妇人笑眼相看。叶浅玉听着男女两家人互相夸赞对方的话，她听得实在没趣起来，却因为早已得到阮芷的警戒，不得不装作听得入神，她还要在众人笑起来时，小脸上跟着露出听不明白大人话的迷惑笑容。大人们其实一直注意着她，见到她一言不发，脸上还有笑容，大家的心里放松了一半。
叶浅玉在主人介绍一位姐姐给她认识时，她客气的笑着站起来行礼，她正眼瞧向那个锦绣衣着小女子。厅里的人，都屏气凝神的瞧着这一幕。叶浅玉和那位年轻容貌秀美的女子相互行礼过后，那位年轻女子在众人的眼光下，她羞羞答答躲藏在姐妹们的身后，叶浅玉跟着自在的重新坐回原处。厅内的人，全是一脸愕然的神情瞧着阮芷和叶浅玉，阮芷瞧着叶浅玉的神情，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亲事可以成了。
文夫人瞧着阮芷的神色，她欢喜起来笑着拍手说：“叶小娘子不说话，就证明两个孩子是天作之合的好姻缘。”阮芷笑着在一旁点头说：“我家女儿平日难得会夸一个陌生人，她那天就夸过文大少爷瞧着舒服顺眼。”厅内的气氛活跃起来，大人们全欢欢喜喜起来。厅内年轻的男子，全围上红了脸的文大少爷说着恭喜话。而那位年轻女子红着脸，给姐妹们笑逐颜开的拥着往后面走去。
叶浅玉自觉完成任务了，她自在的坐在坐位上面，瞧着厅内人的神情。男女两家本来有意成亲家，许多事情只是要走走过场。文夫人当即请阮芷来操办这一场喜事，女方当家的妇人，笑着说：“那就一事不烦二主，我们女家这边也请叶夫人操劳。我们以后有什么事处得不周到这处，到时还请叶夫人跟我们细细说一番。总之，我们要把这一场儿女喜事，热闹得办起来。”
阮芷笑着应下来，又听到双方商量大日子，她见没有她的什么事情，便悄悄伸手捏捏已在发呆中的女儿。母女两人笑着站起来，阮芷笑着说：“过年后，我会在第一个吉日来听你们两家的准信。这样的儿女大事，我到时会上心送几个精挑细选的吉日，一定是能带旺两位新人好日子，到时顺带送来让你们两家人先过过目。”文夫人一脸欢喜的笑容，她瞧一眼欢喜中的儿子，她笑着说：“亲家，我们送叶夫人母女回家，正好想回家，跟他父亲报告这个好消息。过两天，就让他来送年礼。”
主人家的妇人们欢喜把文夫人母子和阮芷母女送上马车，在马车将要行驶时，有中年妇人拉开车窗子，她往叶浅玉的怀里丢了一个香包，笑着说：“小娘子，这是我们家给你的新年香包。”叶浅玉见阮芷点头后，她笑着说：“多谢夫人的年礼，我祝夫人心想事成，万事平安如意！”车外传来一阵妇人们的笑声，当中有人说：“叶小娘子实在太过讨喜，三嫂，这下你放心了，叶小娘子说好，这便是良缘。”
阮芷和叶浅玉两人是一脸欢喜的进了自家门，院子屋檐下坐着的林宛兰，早早的迎在门口，她细细打量母女两人的神色，笑着问：“大嫂，是不是已成事了？囡囡为女方说了什么好话？”阮芷笑着说：“成了，囡囡什么都没有说，还收了主人给的一个香包。”叶浅玉笑着把手中的香包举起给林宛兰看，她笑着说：“三婶，装得满满一包的金豆豆，我要等到晚上哥哥们全回来后，我们再一块分豆子。”
叶家的人，对这种意外之喜，从来是兄妹们们欢欢喜喜的分享。林宛兰惊讶的掂量下香包重量，她一脸惊讶的瞧着阮芷说：“女家如此满意这门亲事，文大少爷这么合了他们的眼缘？”她顺手把香包塞到叶浅玉的手里，笑着说：“你去和哥哥们说话吧。”叶浅玉欢喜的往院子里跑，留下一对妯娌在院子门口说着话。
阮芷笑着对林宛兰说：“宛兰，文大少爷是一个如君子般端正的人，满厅的女人家，我瞧得都眼花缭乱，他眼神澄澈如水透明，眼里只有那一个小女子。我瞧着那女子还没有她的姐妹们长得好，可是男人中意最重要。那小女子行事稳重大方，男子性情好，是一桩好姻缘。”阮芷做这一行以久，她只要见过男女双方之后，对一桩姻缘好坏，至少能瞧准八九成。
第九十六章 顺发
冬日的早晨，天色亮得晚，外面还是黑沉沉的瞧不到一丝的亮色，只有院门口挂着的气死风灯的光亮。叶大田和阮芷两人已经悄然起了床，他们出房门前，轻轻的合上房门，夫妻两人对看一眼，便蹑手蹑脚的往儿子们住的房间走去。
叶怀向一向有早起的习惯，天色将渐明亮起来时，正是他读书的好时节。叶大田和阮芷走近叶怀向的房间处，已听到黑沉的房间里面，传来走动的声音。阮芷笑着走上前去，低声叫着：“向儿。”叶怀向很快的打开房门，他瞧一眼门口的双亲，低声说：“爹，娘，早。你们这么早就要去忙活吗？”
阮芷就着气死风灯的亮，她伸手抚顺叶怀向额头前的碎发，低声说：“囡囡，还未醒来，你去爹娘的房里看书吧，顺便守着她醒来。”叶浅玉自打回家后，她一直赖皮着要跟爹娘睡同一张床。叶怀向冲着阮芷点点头，低声说：“嗯，爹娘，你们忙去吧。我会快些梳洗好，去爹娘房里陪她。”叶大田和阮芷两人安心走向院子门，叶怀向就着院子门前的亮光，很快的梳洗好，他拿着书本往叶大田和阮芷房间走去。
天色渐渐的明亮起来，床上的小人儿先伸出右手，先往身边一探，摸空，她闭着眼睛叫一声：“娘。”糯糯的声音里面还有浓浓的睡意，无人回答她。她又伸出左手往身边一摸，叫道：“爹。”依旧无人回答，却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她的眼睛这时已睁开起来，她左右张望着，见到身侧空无一人，房间里烛火明亮，她便大声音叫道：“爹。娘。”“囡囡，起了。”叶怀向的声音，从床尾处传了过来，叶浅玉坐起来瞧见他，连带被子一块扑向叶怀向。
叶怀向忙伸开双手合着被子抱住扑来的人儿，他微微嗔怪的说：“囡囡，天气冷，你可不能这般调皮，你快坐好起来穿衣。”叶浅玉笑着在他的怀里打滚一圈，看见他微黑的脸色。笑着开口说：“哥哥，你帮我穿衣裳。”叶怀向望一眼桌头放着排好顺序的衣裳，他轻轻的摇头。把叶浅玉放平在床上，他走过去拿起衣裳过来，冲着笑眯眯坐起来，静等他穿衣裳的叶浅玉说：“娇气，你一回来有爹娘护着。就娇气。”
叶浅玉笑嘻嘻的冲着他张开双手，由着叶怀向嘴里训导着要她自立一些，手里却轻柔的为她穿起衣裳。叶浅玉进到里侧去梳洗，叶怀向把床上被子叠放好。叶怀远已经走了过来，他直接推开房门，往房内一瞧。又听到里面的流水声音，他笑起来夸奖道：“我们家囡囡是勤快人，这么早就起来。”叶怀向听他的话。低声说：“大哥啊，囡囡可禁不住你这么夸她，有爹娘护着，她比外祖家时，懒散了许多。”
叶怀远好笑的瞧着叶怀向说：“向儿。你是不是醋了？我觉得囡囡一向懂事，她身子弱。在自家里面，自是要懒洋洋自在一些。”叶怀向一脸无语表情瞧着叶怀远，对兄长来说，这个妹妹做任何的事，都是有道理，如果是不好的事情，那就是因为她从小病弱的原因在作怪。叶怀向已经懒得提醒长兄，他心里那个病弱的妹妹，在大家都有些伤风时，她強壮得穿单衣在院子里打龋叶怀远跟叶怀向说了两句话，听到叶浅玉还在里面窝着，他笑着说：“向儿，我们先去给爷奶请安，你和囡囡后面跟着来。”叶浅玉散着头发出来，她望见房内的叶怀向，问：“咦，哥哥，大哥呢，我刚听到他的声音啊？”叶怀向站起来走近她，为她梳好长发，轻挽成三个松松的小花包，他笑着说：“你在里面摸得太久，大哥实在等不了你出来，他和二哥先去爷奶院子里请安了。”
叶怀向和叶浅玉两个出了房门，叶怀向由着叶浅玉走在身后，他在前面听见她惊讶的叫起来说：“哥，哥，你看，没有下雨了。今年这天真奇怪，我都不曾见过下雪。”叶怀向手背在后面，头也不回的冲着后面的人说：“你见过几次家里这时会下雪？”他听到后面一直紧跟着的人，这时已经跳跃进了院子中间，他一回身，果然那个小身子已在院子里明快的打拳起来，还笑着招呼他说：“哥，快来，我们两个过招，要想功夫好，春练冬练，都不能停一天。”
叶怀向赶紧抬眼去瞧向院子门，院子门合得好好的，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本来想静候在一旁，瞧得一时兴起，想着家里人这时事多，也不会有人过来这边，他跟着行到院子中间，轻快的打了一趟龋兄妹两人笑着脸红红的望着对方，叶怀向拉着叶浅玉行到自已房里，用冷了帕子把两人脸上的红色涂抹得淡了一些，兄妹两人才放心的往叶老爷的院子走去，一路上，叶浅玉用一种我们有共同秘密的神色瞧着他，逗得叶怀向伸手拍她的头。
叶老爷的院子中间，用长长的厚布拉成一角围了起来，里面的人笑声不断，外面候着的两个小人儿，同样是一脸笑容可掬的模样。叶怀茗和叶怀南兄弟抬眼瞧见走近的叶怀向和叶浅玉，两人冲着他们招手说：“三哥，囡囡，你们快来看，伯母正要开始给大哥顺发了，刚刚伯母说，明年大哥顺发的事情，就要交给大嫂做了。”叶怀向拉着叶浅玉快步往里面走，刚要走进去，已听见阮芷在里面叫道：“向儿，囡囡，放慢脚步，别把风带了过来。”
兄妹两人听这话后，自觉的放轻脚步声音，他们进了布围起来的屏风后面，正好瞧见叶怀远散下头发，而阮芷拿着一把剪刀立在他的身后。叶浅玉瞧着叶怀远黑亮的头发，她上前羡慕的伸手摸一把说：“娘，大哥的头发黑亮，摸着好顺滑。”叶怀远抬眼望着她，便转头跟阮芷说：“娘亲，你帮我剪长一些头发，到时留着给囡囡长大出嫁时盘发用。”阮芷瞧着小女儿眼里神色，见她轻摇头说：“大哥，你这么好的头发，要留着给我大嫂盘发用。
我不着急，我还小。反正哥哥们的头发都生得好，随那一个方便给我一束发都行。”叶浅玉对婚娶这样的事情，比一般人家的女儿要显得磊落大方。叶怀茗和叶怀南两人赶紧打量对方的头发，两人还把头发散下来互相对比，然后都叫起来说：“囡囡，你用我的头发，我的头发不比大哥的差。我年纪小，用不着给媳妇儿存盘发的头发。”兄弟两人异口同声的开口，说的字都一模一样，院子里的人，全笑了起来。
叶老夫人听到这动静，她笑着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叶怀向和叶浅玉两人忙上前去请问，兄妹两人都有些脸红起来，叶怀向对叶老夫人说：“奶，你和爷两人都顺发了吗？”叶老夫人转过身子由他们兄妹瞧自已头发，叶浅玉瞧得仔细，她称赞的说：“我奶顺发后，我觉得年轻了好多岁。”叶老夫人听她的话转回头，脸色红润的望着家中最小的人，笑着说：“你爹和你叔叔们帮我顺的发，我也觉得年轻了许多岁。”
一院子的人，听叶老夫人凑趣的话，都欢快笑起来。叶怀向拉着叶浅玉笑着说：“我和囡囡还没有给爷请安，我们去给爷请安，瞧瞧年轻好多岁的爷去。”院子里的人，笑得更加的欢声起来。叶怀向和叶浅玉两人进了房，给叶老爷请过安，便挨近他的身边，仔细的打量起他的头发，瞧得叶老爷轻拍两人的头，笑着嗔怨道：“只不过是把头发剪短了一些，你们两兄妹便作弄起爷和奶起来。”
叶浅玉嘻嘻笑着说：“爷，你说错话了，昨夜娘跟我说了，一年就顺发一次，顺顺最好，可不能说什么剪发。”叶老爷伸手又拍拍她的头，说：“好，你娘教得好，你和哥哥两人出去顺发后，再进来给我瞧瞧。”叶怀向拉着叶浅玉出了房间，叶老爷的眼神暗了暗，当年女儿年纪小小时，也是这般可爱的围在自个的身边。
江怀城有习俗，人在一年里面不能随意剪发，只能在年尾最后的一天剪一次发。年年如此，每家每户都当作一家的大事对待，这里面有许多的规矩讲究，最重要是不能叫剪发，要叫顺发。阮芷帮着叶怀远剪好头发，把剪下来的头发挽成一束递到儿子手里，笑着说：“囡囡没有说错，你的头发，可以由着给自已媳妇盘发用。”
叶怀远脸红的接过那头发，用帕子包好放进怀里。阮芷已顺手帮他挽好发，她依依不舍的摸了摸儿子的头顶，看到两妯娌瞧过来宽怀的眼神，她笑着轻拍儿子的肩说：“娘祝我儿，天天如意顺顺利利。”
第九十七章 出事
新年的第一天，是孩子们最兴奋欢喜的日子。清风街上的孩子们，在这一天的早上，他们欢欢喜喜的出门给四邻们拜年。他们结伴从街头人家拜年行到街尾人家拜年，等到行到街尾人家时，主人家的大院子里面，都容纳不下这么么来拜年的孩子们。
叶家人这一大早上，分成几起出门给四邻们拜年。叶老爷夫妻两人一大早上，就去了隔壁纪家给纪老太爷夫妻拜年，他们行过这一趟后，就能安心的候在家里面，等着上门来拜年的人。叶大田兄弟三人在用早餐前，兄弟三人从街头行到街尾，他们进了所有人家的门，笑着给人拜了一个热闹年。
阮芷妯娌三人，在这新年的第一天早上，她们象清风街上所有的主妇们一样，是非常的忙碌。她们既要准备一家人的三餐，还要准备好迎接拜年人热茶水。叶怀远带着几个年纪大的弟弟们，同样在早餐前出去，给清风街上的人拜年。叶怀茗和叶怀南还有叶浅玉这般大小的孩子，通常是在用过早餐后，家里人才会放他们出门四处逛荡。
中午到了要吃团圆餐时，叶家三个最小的人儿，三个人欢蹦乱跳的进了家门。他们按捺不住脸上的欢喜，找到各自在厨房里忙碌的娘亲，一个个笑着依偎过去，小人儿凑近做娘亲的耳朵边低声说：“娘亲，我接了好多好多的红包，我一会回院子再交给你。”三个小儿说的都是一样的话，阮芷三妯娌交换下眼神，她们各自随手碰碰自已孩子的衣袋，然后笑着招呼自家孩子快去厅里用餐。
三个孩子凑在一块，你挤挤我，我拉拉你，三人笑嘻嘻护着自已的衣袋。新年的第一天。叶家的午餐比平日要来得丰盛，叶老爷夫妻笑开颜瞧着满堂的儿孙。一家人团团的坐下来后，叶老爷用了第一筷菜，示意儿孙们通快用餐。叶老爷和儿子们喝着小酒吃着菜，他特许几个大的孙儿跟着一块喝小酒，还嘱咐说：“过年时，大家可以松散些，过完年后，做事的用心做事，读书的用心读书。”
叶老爷今年比往年省掉一句话。那就是“囡囡年纪小，要多空些时间玩耍。”叶老爷总觉得阮老太爷管教自已的孙女，会如管教弟子般的严格。哪怕叶浅玉平实的跟他说过。她一天就是早上的时辰，要用心写几张大字。别的时辰，大多数是在听阮老太爷讲故事。叶家人见叶老爷没有讲那句话，大伙儿心里都松一口气，老爷子对阮家的那口心气。一直有些下不来。偏偏阮家因叶大美的行事，他们占一个为了叶浅玉好的正理。
叶家欢欢喜喜用完中餐，餐后叶大田兄弟三人坐在一块儿，边上围着叶怀远兄弟几个，叶怀茗和叶怀南兄弟两人早手拉着手躲在一边说着悄悄话。叶浅玉拉着叶怀向的手，凑近他的耳边笑嘻嘻跟他说自已接了好多红包的事情。叶怀向望着妹妹闪亮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笑着伸手摸她的头说：“小财迷。”叶浅玉微微皱眉头，一脸不认同的说：“哥哥，长辈们说。是许我们喜气，我喜欢接许多的喜气。”
叶怀向听后一脸的笑瞧着她，随手掏出一个红包给她说：“哥给你一个红包，许你一份喜气，这一份你不用交给娘亲。我会跟娘亲说。”叶浅玉欢喜的接过来这一个红包，她抱紧叶怀向的胳膊笑着说：“哥哥。大哥刚刚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红包。嘻嘻，二哥说，他今年不给我红包，他买了几条绣帕要送给我。说我过了年，要入学堂，我就是大女孩子，身上要记得带帕子。”
叶怀向笑着点头，他又悄悄往叶浅玉怀里塞两个红包，低声说：“囡囡，这两个给茗弟和南弟，你悄悄给。”叶浅玉笑眯了眼，她最喜欢帮哥哥们做这种隐秘的事，她悄声告密般的跟叶怀向说：“哥，大哥也是如你这般跟我说的。二哥，说过两天人少了，叫我引茗哥和南哥来院子玩耍，到时他送他们一人一本书。”她说完这话后，便故意用警告的神色瞧着叶怀向，示意他绝对不能出卖她，惹得他笑起来说：“得，我瞧家里就没什么人的事，能瞒得过你的眼睛。”
叶浅玉听后有些小得意的笑起来，她抱着叶怀向的胳膊说：“哥，我知道我一会还要帮你把红包悄悄的送给康哥他们，你们就喜欢跟我玩悄悄话游戏。嗯，我现在大了，你们逗不了我，我可以逗你们玩。”叶浅玉一本正经的神色跟叶怀向说着话，结果换来他一脸惊讶的神色，瞧着她说：“咦，我家妹妹这般机灵，我们做哥哥的人，几时能瞒过你的小心眼。你现在大了，听外祖父讲故事，还学会对哥哥用谋用计了。”
叶浅玉仔细的瞧着叶怀向的神色，见他一脸严肃的神情，顿时觉得自已又小心眼了，几个大的哥哥们送东西给他们三人，肯定是独有的三份。她欢欢喜喜的跑去给叶怀茗和叶怀南两人送红包，三人凑在一块说着悄悄话，还不时的小心回头打量着哥哥们的神色，三个小人儿心里都有吃蜜一般的感受，觉得哥哥们待他们三人就是不同。
叶怀远几兄弟在三个小人儿不注意时，他们纷纷回头打量那三张欢喜得意的小脸。兄弟们互相好笑的对看几眼，每年逗家中这三个最小人儿的乐子，是他们做哥哥们的最爱玩的游戏。阮芷妯娌三人收拾好后，她们陪着叶老夫人开始玩起花牌。叶老爷赶紧拉着三个儿子开了一桌的花牌。叶怀远这些做孙儿的人，就在两张桌来回走动着观战，顺带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当然少不了帮着吆喝两句。
叶家人玩得兴起来，三个孩子先是有兴趣的围着大人们转着圈子，过后觉得无趣后，三个孩子便跑到院子里玩耍，三人在院子里追追打打自有一份乐趣。“奶，你怎么了？奶？”隔壁纪家突然传出惊叫的声音，吓得三个孩子站定下来，仔细的倾听着隔邻的动静。纪家一阵忙乱的走动声音传了过来，三个孩子互相看了看对方，还是壮着胆子出了院子门，三人小跑到纪家的院子门口，立在那处顺着门缝往里面张望。
叶浅玉只瞧到纪家人围成一团，有人叫着说：“大家都不要乱动，这要伤到别的地方，到时更加麻烦。”然后有一个沉静的声音响起：“快，我先去寻柏大夫过来一趟，我瞧奶的头上都冒汗珠子了，一定是痛得历害。”三个孩子瞧着纪家大人的动静，又听了这些话，三人觉得大约是纪老太太有些不好起来，他们都想起街上先前有去了的老人，家里刚开始也是这般闹出大的动静，他们三人都显得有些惊惶起来。
他们三人趁着纪家人还没有到院子门口，便赶紧往家里跑。他们直接跑到各家的娘亲面前，紧牵着自家娘亲的衣角，三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叶老夫人和阮芷妯娌三人都给他们三人吓倒，连声问：“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别怕，一家人都在这里。”到底叶怀茗的年纪大一些，他抖动着腿，还是口齿清晰的说：“纪爷家刚刚有人大叫一声，好象是说纪奶出事。我们三个跑去院子门口看，那边在叫要柏叔过来一趟。我们害怕。”
叶家人听到这消息，叶老爷抢先走了出去，叶大田三兄弟紧跟在后面，叶怀远赶紧小跑在前面，他低声跟叶老爷说：“爷，你先别着急，弟弟们和囡囡年纪小，或许是听差了，我们这般冲到别人家里，反而让纪爷家的人，瞧着有些不美起来。”叶老爷放缓了脚步，他站在院子里停下来，仔细听着隔邻的动静，他的神色变了变，他冲着叶大田说：“大田，你去纪家瞧瞧什么动表，我们能帮忙的地方，尽管伸一把手。”
叶大田还未到院子门口，已听到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音经过院子门前，他拉开院子门，已瞧见柏家几个人从门口闪过去。叶大田深吸一口气，跟在他们的身后往纪家走去。叶老爷和叶大丰兄弟三人，加上叶怀远几兄弟们站在院子里面，这大过年的日子，如果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这时节是不会有人主动去找柏家的人过来一趟。
叶家的人，都站在院子里面，仔细的听着隔邻的动静。叶大田过一会转了回来，他的神色稍稍有一些不好看，他轻声说：“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过团圆饭，纪伯母原本打牌叶子玩耍得好好的。她突然说要给孙儿们做几样爱吃的点心。大家都笑着劝她多玩一会牌叶子。纪伯母却笑着说心里高兴，她喜欢做这些事。六里的娘，便抢先进厨房里帮着准备用料。本来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要跟在她的身边，可是纪伯母不许她们跟过来，要她们放肆的玩一天。
她说有六里的娘帮着一块就能成事，人太多，厨房挤不下。然后玩耍的人，以为纪伯母早进了厨房，而六里的娘亲，以为她们留住了纪伯母玩耍，谁也没有想到纪伯母倒在院子里面。”
第九十八章 医
叶家的大人们担忧的看着隔邻院墙，纪家老太一向康健自如，无人想到这新年的第一天，她就出了这般的大事。叶老夫人的脚步往院子门口迈了一迈，她又缓了下来。这一时，正是纪家忙乱时，这过去的人多，只能是给纪家人添乱。
阮芷瞧着一院子人的神色，她低声商量着说：“母亲，既然是纪伯母有事，还是我去那边瞧瞧纪伯母的情况。”叶老夫人赶紧冲着她点头说：“好，你稳着些，你快些过去帮着六里娘亲一些事。”阮芷很快的离开，叶老爷夫妻两人静静的坐回屋檐下的桌边。
叶家最小的三个孩子透过大人们的言语和神色，隐约知道纪家出了大事情。他们三人互相对看一眼，三人轻挪到叶怀远的身边。叶浅玉伸手扯住叶怀远的手，他低头瞧见三个弟妹眼里的害怕神色，他弯腰下来，低声安抚说：“茗儿，南儿，囡囡，你们三个人别害怕，我刚刚瞧见柏爷都来了，不会有什么大事情。纪奶是好人，她一定不会有大事的。你们三人在院子里，只是别太过闹腾了，那样会惹大人们烦心。”
三个小孩子抬眼瞧着叶怀远点头，叶浅玉却紧牵着叶怀远的手，她不松手小声音说：“大哥，我们能去瞧瞧纪奶奶吗？我们会放轻脚步，不会惊动纪奶的。”叶浅玉说这话时，下意识的明白，他们不能象再平日那般直接冲进纪家去，而她小心眼里却又担心着纪家老太的事情。平日里，纪家老太做任何好吃的东西，都少不掉叶家的孩子们，而吃得最多的就是叶家三个最小的孩子。
叶家的孩子们对纪家老太都有一份惦念情，叶浅玉在府城时，纪老太在叶家有人过去时。都会捎带一些点心给她尝味道。叶怀远听叶浅玉的话，看她的眼里掠过欣慰的神情。叶浅玉去纪家，可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的懂事，还知晓要先问家里人一声。叶怀远沉吟些许，跟叶浅玉商量着说：“囡囡，大哥现在去院子门口候着，等到柏爷出来，大哥问过柏爷话后，再跟你说能不能带你们去纪家的事，可好？”
叶浅玉打量叶怀茗和叶怀南两人的神色。她点了点头说：“囡囡陪大哥一块等柏爷出来。”叶怀茗和叶怀南两人赶紧跟着说：“大哥，我们三人不会瞎闹腾，我们陪大哥去院子门口。”兄妹四人守在院子门口。那眼光一直盯住纪家的门口。而清风街上听到消息的人家，有许多人已往叶家来打探消息，见到他们四人的神色，也静静的候在院子门口。年纪大的人，被叶大田恭敬的请入家门。等候纪家传出来的消息。
柏家的人出来了，并未曾见到柏爷的身影，众人围上去七嘴八舌的问着话。柏家的人打量围上来的人，他们神色轻松的说：“纪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时气血上头晕厥过去，顺带跌倒时折了一条腿。大家先回吧。病人需要安宁，我爷现在只是在里面开药，他一会就出来。”街上的人。听了这话一个个神松轻快起来，纷纷回去给家人报信。这新年的开头风波，总算可以风吹就过去。只不过纪家人，因为家中主事的主心骨受伤，他们需要忙乱好一阵子。
叶家的大人们问过纪家人的意见。终是分排进去看了纪家老太。叶家三个小孩子是最后一批进房看病人的人，他们事先已听大人们一再叮嘱。不能多话打扰纪老太的休憩。叶家三个孩子见到神色苍白的纪老太，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年的人，他们三张小脸上还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叶老太无力的靠在床上，瞧着三个孩子的神色，她一下子笑起来说：“纪奶吓倒你们三人是吗？”
叶怀茗和叶怀南一时惴惴不安起来，大人们可提点过他们，绝对不能让纪老太多想事。叶浅玉是女子，她稍稍敏感一些，她赶紧开口说：“纪奶，你才没有吓倒我们，我们只是有些担心纪奶。我和哥哥们早想来瞧瞧你，可是家里大人们说，纪奶一定要安心养病。过两天，纪奶你身子骨好了一些，我们问过纪爷和纪伯的意思，我和哥哥们再来陪你说话，行吗？”纪老太眉眼舒展开来，她笑着冲叶浅玉伸手招呼她过去。
叶浅玉瞧着纪老太的神色，她赶紧轻移过去凑近她，悄声说：“纪奶，你有什么事要我和哥哥们办的，你说出来，我和哥哥们做不了，可以拖着大哥去做。”“噗”纪老太一下笑出来，她笑着伸手摸摸叶浅玉的头，笑着说：“囡囡，纪奶只是跟你说，你和茗儿、南儿想来和纪奶说话，你们随时都可以来。纪奶现在动不了，只能等你们来瞧纪奶。”叶浅玉很有义气的点头说：“纪奶，你放心，明天我和哥哥们一定会过来陪说话。”
“哼”纪老太房门外传来一声轻啍声，叶怀茗和叶怀南扯扯叶浅玉，三人依依不舍的跟纪老太说着告别话。三人出了房门，见到纪六里不知几时过来守在纪老太的房门口。叶怀茗和叶怀南瞧见纪六里一脸欢喜的神情，他们两人伸手拉扯着他，正想张嘴说话时，叶浅玉一个白眼对着纪六里翻过去。她伸手扯着两个哥哥低声说：“柏爷说过，纪奶需要安宁休养，你们别在门口说话，惊扰到纪奶休憩。”
叶怀茗和叶怀南两个赶紧捂住自已的嘴，纪六里有些好笑的神色瞧着叶浅玉，这小女子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她瞧着他从来没有给过什么好眼色。叶家三个小孩子离开后，纪六里进了纪老太的房间，他伸手扶正纪老太的坐姿，在纪老太的床边坐下来，低声说：“奶，你放心家里的事情，叔叔们和婶婶们都说要来陪着你，给爷劝阻下来，爷说奶要安静休养生息，大家有孝心，也要一个个轮着来，不能哄抬着来，反而会闹得奶不安宁。”
纪老太赶紧对纪六里说：“六儿，你赶紧去跟你叔婶们说，奶过些天就好了，奶知道孩子们的孝心，一定会快些好起来，再说有你爹娘在，就不要耽误大家的正事。”纪六里微微笑起来，他凑近纪老太低声说：“奶，你这话我可不敢去传。我叔们和我婶们都是一门的心思要尽孝心，你不让他们尽这份心，他们的心不会安宁。再说，我听爷的话，是几房人轮着来守你，你现在安心休养，你想睡就睡，想吃就吃，别管大家如何排着来照顾你的事。”
纪老太若有所思的望一眼纪六里，她低声说：“那你娘亲就要忙活好一阵子了，你婶婶们和你的嫂子们都不善厨事，只能累了你娘亲。六里，爱吃的女人，一般都是愿意做厨事的人，你以后找一个爱吃的人吧。”纪六里听了纪老太的话，他笑着说：“奶，隔壁的囡囡是我见过最爱吃的人，可她却不爱进厨房。我听怀远大哥说，前两天他们家里忙不过来，她难得去帮着洗了两片菜叶子，都感动得她婶子对着她夸了半天能干。”
纪老太听纪六里这话笑起来，立时觉得全身都痛起来，吓得纪六里赶紧站起来，冲着外面要叫人，又给纪老太阻击说：“别叫，我是给你的话逗得笑得历害了，把骨头松动了一下。”纪六里瞧着纪老太神色平和下来，他安心坐下来，皱眉说：“奶，我都不知你们为何个个喜欢囡囡？那小女孩子最爱记仇。我从前不过跟她抢过几次我娘做的点心，她到如今瞧着我都从来不给一个好眼色。”
纪老太用力缓和涌上来的笑意，好久之后她平息下来，伸手指指纪六里说：“小六，你还好意思说囡囡，我瞧着你还惦记着你娘那时待她比待你好。其实你娘是瞧着她的年纪小，而她又生得好，那一脸讨喜的模样，别说是你娘亲喜欢，清风街的大人们，个个都喜欢她。囡囡是个好孩子，那为人品性没话说的，她如今又给阮家书香门第熏陶着，以后不知谁家有福气，迎她进门做媳妇。这姻缘的事，难说。”
纪老太终是在纪六里的话语声中睡去了，纪六里帮着纪老太拉好盖的被子，他的眼里有了明显担忧的神色。柏爷背着纪老太跟家里人仔细说过，纪老太忙碌了一生，这临老身子骨这么一伤，到底是伤了自已元气，要好好的养过一百天，过后这一两年里还要精心服侍着她，可不能再让她同从前那般操劳。纪六里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力感，他眼神闪烁，想到家里那一时的慌乱，顿觉得家里还是要一个懂医的人，才不会在面临这样的事时，一个个的慌了心神。
这个新年，还是影响到许多的人，至少清风街的后辈们，从那以后关注起家里年纪大的人。而纪老太在年后，在天气晴好时，被家里人抱着在院子里和街坊邻居的老人们说了一会话，大家瞧见她气色红润，一个个都夸纪家的儿孙们孝顺，待老人是没有话说的好。
第九十九章 闲愁
年过完了，各家各户开始忙起了正事。叶老爷夫妻坐在屋檐下，瞧着院子的三个孩子，两个孙儿和孙女说笑得兴起，三人的笑颜如春天盛开的花朵般灿烂。叶老爷夫妻望着孙女灿烂的笑颜，他们心里突然涌起一阵烦意。
今年的这一个新年，纪家过得实在不顺畅。而叶老爷夫妻自个觉得他们同样过得不安顺，清风街上的一些人，还有上门来做客的亲戚朋友们，他们一个个见过叶浅玉后，都夸说阮家人在她的身上是用了心思，叶浅玉现在比她的娘亲还要象是阮家的人。
叶老爷夫妻喜忧参半的听着那些夸奖话，私心里隐约觉得阮家人想要谋夺自家孙女的心。叶老爷夫妻听着邻居们和亲戚朋友羡慕的语气，他们一时又觉得暗自有些得意起来，阮家不管如何的在叶浅玉身上花功夫，都改变不了她是叶家人的事实。年一过，叶怀向和叶浅玉便要归阮家去，只有年节时，叶浅玉才会归家。叶老爷夫妻想着女儿叶大美的话：“爹，娘，现在囡囡只顶着一个叶姓，在府城，许多人家都以为她是阮家的小姐。”
叶老爷夫妻既生气女儿对一对儿女的冷情，又暗恼叶大田夫妻如同鬼迷心窍一般的听从阮家意思，而另外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妇，明显是赞同阮家人的决定。林宛兰还笑着跟人说：“囡囡的外祖父，是他们兄妹四人嫡亲的外祖家人，待他们四人实在好得没话可说。别说待他们好，连同我们都跟着沾光，我们上次去了阮家，阮老先生和阮家三个舅舅还帮着瞧了我的三个孩子学业进度。”
阮家这一代三兄弟是府城有名学堂里的先生，瞒不了有心人的眼。叶家老爷夫妻也一直以此为荣，毕竟清风街上只有少少的几家人。儿子极有本事，才能娶进书香门第人家的女儿。而那几家人的儿媳妇的娘家，都没有自家儿媳妇的娘家名头响，而论起对老人的孝顺，她们谁也没有阮芷这般的仔细。叶老爷夫妻这个新年过得是喜一阵子，发愁一阵子。家里的大人们，全瞧明白老夫妻暗藏着那份说不出口的心事，却无一人赞同两位老人家的想法。
新年里，叶老爷夫妻两人在叶大美一家来过之后，那瞧着叶浅玉神色的变化。更加坚定叶大田和阮芷两人要把女儿送去阮家教养的想法。两人原本瞧着两位老人家见到孙女的笑脸，心里多少觉得对老人家有些亏欠感，想着明年还是要多寻着一些时机。多接女儿回来瞧瞧两位老人家。如今他们反而担心起女儿，她如果不小心瞧见两位老人家看怪异神色，心里自会生些猜疑出来，有些事情，终是无法长久瞒下去。那时一定会影响他们父女母女和兄妹之情。
叶家人一家人两种心思，各自坚持自已的想法，底下暗流汹涌，只是在面上隐瞒住家里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叶浅玉正双手用力比划着，笑逐颜开的对叶怀和叶怀南两人，一脸骄傲的神色说：“我外家父他最会讲故事。他说的故事，可比外面茶楼的说书夫子讲得还要好听。我和祯祯、慧慧三人只要用心写了大字，外祖父便会讲一个小故事给我们听。还会告诉我们故事里面的大道理。”
叶怀茗和叶怀南兄弟一脸羡慕的神情瞧着叶浅玉，瞧得她的小脸通红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垂头低声说：“茗哥，南哥，对不起。我不太会讲故事。要不，下次等到你们去府城时。我请祯祯把外祖父讲的故事，一一讲给你们听，他讲得可好听。”叶怀茗和叶怀南兄弟瞧着叶浅玉这神色，两人互相推了推，叶怀南笑着开口说：“囡囡，我们不爱听你讲的故事，每次你讲什么好笑的事情，都是只管自已笑，我们两个只有在一旁傻眼的陪着笑。
向哥哥跟我们说了，下月他会回来考试，等到他考完试，我们学堂休假时，我们叫向哥哥带我们去府城见识，到时你记得要祯祯讲故事给我们听。”叶浅玉听后抬起头，笑着点头保证说：“我跟祯祯和慧慧最亲，祯祯，人很好，他只要完成功课，一定会讲故事给我们大家一块听。”叶浅玉很信服阮正祯，常觉得他就是事事都要比自已聪慧。
叶老爷夫妻听着院子里三个孩子，翻来覆去讲的都是阮家的事情，夫妻两人心绪都快要打成结了。叶老夫人一时禁不住轻‘哼’一声，引得三个孩子抬头望过来。叶怀茗转头开口问：“奶，你的嗓子不舒服吗？”叶浅玉连忙跑近他们两人的身边，她伸手摸摸桌上的茶壶，笑着给叶老夫人面前的空了杯子续上热水，笑着哄着她说：“奶，你喝一口温水吧，嗓子眼就会舒服一些。”
叶老夫人一脸欢喜的神情，她慢慢的喝完那一杯温水，满眼慈爱的神色瞧着叶浅玉，夸道：“我们囡囡还知这个法子，真能干。”叶浅玉嘻嘻笑起来说：“奶，我才不是能干人，我外祖母她在嗓子干时，只要喝一杯我们倒的温水，立马就会好起来，我是学了外祖母的法子。奶，是不是挺管用啊？”叶老夫人的笑颜绽开到一半，听了叶浅玉的话，立时碎裂开去了。
她涩然的笑着点头说：“你外祖母比奶会教人，她把你教导得知书达礼。”叶浅玉神色微微迷惑的盯着叶老夫人的眼睛，她觉得自家的祖母明明是笑不出来模样，她为何转眼间，便能对自已这般的笑着说话。而那语气的调调，听上去有些象她和阮正慧两人不得已时，跟陌生人说的客气话一般。叶怀茗和叶怀南两人同样是一脸迷糊神情瞧着叶老夫人，叶怀南张口就说：“奶，你的牙又疼起来了吗？难怪你笑得好难看的样子。”
叶老夫人听着他的话，瞧着立在一旁叶怀茗和叶浅玉赞同的神色，她顿时觉得自已的牙齿，是真的再次疼痛起来。她伸手捂住脸连忙站起来，对叶老爷说：“我先回房去吃柏家开的牙痛药，你等我一会，去瞧纪家大嫂子。”叶老夫人匆匆忙忙的离去，三个孩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好一会，叶怀茗小心翼翼的开口说：“爷，是不是我们三人说错话了，奶才会不高兴的牙痛起来？”
叶老爷在心内暗自叹息一声，他没有想过三个孩子会这般的敏感，竟然能感觉出叶老夫人平静语气下的不对劲味道。叶老爷笑起来说：“爷可没有听出你们三人有说错了什么话，你奶也不是不高兴，她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有些上火，才引起的牙痛。一会，她吃了牙痛药就没事了。”三个孩子听着没有自已的事，三人欢欢喜喜的跟叶老爷说要出去玩耍的事情，叶老爷痛快的点头同意他们出行，只是招呼三人不许分开行事。
叶老太再次行出来，她往院子里一望，没有瞧见三个孩子的身影。她扶着腰叹着气坐下来，她皱着眉头和叶老爷说：“大田他爹，你说这三个孩子年纪小小，他们的心眼是如何长的？我只是随意轻轻的哼了一声，再跟他们说了两句话。他们一个说我的嗓子不好，一个故意说她外祖母好来气我，另一个还要说我牙齿痛。我本来牙齿不痛，同他们三人说了一句，结果牙反而疼起来，刚刚出来又闪了腰。唉，我这是人老了，讨人嫌了。”
叶老爷听她的话，一脸张口结舌的神情瞪着她看，好半天开口说：“大田他娘，今年这年一过，你象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你瞧着儿子儿媳妇还有孙儿们都有些不顺眼起来。大美是我们的好女儿，可是她有些话，我们是听不得的，那些话会害得我们家宅不宁。我们叶家人口简单，没有白家那些的是是非非。你们母女俩个背着我说悄悄话，一个怨我护不了女儿，一个怨我太护持儿子。
可是你们怎么不想想，有因就有果。大美当年的那桩姻缘，本来就是她高嫁到别人家，她觉得现在的日子有些不好过起来，她能怨得了家中的兄弟们吗？我们这样的人家，安分守已才是本份。她贪了别人家的繁华，就不能怨憎别人家的事多。外孙早已成亲快有孩子了，我们的孙子今年开春过后，同样要成亲。我们老人就要认老，我们管不了儿女的事，做不了他们主张，就少替他们添一份烦心事。
叶老爷到底比叶老夫人多一份清明，瞧得清楚他们夫妻终是要靠着儿子们养老，可不能为了爱女之心，伤了儿子们儿媳妇们的孝心。而叶老夫人想着女儿不顺心的家事，想着女儿眼里的苦意，还有那明显比阮芷要显老的容颜。她心里涌起一阵阵的痛意，眼里一片的涩然。叶老爷和她互望几眼，两人眼里都是满眼无奈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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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贤妻
盛历朝景炎二十年，夏至午时，阳光浓烈照射下来。江宁府城的白府，喧哗一时难得的安静起来里，叶善言从白家最老太太的院子里走出来，她的身后跟随着三个随待的妇人。她面对来往人行礼问候时，脸上如常挂着着淡淡的笑容。
叶善言一路行进自已的院子门口，她略微停在院子门口，皱紧眉头望着一院子来往服待的人。院子里的人，望见她回来，一个个要上前招呼时，见到叶善言身后的妇人忙给她们打眼色示意，她们便停在原处向着叶善言福了一礼，见到她点头后，一个个悄悄的顺着院墙角退下去。
叶善言进了自家的房间，她伸手挥退要跟着进房的三个妇人，说：“你们叫人送一壶茶过来，再去问问老爷现在何处？”三个妇人默然的停在房门外，各自打量对方一下，三人交换下担忧的眼神，暗自把事情分出来处理。叶善言静坐在房内，瞧着满室的阳光，却照不暖她冷了的心房。她伸出双手，阳光映照得她十指纤纤，她想起曾有人如此的夸过她：“十指纤纤，如玉如珠。”
两个妇人送茶具进来，她们静静的给叶善言暖了一壶茶，静静的候在房内，直到第三个妇人进来打破这平静的气氛。叶善言抬眼望着进来的人，望见她眼里的为难神色，她涩然一笑说：“你就实话实说吧，这么多年下来，我还有什么受不起的事情？”那妇人低垂下眉眼，说：“老爷今日在官办里无事，已回来有一时了，姨娘说心口痛，老爷眼下正陪着姨娘说话。我去见过二老爷，老爷说。他瞧着姨娘妥了，便回来跟夫人说话。”
叶善言挥退房中候着的三个妇人，她沉着脸坐在桌子边，阳光一寸又一寸的映照在她的脸上，阳光映照出来她眼角边上浅浅的细纹。阳光炽热如火，叶善言却觉得深深的寒意，她把十指伸展开去，让阳光照得更为透彻些。她的眼神飘忽，许多逝去的往事，转眼间便浮上她心头。她的眼神里有了说不出来的悲凉。“大美，你这名字美，以大为美。”那个温润的少年人。曾经如此笑着的夸奖过她有一个好名字，夸是她一颗心都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