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三千月色的再传弟子?”凤无忧诧然,这个还真不知道。想想以前他给自己服的毒丸紫茵牵情草,又有疗伤神药素雪生肌膏,不禁信了八成。一时心中无比妒忌,自己成天在江湖上混,咋就没碰上这种师傅呢?天镝暗你丫武功无敌也就罢了,还连医术毒术都会,分明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嘛。

老天,你太偏心了,倒底还让不让她报仇了?!

凤无忧忿忿地哼了一声,阴险地道:“管他是谁的弟子呢,我们不用毒就成了。一会儿逮个机会,我把护车的侍卫引走,你潜到车上在他吃的食物上撒一泡尿…”

“这个——”俞宁眉头大皱,“太熟,不太好下手。”就知道出馊主意,他还指望天镝暗替他把黑脸治好呢。

“有什么不好下手——哎哟,谁拿石头丢我?!”凤无忧捂着额头,直起身子东张西望。

天镝暗低沉柔缓的声音响起:“凤小七,你又皮痒了是不是?”她所在的地方,离天镝暗至少有二十丈远,他的声音却不高不低,语气平稳,就像两人面对面讲话一样。

凤无忧和俞宁面面相觑。啊哟不好,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的谈话,居然都被天镝暗听到了。

接下来,是俞靖淡漠的声音:“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还蹲在那里等着孵蛋么?给我圆润地过来!”

凤无忧纳闷:“圆润地过来?”

俞宁给她解释:“就是‘滚’!”

凤无忧佩服:“你哥真有学问。”

俞宁无责任诽谤道:“那必须的!我哥光考秀才,就考了六次。”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屏风后面,俞靖的脸一阵发青。

天镝暗和帅孤裂一个低头看地,一个抬眸望天,假装没听见。

花缱绻功夫不高,听不太清凤无忧和俞宁说话,但瞧着俞靖的脸色,也知道那两位的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于是道:“我听说,聪明人都不会与傻子吵架,因为他会把聪明人的智商拉低到和傻子一样的水准,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聪明人。”

俞靖闻言沉默。花缱绻解围的意思他明白,可外面的两个傻子之一是他弟弟,当傻子的哥哥也不见得多光彩…

好半天,俞靖长长出了口气,算了,自己跟两个白痴计较什么。计较多了还会传染——花缱绻不就传染上了么,智商正常的人谁会当着哥哥的面说他弟弟是傻子啊?

凤无忧和俞宁磨磨蹭蹭地挪到屏风后面。

天镝暗慢条斯理地问道:“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打算对我不怀好意来着?”

“没有!”凤无忧和俞宁异口同声,“你听错了。”

“是吗?”天镝暗修长的手指,沿着袍袖的暗纹轻轻地抚摸着,“我怎么听说,有两个人要对我的食物,嗯,撒尿还是什么的?”

凤无忧和俞宁做义愤填膺状:“这两人真是大胆,居然敢对您下手。”

俞靖冷冷地道:“凤七,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哪!”

“哪里哪里!”凤无忧道,“通常情况下,我见了棺材,也不一定掉泪。”嘁!一个光秀才就考了六次的家伙,是没有资格说别人的。

帅孤裂目光柔和,微微含笑道:“可是,我也听到,有人要对食物,咳,那个什么…”他不得不承认,凤无忧这个女孩子实在太皮了,有的时候确实很欠教训。最近这一路上,他和俞靖都与天镝暗一同用餐,要是被人在食物上搞了破坏,那么他也是受害人之一。

七七啊七七,帅大哥真的不是故意难为你哟,要怪就怪在你的无差别恶整。帅孤裂没什么诚意地在心底抱歉。

被三个人抓包,凤无忧和俞宁仍然抵死不认:“这分明是有人陷害我们。”反正撒尿什么的也只是停留在口头而已,又没来得及行动,要是犯罪未遂也被判死刑简直没天理了。

天镝暗望着这两个嘴巴堪比金刚石的家伙,慢慢地道:“这么说来,我们都冤枉你们了?”

“是的!”凤无忧和俞宁大力点头,“不过不用道歉了,我们两人很有涵养的,反正冤枉着冤枉着就习惯了。”

天镝暗不怒反笑:“原来是这样。嗯,对待有涵养的人,也一定要很有涵养才行,那么,刚才的话就当我们都听错了,七七,你说这样成吗?”

凤无忧呆了一呆,觉得不可思议,转头悄声问俞宁:“他的意思是,就这样放过我们了?”

俞宁也很纳闷:“我心里也没底。”想了一想,“也许,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凤无忧道:“哪种人?”

“睚眦必报、锱铢必较、乖僻凉薄、邪魔歪道、疑神疑鬼、喜怒无常、诡计多端、狗屁不通…”

眼见着天镝暗清俊的脸上笑容越来越灿烂,流光的凤眸里却越来越深邃暗沉,凤无忧顿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站起来疯狂叫嚣着向天镝暗投降了,胆寒之下悄悄一脚踹在俞宁的小腿上。

俞宁立刻抱着肚子惨叫。

凤无忧怒目而视,她踢的是腿好不好。

这两个说精不精说傻不傻的货,简直把俞靖气坏了。自己的弟弟平时虽然不太靠谱,但也外向开朗、聪明正直,可是怎么一跟那大脑发育严重滞后的凤无忧凑到一起,智商也跟着直线下降,由脑残向弱智发展呢!

凤无忧那丫头,一定是凤财神为了报复自己的父亲观风海阁老主俞威远,十八年前抢了他在溢阳六府的漕运生意,特意生出来专门祸害他弟弟的吧?可怜俞宁好好的一孩子,被凤无忧拐到歪路上去了…

俞靖瞪着凤无忧,一字一顿地道:“俞宁,从现在开始,你要是再跟凤七小姐混在一起,就别怪做哥哥的狠心。”这个不着调的弟弟,如果能够远离凤家的祸害,估计还能纠正回来…

凤无忧不乐意听了:“俞大公子,您这是怎么说话呢?”类似的话她听俞靖说过不下一百遍了,虽然每次他都没能成功兑现,但是,她也有自尊心的好不好,老被人当作害群之马讽刺,搁谁身上谁都高兴不起来。

俞靖板着脸:“我在教训自家的弟弟,七小姐有意见?”

“没有意见。”凤无忧鼓着腮,小脸上的“我服了”张牙舞爪地为主人助威,“我就是好奇,秀才考了六次的人,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够理直气壮地教训别人而不觉得羞愧呢?”

俞靖被她气的脸发青。

凤无忧的言辞嘲讽,不是因为杀伤力有多大,而是因为她颠倒黑白而且不要脸,没的说成有的,小的说成大的,专门往人的肺上捅刀子,能让圣人都产生掐死她的冲动。

俞靖实在太想让凤无忧闭嘴了,转头向天镝暗道:“天公子,你家这位丫鬟,能不能借我用几天?”借过来也不用怎么收拾她,就点哑穴让她沉默一年,还武林一个清静。

天镝暗右手微微握拳,举到唇边,轻轻咳了一声:“俞兄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凤七小姐的脑子一向——呃,一向很有深度,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如果计较她的言行,得冒着一个猛子扎下水在石头上磕破头的危险…而他天镝暗肯定是第一个被磕得满头包的那个。

凤无忧对天镝暗的语言攻击听而不闻,心里洋洋得意。

在碧落殿当丫鬟,便有千般不好,总算还是有一个优点的——瞧俞靖都被气成变色龙了,却也只得忍着气向天镝暗讨说法。要搁以前,他早动手把她丢出去了。哎,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拳头没他大,所以被他压着打了好多年,现在靠着天镝暗的威势终于能占到一点上风,果然俗话说的对,打狗还得看主人…

呸呸呸!凤无忧在心里唾弃自己。丫鬟这活儿不能长干,容易对自己的种族产生认知上的错误。

竺元之偷偷对着凤无忧挑起大拇指:这位七小姐,明知道得罪的人越多死得越快,还要口舌上占便宜,果然是硬骨头、好汉子!

凤无忧还不解恨,问俞宁道:“你哥订亲没有?”

俞宁一怔:“怎么?”

“要是没订亲,就抓紧时间订一个吧。瞧你哥烦躁易怒、肝肾郁结,这毛病像是欲求不满之症,成了亲之后说不定就好了…”凤无忧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琉璃黑眸对着天镝暗滴溜溜地转,心中想到,这姓天的也很是喜怒无常,时不时就莫名其妙的焦躁生气,情绪变化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他也和俞靖患了同一种病?

这混账妞的眼神也太欠揍了!天镝暗立刻决定,如果这次俞靖要因此教训凤无忧,他绝不拦着。

俞宁见自己哥哥脸色越来越差,不敢再放任凤无忧撩拨他,急忙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七七,你刚才说,我的脸跟当年飞花赌坊的大小梅,中了一样的毒?”

凤无忧仔细回想了一下,很客观地回答:“虽然从表面上看,你的脸和大小梅当年的情况差不多,不过我却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毒。因为当年大小梅中毒的反应是全身都变黑了,你却只黑了一张脸。”

“会不会是你当年对大小梅下的药分量太重?”

凤无忧迟疑了一下,答道:“也有可能。”当年她气急败坏之下,把一包药都给大小梅用上了,所以那两位一路从指尖黑到趾尖,完全变成两个炭人。所以,她也没机会尝试如果精妙控制药量,是否会令人指哪儿黑哪儿。

俞宁瞟着天镝暗:“那么,这种药如何解救?”

凤无忧对他眨眨眼睛,叹了口气:“这种药最缺德的地方不是它会将人变成黑炭,而是据说天下无人能解。”

俞宁怪叫:“天下无解?不可能吧?!”

“这药是司空剑王配了对付仇人的,他说没有解药。”凤无忧安慰地拍拍俞宁的肩,“反正你已经帅绝人寰了,脸色黑一点,根本无损你的英明神武,反而更显英雄气概。”

凤无忧信口一句无耻到丧心病狂的马屁,俞宁听在耳中却很是受用。他摸着自己的脸,叹着气道:“你说的有道理,既然我已帅得天怒人怨,那么这点小小的瑕疵,就当我有好生之德,总得让别人留点信心活下去。”

旁听的诸人,就连性格最阴晴不定的天镝暗都受不了了。凤无忧和俞宁,一个马屁拍得好,一个喜欢被人拍,两个厚颜无耻之人,凑到一起真是相得益彰,绝配!

反观那两个热衷于刷新人类无耻下限的生物,正相视而笑,面色从容淡定得仿佛眼前一切都是浮云,而不是刚以拍马神功群杀一团人。

体会着凤无忧和俞宁即使没皮没脸都在强烈外放的默契感,天镝暗淡淡一笑,垂下眼睫,掩去星眸中的冷意——有些人,不给他些教训,便总也学不乖…

凤无忧和俞宁一唱一和了半天,也没激得天镝暗答话,不禁很是失望。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帅孤裂忽然微微一笑,开口道:“七小姐,你说这种毒是没有解药的?”

“不是我说,是司空剑王说的。”

帅孤裂道:“据我所知,司空剑王虽然长于剑术,但在制药配毒方面的天赋,却远远不及天兄。”

“是吗?”凤无忧假装惊奇,“这不太可能吧!我拿着司空剑王配的毒药纵横江湖多年,还从来没有失手过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睛对帅孤裂表达感激之情。刚才她和俞宁的一番胡说八道,想要的也不过就是有人搭句话,她好顺便把话题引到天镝暗身上,再顺便替俞宁讨个解毒之法而已——怎么就人人都跟这儿装糊涂,打个圆场捧个哏有那么难么?

天镝暗似笑非笑:“得了,你不就是想让我替俞二弟解毒么?”这人得傻到什么程度,才能用出这么拙劣的激将法啊?

凤无忧立刻问:“那你能解吗?”

帅孤裂暗暗摇头,不是“你‘肯’解吗”,而是“你‘能’解吗”,果然是凤七小姐的说话风格。

“本来是可以解的。”天镝暗回答得云淡风轻,“然而,作为一个‘睚眦必报、锱铢必较、乖僻薄凉、邪魔歪道、疑神疑鬼、喜怒无常、诡计多端、狗屁不通’的人,我又改变主意了。”

“呃——”凤无忧对上天镝暗雾掩寒星般的眸子,没词了。

俞宁往凤无忧的身后躲了躲。

凤无忧看看他,突然升出一种找到人垫底的感觉。那些形容天镝暗的词,是从俞宁嘴里说出来的,根本与自己无关嘛。她的胆子立刻涨大一圈,正气凛然地道:“那个,做为天家的世子、碧落殿的主人,您变来变去的没个准主意,这样不好吧?”

“我高兴!”天镝暗淡淡地说。

“做出这种决定你怎么能高兴呢?”凤无忧劝道,“你不能由着性子来啊,不说俞宁,俞靖跟你的关系不错吧?你对他的弟弟见死不救,你是高兴了,他却不高兴了。”

俞靖淡淡地道:“我高不高兴,就用不着七小姐操心了。再说——”他一顿,道,“如果俞宁能够因此离某些害群之马远远的,我反倒觉得是福不是祸。”

凤无忧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幻想:“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俞宁的。”发狠了,俞靖对她越坏,她便越和他作对到底。

俞宁做出热泪盈眶状:“七七啊,你别老顾着气我哥啊,正事别忘了!”

“没忘!”凤无忧横了他一眼,转身面对天镝暗,“那么,要怎么样你才高兴?”

天镝暗挑眉问道:“你说呢?”

凤无忧思忖了一下,试探地问:“要不——我夸你几句?”

天镝暗兴致盎然地看着她,唇角上逸出笑意。先前凤无忧昧着良心称赞黑脸俞宁,又是英明神武,又是帅绝人寰的,他倒是想听听,她能夸自己些什么…

拍马屁简单,但要拍得与众不同却比较有难度。凤无忧绞尽脑汁地思索半天,终于想出几句非常有个性的溢美之词:“天公子是人中龙凤,用什么语言也不能形容你的风采之万一,‘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这句话说的就是你啊。单论外貌,世上谁也比不上你的英武不凡,你的鼻子高挺如在江边伫立千万年的望夫石,你的耳朵白胖像京城香满楼的孙御厨捏的饺子,但是这两个优点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的下巴有精神,啧,你这下巴颏儿线条匀称流畅、轮廓深邃漂亮,收尾部分尤其好,纤秀优雅,清朗悦目,不愧是在江湖三大名颏之中排名第二…”

这样别具特色的形容词,把所有人都雷倒了。江湖三大名颏?还有人无聊到排名这个?

天镝暗默默地将掌中的天青色薄玉盘龙茶盏捏得粉碎。先前是“有气质的脖子”,现在是“有精神的下巴”,他就不该指望从凤无忧那张气死人的嘴巴里,能吐出什么名贵的牙来。

凤无忧看着茶盏在天镝暗的掌中突然碎成齑粉,看着细粉从他修长如玉的指隙间沙沙洒落,只觉得后颈凉嗖嗖的,不禁伸手摸了摸后颈,讪讪一笑。这世界上除了俞宁,已经没有第二个人能承受她独具幽默的“七七马屁功”了,人生真是寂寞如血啊…

凤无忧正在忧郁地叹息,忽然听到天镝暗的声音:“另两个人又是谁?”

凤无忧一怔:“什么?”

“下巴长得很有精神的,江湖三大名颏,第一和第三的两个人是谁?”

“那个——”凤无忧苦着脸,鬼知道江湖三大名颏是谁啊,她也就随口一说而已,天镝暗不会傻到当真了吧?她用手肘顶了顶俞宁,示意他赶紧接着自己的话头往下编。

哪知俞宁却跟她装傻,瞪大眼睛左顾右盼,做茫然不解状。

凤无忧很是来气。也不想想她在这里溜须拍马是为了谁,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她不管他了。

“想不起来了?”天镝暗柔声道,“没关系,我给你时间慢慢想。”他微微提高了声音,“元之,把那口火焰莲纹楠木箱挪空,请七小姐坐在里面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凤无忧哀嚎:又来了!说不过,就搞武力镇压!挺大的人,不明白官逼民反的道理吗?

天镝暗唇角微微翘起:“想造反,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没有自知之明,盲目反抗,只是自取灭亡。”

他有些烦恼:自己最近是不是对七七的态度太和蔼了?虽然是要刻意地淡化自己打击凤家对凤无忧的影响,但似乎有点矫枉过正,她倒是慢慢恢复过去的模样了,然而同时也恢复了蹬鼻子上脸的毛病,嗯,得教教她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

凤无忧还要再说话,忽然听见屏风外面有人说话。

开口的是那个茶寮的老板老高:“请问是不是来自东南碧落殿的客人?”

一位侍卫答道:“什么事?”

“这里有没有一位姓凤的小姐?”

凤无忧一愣,转过屏风,道:“找姓凤的有什么事?”心里打鼓,这个老头儿不是来告状的吧?自己刚才往水缸里吐唾沫的时候,没发现周围有人偷看哪…

老高道:“我这里有一封凤七小姐的信。”

凤无忧很是奇怪:“信?我的?”

老高毕恭毕敬地将一封信送到旁边的侍卫手里。

侍卫谨慎地检查了一下,在信封上捏了捏,感觉没有什么异常,便送到凤无忧面前。

凤无忧将信接过来,并没有打开,而是问道:“这信是谁让你送来的?”

老高回答道:“这封信不是谁送来的,而是在小店后厨的供桌上发现的。”

凤无忧大为诧异:“什么?”

老高道:“刚才有位大爷吩咐我拿些新鲜的山菜,我去灶间取菜的时候,在供奉灶君的桌上子,发现这封信,我以前也上过几年私塾,认得上面的字是‘东南碧落殿·凤七小姐亲启’。”

竺元之插口道:“那么,你怎么知道,姓凤的小姐在这里?”

老高道:“因为在众位客人到来之前,灶君供桌上还只有一盘山果和一盘绿豆糕,也不知道这封信是谁、什么时候放到上面的,所以我就来问问。”

凤无忧纳闷地挠头,她去过茶寮的厨房,也记得确实看到一张供桌和供桌上烟熏火燎的灶王爷,但却不记得供桌上有没有信了。

天镝暗闻言,也走了出来,目光落到信封上,看到上面端正平直的楷书,眉头轻皱:这字好像是印刷出来的,横平竖直,字字中规中矩,但千篇一律,很难从字体上辨认出什么来。

他吩咐道:“把信拿给我看。”

凤无忧不悦:“那是我的信!”

“拿来!”天镝暗压低了声线,语调非常柔和,却威慑力十足。

近来,凤无忧在天镝暗有意无意的纵容之下,不服不忿、胆大妄为、混不吝等种种坏毛病又有点故态复萌,但这不代表,她已经胆大到忘乎所以、不知道自己是哪根葱的地步。她只是将对他的忌惮,暂时压在心底而已。

现在,天镝暗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她再不甘心,再好面子,也只敢壮着胆子最后挣扎了一下:“我的信,我有权利…先看…”呜呜,她好想说“我有权利不给你看”啊…

天镝暗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柔声道:“七七,你可以选择,自己送过来,或者我去取过来。”

凤无忧果断认清形势,将信送到了他的掌中。心中邪恶地盼望,最好这信像传说中的那样,里面封着旷世奇毒什么的,毒掉他的爪子。

天镝暗淡淡扫了她一眼,挑开信的封口,将里面的信缓缓抽出。

信封里是折叠着的一条淡黄色天孙帛。

天孙帛,是用七彩蚕丝经特殊工艺织造而成,七彩蚕因生活环境和食物的关系,结的茧子五颜六色,抽出来的丝也柔韧明亮。用这种丝织的帛,色彩自然而绚丽,历久如新,素来十分昂贵。

天镝暗动作舒缓地将帛展开,然后,他的动作完全停止。

这块天孙帛上大约尺许见方,上面用各色丝线缝着一团团乱七八糟的东西。

帛的边沿,大针小针歪七扭八地锁着边。

帛的四角,是四团绿麻麻的线簇,都缝成一个蛋了,线疙瘩连着线疙瘩。

中间的空白部分,最上面是六个黑乎乎的东西,不仔细看是六团黑点点,如果努力看的话,依稀可以看到翅膀和头什么的,只是比例十分怪异,头大身短,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黑点下面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棕色线,也不知道是山还是河,或者是什么不明物。再下面,是淡绿色线组成的五只小圈圈,好像一串蚊香眼。蚊香眼旁边,蹲着一只动物,就是物种比较难辩,两只脚,有头,有手臂,但谁也不敢当它是人。

这方天孙帛,没有点想象力的,根本无从知道它要表达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