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湖退回去:“好。”

彼此对望,没急着说什么。

看了姜湖许多眼,瞿蔺才开口:“不是有心瞒你。我来到这里,已经没有通知别人的能力。”

姜湖见他拧眉,不知他哪里不适。

她想她得尽快把话说完,让他继续休息。

姜湖:“你有一个好朋友,是莫石南。”

瞿蔺嗯了声,笑了下。

姜湖:“我看到了,你所有留给我的话。”

瞿蔺想到了,也记得自己写过什么。

瞿蔺又笑:“有些寒颤。”

姜湖看他。

他继续:“但都是真的。”

姜湖:“我知道。”

瞿蔺眼角涩。

姜湖:“瞿蔺,我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你也应该看过的,老片子,《泰坦尼克号》。沉船后,有人生死相隔。”

瞿蔺合眼又睁开:“我看过。”

姜湖:“沉船了,在无望冰冷的海水里,Jack对Rose说:No... don\'t you say yood-byes, Rose. Don\'t you give up. Don\'t do it. ”

姜湖问:“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瞿蔺望着她,也想抓握她的手。

可他不干净,不能碰她。

他懂,她让他坚持,其实是给他加油,鼓励他。

姜湖说:“瞿蔺,你一个人,生或者死都很容易,可以说走就走,无牵无挂。

我来了,这问题对你来说就变难了,不再那么随便。可我是你选的,你既然要我,就要面对这困难。这条路难走,你也不能绕道,不能走捷径,做懦夫。”

“电影里Jack还说:Yoing to get out of this... yoing to go on and yoing to make babies and watch them grow and yoing to die an

old lady, warm in your bed. Not here. Not this night. Do you uand

me “

(附译文:杰克还说:听我说,露丝。你一定能脱险的。你要活下去,生许多孩子,看着他们长大。你会安享晚年,寿终正寝。而不是今晚在这里,不是像这样死去。你明白了吗?)

“听到这些话的Rose活到老,你要记住这些话。”

瞿蔺:“我记住了。姜湖,如果——”

姜湖打断他:“没有如果。人只有一辈子,我没有下辈子,所以我不约。”

瞿蔺在她眸光中看到一丝恼,他笑了,说:“好。听你的。”

他有些倦了:“姜湖,我的精力比从前差了,如果过会儿我睡着了,你就叫醒我。”

姜湖:“睡着了会见到我?”

瞿蔺又笑了下,但笑刚铺陈在脸上,却骤然敛起,眉随即狠狠一皱。

他立刻紧闭唇,不敢再开口,怕有热流喷溅出来,吓到姜湖,但目光还定在姜湖脸上,不肯移开。

姜湖:“你累了,就睡,我等你。”

瞿蔺还有话想说,他把那口血用力吞回去。

再开口,声音哑了很多:“别在这里等,有辐射。”

不知附近哪个病人在嚎叫,呼痛呼的撕心裂肺。

姜湖想,这个人一定在承受非人的折磨。

而如果那是瞿蔺,他不会希望她看到、听到。

瞿蔺:“明年花季到来前,我努力让你等到,可以吗?”

姜湖没置可否,只说:“离得远,就异地恋。”

瞿蔺眼热:“好。”

姜湖:“睡吧,梦里见。”

**

那日傍晚,姜湖和程佩离京南下。

回到湖心岛后,已经将近夜里十点。

连日奔波很累。

姜湖从蒋绍仪那儿接回柴大爷。

柴大爷不停绕着姜湖转,姜湖见它毫无睡意,于是折了艘纸船,点了个烛灯放于船中,让它顺着湖水东走,抱着柴大爷站在湖边看。

此刻的城市很安静,姜湖对着这船,许了个愿。

湖岸没有路灯,湖水在夜间一片漆黑,烛灯放进去,照亮了那船前行的路。

夜色漫漫,湖接河,旅程遥远,可灯在,这飘摇的船便有航向,便能飘向适合它避风的那一湾港。

就好像,这世界颠沛流离的路再远,艰难险阻再多,有爱在身旁,人便有抵挡万马千军的力量。

这爱是一个人。

你会遇到他,他会是你的故乡和异乡;

他是你在这世间颠沛流离后想要去往的那个方向;

他是你的南来和北往;

他是你的避风港,也是你的栖息地。

你会愿意向苍生起誓:你爱他,且你以此为傲。

愿所有的爱都能圆满。

——正文完——后事见番外——

To be tinued:

多年后,N大小百合论坛有人发帖:

有谁选了核物理瞿老师的课?

1楼:退出来让给我呗。

2楼:上面的你是听说师母貌美如花吗?

3楼:2楼别走,深扒来一发。

4楼:楼上别凑热闹,你再蹲在基地泉水里躺尸,切出来刷帖,骨头都被喷得不剩了,有没有做人的狗脸和危机意识!!!

、第61章 番外 纸短情长(上)

番外:纸短情长(上)

【PartA:柴大爷视角】

活到十八岁时,我倚老卖老, 不怎么想动。

作为一条狗, 我辈份儿不低, 不动家里人倒也都不嫌弃。

在露台上晒太阳的时候, 我听到爸爸在接电话。

他避着妈妈, 避开弟弟, 但唯独不避开我。

那通电话很长,可他几乎没怎么说话。

我听到的只有“我知道了”, “体检报告先扣在你那儿”。

电话打完了,他在我身旁坐下。

湿凉的风从露台吹过来,吹得我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前爪一蹬, 爸爸替我顺了下脑后的毛, 又把和我毛色一样的薄毯搭在我背上。

我于是转过头去看他。

他望着我笑了下, 眼角好像有水光在闪, 我认真查看时, 却又不见了。

他揉了下我的脑袋对我说:“可惜你也老了。”

他说:“也陪不了她太久。”

我是老了, 活不了太久了。所以不能帮他照顾妈妈和弟弟。

爸爸这么说,我侧头蹭了他腿一下。

我要是走了,一定舍不得他。

我不会说话, 但我想他懂了我的意思,因为我蹭完了,他叹了口气把我抱了起来。

他似乎有些难过,可能是因为我快到寿终正寝的年纪,离死不远了。

我也难过, 于是狗腿紧紧扣在他臂弯上,表明我身不由己,没得选择,活到七老八十这件事太过于难为我这条老狗。

**

第二天一早,爸爸带弟弟去晨跑。

弟弟见我蔫蔫地趴在地上,担心我这条老狗是久居室内抑郁了,向爸爸请求带我一起出门。

爸爸同意了。

可我老了,不能跑也不能跳,走也走不远。

弟弟从楼梯下的杂物室里把多年不用的婴儿车翻了出来,弟弟还任劳任怨地清理了半天,最后用这辆婴儿车推着我出门。

因为我这个累赘,晨跑没有了,只剩晨走。

弟弟推着我,和爸爸一起沿着湖岸慢走。

这个场景让我想起小时候爸爸抱着我,背着妈妈在雨中走那一幕。从前我们是一家三口,现在我们是一家四口。

路上爸爸一直在和弟弟说话,谈弟弟喜欢的足球,谈他的学校,弟弟喜欢什么,爸爸和他聊什么,谈到最后话题转移到外婆身上。

前些天弟弟从茯苓阿姨那里听来了不少往事,大概是外婆早年不喜欢爸爸,于是他开始不喜欢外婆。

弟弟不像我那么中庸,他很坚持自己的原则。

爸爸问他:“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弟弟不吭声。

爸爸于是笑:“跟你妈一样,护犊子。”

身为犊子的爸爸又接着说:“你外婆,和你一样,你妈是她的掌上明珠。你自己怎么想的,她便是怎么想的,好理解吗?”

我这条旁听人对话的狗是理解了。

爸爸:“说句话。”

弟弟:“我如果不理解,你会觉得是我不懂事儿?”

爸爸快速拍了弟弟后脑勺一下:“要是那样儿,你小子觉得委屈了?”

弟弟不乐意了,瞪爸爸:“委屈什么?我堂堂一个男人。”

我佩服弟弟,明明委屈还要装不委屈,还攥着拳说他不委屈,我很想从婴儿车里跳出去到他身前摇尾巴。

爸爸听完似乎又笑了。

他对弟弟说:“你护犊子,爸爸感谢你,不会怪你。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是好的。我撑你。但我们家里一共就这么两个女人,你妈和你外婆将来都要托付给你照顾。尊重她们,是个前提。”

弟弟脑筋转很快:“那你呢?”

爸爸:“我在,我们一起照顾。我如果不在,也会远远地看着你这个男子汉照顾她们。世界上的其他男人,你爸都信不过,所以你得能扛事儿,别让我失望。”

我知道爸爸说的是假话,世界上的男人他相信的不止一个,好几个来过家里的叔叔他都信得过。一切都是为了让弟弟和外婆和好,我懂。

弟弟似乎受到了鼓舞,我从他声音里都能听出来他的决心:“我是你生的,你可以信我,没有问题。”

弟弟像拜把子一样和爸爸击掌,一言为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