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他说。

凤无忧用眼角瞄着“止”,远远兜了一个大圈子,绕过他,一步一步挪到天镝暗身边,不情愿地问:“干吗?”

“没出息!”天镝暗瞪了她一眼,有他罩着还怕成这样,这丫头忒丢人。

凤无忧撇撇嘴:“我不是没出息,是没实力!”

“还敢顶嘴!”天镝暗训斥道。

凤无忧分辨道:“我不是敢顶嘴,是讲道理!”

小混妞是故意的吧?这是跟他讲话,还是对对子哪?天镝暗的好心情立刻飞走了,脸一沉:“凤小七,如果你觉得自己的皮够厚实的话,就继续在这里杵着碍我眼。”

凤无忧太郁闷了,毫无理由把她叫过来,然后连个理由都没有,就赶她走,这年头,狗都没有自己这么听话的。算了,摊上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主儿,咱惹不起,滚好了。

她转身躲到天镝暗背后,让他看不到她,再不能怪自己碍眼了吧?

天镝暗板着脸,不再搭理她,转头望向“止”,道:“阁下这杯喜酒,今天大概是喝不成了。”

“止”笑了,笑容冷冽至极:“天公子想在我的手里抢人,只怕不那么容易。”

天镝暗道:“不是你的,任凭你机关算尽,仍然不会是你的。”

“止”冷笑:“这句话,我原样奉还。”

天镝暗秀眉略扬:“这么说,阁下是不肯收手了?”

“止”淡声道:“天公子可肯收手?”

天镝暗偏头看看凤无忧,微笑着摇了摇头:“她就是死,也得埋在我家的祖坟里。”

“止”也笑了笑:“那可巧了,我家的祖坟里,也给凤七小姐留了块地方。”

呸呸呸,两只乌鸦嘴!老子千岁千岁千千岁,你们家十八代孙子的骨头都烂没了,老子还活得兴兴头头呢!凤无忧一张小脸乌黑乌黑的,这都什么事儿啊,一下子连她死后埋哪块地的问题都解决了了,这两个货还可以再自说自话一点儿么?

她心中忿忿,从天镝暗身后探出头来,插话道:“你家祖坟在哪儿?”

“止”斜了她一眼:“想套我的话,你只怕还得再聪明几倍。”

凤无忧嘿嘿一笑,这个“止”的身份太神秘,她确实是想通过他家的祖坟查到这个人的底细来着。话说,这个通过祖坟逆向追查别人身份的事情,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天镝暗将凤无忧的头按回身后,摇了摇头:“这丫头又呆又难管教又没心没肺,阁下将所图谋之事,押宝到她身上,只怕失策了。”

大概这个问题难度比较大,“止”认真想了半天,才开口道:“天公子太客气了,这位凤七小姐岂止又呆又难管教又没心没肺,她还又混账又顽劣又无法无天,所以,我也要问问天公子,她究竟有什么好处,值得天公子费尽心机,牢牢抓住不放?”

天镝暗闻言顿时心中不悦,混账顽劣无法无天这些词是你一个外人能说的么?他自己还没说呢。这个丫头的确身上毛病很多,如果把缺点比做洞,那她差不多能充个筛子,处处漏水。可是他牢牢抓住她不放,不是因为她好或者不好,而是因为不论她好还是不好,他都不会放手。

凤无忧的脸皮抗打击能力极强,被人当面指摘,竟然丝毫不变色,此时大声插话道:“我至少还有一个优点——”

天镝暗和“止”睨了她一眼,都没理她。

凤无忧倍觉没面子,她说话故意留个尾音,一般情况下,旁边的人应当接句下茬,诸如“你的优点是什么”、“你这种人也有优点”之类的,以便让她把话说下去。现在她话是留了半句,然而等了半天却没人搭理,就好比说对口相声,就等着捧哏的搭桥呢,结果捧哏这位偏偏不言语,直接把逗哏的晾台上了。

凤无忧被晾得颇为尴尬,忍着气自己给自己台阶下:“我的优点就是——”声音再顿了一顿,见仍然无人理会,只得厚着脸皮自吹自擂,“——我心胸宽阔涵养绝好海阔天空赤子之心…”她都被人损成这样了,居然脸不变色血不冲脑心不停跳,心胸狭窄涵养不佳事事想不开之人能扛得住么?话说回来了,面对天镝暗和“止”,就算是她心胸狭窄涵养不佳事事想不开,又能怎么样?那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

人群中有人听不下去了,凉嗖嗖地冒出一句:“傻妞自重。”

凤无忧望过去,见此人身高三尺有余,眉清目秀,颜如稚子,颌下却有三绺长须,正是先前假扮鬼新娘的那个疑似机巧童子之人。她怒目而视,心底骂回去:呸!你个长不高老不死的妖怪!

机巧童子双手插腰,两眼向天,洋洋不睬。

天镝暗目光一转,落到机巧童子身上,很和气地说道:“三十年前,江湖中有一位机关巧手,据说六岁便制出可乘人飞天的纸鸢,八岁制作机关傀儡,十岁制作自行车轿,江湖人称墨门第一高手的机巧童子童颜童不老,想必这位就是了?”

机巧童子个子虽矮,但派头却不小,他头一昂,道:“想不到三十年过去了,江湖中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自然会记得。”天镝暗微笑,“毕竟近百年来,为帝王殉葬的机关大师中,阁下是唯一死而复活的。”他的话表面上是褒义,然而语气之中,却隐隐嘲讽机巧童子虽然活着,却不得不隐姓埋名,其实和行尸走肉也差不太多。

凤无忧瞧着机巧童子瞬间枯萎的脸,顿时心花怒放,瞧着天镝暗顺眼了许多。

“止”望着凤无忧,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不是有确凿的证据,我真的不愿意相信,财神至宝会落到这么一位心眼不够用的人手上。”

凤无忧一张小脸比苦瓜还苦:“究竟要我说几遍你们才肯相信,我家是真的真的没有那个劳什子至宝。”

天镝暗道:“不论你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凤无忧纳闷道:“为什么?”

天镝暗横了她一眼:“因为你傻。”

凤无忧皱起眉。“止”说她傻,天镝暗也说她傻,别说她不傻,就算真的她傻,又跟财神至宝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指望着她傻了就会把财神至宝交出去?

“止”摇头叹道:“天公子运筹帷幄多年,一口吃掉中州凤家,如果说,只是因为与一个小丫头斗气,只怕没有什么说服力。”

天镝暗微笑不语。

凤无忧也做出微笑不语高深莫测之状,这种小儿科的挑拨离间,她要上当才怪呢。其实“止”也真不了解情况,就自己和天镝暗的关系,还用得着离间么?

“止”的目光在凤无忧的脸上打了一转,“莫非七小姐也有其他的想法?”

她当然另有很多想法,可是——

凤无忧双手叉腰,毫不客气地回答道:“关你什么事?”

她那嚣张气人的模样,令“止”眸中杀气顿现。

凤无忧十分机灵,“嗖”的将头缩回天镝暗身后,将自己藏个严严实实。

“止”轻轻踏前一步,道:“你我二人目的相同,又各不退让,那么终究会有一战。不如就定在今晚,如何?”

天镝暗淡笑道:“如你所愿。”

第七章

已近午夜,未到午夜。

浮云片片,月影疏淡,溪水清浅,荒枝横斜。

望月溪有两丈来宽,水流琮琮,东侧是一片白草凄凄的空地,遥望远方,山峦叠嶂,隐约可见群峰耸立。

此时在白草空地上,有三十余人成雁翅状排开,其中凤无忧相对熟悉的敲锣青衣男、机巧童子等人在左翼,苗山八杰、黑白无常等人在右翼。

“止”居中而立,凄迷月色下,苍白而萧索。

几十道森冷阴沉的目光,全部贯注在溪流的对面。

望月溪的对面是一片黑松林,松涛阵阵,秋月萧萧,越发衬得天地间一派冷瑟荒凉。

天镝暗轻袍绶带,凤无忧合身劲装,并肩站在月色松影中。

两人一个雍容华贵,一个张扬洒脱,感觉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立在一起,却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有一种非常奇异的和谐感。

凤无忧望着对岸的一干人,眉毛蹙起:“真的要与他们动手?”

天镝暗袍袖舒展,轻轻抚着袖上的花纹:“否则呢?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凤无忧也没藏拙,立刻道:“跑路算不算好建议?”

天镝暗声音清凉如水:“前面的账还没跟你算呢,这次如果你再敢跑路,我就让你的两条腿一百天之内走不了路,如果不信,不妨试试看。”

凤无忧当然听说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她摸摸自己的腿,觉得无论是伤筋还是动骨,都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因此忍气吞声地闭上嘴。

天镝暗向前几步,扬声道:“是一位一位来,还是一起?”

凤无忧抢着道:“一起来是群殴,一个一个来是车轮战。”

“止”冷声道:“群殴怎样?车轮战又怎么样?”

凤无忧道:“群殴是下流无耻,车轮战是无耻下流。”

“止”:“…”

过了半晌,他冷笑一声,道:“那先车轮战,再群殴好了。”反正都一样。

凤无忧鄙夷道:“你这么大人物,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止”慢条斯理地道:“脸那东西是奢侈品,是装起来给外人看的,在场的都是熟人,要脸干什么?”

这话听着好耳熟…凤无忧撇撇嘴,鄙视他:“学别人说话,没节操。”

天镝暗含笑听凤无忧气人,神态间颇为纵容。事实上,只要凤无忧气的对象不是他,他的态度一般都是纵容的…

便在这时,突然有人动了。

“止”的身侧,两个人箭一样射了出来,左边一人矮小肥胖,裹着件五色锦衣,直如一只大花绣球,手中两口蝴蝶刀,刀锋俏薄。右边之人个子细高,眉眼细长,一件青衣挂在他身上,宛如竹竿上晾着件衣裳,掌中武器,是一条链子枪。

两人扑出之时,本来一向左一向右,掠到半途,突然交叉,肉球向右,竹竿向左。

天镝暗随意瞥了一眼,笑道:“喋血刀孙寿、银枪穿云周定,你们果然还活着。素心派灭门血案已过去三十年了吧?三个月前我还碰到关飞关老剑客和他的五个义弟,虽然素心派四百余人尸骨早冷,这六位热心热血的老人,却仍然一直苦苦追寻凶手。若他们得知二位的消息,必然欣慰不已。”

天镝暗刚一开口,肉球和竹竿的脸色已变,等他的话说完,两人的面色已变得非常难看,惊惧之下,身形落在地上,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是继续向前扑还是退归队中。

天镝暗长笑一声,笑声摇曳,两旁树上的松针簌簌落下。他一掌斜飞,轻飘飘向喋血刀孙寿的顶门拍去。静时如停云,动时若紫电,身形掠动间发丝飘扬,妖娆洒脱到了极点。

喋血刀孙寿和银枪穿云周定,在三十多年前号称当时武林中最凶残一对大盗。二人生性贪财好杀,绿林中别的盗匪作案,一般都是拿钱留命,很少把事做到绝处,而这二人不但劫财,手下还从不留活口,堪称鸡犬不留,即使六扇门广发海捕公文捉拿,却因其武功高强又机警狡诈,所以一直未能捕获归案。直到这两人灭了素心派,上下四百名女弟子身遭惨死,甚至连门派都被烧成白地,终于惹怒了以剑客关飞为首的一干武林人士的追杀,二盗不敌,从此亡命天涯,后在武林中销声匿迹。

喋血刀孙寿和银枪穿云周定,少年时即臭味相投,向来联手作案,近三十年来更是形影不离,一套攻防围杀的功夫、纯熟得近乎本能。两人暴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同时挥武器迎上,蝴蝶刀劈削对手腰腿,链子枪刺缠对手胸颈,出手之快,力道之狠,已是两人生平极致。

天镝暗没有闪避,闲庭信步般侧身而进,掌势舒缓轻灵,然而,那蝴蝶双刀和链子枪却没有一个能够碰及他的身形。“啵”的一声轻响,喋血刀孙寿的脑袋突然炸开,血雨喷洒,一具无头的身体向前冲了十几步,轰然倒下,蝴蝶刀撒手扔出,发出“呛啷”一声。

银枪穿云周定救援不及,孙寿已成掌下亡魂,他狂吼一声,却未等做出反应,便发现眼前落下一片掌影。

掌如玉,影如魅,势如虹。

周定吓得几乎肝胆俱裂,惊惶之下,就地翻滚,身形后射窜出两丈,掠过溪流上方,突然停住,半息之后,身体直直掉了下去,“咕咚”一声,水花四溅。

溪流中银枪穿云周定的身下,有血随水流晕开,由血红而到绯红而至淡红而至无色…

天镝暗将手掌摊开,玉白的指掌上,血滴如缕。

他微微偏了偏头,道:“七七,记下了,老剑客周飞,欠我一个人情。”

凤无忧站在后面,见天镝暗兔起鹘落间连杀二人,简直眼睛都看直了。差距啊!同样都是一颗头两只手,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哪!自己和俞宁两个绑在一块儿,能在他手下走两招不?嗯,光明正大的可能不成,要是搞点阴谋诡计,说不定能扛上两招。不过,天镝暗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善良之辈,自己和俞宁两个,论阴谋诡计只怕也比不过他…

思维正在天马行空,听到天镝暗的吩咐,立刻拍着胸脯应道:“您老人家放心,这笔账我记得牢牢的,利滚利也算得清清楚楚,隔一百年都不会弄错。”话音一转,又谄媚地道,“其实要账讨债这种活儿,我最在行了,关老剑客想赖都不行。”

话说,她好像曾经和关老剑客的孙子打过架,貌似还吃过一点小亏来着。嗯,回头叫上俞宁一起,去找关老剑客讨债去,定要逼得他以后一见到她,就主动让孙子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求着让她踹几脚…

无端跻身“老人家”行列,天镝暗心里很不痛快。他一不痛快,就想让别人又痛又快。当下身形不停,一掠数丈,已侵入“止”右翼的人群。

右翼诸人临危不乱,挺着一对日月双轮,八口苗刀,一根短枪,两根哭丧棒迎接而上。

天镝暗袖底寒芒乍现,一道天青色的光芒,破开暗紫色的云霾雾霭,冲天而出。碧落晴天剑,剑身上的龙纹须眉皆乍,在月色下光华流转。

剑刃轻掠,剑光闪耀,右翼十二名高手仓惶躲避,眨眼的工夫,有人痛呼,有人已倒下。

血雨激射,染红了一片苍茫的白草。

活着的人尽皆变色。

他们都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老妖怪,活的时间足够长,杀的人也足够多,看过的死人甚至不比看过的活人少,然而,像天镝暗这样飘乎来去如鬼魅般的身法,和举重若轻却威力四慑的杀招,却头一次见。

天镝暗去势未绝,下一瞬,已欺近“止”的身边,朗声笑道:“你搜罗这么一批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也不容易,又何必让他们白白送死,还是让我再来领教领教阁下的高招吧。”一剑斜飞,当空洒下万点寒星。

二十多位成名已久的江湖老将,人人泪流满面,心中无比悲愤。这个小辈太嚣张了,你妹的行将就木的老家伙啊!堂堂一个贵介公子,好的不学,偏偏跟那万人嫌学不尊老敬长,什么世道!

“止”眼神暴缩:“来得好!”话音未落,掌中碧影一闪,碧玉箫已然出手。

两人身形交错,天镝暗飞身掠起,落在凤无忧身边的一棵黑松树上。

“止”同时飞开,峭立在溪旁一方巨石上。

两人隔溪相望,一个眸底凝肃,一个容色端严,却谁都不语。

天地寂静,夜风过处,一派萧杀。

凤无忧睢瞧天镝暗,又看看“止”,心中暗暗琢磨:这就是所谓的相爱相杀么?瞧这“含情脉脉”的样子,柴禾妞站在村口送情郞都没如此肉麻…

她正自心中嘀咕,“止”却有了动作。只见他徐徐抬手,将碧玉箫就口,撮唇一吹,发出一缕低咽的箫音。

箫声余韵未歇,他身边的诸人突然身形连闪,四下散开,以“止”、天镝暗和凤无忧为中心,瞬间形成一个圆阵。

天镝暗如玉的面颊上微微多了几分凝重,他衣袂一飘,如柳絮随风般落到地上。

在场人中,凤无忧年纪最小,却也是个“老江湖”,一看这些人的站位,便知今天这事绝对不能善了。在这种包围之下,自己两人想要全身而退,难度实在不小。

她走上两步,来到天镝暗身边,低声道:“单打独斗不行,他们改群殴了。”

天镝暗轻笑:“你担心我?”

凤无忧拍拍胸膛表忠心:“那当然啊,你们碧落殿再也找不出我这么忠心的四等丫鬟了。”其实我只是担心自己好不好!万一你失败了,那还不连累我啊?

天镝暗都不用看就能猜知她心中的真正想法,甚为不悦,道:“放心,就算我真的失败了,这之前也一定要把你解决掉,绝对不会让你独自活着被人欺负当新娘。”

敢情你死了我还得给你殉葬?这是什么人哪!凤无忧不服气,想要回两句嘴,可是看着起伏的白草、倒毙的尸体、喷洒的鲜血、森寒的兵器、肃冷的杀手,又觉腿软胆寒,没有回嘴的心情。因此只是瞪了他一眼,默默地退后一步,拉出凤千丝,与他背靠背站在一起——咱绝对不留被人当殉葬品的机会。

天镝暗美丽的凤眸里露出一丝冶艳笑意。小混妞有长进,虽然总是时不时动一点儿鬼心眼,但还算临危不乱,总算没有辜负他的一番苦心栽培。

此时,凤无忧面对的正是常黑常白兄弟,她一双大眼瞪着对方两双小眼,心中着实没底,木然半晌,忍不住用手肘顶顶天镝暗的腰,道:“其实,在以一挑多的情况下,如何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我比较有经验。”

天镝暗道:“你除了逃跑,还能想出别的主意?”当对面的人是凤无忧时,他总是不长记性,明知道这没出息的呆妞满肚子馊主意,偏偏每次还要问上一问。

凤无忧诧然:“你怎么知道?”打不过就跑这种没品的主意,绝对不仅是她这种人才想的到的,惊才绝艳的天大公子,不是也一点就透么。

天镝暗:“…”事实再次验证了某人那个容量超小的脑袋,想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咱这不叫逃,叫事了拂衣去,滴血不沾身。”凤无忧居然还在解释,“你想哪,对方出动这么多高手包围我们…呃,包围您老人家,结果死了好几个人,却连您的衣服都没碰到,被您潇潇洒洒飘然远去,换谁谁不会气死?”

本来想说“我们”来着,可是一想自己还够不上资格让人家对她采取“包围”之势,所以也不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再说了,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将自己和天镝暗并列,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这么自欺欺人的话亏她也说得出口!天镝暗果断不理她。

凤无忧继续劝道:“所以我们还是等下次,您约齐了人手,再和他们来个华山论剑、决战紫禁之巅什么的,多么威风霸气。”

“止”看着对方两人谈笑自若,微微垂下眸子。放眼当今武林,唯一值得他慎重对待的对手,就是这个天镝暗了。瑜亮不能并存,两人之间,注定了只能有一个存于世间。何况,他若要得到凤无忧,也必先搬除天镝暗这座大山…

“止”抬头而望。月上中天,星辰寥落,天宇空旷,一种亘古的孤独,令他心中微微有些惆怅。午夜刚过,正是百鬼夜行的时刻,此时上路,不论是天镝暗还是自己,黄泉道上应该不会寂寞…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息,箫口再次就唇,吹出一缕呜咽的长音。

二十余位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纷纷晃动兵器,如群狼扑羊般飞扑上前。

可惜天镝暗不是羊。

放宽尺度来说,凤无忧也不是羊。

他们一个是遨游碧落罕遇敌手的天之骄子,一个是横行九霄从不吃亏的浴火凤凰。

显然,这只凤凰的本事有点逊,所以,在敌人合围阵势成型之前,天镝暗拎着她的颈子,将她远远地丢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人影晃动,寒光耀眼,血腥扑面,杀气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