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宁借势前窜,跃入前场空地,一掌拍向花蝴蝶。

花蝴蝶一没留神,险些被拍个跟头,踉踉跄跄向前冲出几步,才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回首大怒:“你是谁?为什么打我?”

俞宁笑道:“大男人长着一张情妇脸,小爷瞧你就不顺眼!”闪身避开追来的疱牙哥,抽空还了一掌。

空地之上,加上原来的两个人,现在变成了五个,俞宁的讨厌度不下凤无忧,东踢一脚,西打一拳,很快将五个人搅到一起,也分不清谁的对手是谁了,大家乱打一气。打着打着,战场移动间离人群近了,也不知道谁出手过猛,掌风扫到别人,于是人群中又有几个热血冲动脑子发育不全的骂骂咧咧跃出参战。

周围各路人马,一边分神盯着黑火玲珑匣,怕被人浑水摸鱼,一边留神关注战斗。开始的时候,还有老成持重之人极力劝阻大家别冲动,可随着流血伤亡的人渐渐增多,大家的眼睛都有些红了,于是战团越裹挟越大,参战的人也越来越多。

混战开始了。

有资格问鼎黑火玲珑匣的,几乎都自恃为高手。既然大家都是高手,就谁也没有留余地,几乎一出手就是杀招,一错眼就是生死。

我打折你的手臂,你刺中他的胸膛,他砍下她的手臂,她刺中我的背心…

鲜血飞溅,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断臂残躯,抛落得到处都是…到后来,只要身边有人靠近,不等看清是谁,就一刀劈过去,只因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不动手杀人,别人就会动手杀你。

参战的人在场上生死搏斗,少数没有参战的人,也在紧张地关注战场,准备随时或参战或夺宝或撤退。

凤无忧平时最喜欢惹是生非了,但此时看着前面打得热火朝天,却一点掺和捡便宜的冲动都没有。因为,就在不久前,她和燕宁打架冲进人群被围殴的时候,耳边忽然有人传音给她——

“七七,趁乱逃走。”

那个声音低沉、浑厚、成熟又慈和,传入凤无忧的耳朵,却仿佛黄钟大吕,将一直以来深埋在她心底的所有压力、疼痛、苦恼和隐忧,驱散到九天云外。

那是她家财神爹的声音。

其实从进入迷雾谷到现在,凤无忧并没有见到自己老爹中州凤财神那身高五尺六、腰围也五尺六的胖胖身影,人群中,甚至连与老爹身材相似的都没有,但是,她就是知道,老爹,他在这里!

只要老爹还在,她肩上的担子,不论是重振凤家声威,还是还击报复天镝暗,甚至财神至宝什么的,就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抗。

从人群里逃回来,凤无忧心里阴霾尽去,一派亮堂堂:爹让她趁乱逃走,那得是先乱后走,乱了才能走啊!

话说,做好事她不在行,但将好事搅和坏了,这个还是比较拿手的。她和俞宁之间,自有一种沟通方式,几个手势,甚至是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要的是什么。所以,俞宁在她的暗示之下,虽然不解缘由,却依然挺身而出去制造混乱。

只不过这混乱忒大了点…凤无忧偷偷擦汗,四处打量着准备浑水摸鱼。

小小的混乱发展成大大的混战,天镝暗、帅孤裂和俞靖等人却不动声色,缓缓地退了开去,远远站在一边看热闹,根本没有参与的意思。

凤无忧十分着急,天镝暗这家伙不掺和,她就逮不到机会偷溜去找财神爹。不行,得找个由头,把天镝暗他们也拖进战场上去。

她对着战团中的俞宁悄悄打手势。

俞宁本来也没有全力对敌,瞧见凤无忧的示意,立刻踹倒两个对手,瞅空子退了出来。

凤无忧看他全须全尾地跑回来了,不禁甚感欣慰。俞靖那家伙都瞪她半天了,估计俞宁要是在混战中掉了一根头发,俞靖能把自己剃成小秃瓢…

正想说话,忽听得百丈外的峭壁之上,有琴声响起。

那琴声轻越远逸,清灵之处如泣如诉,委婉缠绵,令人心痛;浑厚之时激越凝重,余韵舒缓,且实且虚。琴声袅袅,如烟如雨,缭绕间山川萌动,呜咽不绝,空气中回旋着别样的相思和离别之意。

弹琴的人,不动声色的轻拢慢捻,淡淡地控制着琴音的轻重缓急,含蓄而细腻的感情,在指尖倾诉着凝视和渴望。听琴者的心,一点一点惆怅起来,仿佛天水相隔的痴男怨女,终于淡了相思,不再于花前月下思念故人,久远之后,曾经深刻于心中的那个人,最终只剩下飘渺的一片影,渐渐新人笑语悠远,故人淡去如云烟,然后便是深情永绝…

琴音时而激越,时而潋滟,时而轻灵飘逸,时而酣畅洒脱,音色间氤氲着回肠荡气,娓娓深情悠远如烟,不张扬,不华丽,却清淡而深情。像是万古不变的流水,细,深长,而悠远。

这个寂寞的琴音就仿佛在绝境般的人间,辟出了一条通道,只要走过去,穿过那道绮丽朱户,便可以不再忧郁和彷徨,门后的月色静美,有渐行渐远、空无一物的寂寞忧伤,也有柔情旖旎的高峻浩渺、幽远深刻…

琴声悠悠,在那个琴音里,寂寞也是美丽的!

凤无忧听得呆住了。

这个琴声,清淡高远。她曾经为了自己也能弹奏出这样的琴音,按捺着性子,足足缠了那个人两个月,才得到他的精心传授。天远水淡间,两人相对而坐,膝上放着古琴,古雅冲淡和清新灵动的两道琴音,纠缠出世间最美妙的音乐…

身边,一直关注着凤无忧的天镝暗心一沉,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那个人,果然来了!

竺元之走上前来,低低叫了一声:“公子!”

天镝暗轻轻“嗯”了一声。

他不必问,便已知道弹琴的人是谁。状若漫不经心地转动眼神,便见凤无忧正竖着耳朵聆听琴声,满脸的惊喜。

天镝暗目光微滞,乌黑的瞳仁如在千古积雪中凝住的两粒星丸,在一瞬间烈焰翻腾,凤眸泛起微微的血色。片刻之后,他眸子微微下垂,将强烈的情绪,掩映在那无边的深沉静寂中。

悠扬的琴声渐渐止息,远远的,却有一个比琴声更优雅的声音,缓缓地道:“君山水云坞云非澈,见过各位!”

天镝暗双眸微闭,再张开已是云淡风清。

他向着前方望去,但见远方峭壁之上,正有一条身影如飞星坠地,只片刻间便已掠至近前。碧树丛中,一位少年,怀中抱着古琴,安然而来。他眉目如画,气质清寒而雅淡,宛如萧萧玉竹,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如水如雪,圣洁简雅。

“非澈哥哥,我在这里!”凤无忧大力挥手,跳起来便要奔过去。

天镝暗的眸色深暗,右手微抬,放在凤无忧的肩上。

凤无忧只觉肩上一股大力压来,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噗嗵”坐在地上。

那白衣少年足步轻移,只一瞬便来到凤无忧身前,连衣角都没有动一动。他秀目轻扬,含笑道:“天兄,小弟来得唐突,万乞恕罪。”

天镝暗长身而起,凤眸妖冶如花,微微笑道:“云兄久违了!”

云非澈一笑,又与帅孤裂、俞靖等人见礼,然后,目光落在凤无忧身上,笑容便如世间最灿烂的阳光般,温暖和润:“七七,好久不见。”

“非澈哥哥!”凤无忧挣扎着要站起来,奈何肩上放的手仿若千斤重,她就像是五指山下压的孙猴子,除了嘴皮子和眼珠子,其它哪儿都动不了。

天镝暗假意责备道:“小七子,平时在家你放纵一些也就罢了,现在见了外人,怎么也如此无礼!云兄见谅,都怪我平时对这个丫头疏于管教,失礼了。”

凤无忧对他怒目而视。你妹才失礼没教养呢!我倒是想见礼,你的爪子放我肩上,我站得起来么我!

天镝暗眼睛望天,笑容明丽如晴空朗月。

“小七子?”云非澈微带诧色,“天兄此话怎讲?”

天镝暗袍袖当风,神态间说不出的风流洒脱:“小七子,你告诉云公子。”

云非澈眸光温和:“七七,发生了什么事?”

凤无忧被他温柔的目光笼罩,心中忽然升起无数的委屈,眼圈一红:“非澈哥哥,你怎么才来啊!”

云非澈目光里满含内疚:“对不起,七七,我来迟了!”

“可不来迟了嘛!”凤无忧眼泪汪汪,“我都变成别人家的四等丫鬟了。你要早来,我不就成咱自己家的丫鬟了嘛。”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丢脸。果然奴才当久了,容易得软骨病啊!瞧咱这点志气,除了当丫鬟就没别的追求了吗?

云非澈心下怜惜,伸手抚上她粉嫩的脸颊,柔声道:“不要哭,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有非澈哥哥呢。”指尖摸到她肌肤的一瞬,突然察觉有一股暗劲袭来,急忙广袖轻拂,人倏然退开三尺,化去了那突袭的劲力。

他凝眸冷看天镝暗:“暗中出手,是天兄的风格么?”

天镝暗面色不变,缓声道:“我只是提醒云兄一下,凤无忧,现在是天家的奴仆,云兄莫要僭越了!”很好!他天镝暗是“别人家”,云非澈就是“咱自己家”!狗胆包天的凤小七,想死我就成全你!

云非澈笑容微敛,眉目间染上几分寒意,声音却仍平静冲和:“七七,你是自愿的吗?”

哪有自愿当人家丫鬟的?她又不是贱骨头!

凤无忧满心想说“不”,可是张了几次嘴,却不敢说出来。明明天镝暗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就是感觉到他头顶黑云缭绕,煞气外放,标志着他大少爷很不爽。

云非澈没有听到回答,自然知道凤无忧心中的顾忌,踏前一步,温声道:“七七,别怕,有非澈哥哥在,什么都不要紧。”

不怕不行啊,现在的情况是,娘和自己的小命都在他手里捏着哪!凤无忧苦着脸看看天镝暗。

天镝暗眉间一片雾霭,星眸深云掩映,变幻莫测,淡淡道:“小七子,云兄在问你话,你就‘如、实’回答,我天家的规矩有教你怠慢客人的吗?”

“如实”两个字说得极重,听得凤无忧身上凉嗖嗖的。这下,她更不敢“如实”了,对着云非澈苦笑道:“那个啥,也不算是强迫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七个“哈哈”从嘴里念出来跟哭似的,要多苦涩有多苦涩,简直令听者心中五味杂陈黯然销魂。

天镝暗才不管那么多,紧抿的唇角悄悄向上拉升一个小弧度。五年前他就知道,凤无忧与云非澈的感情,非同一般。这个调皮的女孩子,顽劣起来无法无天,连父母师兄的话都不听,便只有那个温润的白衣少年,能够制得住她。他甚至都不用说话,只要对她笑一笑,弹一段琴,甚至烧几个小菜给她吃,她便欢欢喜喜地跟着他后面跑了…

五年了,这笨蛋,终于认清楚,谁才是她的老大,她应该听谁的话了!

财神至宝,是他的,谁也别想夺走!

天镝暗抬起放在凤无忧肩上的手,摸了摸她的头,笑容妖孽柔曼:“乖!把手伸出来。”听话的孩子,有奖励喔…

凤无忧一怔,举起自己的手,正面看完看反面。嗯,手形很漂亮,洗得很干净,没茧子,指甲缝里也没有泥…天镝暗要她伸手干吗?不打屁股改打手板了?存心当着非澈哥哥的面让她没面子吗?

“七七听话!把手伸出来,乖啊!”天镝暗的语气温柔地鼓励道。

凤无忧狠狠地打了个寒噤,迟疑地将两只手伸了出去,手背向上。

天镝暗将她的两只手摆成手心向上的讨饭姿势,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两粒糖果,放到她的掌心里,左边右边各一粒,笑容无比慈祥:“好啦,吃吧!”

大哥你在喂狗吗?喂狗吗?狗吗?吗!!!!

喂狗也要用肉骨头的好不好!!!!

拿糖果胡弄狗的都不是人!!!!

凤无忧瞪着两粒糖果,慢慢地收回拳头,内心深处咆哮着将天镝暗骂得死去活来,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温良恭俭让的乖顺模样,垂头道:“谢谢天公子。”碧落殿真的不能再待了,再在这里混下去,她会精神分裂的!肯定会的!

云非澈凝视着凤无忧,沉默片刻,忽然微微一笑:“好!我都明白了!”

凤无忧眨眨眼睛,非澈哥哥究竟明白什么了?她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搞不明白呢。

云非澈的笑容安静而温暖:“七七放心,以后的事情,一切有我!”他扬起剑眉,对天镝暗道,“天兄,可是要去仙游宫么?恰好云家也接到请帖,我便与天兄同行,可好?”

天镝暗眸色深沉如无际之海,表面平静无涛,却有无数的波云诡谲掩藏其中,他淡笑了一下,道:“云兄客气了。”

云非澈微笑道:“如此,便请多天兄关照了。”

两人一个笑容妖娆魅惑,一个笑容清寒明丽,视线相接,却风云变幻,火花四射。

帅孤裂微微垂下眸子,笑容有些苦涩。

俞靖瞪了凤无忧一眼。

凤无忧不知道自己又哪儿招这个小气鬼了,莫名其妙地摸摸自己的头,然后不客气地回瞪之。

俞宁忽然道:“咦,黑火玲珑匣被少林无智僧人拿到了。”

众人闻言,目光全部向战场看去。

*** *** ***

此时的战事已经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无数高手在场中厮杀,张三举着鬼头刀砍向李四,李四长剑如电,疾刺张三的咽喉,王五在张三肋下扎了一铁锥,同时赵六又在后面给了李四一斧子…

人们杀红了眼睛,有仇的有怨的,没仇的没怨的,素不相识的,曾经是朋友的…谁对谁都没有手下留情,只因为谁都知道,给别人留情,就是给自己送行。

无数的人在转身之际、回头之际、霎眼之际、错肩之际…便血肉横飞,生死立判,场地中躺着的越来越多,站着的却越来越少,缺胳膊少腿的越来越多,身上没伤的越来越少…

这个时候,完好无损、精力满值的,只有从头至尾都躲在一边看热闹的一批人。这是一批最老谋深算、最稳重冷静,或者最胆小怯懦的人,他们之所以在观望,有的是别有用心,有的却是想保存实力,等人自相残杀的差不多了,最后包场。

然而现在,这批冷血的旁观者之中,终于有一部分人不淡定了,因战场之中,那只黑火玲珑匣已经不在树腰的位置待着了。

不知最初是谁手欠动了黑火玲珑匣,但大家看过去的时候,它正停留在一个黑胖黑胖的和尚手里。在黑胖和尚手里停留不到三息的时间,便在一篷血雨之中,带着一只黑胖大手飞上空中,半息后落入一个瘦高中年文士手里。又二息后,血雨之中,它再次飞上空中,这次,上面的手换成了一只青筋暴露的枯瘦手爪。枯瘦手爪还没有抓牢,它又一次飞起,这次随着它一起飞的,还有一颗被斩断的人头…

开始的时候,这个东西是谁都在抢,但很快大家发现,这东西落到谁手里谁倒霉,于是黑火玲珑匣就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谁都想抢到它,却谁也不敢拿着它,然而又不能让它落到别人手里…

也不知道是谁,在一次终于夺到黑火玲珑匣的时候,为了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刀剑拳掌,将之猛地向空中抛去,那些攻击来的兵器拳脚,立刻奔着黑炎玲珑匣去了,那人从而暂时逃得性命。于是,大家发现这是个好办法,既能控制黑火玲珑匣,又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最后的场面就变成了,那只黑匣子落到哪里,便有人奋力将它向上抛,然后一堆人去抢,抢到的再将它抛上天空…

看着那只惹祸的黑火玲珑匣在空中飞来飞去,凤无忧只觉眼花缭乱,心中颇为感慨:睢见没,从万人爱到万人嫌,就是这么简单!

话说,这场面也太喜感了,他们究竟是要抢啊,还是要扔啊?!

黑火玲珑匣已经在天空中飞了两刻钟都没有着过陆了,大家抢着抢着、扔着扔着,不知道哪位手上没准头,将它抛高了点,然后有数十位轻功超高之人,齐齐提身起跳,窜上去抓,旁边起跳慢的立刻七手八脚地摸上去,拖着后腿将这些人拽下去,极少数漏网之人摸到匣子,有争的有推的,力量使用不均,也不知谁手一拨拉,黑火玲珑匣向着天镝暗这边飞过来。

众人一向是追着黑火玲珑匣跑的,眼见这东西要脱控,立刻转移战场,嗖嗖嗖跟着黑匣子追过来。

天镝暗眼见一群奇形怪状的人扑过来,心中十分嫌恶,遥遥地抬起手臂,竖起一只白玉般的手掌,轻轻做出一个向前推的姿势。

三丈开外,那只黑火玲珑匣在半空中停了一停,忽然平平向左移出十尺左右的距离,然后继续飞行。这一次,它的方向很明确,如无意外,正撞上云非澈。

云非澈淡淡一笑,左手在怀中古琴上一划,“铮”的一声,一条银弦弹出,寒光振颤中,黑火玲珑匣又移回天镝暗的方向。

天镝暗双掌轻合,只轻轻一拍,黑匣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悄无声息地再次转向云非澈。

云非澈的墨发蓦地如箭般笔直向后飘起,衣袂飞扬,发出猎猎的声响,他身形猛地一个后仰,身体平平悬在空中,袍袖轻拂间人如无骨般在空中翻起,五指快速在古琴的弦上一拨,发出一串细密的声音。

黑火玲珑匣仿佛被什么东西纠结着、缠绕着,在半空中迟疑片刻又一次转移方向。

云非澈翩然落地,朱红色的唇轻轻抿着,眸子澈如流冰,宛如在极北的冬夜,有风雪满怀。

这一切的发生,都只在电光石火间,眼光稍差的,甚至都没看清天、云两人的动作,只瞧着那黑火玲珑匣在空中忽左忽右的移动着,速度却一点也没有慢下来,还以为是闹鬼了呢。

此时,黑火玲珑匣已经飞到近前,那批追逐过来的武林高手,也已很近了。

天镝暗凤眸微眯,手掌开合间,放出一股绵柔至极的力量,气势磅礡,去如闪电,空气竟然出现肉眼可见的扭曲。

云非澈神情肃然,小指一挑,古琴上一条银亮的琴弦,锐啸着直挑天镝暗的咽喉。

天镝暗飞身而起,任那条琴弦在颊边掠过,掌心中挟着罡风,向前缓缓拍去,隐有风雷之声。

云非澈身形微侧,古琴横撞,一声高亢地琴弦啸声之后,那股劲气从他肋下拍过,只听“轰”的一声,距离他十丈左右的一块巨石,被拍得四分五裂,碎石激射。

云非澈五指轻挥,古琴宫弦再次射出,如一道银电。

天镝暗翻身,手中的碧落晴天剑迎了上去。他想领教云非澈的云极思忧琴,已经很久了。

“叮!”剑弦相交,火花四射,发出清越的声音。

云非澈垂眸,手指在琴弦上一拨,银光闪动,又是两弦飞出。商、角二弦织成一片银色的弦幕,弦刃纵横,厉风激荡。

天镝暗面含浅笑,在银弦的光雾中,翩跹来去,淡紫色轻袍漫卷飞舞,宛如在璀璨的银河间闲庭信步,风华绝代。

云非澈根本不看天镝暗,七根琴弦如在他的指尖上跳舞,轻拢慢捻,宫、商、角、徵、羽、少宫、少商七弦齐出,在天空中织出一张银色的大网,弦与弦交错间,发出悦耳的乐声。

只一瞬,便有一道雪亮的剑光破网而入,银网变成银雨,一团银色烟雨,裹挟着一团紫色轻云,拖拽出长长短短的音。

两个少年,一个妖娆魅艳,一个明丽清寒,他们的交手,没有杀声震天,也没有血光四溅,但却有声有色,场面华丽至极。

众多武林高手几乎看得呆了,耳听得那剑弦相交发出密如联珠的声音,极有韵律,听久了竟然激昂慷慨,充满杀伐之气,有识得音韵者,细辩之下,发现那剑弦之声竟然极似古曲《广陵散》,不禁又惊又赞。

剑光弦影中,黑火玲珑匣横飞竖飞,上飞下飞,左飞右飞,前飞后飞,高飞低飞,就是挣不脱两人的劲气交织,在空中摇摇欲坠,危险之极。

“尼玛!这宝贝你们要是不要啊,不要就把东西送回来,这么占着茅房不拉S算什么…”

众高手心惊肉跳地在腹中痛骂着,终于在听到黑火玲珑匣于劲气间发出“咯咯”的声音后,忍不下去了——自己不是来看戏的,是来夺宝的!再让那两人这么玩下去,黑火玲珑匣非毁在他们手里不可!

虽然碧落殿和君山水云坞都不好惹,但也得分情况对待。如果这两方联手,当然大家谁也不敢先出手,但现在,这两人打得激烈,再加上旁边还有西楚峻极阁的帅孤裂和天风海阁的俞家兄弟虎视眈眈,另有万人嫌一枚在边上裹乱。这种时候不趁乱浑水摸鱼,要等什么时候?人多力量大,大伙儿冲上去刀剑齐上,说不定运气好,就能把那两个人砍碎了…

众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发现跟自己打一样主意的人并不少,于是齐齐一声大喝,向着天镝暗和云非澈扑了过来。

竺元之和碧落殿侍卫一见主子要被群殴,那是绝对不能让的,立刻抽出兵器迎了上去,连花缱绻都舞着一条雪白的绸带,参加了天镝暗保卫战。

在天镝暗和云非澈动手之际,帅孤裂和俞靖并没有插手的打算,但此时情况又有不同,别说是好几百位武林高手同时进攻,即使是几百只瞎猫同时亮爪,那也是比较难应付的。因此,在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举刀乱剁之下,帅孤裂和俞靖几人也只好上前开打。

当老板和同僚都在打架拼命的时候,一个最底层的四等小丫鬟藏在后面看热闹,这是个什么性质的问题?

凤无忧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自己八成承受不起袖手旁观带来的后果,可是她也没那么傻冲上去帮着他们打架。那么,应该想个什么办法,又不用冒险去替敌人卖命,又能显得自己很忠心护主呢?

正在犯愁间,她看到被秦王府侍卫隔离在战圈外的燕宁郡主和纪三小姐,顿时心中大喜,向着燕宁郡主冲过去,老实不客气地举脚就踹。

旁边立刻有两口刀向她那条出轨的腿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