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点想象力的,就更麻烦了,因为这东西,你想把它想成什么,它就像什么…

简单说吧,这方天孙帛,就好像一张美人的脸,被割了十七八刀,然后又在伤口上泼上十七八斤颜料一样,真的太残忍了。

旁边凤无忧见天镝暗神色不对,于是探头过去,看清了那封帛绣,顿时目光凝结,呼吸断绝,脱口呼道:“这…这不是…”猛地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急忙按住嘴巴。

天镝暗睨视着她:“这不是什么?”

“没什么。”凤无忧说。

天镝暗似笑非笑:“没什么?”

“那个——”凤无忧扭头避开他的眼神,咳嗽了一声,“真的没什么。我就是想说,原来这不是信,这是一幅刺绣。”

“七小姐说这个东西是刺绣?”花缱绻掩口而笑,“哪家生的天才女儿,能绣出这么…这么抽象的东西来啊?”

凤无忧道:“这个东西的针法虽然稚拙了一点,但它确实就是刺绣。”

“七小姐用词好文雅,如果是我,会说这针法不是稚拙,而是惨不忍睹。”花缱绻笑着道,“你瞧这四角的绿线,是绣的青蛙么?不对不对,有好多线疙瘩,嗯,应该是蟾蜍吧?上面的六个黑点点一定是苍蝇,我还头一次看到有人往帕子上绣苍蝇呢,太有创意了。这条棕色的线,肯定是一条蛇,而且还是死蛇。还有左下角这里,这只动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禽类吧?只不知道绣的是鸡?还是麻雀?水鸭子?”

凤无忧紧紧闭住嘴巴,向后退出几步,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用“抽象绣”把花缱绻的嘴缝上。

帅孤裂淡淡地道:“这个女孩子刺绣不好,也许只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刺绣。”刺绣再好,也只是女红而已,天生的尊贵,是用不着靠这个来展示自己。

他说的话虽然委婉,但花缱绻平时自诩善解人意,自然听得懂帅孤裂的言下之意,顿时觉得有些难堪。

天镝暗瞥了她一眼,笑了笑:“若真如帅兄所言,那么这件东西,也许是那个女孩子生平第一件作品,嗯,甚至是她的唯一作品也说不定呢。”

花缱绻脸色一白,她知道自己刚才讲话刻薄,惹得天镝暗不满了,不禁瑧首低重,委委屈屈地轻叫一声:“公子——”

天镝暗没有讲话,将天孙帛仔仔细细地折好,塞进自己的袖口,转身走向老高茶寮。

花缱绻眼圈顿时红了。

凤无忧心中大爽,长长呼出一口气,屁颠屁颠跟上去,提醒道:“天公子,那个,信,你看完了吧?”看完了就应该还给它的主人了吧?

天镝暗横了她一眼:“怎么?”

凤无忧立刻退后两步,恭恭敬敬地道:“不怎么!”

天镝暗已经走进老高茶寮,从外堂穿过去,后面就是灶间。

灶间是竹木混泥坯的结构,很宽敞,虽然年头已久,墙壁房顶都被烟火熏得乌七抹黑,但东西规置得倒还整齐,也没有苍蝇什么的,只有一只黄猫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屋子看上去甚至比外面的正厅还要干净一些。

灶间的门后,放着一口粗壮的水缸,因为之前被碧落殿的侍卫舀走了很多,所以现在水只剩下一个缸底,再用水就要到两里外的一个山泉去取了。

进门左侧,倚着后墙建了三个大灶,左边第一个灶上架着大大的铁锅,锅盖半掩着,可以见到里面是烧沸的水,水汽腾腾的,可以随时下面煮食。余下的两个灶下都没有烧火,锅也都空着,靠着最右边的灶旁有一个小泥炉,炉下烧着火,火势已微,炉子上面放着一只陶制的罐子,里面炖着面食的浇头,浓赤的羹料,偶尔会“噗”一下吐个泡泡,鲜香四溢。

右边靠墙是大大的案板,红案白案分开,白案上放着很大一块面团,揉得光赤韧滑,边上放着切面刀和擀面杖,面可抻可切,随客人口味而定。红案板上放着半棵白菜和一小碟五香豆腐干,案板上还有一堆萝卜丝,切得粗细一致,厚薄均匀,长短相等,不断不连,仿佛一根根银色的发丝。

凤无忧拎起几根萝卜丝;“这是你切的?”

老高一怔:“是小人切的。”

“刀工不错!”

老高恭恭敬敬地道:“不敢当小姐的称赞,只不过这萝卜我切了二十年,熟能生巧罢了。”

“不如你别在这里开茶寮了,我介绍你去京城西四街香满楼做厨师如何?每月的工钱比你开茶寮一年挣得还多,做上几个月,不但生活养老够了,还能娶个媳妇什么的。”

“我有媳妇了。”

“有媳妇也没关系,再多娶一个呗,我跟你说,等你做了香满楼的厨师,别说两个媳妇,便是十个八个也养得起。”

老高陪笑道:“谢谢小姐的赏识,不过故土难离,我在这里生活了小半辈子,已经习惯了。”

在凤无忧有一搭没一搭和老高闲扯蛋的时候,天镝暗停在了灶间正对门的方向。

这里放的东西比较杂,米缸、面缸、碗橱、杂物柜子什么的都靠着墙放着,墙壁正中镶着一个神龛,里面是一尊灶君像,下方是个小小的供桌,桌上是一盘山果和一盘绿豆糕,两侧点着乡下常用来拜神的普通粗香,暗红的火头上,青烟袅袅。

老高见天镝暗关注香案,便指着灶君脚下的位置道:“那封信就放在这里。”

天镝暗问道:“这封信放在这里多久了?”

老高摇摇头:“早晨我上香的时候还没有。”

天镝暗看看那香,还剩三分之二的长度,凤眸微眯。

当今武林之中,居然能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碧落殿的警戒区域,瞒过他的耳朵,把信放到供桌之上,而且还能全身而退…

他招招手:“七七。”

凤无忧正提着菜刀,在案板上对着白菜切切切。

天镝暗眉头一挑:“你这是在做什么?”

“切白菜!”凤无忧看着案板上粗中有细细中有粗的菜丝,非常不满意。

“你去请君公子和俞阁主过来。”

“哦!”

凤无忧答应一声,左手拎着半棵白菜头,右手拎着菜刀,转身就走。经过老高的时候,手中菜刀暴起,一刀劈向老高的脖子。

噗的一声,这是刀陷入柔软的肉体,然后割断了骨头的声音。

凤无忧只觉眼前一花,待看清楚之后,顿时大怒——手中的菜刀上,卡着半只风干鸡,而老高,身体已飞到了篱笆墙上。

老高的身体还没站稳,背后风响,眼角瞥处,发现有一只大脚猛地踹向自己臀部。他急忙向前一跳,让开了突袭的一脚,跃向院子当中。然而不等他脚尖落地,半棵白菜和一柄菜刀又呼啸而至。老高微一闪身,将白菜和菜刀接在手里,身形滴溜溜一转,已将周围形式看在眼里。

只见篱笆墙外,站着几个气度不凡的男子,黑衣的冷傲,青袍的沉稳,最气人的是那个黑脸少年,正晃动着一只大脚,对着自己嬉皮笑脸。显然,刚才偷袭自己臀部的那一脚,就是他干的。

正前方,天镝暗施施然地走出门来,翩翩少年,风华绝代,尊贵无边,仿佛那里不是烟熏火燎的灶间,而是九天宫阙一样。

眼见这四个人的站位,隐隐成合围之势,自己便是变成苍蝇也飞不出去,老高不禁苦笑。

凤无忧蹿到院子里,双手叉腰,很嚣张地叫道:“老家伙,这下看你还往哪里跑!”

老高皱眉道:“凤七小姐,你这是何意?”

“怎么?不装了?”凤无忧冷笑,“知道老娘是凤七,还敢在老娘面前装神弄鬼,老娘就弄死你让你成真鬼。”

一连三个“老娘”粗口,凤无忧正觉威风凛凛、气势如虹之际,“啪!”脑门上被弹了一下,刚要发怒,转头瞧见天镝暗冷冰冰寒森森的眼眸,顿时萎靡了。

旁边俞宁一看凤七蔫了,立刻冲上来帮腔:“老娘弄不死你,老爹也弄死你…唔唔唔…”挣扎间被俞靖捂着嘴拿下。

老高道:“我不明白凤七小姐的意思。”

凤无忧道:“你可知道京城香满楼的孙御厨?”

老高摇头道:“不知。”

“不知道也没有关系,我告诉你。”凤无忧道,“孙御厨是香满楼的首席大厨,当年皇上微服私访,在香满楼吃到孙御厨的菜,大为赞赏,亲封他为‘天下第一厨’。除此之外,孙御厨还有个江湖身份,横江七把刀之杀神刀就是他。他曾经说过,天下刀法虽然各异,但运刀之术却殊途同归,切菜与杀人,都离不开砍、削、劈、剁、切、拍、片、剔、剜、旋、刮、剞。刚才我看了你切的萝卜丝,腕力均匀,着力点布满刀刃,刀口正而不斜,从头至尾都保持同一速度和力量,而且你这张案板用了很久吧?平时切菜剁肉的,案板表面却光滑如镜,连一丝刀痕都没有,可见你在切菜的时候,从来没有浪费一丝多余的力气。能够将运刀的力量掌握得如此精妙,会是一个普通山野小店的老板?”倒是也听说有刀工好的厨师能在美女的肚皮上切豆腐,而不伤人肌肤——你让他切萝卜土豆砍大骨肉排试试?

老高“哦”了一声。

费了半天的口水,只换来老高平平板板的一个“哦”字,凤无忧深恨孺子不可教,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是老高!老高茶寮的老高。”老高心平气和地道,“老高茶寮开了二十年,从来没有接近过客人,都是客人接近老高茶寮。”

凤无忧道:“死到临头,还敢抵赖。你当我拿你没办法么?”

她揉身上前,双拳闪电般击出,势如箭矢。

老高皱着眉看她,不闪不避,等她扑至身前,突然手臂伸出,将一个东西往凤无忧掌中塞去。

凤无忧愕然地往掌中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自己五指成爪,正牢牢的抓着半棵白菜。她大怒,暴喝一声,掌中光华璀璨,有千丝万缕在空中铺陈开来,宛如夕阳下的金色雨丝,灿烂、华丽中充满着诗意的杀气。

老高脱口道:“凤千丝!”

凤无忧“狞笑”道:“你倒是识货!”攻击愈加凌厉。

老高握着菜刀的手突然紧了紧,手背上青筋突起,目光也郑重起来。他身形一展,欺身上前,掌中的菜刀迎了上去。

一把普通的切菜刀,迎上了神兵凤千丝,那满天的金色雨丝,突然如裂帛散开,两片,四片,八片,十六片…刹时天空雨散云收,凤无忧踉跄退后数步,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凤无忧大怒:“你敢还手!”己方明显的人多势众,这死老头居然一点儿不买账,不但敢还手,居然还把她打退了,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她擦拳磨掌,舞动凤千丝,再度冲上,攻势迅急,招式复杂,暗含七变六杀。

老高身形旋转,侧扭,弯折,三次变式,将凤无忧的攻势化解开去。

凤无忧也随势变招,凤千丝如蛇般蜿蜒地粘着他的身影,心中打定了主意,定要将这老头捆成猪。

然而她想得虽好,攻击也凌厉,每一招都含着凛凛杀威,但不幸的是,老高却每次都比她快上一些,轻易躲开她的杀招。

凤无忧一连使出十六招,却连对方衣角都没沾到,旁边俞宁一看,立刻跳了上来,反手自腰间拔出分水双剑,一剑捅向老高的左肋,一剑飞刺他的咽喉。

剑未到,剑气已逼得老高皮肤上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电光石火间,他右手菜刀已经挥了出去,从左上到右下,斜斜划去,只一招,便破了分水剑势。

俞宁冷笑,人剑合一,去如飞虹,卷了过去。

凤无忧从小就和俞宁在一起,两人小时候经常互殴,长大些便联手殴敌,这么多年下来,两人早已是打架的最佳搭档,互相配合极好,她见俞宁全力攻击,立刻挥着凤千丝,对着老高的下三路下了家伙,什么撩阴鞭、绊马索、抽腰带、撕裤腿的,全是阴招子。

老高上边要对付俞宁不要命般的全力抢攻,下面还要顾着不被凤千丝招呼上,武功再高,一时也有点手忙脚乱,不禁大为皱眉。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欺负老人家的,而且还是两个。此情此景之下,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应敌。

只见满天的金色暴雨中,两道闪电如龙蛇飞舞,金雨银电嚣张无比,却时不时窜出一道黑色的幕布,轻易便将凌厉的暴雨和闪电击碎,三条人影你进我退之际,金雨和银电明显比较辛苦吃力。

天镝暗、帅孤裂和俞靖在一边看了片刻,发现俞宁和凤无忧即使合二人之力,明攻暗算什么招都用上了,却也不能拿老高怎么样,不禁各自摇头。他们倒不是对这二人武功表示失望,而是对他们贱招损招层出不穷,表示叹服。

这世界上,再想找到这么一对卑鄙无耻,却又配合无间的人,只怕很难了。

眼见俞宁双剑和老高的菜刀拼在一起,互相较力,而底下凤无忧的凤千丝,千缕开散,大部分缠住老高双腿,还有一些,已在不同位置悄悄钩住老高的裤角,只需轻轻一扯,就能扯掉裤子让他半裸奔。

老高也知道自己的裤子危急,然而上面俞宁步步紧逼,这小子武功虽然较之自己差得远,但拼起来却完全不要命,将防御全部交付给那个丫头。那个丫头更损,一边保护着人,一边还抽冷子下黑手——

此时此刻,如果不伤了这两个人,只怕难逃掉裤子裸奔的下场。而要是他想伤了两人,打了孩子大人出来,旁边虎视眈眈的那三个,立刻便会出手,自己可没有把握同时对付那么多人…

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两全的方法,老高不禁大为头疼。

天镝暗也不愿意见到一个满头白发、一脸核桃皮的佝偻老头,被凤无忧一个姑娘家扯掉裤子,随手摘下一粒白玉的扣子,手指一弹,射了过去。

“叮”的一声,扣子撞在菜刀上,劲气激荡中,化为一片玉粉,随风四散。

菜刀和分水剑本来蓄势待发,被这一撞,胶着之势立破,老高翻身疾退,俞宁收手不急,分水双剑破开黑幕,“噗”地刺进旁边的一棵树内,剑锋透树而过。

俞宁顿时一怔,急忙拔剑。

凤无忧立刻抢身而上,一通猛攻,即使攻击无效,却将老高缠得死死的,务必令他抽不出身去追杀俞宁。

老高嘴角抽搐,借力飞了出去,停在三丈之外。

凤无忧得理不饶人,紧追上去,刷刷刷就攻出十一招,嘴里还大声喊:“俞宁,快上!”

天镝暗就没见过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皱着眉伸出两根手指,拎住凤无忧的衣领,往身后一拉:“住手。”

与此同时,那边俞靖也飞身而上,将俞宁按住。

凤无忧大嚷:“放开我,我要问问那封信是哪里来的!”

那封信里的天孙帛,刚一出现,她就认出来了,那是她生平唯一一件刺绣作品,是自己十岁的时候绣给财神爹的生日礼物,当时为了绣这个,手指头都快被针扎烂了,财神爹心疼得要命,自此将这块帕子一直带在身上,几年来从没离过身,与他的胡子、肚子一起,号称财神三宝。现在爹失踪已久,而这个帕子却出现了,她怎么能不问个清楚?

那边,俞宁也在吼:“哥你放开我,我要问问这老东西,我的脸是不是他害的。”

他一觉醒来,就被点了穴道满脸漆黑地坐在老高茶寮前面,而且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老高,要说害他的人跟这老家伙没关系,谁信?

老高望着天镝暗,面色一变再变,刚才的气势一点点地消融,身形也慢慢佝偻下来,几乎弯成一个弓状,仿佛瞬间老成了七八十岁。

天镝暗冷冷地道:“你是刀王高无痕?”

老高一怔:“想不到,江湖上居然还有人记得我。”他露出缅怀的神色,“以前,确实有人这样称呼我,可惜,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过了。”

江湖之中,用刀的人太多太多,但能称得上刀王的,只有二十年前的鱼尾刀高无痕,他出道早,成名早,但是消失得也早,所以现在江湖之中,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武林里曾经有过刀剑双王,大家只知道剑王司空,至于刀王高无痕,在人们的心目中已经只剩一下名字了。

天镝暗淡淡一笑,还没开口,俞宁惊讶地插嘴道:“刀王高无痕?他不是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在祁连山了?据说死得特别惨,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被野兽啃得就剩一副骨头架子,要不是白骨身上的衣服碎片和旁边的鱼尾刀,根本就没有人能认出那是谁。”

高无痕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既然活生生地站在这里,那就证明那副骨头架子不是他。

俞宁再问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高无痕道:“什么人都没关系。”

“哦?”

高无痕道:“因为不论你们是什么人,都会死。”

俞宁问道:“我们与你有什么仇?”

“我从来不认识你们。”高无痕说。的确,他当年刚“死”的时候,这些小家伙有的不过几岁,有的甚至还没有出生呢。

“素不相识,却要我们死?”俞宁道,“难道你是开黑店的?要谋财害命?”

高无痕反问:“我看上去有那么笨?”凭一已之力,对碧落殿的世子、峻极阁的少主和观风海阁的俞家兄弟谋财害命,那不是笨,简直是不想活了,在寻死。

“我想也是。”俞宁笑了,“既然如此,我更加好奇你的意图了。”

“我也没办法。”高无痕叹了口气,“因为有人要你们死,所以你们只有死。”

俞宁感觉十分好笑:“你有把握杀掉我们?”好吧,虽然自己和七七两人联手还有点儿打不过他,但己方人多,两个打不过就三个,三个打不过上五个,五个打不过上十个,都不用天镝暗帅孤裂和哥哥出手,用人堆都能累死丫的。

“没有!”果然,高无痕叹着气道,“没见你们之前,我有十分把握,但是见了你们之后,还剩下不到三分,所以我已不打算出手。”

“你是个聪明人。”天镝暗笑了,“其实,如果动手的话,你连一分把握都没有。”

沉默了片刻,高无痕道:“我知道。人如果活的年头多了,一般都比较胆小。”

俞宁笑问:“所以呢?”

高无痕一本正经地道:“所以,如果你们没有意见,我打算离开。这个茶寮就送给你们了,它的生意虽然不太好,可是平均每天也可以赚到半吊钱,一个男人,如果只有一个老婆要养的话,俭朴些足够生活了。”

凤无忧瞠目结舌,这老家伙的脑子没有问题吧?

“你认为,我们会放过一个打算杀我们的人?”她问。

高无痕忽然露出悲痛的神色:“你们已经害死了我的老婆,难道还要对我赶尽杀绝不成?”

凤无忧觉得此人之信口雌黄、无事生非,已经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她义正辞严地道:“这绝对是造谣,我们什么时候害死你老婆了?我们连你老婆是谁都不知道。”

“你知道的!”高无痕道,“昨天晚上你还见过她。”

“昨天我见过——”凤无忧怪叫一声,“蝙蝠夫人是你老婆!”昨天晚上,她只见过这一个女人。

高无痕点头。

这下不但凤无忧,连天镝暗、帅孤裂和俞靖几人,也微微露出惊讶之色。

凤无忧忽然冷笑:“你不要以为蝙蝠夫人已经死了,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冒充她的老公,信不信她从地下爬出来咬死你?”蝙蝠夫人那老妖婆,长得妖艳动人,七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倒像三十多的。她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佝偻着腰,满脸褶子的老头子?如果他们真是夫妻,那月老肯定喝多了老眼昏花所以系错红线了。

高无痕傲然道:“我年轻的时候,长得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不比这位天公子差到哪里去。不然蝙蝠怎么会看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