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停顿了一下,斜睨了一眼慕梓悦,以退为进:“依臣之见,慕王爷这必然是想毛遂自荐,陛下不如请慕王爷担任此次的主考官,必然能为大夏选出栋梁之才。”

朝中大臣不由得窃窃私语了起来,这慕梓悦虽然大权在握,可若论起文采和资历,当这个主考官却是欠了许多,只怕会激起天下文人的反对。

夏云钦却兴致勃勃地说:“原来是梓悦想去做主考官?依朕看,倒也未尝不可…”

此语一出,底下有些哗然,国子监祭酒首先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此事有待商榷。”

方于正沉着脸出列奏道:“陛下,春闱主考,非同儿戏,望陛下三思。”

慕梓悦饶有兴趣地看着方于正:“方大人这么着急做什么?莫不是你有意做这个主考官?”

方于正眼中的愤怒一闪即逝:“下官是怕王爷一念之差,毁了自己的清誉。”

“有劳方大人挂牵,不过,这次方大人可冤枉本王了,本王要举荐的可不是自己,本王要举荐的是——”慕梓悦慢条斯理地说着,故意顿了一顿,朝着那沈若晨看了过去,“沈若晨沈侍郎。”

众人齐齐向沈若晨看了过去,神情各异,就连沈若晨脸上也露出了惊诧之色。

慕梓悦十分满意众人的表情,旋即又朗声道:“陛下,举贤不避亲仇,臣举荐沈侍郎主考,方中丞和俞祭酒各为副主考,且让今次春闱,为大夏带来朗朗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又出来一个,陛下虽然年纪小,但是如果亲们忽视他,他会很生气滴!!

4第 4 章

早朝结束的时候,朝臣们三五一群地往外走去,慕梓悦慢吞吞地走在最后,看着鲁齐胜和几个大臣脸色凝重地从身旁擦肩而过,心里颇有几分畅快的感觉:最后春闱的主考人选定了沈若晨和方于正,鲁氏一党只捞到了另一个副主考的头衔,实在大失颜面。

还没走出大殿,便看见夏云钦的贴身内侍小庆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叫道:“王爷请留步!”

慕梓悦笑着说:“陛下还有何要事吩咐?”

小庆子压低声音说:“陛下今日得了一把宝刀,请王爷一起去鉴赏鉴赏。”

慕梓悦一听顿时心痒难耐,紧走了几步,催促说:“那还不快走,别让陛下等急了。”

小庆子在前面引路,边走边小声抱怨:“王爷,你一听见宝刀就急吼吼的,怎么这一阵子也不见你来探望探望陛下,陛下都念叨了好几回了。”

慕梓悦失笑:“陛下有这么多宫女妃子伺候着,我来凑什么热闹。”

“王爷怎么能和那些个宫女妃子相提并论,陛下经常说,只有和王爷聊天说话的时候,心里才是真正的高兴快活。”小庆子说话抑扬顿挫,十分生动。

正说话间,养心殿便到了眼前,迎面只见殿门里走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袍,眉目冷峻,一双眸子凌然生威,薄唇紧抿着,隔着几丈便好似有一股冷意扑面而来。

慕梓悦不由得心里咯登了一下,停住了脚步,随意地招呼了一声:“瑞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觐见陛下?”

那人的目光犀利,定在慕梓悦的脸上,仿佛刮刀一般令人生疼。满朝文武之间,慕梓悦最忌讳的便是此人——夏亦轩,论品级,此人被先帝封为瑞王,统领禁卫军和平南军,负责京畿地区的防务;论亲厚,此人是夏云钦的堂兄,深受夏云钦的敬重;论能力,此人果敢坚忍,驭下极严,禁卫军在他的治下,军纪鲜明,尤其是他府上的亲卫队,据说个个以一当百,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当然,慕梓悦对此嗤之以鼻,在她的心中,带兵并不是要那种噤若寒蝉的惟命是从,当初她在定北、征西两军之中,和手下的将士称兄道弟,感情极好,弟兄们一个个都忠心耿耿,战场上都是能两肋插刀的生死之交。

夏亦轩时常外出巡军,就算在京城,也是每逢初一十五才上朝,所以这几年来,慕梓悦一共也没见过他几次。

“慕王爷看起来春风得意,莫不是府上又添了绝色小倌?”夏亦轩面无表情地问。

一刹间,慕梓悦只想去揉揉自己的耳朵,证实一下自己是不是听岔了,好端端地,这位瑞王爷半嘲半讥地做什么?

“哪里哪里,自然是因为本王见了瑞王爷,心生欢喜,这才春风满面。”慕梓悦淡淡地回道。

夏亦轩几步便走到她身旁,语声低沉:“这可不敢当,你夜夜笙歌,也要注意固本培元。”

慕梓悦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微笑着说:“有劳瑞王爷挂牵。不过,本王天生禀赋异于常人,虎虎生威,瑞王爷多虑了。”

隔得这么近,慕梓悦几乎可以看到夏亦轩那仿如冰雕般的面庞上有了几分裂痕,只不过一瞬之间,夏亦轩便又恢复了正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步往前走去。

慕梓悦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小庆子:“瑞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有好一阵子了,昨儿个还…”小庆子一下子停住了,朝着她尴尬地笑笑。

慕梓悦佯作不在意地说:“瑞王爷也真是的,就不能和陛下好好说?”

小庆子长舒了一口气:“陛下都和王爷说了?军需军备这些都是大事,有些意见相左这也很正常。”

慕梓悦心里一沉,再也无心和小庆子套话,大步便走进了养心殿。

夏云钦正在案几旁批改奏折,一见慕梓悦进来,便高兴地迎了上去:“梓悦,快来瞧瞧这把宝刀的来历!”

慕梓悦生平只有三大爱好,一是喜爱吹笛子,只可惜她没有天赋,一手笛子曲不成调;二是喜欢长得漂亮的东西,不论男女大小,当初她对夏云钦上心,也是因为小时候的夏云钦粉雕玉琢,实打实一个漂亮小孩;这三便是喜爱收集各类宝刀,府上的宝刀几乎能开个兵器库。

她接过那刀鞘,入手便觉沉甸甸的,上面的花纹繁复,一抽出刀来,寒意逼人,竟是上好的千年玄铁制成,刀刃上隐隐有一条血痕,生生带出几分杀意来。

“惊魂刀!千古名刀,传闻中此刀霸气太过,引得铸刀师以身殉刀,方才将此刀魂定住,此后落入前朝名将罗复之手,饮千名敌军之首级,后和罗复一同失踪。”慕梓悦用双指拭过刀刃,感受着着凌厉的刀锋。

“原来这刀还有这等来历,”夏云钦惊叹道,“你若是喜欢,就赠与你了。”

慕梓悦的眼睛一亮,手里紧紧地抓着宝刀,嘴上却假意推辞道:“这怎么行,这惊魂刀千金难求,还是陛下你自己留着吧…”

“放在朕这里也是暴殄天物,皇兄说了,朕那三脚猫的功夫,只怕还没舞起来——”夏云钦自觉失言,顿住了话头。

慕梓悦的手一松,差点把惊魂刀掉在了地上,半晌才僵硬着说:“这刀是瑞王爷送给陛下的?”

夏云钦赔笑着说:“是啊,皇兄他这两年行走在外,时常带些稀罕的宝物给朕,他还说了,如果梓悦你喜欢,千万不要说是他找来的,不然只怕你不肯要。”

慕梓悦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上这把惊魂刀,有心想退回去,可双手却不听使唤,依然紧紧地抓着刀鞘不肯放。“瑞王爷真会说笑,这是陛下赏给臣的,臣怎么会不要呢?”

夏云钦松了一口气:“这就好,皇兄其实就是表面上凶狠,他心底里软着呢,朕小的时候没人理我,只有他偶尔还会和我说话。”

慕梓悦心里好笑,这天底下,只怕只有眼前这个少年会说那夏亦轩心软,那人曾扬刀立威,将禁卫军中十余名官宦子弟人头落地,就连先帝说情都被他一句话挡了回去。

老广安王临死前把朝臣交代了一个遍,临到末了才想起这个煞星,只留下了断断续续的四个字,含混不清。

她仔细推敲了好久,思来想去,不是“瑞王防你”就是“瑞王反意”,想来是在提醒她注意那个手握京畿重兵的瑞王有谋反之心。这几年来,她暗自谋划,想要收集夏亦轩谋反的证据,却苦于他行事周密,无从下手。

“陛下,瑞王爷既然早就回京,为何没有上朝?”慕梓悦收起了惊魂刀,漫不经心地问。

“皇兄一路辛劳,且让他多歇息两日。”夏云钦解释说。

“近几年来,边疆都很太平,陛下为何还要让瑞王屡次巡边?依臣之见,瑞王太过辛劳,不如在京城多加歇息。”慕梓悦不动声色地说。

“梓悦你也这样想?”夏云钦笑着说,“朕也劝过皇兄了,可皇兄不肯。”

慕梓悦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会肯才怪!据广安王府在征西、定北两军中的心腹密报,瑞王巡边的时候多次单独召见将领,询问关于慕家在军中的动向,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陛下,不如过几日臣在廷议的时候提出来,此等辛劳的事情,交给兵部去做就是了。”慕梓悦淡淡地说。

“如此甚好,皇兄留在京城,朕也可以时时和他见面。梓悦你也可以同他亲近亲近,你们俩都是朕最亲的人。”夏云钦有些兴奋。

慕梓悦定定地看着他,纠正说:“陛下,我们都是你的臣下,瑞王是,臣也是。”

夏云钦不高兴了:“梓悦你又来了,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扫兴的话,说点贴心话。”

“陛下想听什么?广安门外的唱曲,还是天桥底下的庙会?”慕梓悦微笑着说。

夏云钦朝着她走了几步,凑到她身旁,神情带着几分尴尬,又带着几分试探,低声说:“梓悦,朕听说你府上纳了好些个男宠?”

慕梓悦顿时有些发懵:“谁在陛下面前乱嚼舌头?”

“梓悦你就不要瞒朕了,昨日方中丞弹劾你的折子上都写了,”夏云钦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饶是慕梓悦的脸皮厚得像城墙,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在她心里,夏云钦就好像她弟弟一样,这简直有种教坏小孩子的感觉。

“陛下,这,”慕梓悦尴尬地支吾了片刻,旋即便恢复了正常,既然连夏云钦都知道了,想必以后不会再有人拿她的亲事说事了,“陛下恕罪,臣兴之所至,有违伦常。”

夏云钦的神情有些奇特,半晌才郁郁地说:“梓悦不必如此,朕一直以为,你至今还未娶妻,只不过是因为朝事繁忙,为了朕和这大夏江山,无暇顾及儿女私情,却没想到,你有这等难言之隐。”

慕梓悦洒脱地一笑:“陛下,这也算不得什么难言之隐,臣和他们在一起,十分轻松自在,而且大家你情我愿,臣也没有亏待他们。”

夏云钦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脸色稍霁:“梓悦,你最心爱的那个叫什么?”

慕梓悦愣了一下,在脑中搜刮了半天,才蹦出来一个名字:“叫凌…凌然。”

“好名字!”夏云钦瞟了她一眼,语声居然带着几分阴测测的味儿,“明儿个朕就去瞧瞧,他长得什么模样,能让朕的广安王迷了心窍。”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个主要人物两项,酷男啊酷男,流口水啊流口水~~

5第 5 章

慕梓悦的心被夏云钦的最后一句话弄得有些惴惴,回到府上便把自己收的八位公子叫了出来,一字儿排开,开始训话。

八位公子有的阳光,有的阴柔,各有千秋,凌然站在最右侧,那双丹凤眼斜睨,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慕梓悦走到他身旁不由得心神一荡,半晌才笑着说:“大伙儿在王府过得怎么样?有什么不顺心的尽管说,本王给你们做主。”

这些人要么是从小倌楼里赎出来的,要么是从穷苦人家里买来的,这广安王府不打不骂不卖身,府里偶尔还有人给他们上上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闲暇时聊聊八卦,吃吃小醋,过得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哪里会有什么不满?就连以前心不甘情不愿的凌然都神情复杂地看着慕梓悦,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慕梓悦清咳了两声,威严地说,“过几日若是有人来瞧你们,你们务必要帮本王一个忙,一定要把在府上的日子说得血泪俱下,说这断袖一事有违伦常,你们也是身不由己。”

八位公子有些莫名其妙,面面相觑,凌然咬着嘴唇,忽然便道:“王爷这是不想有人误入歧途吧?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把我们遣散了,这不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么?连王爷都迷途知返了。”

慕梓悦有些尴尬,笑嘻嘻地走到他身旁,一抬他的下巴,一脸的迷离:“这叫本王怎么舍得呢?特别是像小然然这样的绝色,本王更是舍不得了。”

一旁的七位公子不干了,围在她身旁,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

“王爷莫不是嫌弃我们生得不好看?”

“王爷什么时候来我的屋里坐坐?”

“小人的笛子略有小成,等着王爷来品鉴呢。”

慕梓悦被吵得有些头疼,刚想发火,忽然管家一溜儿小跑进来禀告:“王爷,瑞王府送东西来了!”

慕梓悦顿时有了种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感觉:难道说夏亦轩被什么东西附了体?居然给她这个死对头送了东西过来?

前厅里站着夏亦轩的贴身侍卫,身子挺得像杆枪似的,眉目间带着稍许不耐和鄙夷,不过礼数还算周全,一见到她便躬身行礼:“见过广安王。”

慕梓悦认得他,姓夏名刀,夏亦轩的八名贴身侍卫之首,下辖二十名亲卫一队,个个能独当一面。

“哎呦,今天怎么小刀亲自上门送礼?本王受宠若惊啊,”慕梓悦朝着跟在身后的慕十八笑道,“十八你要好好学学,就算拍马屁也要拍得像小刀一样有风骨。”

夏刀脸色微微一变,将手中的锦盒递了上去:“王爷说笑了。”

慕十八伸手接了过来,只见这锦盒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雕着精美的花纹,十分漂亮,入手沉甸甸的。

慕梓悦把手放在盒盖上,一瞬之间,有些犹豫要不要打开,不知道盒子里会不会放了霹雳堂的机关,一下子从里面射出一把金针来,把她扎个满脸麻花。

“王爷若是害怕,不如让小的来开。”夏刀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微笑道。

慕梓悦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此言差矣,小刀,你可知为什么你一直是侍卫,而我却是王爷吗?”

夏刀的脸皮抽搐了一下:“请王爷指教。”

“太急躁了成不了大事,”慕梓悦教训说,“象本王这样气定神闲,才能魅力永存,你瞧,这不是你家王爷都来示好了。”

说着,她也不去看快气歪了嘴的夏刀,缓缓地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铺着红色丝绒,中间放着一粒白色的药丸,旁的什么都没有,慕梓悦拿起来仔细瞧了瞧,狐疑地问道:“这是什么?”

夏刀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我家王爷说了,这药丸是用了鹿角、鹿鞭、千年甲鱼、冬虫夏草提炼而成,还放入了我家王爷特制的壮阳药,必然能让王爷大补特补。”

慕梓悦拿着药丸的手顿时僵了:“这…夏亦轩他这是要干什么!”

“我家王爷说了,听闻广安王收了八位公子,夜御八郎只怕神仙也吃不消,广安王身系社稷,保重身体。”夏刀面无表情地说。

慕梓悦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承蒙挂牵,本王真真受之有愧!”

这粒药丸,足足让慕梓悦膈应了一整天,偏生慕十八还对那个金丝楠木盒子情有独钟,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书房最显眼的架子上,说这是瑞王爷送来的高档货,价值连城,让所有的访客都要好好瞧瞧,瑞王府向广安王府低头了。

慕梓悦对慕十八这样狐假虎威的行径十分鄙夷,不过难得慕十八这样振奋,也就随他去了。

这几日天气甚好,倒春寒有些过去了,春日的阳光从云霾中透了出来,带了些许暖意。

平日里只要天气好,慕梓悦一得空就会去怡青茶馆去品茗。那怡青茶馆是京城文人墨客时常聚会的场所,馆主在城郊有个茶场,也时常以茶会友,有许多常人得不到的茶中珍品。

馆主和慕梓悦交好,每年都会托人带来新茶;慕梓悦也在三楼常年包了个包厢。

慕梓悦一身便衣,只带了个慕十八便往茶馆而去,一路上便可看到路上热闹了许多,甚至有好些个孩童都迫不及待地拿了纸鸢出来戏耍。

慕梓悦看着看着,嘴角便露出了微笑,伸出手去,摸了摸跑过身旁孩童的脑袋。

“哎,乱跑什么,别撞到人啊!”慕十八不客气地教训说,抬手拦住了其中一个朝着慕梓悦撞去的孩童。

这几个孩童结伴而来,一看有人被拦,其中俩个调皮的,便故意在慕十八的身上撞了撞,又冲着他们做了个鬼脸,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小兔崽子,还跑!”慕十八悻悻地冲着他们挥了挥拳头。

慕梓悦笑吟吟地看着慕十八:“好!十八你返老还童,和小娃娃一般大了,真出息。”

慕十八脸腾地红了,收回了拳头:“公子,我只是好久没动武了,手痒。”

慕梓悦拿起手里的折扇敲了一下他的头:“尽耍嘴皮子!”

两个人说笑着正往前走,忽然慕梓悦觉得后背好像有道目光盯着她,回头一瞧,心里顿时把慕十八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个狗东西,关键时刻,也不配合着显示一下本王亲民和蔼,偏偏来个仗势欺人!

慕十八也兴奋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那人面前:“这位公子,可算你运气来了,还记得我家公子吗?那日在酒肆里有一面之缘,我家公子见你有治国平天下的韬略,有意提拔…”

“十八!”慕梓悦真想在地上挖个洞钻下去,厉声喝道,“这是新任的吏部侍郎沈若晨沈大人,不得无礼。”

慕十八茫然地看了看慕梓悦,呐呐地问:“吏部侍郎?公子,你不是说…”

慕梓悦再也不去看他,只是微笑着冲着沈若晨拱了拱手:“沈大人,幸会。”

沈若晨一身白衣,丰神俊朗,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脸上带着几分疏离的笑容,拱手道:“下官见过王爷。”

慕梓悦有满腹的话想说,可见了他这模样,终究凉了一半,客客气气地说:“沈大人先请,本王和家仆还有些事情。”

沈若晨也不客气,迈步便往茶馆而去,慕梓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这风姿卓然,令人心驰神往。

“公子,你在看什么?怎么不邀他一起喝茶?这一来二去,不就熟了?”慕十八凑了过来,暧昧地问。

“你懂什么!有些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看着赏心悦目便好。”慕梓悦又敲了一下他的头,没好气地说。

没几步路,怡青茶馆便在眼前,只是今日茶馆十分热闹,一楼的大堂里几乎都坐满了,有几个人正在前头摇头晃脑地吟诗作对,一问小二,原来是一个学馆在以诗会友。

慕梓悦驻足听了几句,那诗文酸涩做作,却赢来底下一片叫好之声,不由得心里发笑,刚想上三楼,却看见沈若晨正在柜台前和掌柜的说话。

“这位公子,不是我不肯,实在是今日都满了。”掌柜的为难地说,“不然你现在大堂里等等?有人空出来了我即刻请你上去。”

大堂窗户皆开,过堂风徐徐而过,沈若晨的衣袖飘飘,宛若仙人,这满堂的喧闹和俗语和俗闹仿佛下一刻就能将这身影玷污一般。

慕梓悦看着他紧皱的眉,情不自禁地叫道:“沈公子,如不嫌弃,不如到我的雅间里先歇息片刻。”

沈若晨眼中的犹豫之色一闪而过,旋即不动声色地婉言谢绝:“在下只是路过,不敢叨扰阁下清静。”

慕梓悦怅然,伸手暗自拽了一下慕十八的衣袖,慕十八愕然,搜肠刮肚地道:“这个…沈公子…我家公子他…那个…”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慕梓悦一脸的恍然大悟,“今儿还要给瑞王府回礼,沈公子,你先去我那雅间,我再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说完,她潇洒地打开扇子摇了摇,慢条斯理地便往外走去,满意地享受着身后那道灼人的目光出了茶馆。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啊王爷,乃这样装逼真的好吗?

6第 6 章

站在大街上等了好一会儿,慕梓悦才看到慕十八探头探脑地跑了过来,笑得一脸的荡漾:“公子,他上去了,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吧,别惹人讨厌了。”慕梓悦拍了拍衣袖,往前走去。

“我们真的要去瑞王府吗?瞧那个夏刀气焰嚣张的模样,大家都是王府,公子你还是陛下最宠信的大臣,论资历,论权势,我们广安王府哪一点比不上他们瑞王府?摆什么谱!”慕十八不屑地说。

慕梓悦心情甚好,慢悠悠地说:“十八你错了,做人臣子的最高境界,不是你家公子,更不是那瑞王夏亦轩。”

慕十八挠了挠头,不解地问:“公子,小人愚钝,那谁才当得起这个臣子的最高境界?”

“身为一名权臣,自然要立下人所不能的大功,无人超越,名垂青史,让陛下和大夏百姓一提起你来,自然而然地尊敬和喜爱,一人之下,一呼百诺。”慕梓悦想到出神处,不由得热血沸腾了起来。

“这…公子好志向!”慕十八也激动了起来,“老王爷泉下有知,一定高兴死了,他以前整日里就担心公子你不能挑起广安府的大梁。”

“他…他懂什么,我才不是要做像他那样的大臣,临到末了,功高震主,反而让人如坐针毡,我和陛下之间,要做一对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君臣,必不能变得如此这般生分。”慕梓悦喃喃地说。

慕十八没有听清,追问道:“公子,你叽叽咕咕地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明白我刚才在说些什么吗?”慕梓悦斜睨了他一眼。

“我当然明白,”慕十八挺了挺胸脯,“公子你是说你要位极人臣,把什么瑞王府、左相府都打趴下。”

慕梓悦失笑:“你这家伙,整日里打来打去的,真应该去征西军里历练历练。”

“公子,别啊,你要位极人臣,我要位极人卫,做你手下最厉害的侍卫,才不要离开王府去征西军呢。”慕十八笑嘻嘻地说。

慕梓悦心里一暖,这个慕十八,是她在边疆的时候捡来的,当时他浑身血污,挂在一个悬崖的树干中,她见他长得还算清秀,一时心软,便把他带进军中医治。

慕十八伤好了之后,把前事都忘记得一干二净,不太通人情世故,却对习武天赋禀异,尤其善于使剑和飞镖,也算是慕梓悦在军中的一大收获,回京城后,慕梓悦一手组建了自己的亲卫队,慕十八便是十八名亲卫之一,十八就是他自己选的数字。

俩个人边说边聊,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家京城老字号的古玩店前。德起轩做古玩已经有百年历史,堪称大夏古玩界的元老,京城一年一度的古玩大会便是由他家主办。

慕梓悦十分喜欢这里的古刀古剑,德起轩一有新货也会派人到府上告知。

一见慕梓悦,店里的掌眼立刻迎了上来,把慕梓悦往雅间里迎:“今儿个王爷怎么亲自过来?让人来传个话,小人把东西给您送去就是了。”

“店里有些什么好货?都送上来给我瞧瞧。”慕梓悦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

掌眼一招手,好几个伙计从里面捧着托盘和锦盒小心翼翼地过来了。“不知道王爷要送谁?这玉镯怎样?您瞧这成色、这手感…这幅仕女图是前朝大家顾恺的大作…您瞧这紫砂壶和玉佛,传说是前朝首富田忠的心爱之物…”

慕梓悦看着掌眼把古玩一样样地拿过来鉴赏,却一直轻摇折扇,眉头微蹙:什么东西能和夏亦轩那颗壮阳丸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掌眼费了半天的口舌,见慕梓悦一直没有动静,不由得也犯了难了:“王爷,您倒是说句话,不然这东西不好挑啊。”

慕梓悦随手拿起了那幅仕女图端详了片刻,笑着说:“这幅图倒是不错,只不过总还欠了点火候。”

“王爷好见识,这幅画是顾恺成名前之作,笔触稍显稚嫩,他前半生穷困潦倒,为了谋生,一直帮人画像,甚至还画过春春宫图呢。”掌眼唏嘘着说。

“春宫图!”慕梓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睛骤然一亮。

掌眼吓了一跳,呐呐地说:“是啊,我家主人手里还有一套呢…”

慕梓悦心中大喜,正色说:“这位顾恺先生生平甚为励志,从一名画手到一代大家,令人钦佩,这幅仕女图我要了,你家主人手里的那一套也请他割爱,以后也可教育府中人不要气馁,学顾恺先生一飞冲天。”

“这个…小人不敢做主,请王爷稍候片刻。”掌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喏喏地退了出去。

慕梓悦在雅室中慢慢踱起步来,等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德起轩的主人便迎了出来,满面笑容地说:“王爷喜欢,那是小人的福分,说什么割爱不割爱的,明日我便装裱了送到府上去。”

“这哪成,自然是要给银子的,十八,快付帐。”慕梓悦笑着说。

“不敢不敢,这些小东西,不值几个钱,就算是德起轩孝敬王爷的。”主人恭敬地说,“小人还想着王爷多多光顾德起轩呢。”

“那不成,亲兄弟,明算账,十八,十八你磨蹭什么!”慕梓悦回头一瞧,只见慕十八满脸尴尬,手上去依然空空如也,不由得一怔。

“公子…钱袋子丢了,”慕十八吞吞吐吐地说着,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拍腿,“是了,一定是那几个小兔崽子,撞我们的时候顺走了!”

慕梓悦的脸都绿了,这下好了,她跳到黄河都说不清,只怕德起轩的上上下下都要传遍了,广安王特意来打秋风来了!

门帘忽然掀了开来,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逆光而立,看不清脸庞,只是一股萧杀之气扑面而来。

“王爷这是忘带银子了吗?夏刀,付账。”一个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正是那夏亦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