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爷实在太不小心了,”慕梓悦朝后瞥了夏亦轩一眼,“这是哪家船夫,居然会撞船,真真是霖安河上讨生活的笑话。”

沈若晨若有所思地看向夏亦轩,微笑着说:“是下官太没用了,下次要向王爷取经,如何习武强身。”

慕梓悦又惊又喜:“沈大人若有此意,本王必然倒履相迎。”

沈若晨眉头微蹙了一下:“现在不是上朝的时候,怎么王爷对下官这么生分了?”

慕梓悦愣了一下,忽然想了起来,以前曾说过要以名字相称,她当时厚着脸皮叫了几声,后来就自觉地又叫上沈大人了。

沈若晨现在的语气,难道说落了一回水,真的就把她当成自己人看待了?到底是救命之恩,不可同日而语啊!

慕梓悦的嘴角立刻咧了开来,想努力压都压不住,只好转头去看别处,掩着嘴轻咳了几声,才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若晨说笑了,只是这些日子被谣言所累,不得不谨慎行事。”

“梓悦也会怕谣言?只怕是谣言怕你吧?”沈若晨戏谑地笑了。

两个人正说笑着,夏亦轩慢慢地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打量了沈若晨几眼:“沈大人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何时本王做东,向沈大人好好赔罪。”

“不敢,怎敢让王爷破费,还是下官做东,请梓悦和瑞王爷一聚,也好谢谢梓悦的救命之恩。”沈若晨不动声色地说。

不知怎的,慕梓悦觉得夏亦轩的四周一下子有股杀气奔腾而出,待她诧异地看过去,那杀气却又无影无踪,只是表情有些僵硬。

“梓悦什么时候和沈大人如此交好了?看来本王那一撞,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了。依我看,最应该请客的,自然是梓悦,对不对?”夏亦轩意味不明地嘿嘿一笑。

“这请客又有何难?广安王府这点银子自然是有的。不过等亦轩兄相中了美娇娘,只怕我想请可都轮不上呢。”慕梓悦愉悦地笑了。

果不其然,一提起赏春宴,夏亦轩的脸又沉了下来,哼了一声,转身就往殿外走去。

“亦轩兄别走啊,我已经帮你选中了好几个,都是花容月貌…”慕梓悦在他身后幸灾乐祸地叫道。

看着夏亦轩的背影,沈若晨忍不住笑了起来:“梓悦,你这模样,可真是…”

这笑容让慕梓悦闪了闪神,半晌才问道:“我什么模样。”

沈若晨也疾步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回过头来朗声笑道:“可还真像那拉郎配的媒婆!”

慕梓悦是一路笑到府里去的,慕十八见她和沈若晨一前一后从宫中出来,神态欢愉,心里就明白了大半,掰着手指在那里算来算去,嘴里还念念有词,慕梓悦见了未眠有些奇怪。

“你干什么呢,神神叨叨的。”

“王爷,我正在算,九公子不太好听吧,还是八公子听起来琅琅上口,该把哪位公子请出去好呢?”

慕梓悦差点一头从马车上栽下去,半晌才板着一张脸说:“你再胡说,我就把你送回征西军中去,让你去当个伙夫。”

慕十八立刻挺了挺胸:“王爷,有小人这样帅气的伙夫吗?”

慕梓悦踹了他一脚,笑骂道:“滚。”

慕十八笑了一会儿,忽然问道:“王爷,你要是真的喜欢沈大人,不如小人趁着月黑风高…”说着,他把五指一抓,一掌切了下去,满脸阴测测的笑容。

慕梓悦吓了一跳,这家伙偶尔会犯浑,可真别给她弄出点事情来。“十八,你多大了?”

“你们琢磨着我应该二十有四,比王爷你大一岁。”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慕十八有些茫然:“王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怎么敢去耽误人家姑娘。”

慕梓悦有些恻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所以,你可能不懂,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人,自然是希望见他幸福美满,而不是要把他绑在身边,弄到后来两看两相厌,我对沈大人,就是如此,有生之年,若能见他娇妻美妾,儿女绕膝,便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慕十八的表情有些奇特,半晌才说:“王爷你今天是不是吃坏了,以前你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喜欢的东西,说什么都要占为己有…”

慕梓悦那超脱高洁的神情顿时有些崩裂,色厉内荏地喝道:“慕十八,本王这么多话,你怎么就记得这一句了!该死的,回府给我抄一百遍三字经!”

慕十八吓得再也不敢吱声了,他的武艺高超,却最怕摸笔墨,这一百遍三字经只怕他要好几天不能出门,不能出门就不能陪着王爷,不能陪着王爷可就太没趣了。

没过几日就到了四月初五了,夏云钦闭朝两日,带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杀向了西郊行宫。

西郊行宫是太祖所建,背山而建,向来就是各代帝王炎炎夏日的避暑之地。经过几代帝王的翻修,行宫里的各项建筑和设施都比照皇宫,极尽华美。

行宫最值得称道的便是东南面建了一个很大的跑马场,几乎是行宫的一半,先帝在位时曾十分喜爱这里,一到夏日炎炎之时,便把政事都搬到此处处理,一住就是一个来月,只苦了那些个大臣,每天鸡都没叫,便要从京城往这里赶。

和跑马场一墙之隔,便是一个很大的花园,仿造江南园林而成,小桥流水,精美异常,和皇宫的厚重大气有着截然不同的风味,绿树成荫,芳草萋萋,令人惊叹。

这花园便是赏春宴的所在,数十顶纱帐隐在红花绿树之间,白纱飘飘,若隐若现,凭空便带了几许旖旎。

为了配合慕梓悦所说的京城四大才子才女的评选,礼部在中间搭起了一个略高的台子,以红色的丝绒为底,看起来热闹喜庆得很。

一些重臣和家眷提前随着夏云钦一起先行到了行宫,礼部将人安排在各个宫殿里,忙得人仰马翻。

慕梓悦自然被安排到离夏云钦最近的地方,还没等她喝口热茶呢,夏云钦便把她叫出去,说是要去四处瞧瞧。

“梓悦你挑的日子可真是不错,”夏云钦满意地看着这融融春日,“昨日瑞太妃和丽太妃合计了一整日,说着要是此事成了,一定要备份大礼谢你。”

“些许小事,无足挂齿。”慕梓悦颇有些得意地说,“陛下,不是臣吹嘘,此次臣已经将京城中所有的佳人都网罗了来,陛下若是有心,也可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这可比看什么劳什子画像强多了。”

夏云钦怔了一下,有些不快地说:“梓悦提这个做什么,朕瞧着那些嫔妃就头疼,整日里娇滴滴的,就只会争宠。”

慕梓悦失笑:“这女人家自然是娇滴滴的像朵花似的,陛下后宫才这么几个嫔妃,多纳几个,到时候多生几个公主、皇子,才会热闹起来。”

“朕才刚刚亲政,不去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夏云钦烦躁地说。

“陛下,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就不会这样想了,一定恨不得日日和她欢好。所以,明日是个好机会,若有看着顺眼的女子,千万要告诉臣。”慕梓悦暧昧地笑笑。

夏云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赌气说:“朕以后都不会有喜欢的女子。”

“好好好,没有就没有,不急不急。”慕梓悦宽慰说。

“朕最喜欢的就是朕的广安王,朕的梓悦哥哥,要是梓悦哥哥是个女的就好了。”夏云钦低声说,神情有些郁郁。

慕梓悦心里咯登了一下:“陛下可真会说笑,臣是个男的,万万变不了女的。”

“朕知道,”夏云钦沉默了片刻,见她有些不安,便展颜一笑,得意地说,“不如这样,下次若是梓悦找到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朕就请她做朕的皇后,怎么样?”

慕梓悦放下心来,夏云钦自幼便对她依恋得很,所以才会有这么一种错觉,应当并不是对她有了那种超乎君臣的感情,不过,以后是时候适当地和他保持距离了。

君臣俩说笑着,慢慢地步入花园。花园里草木青葱,花蕊芬芳,不远处的月洞门前有几个身影正在说话,夏云钦兴致勃勃地往前走去:“诸位爱卿在聊些什么?不如让朕也来听听。”

说话的几个人回过头来,正是沈若晨和方于正,另几个可能是大臣的家眷,都约莫十七八岁,长得十分标致,见了夏云钦便一起莺莺燕燕地过来见礼,其中的一个双眸扫过慕梓悦,冲着夏云钦笑道:“陛下,王爷,今儿真巧,瑶儿这厢有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热闹的赏春宴来了!妹子们,尽情地期待吧!!

16第 16 章

那个女子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正是余太师的孙女儿余芝瑶。

慕梓悦见着她便有些头痛。余芝瑶年方十八,正是少女怀春的时节,对她一见情钟,若有似无地试探了好几回。

幸好太师府众人本就不喜她这个权臣,暗地里眼开眼闭,明面上却从未有人到广安王府来说媒。

余芝瑶出身,才貌双全,娇俏中带着柔媚,不似平常闺阁女子一般喜欢粘酸惹醋、家长里短,若是慕梓悦原来的女儿身,倒是说不定能和她成为闺中好友,只可惜她披了一张男儿皮,自然有多远便躲多远。

虽然大夏的民风还算开明,但身为女子,总有诸多束缚,慕梓悦也不想坏她名节,只是委婉地向前来试探口风的安宁公主表示了拒绝之意。

可不知怎的,这事情还是走漏了风声,一来二去,便传成市井里的多种版本,一个版本说她广安王爷薄情寡义,和余芝瑶私定终身却又始乱终弃,另一个版本便是余芝瑶和广安王情投意合,硬生生被太师府拆散了一对好鸳鸯。

原来这两个版本不分上下,直到慕梓悦断袖的谣言一出,第一个版本才占了上风,并愈演愈烈成第三个版本,变成慕梓悦原本要利用余芝瑶拉拢太师府,事情败露,才恼羞成怒,和余芝瑶一刀两断。

为此,慕梓悦一直对余芝瑶心存愧疚,她虽然位高权重,却管不住市井之人的长舌,害得她名誉受损。

这次的赏春宴,她第一个就把余芝瑶的名字写在请柬上,心里暗自谋划着怎么让她在宴会上大大地出个风头,然后挑个好郎君。

可是今天一见,她才觉得自己真是多事,想必就和市井中所言一样,这余太师早就相中了沈若晨,看起来余芝瑶也对他很有好感,哪里还用得着她来做什么媒人!

夏云钦曾是余太师的弟子,和余芝瑶之间也很熟识,见了她便兴致勃勃地说:“原来是瑶儿,这么些日子不见,瑶儿怎的又漂亮了几分。”

余芝瑶抿嘴笑了笑,手中的团扇半遮半掩,双眸悠悠地瞟了一眼慕梓悦:“多谢陛下,广安王爷也在啊,这么些日子不见,王爷日益俊朗了。”

慕梓悦笑着说:“哪里哪里,和沈大人和方大人一比,俨如星辰之于明月,实在汗颜。”

余芝瑶的目光幽然:“明月虽然皎洁,星辰亦是幽美,本就在伯仲之间,王爷何必自谦?陛下你说呢?”

这些人一句句都话里带话,夏云钦有些莫名,不过,有人夸慕梓悦,他向来是很爱听的,略带了些得意地说:“瑶儿说的甚是,梓悦便是那天边最亮的那一颗星斗。”

方于正和沈若晨在一旁都听得一清二楚,一个脸带鄙夷,一个眼神莫明,这让慕梓悦有些尴尬,这几个人绝非善类,而且都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应付一个还游刃有余,四个一起来,让她有些心力交瘁,立刻便想溜之大吉。

“陛下谬赞,臣受之有愧,臣忽然想起,明日的赏春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未办,臣这就去找礼部。”她一拍脑袋,连连告罪,夏云钦还没应声,她便后退了好几步。

夏云钦满脸的不情愿:“好不容易可以陪朕说会儿话,你怎么又要走了,让别人去做就是了。”

“这…非臣不可啊…这不是沈大人和方大人都可以陪陛下嘛…”慕梓悦硬着头皮说。

夏云钦见她还没留下来的意思,便赌气地挥了挥衣袖,沉下脸来:“走吧走吧。”

慕梓悦见他生气的模样,只好宽慰说:“等臣忙完了,便再来陪陛下。”

夏云钦看着她匆匆的背影,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情不自禁地跟了两步说:“梓悦,晚膳到朕这里来,别忘记了!”

沈若晨若有所思地笑笑:“陛下对广安王真是推心置腹啊。”

方于正皱了皱眉头说:“陛下,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宠臣和权臣都是大夏千秋大业的绊脚石。”

夏云钦心里着恼,可也知道这个一板一眼的御史中丞虽然无趣,却是个难得一见的忠臣,于是岔开话题说:“好了好了,现在我们君臣出门在外,就别提政事了,对了,方爱卿好像也还没有成亲,喜欢怎样的女子,不如朕明日帮你物色物色。”

方于正愣了一下,低声说:“陛下,臣潜心修佛,已经禀明祖父和父亲了。”

夏云钦吓了一大跳:“方爱卿你不是开玩笑吧?前几日你还弹劾广安王无后,怎么你自己反倒…”

“臣的两位兄长早已育有二子二女,方家香火有继,已无需担忧,祖父说了,今后随缘便是。”方于正恭谨地答道。

“不可不可,方爱卿,修佛自然是件好事,但人在俗世,怎可没有儿女情长,今后多看看,必然会有喜欢的女子,沈大人,你说是不是?”夏云钦劝慰说。

沈若晨微微一笑:“陛下说的甚是,不过姻缘一事,真是上天注定,半分强求不得。”

一旁的余芝瑶抿嘴乐了:“沈大哥这是有感而发吧?沈大哥不要担忧,你的婚事如此跌宕起伏,必然是为了让你有一段最完美的姻缘。”

沈若晨的事情,夏云钦也有所耳闻,忍不住便笑了:“沈爱卿,你是不是前世得罪了月老,所以今世弄得这般狼狈?”

沈若晨瞟了一眼方于正,不经意地笑笑:“陛下说笑了,儿女情长,非大丈夫所为,臣惟愿为大夏荡涤朝政,为陛下肝脑涂地。”

“哼,沈大哥,照你所说,我们女子只不过是你可有可无的工具,除了传宗接代,养儿育女,便没什么用处了?”一旁的余芝瑶不服气地说。

沈若晨这才想起旁边有这个一个大小姐在,立刻正色说:“瑶儿你可误会我了,那是普通的世俗女子,像你这般惊才绝艳的,自然是你未来夫君心肝上的人儿。”

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有方于正,应景地笑了两声,脑中却浮现出从前慕梓安的脸庞,那张几乎和慕梓悦一模一样的脸上,有着别样的灿烂明媚的笑容和傲然自得的神情…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心中一阵抽痛:小安,若是你还在的话…

慕梓悦可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得那么深,她装模作样地在礼部转了一圈,看看各家的纱帐够不够飘逸出尘,试试献艺的高台会不会不够承重,看看跑马场的地面有没有什么钉子,瞧瞧行宫的守卫有没有漏洞…礼部和禁卫军的人一个个都被敲打得战战兢兢的。

一直忙到日头偏西,她才回到自己住的殿中。她住的宴清阁一共有一个正殿,两个偏殿,正殿中有一间正房,两间偏房,后排则是一溜儿的下人耳房。

慕梓悦自然选了正殿做自己的住所,听风和听雨两个丫头指使着几个粗使仆役把正殿收拾得干干净净,耳房里隐隐飘出饭菜的香味:原本这行宫中是有晚膳提供的,只是慕梓悦向来吃得精细,还是从王府带了两个厨子过来。

听风一见她进来,便喜滋滋地迎了上去:“王爷,明儿怎么比啊?琴棋书画还是比箭骑马?王爷你到时候去露一手,依我看,这京城四大才子的名号,王爷简直就是探囊取物。”

“听风,你的见识太短了。”慕梓悦摇了摇头。

“王爷,我什么地方见识短了?”听风不服气地说。

“本王要是露了一手,这里的女子都对本王芳心暗许了可怎生是好?府上的八位公子怎么办?所以,藏锋露拙才是根本啊。”慕梓悦一边说一边惬意地躺在了软榻上。

听雨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贴心地端了一盆温水,绞了个帕子帮她擦脸,擦着擦着,低声说:“王爷,你这些障眼法,什么时候能去掉啊?”

慕梓悦犀利的目光倏地扫过听雨的脸,刚想训她一句隔墙有耳,可看着她有些忧伤的神情,却再也不忍心责怪她:她算得上是王府的老仆人,盼着他成家已经很久了。

“傻丫头,本王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笑嘻嘻地拍了拍听雨的肩膀,“你说老王爷有我这般潇洒吗?他每日被娘亲管得死死的,这不许,那不许。”

“梓悦在说老广安王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慕梓悦回头一看,只见沈若晨站在殿门外,一身白衣,正微笑着看着她。

她微微一惊,四下张望了片刻,慕十八从沈若晨身后蹿了出来,一下子跑到了她的跟前洋洋自得地请功道:“王爷,我一见沈大人从门口走过,便盛情邀请他到屋里来坐坐。”

慕梓悦恨不得朝着他后脑勺拍上一掌,不知道沈若晨有没有听到听雨的那句话,此人心思缜密,倘若让他发现个蛛丝马迹,后果不堪设想。

听雨也有些吃惊,瞪了慕十八一眼,端着水盆飞快地便到外面去了。

“我原本就是来寻梓悦的,”沈若晨几步便走到慕梓悦跟前,从袖中取出了一本发黄的古书来,“你看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沈大人你来献什么宝?莫不是春宫图?

17第 17 章

慕梓悦疑惑地接了过来一看,惊喜地说:“你从哪里找来的?上面的笛曲,都失传了好久。”

“一个好友云游四海的时候得来的,知道我喜吹笛,便赠与我了。”沈若晨凑到她身旁,指着谱中的一首曲子道,“这首高山流水我昨晚研习了一个晚上,却一直未得神韵。”

其实慕梓悦只是喜欢听,曲谱却是看不太懂,不过,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可以套近乎、赏美色,她怎么可能放过?

她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点头道:“是啊,这曲子有些难度,若晨不如吹奏给我听听?说不定我可以找到症结所在。”

“却之不恭。”沈若晨欣然同意,取下腰间的竹笛,随意试了几下音,走了几步,来到了窗口。

除去木齐山下的那几次,这是慕梓悦第一次听沈若晨吹笛,可能因为新学曲子的缘故,少了几分木齐山下的空灵激越,偶尔还有几个杂音和错音,气息也不够流畅,每当这时,沈若晨便会停下来,朝着慕梓悦歉然一笑,又会过来取过笛谱思索片刻,将前一句重新吹上一遍。

沈若晨原本就生得好看,这一袭白衣,一支绿笛,在窗口隐隐的余晖下更是夺目,慕梓悦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至于沈若晨在吹些什么,吹得好不好,她半分都没听进去。

良久,笛声消失了,耳边传来慕十八的一阵咳嗽声,慕梓悦这才惊醒过来,一脸的惊叹:“若晨,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慕十八低声说:“王爷,沈大人只是问你,有没有茶水,他有些口干。”

慕梓悦的耳根有些泛红,不过片刻便恢复了正常,正色说:“难道我说错了吗?我们都听得太入神了,连这礼节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若晨勿怪,听风,听风,看茶!”

听风立刻递上了一盏茶,又朝着慕梓悦吃吃地笑着问道:“王爷,饱了没有,今儿个的晚膳是不是已经不要用了?”

“晚膳为何不用?梓悦刚才吃了什么?”沈若晨奇怪地问道,

听风掩着嘴笑着不说话,慕梓悦朝着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胡说八道,晚膳自然要用,本王现在胃口好得很,能吃下一头牛,若晨不如…一起吃点?”

沈若晨欣然道:“我正有些肚子饿了,有扰了。”

临时多了一个人,晚膳说不上丰盛,不过广安王府大厨的手艺让沈若晨赞不绝口。

“这浇在青菜上的汁大有讲究,师傅取了那种放养没多久的小母鸡宰杀,加入猪蹄、猪龙骨、猪肉皮,还有什么干贝、鲍鱼等海鲜,大火小火地炖出高汤,然后用独家秘方勾芡、调味,才能弄出些秘汁来,包管你吃了一次以后,想来吃第二遍。”慕梓悦兴致勃勃地介绍说。

沈若晨吃了几口,赞道:“到底是广安王府,连个青菜都要这么费神。”

“我家王爷的嘴刁,家里养着东西南北的各式大厨,”慕十八站在慕梓悦的身后,颇有些得意地说,“沈大人你多来几次就知道了。”

“只怕我没这个福气。”沈若晨的表情淡淡的。

慕梓悦暗觉不妙,这莫不是太过招摇了?听说读书人每日都要三省其身,只怕她这么奢侈要被沈若晨看不起。

“大厨早就在王府了,算得上是府上的老人,就算平日里吃不了多少东西,也不能遣了,不然我良心难安啊。”慕梓悦脑中稍稍一转,便把慕十八的话转了过来。

沈若晨的嘴角微微上翘:“我平日里有胃疾,吃得甚是清淡,只怕不能和梓悦共享美食。”

慕梓悦尴尬地笑笑:“原来如此,府里有个做素菜的高手,是家慈在世时请的,若晨可以来试试。”

“多谢梓悦盛情,等过几日便来叨扰。”沈若晨欣然应允。

慕梓悦夹了几筷萝卜放进他的碗里:“这个炖得烂,养胃,你多吃些,只是你怎么会有胃疾?”

沈若晨仿佛没看见似的,只是答道:“我年少时读书不喜有人打扰,有时候入了迷,便一整日都不进食,久而久之,便落下了这个毛病。”

“读书人就是会钻牛角尖,念个书都能念出个胃疾来,我就不一样了,若晨你还是跟着我来习武,包管你身强体健。”慕梓悦把手里的筷子在手中灵巧地挽了一个花式。

“只怕我天生愚钝,提剑不如提笔,不然到时候文不成武不就,连你要我帮着写请柬上的字都不会写了。”沈若晨笑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那请柬前几日可炒到千两一张了,你和于正的字画功不可没啊,我正悔着自己没有多留两张。”

两个人说笑着,沈若晨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而慕梓悦经历过西北战事,铁马金戈,一聊起来,沈若晨特别爱听,经常还打断她问些细节。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便日落西山,暮色初上了。

殿门外忽而有了动静,慕十八去张望了片刻,回来禀告说:“王爷,瑞王府的人搬了进来,奇怪,他们怎么不去明珏殿,挤到我们这宴清阁的偏殿来做什么?”

慕梓悦也有些纳闷,不过,高大威猛的夏亦轩只能屈居偏殿,实在让她心情愉悦。看来今日运气实在太好,既能和沈若晨把酒言欢,又能看到宿敌屈居在他之侧。

“多事,他爱住哪里就住哪儿,和我们什么相干。”慕梓悦训斥道,转脸又朝着沈若晨笑笑,“今日月色不错,若晨有没有兴致一起去外面走走?”

沈若晨欣然应道:“我正觉得腹中有些饱胀,散个步消消食。”

两个人肩并肩往外走去,果然便见到了几个家仆在偏殿门口进出,夏亦轩站在殿门外的小径上,正朝着正殿看过来。

“亦轩兄,你可来晚了,只能屈居此处了,恕罪恕罪。”慕梓悦笑得十分灿烂。

夏亦轩显然愣了一下,嘴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还怕梓悦你一个人无聊,紧赶慢赶过来,原来是我想多了。”

慕梓悦也是笑容满面:“亦轩兄,咱们俩可真想到一起去了,我生怕你来的晚了没地方住,这个偏殿特意不让人住进来。就是太小了一些,你可别介意。”

“挺好,虽然小,却别有意境,梓悦这是去哪里?我还没用晚膳,原本想到你这里来叨扰顿饭吃。”夏亦轩摸了摸肚子。

“这可不巧了,我刚和若晨用完,厨房应该还有些剩,亦轩兄若是不嫌弃,我让十八去帮你张罗一下。”慕梓悦一脸的歉意。

夏亦轩站在那里好半天没说话,慕梓悦心情好,也不和他计较,转头和慕十八吩咐了几句,慕十八应声走了。

“亦轩兄慢用,我们就不奉陪了,今日一不小心,吃得有些发胀。”慕梓悦说着便冲着他拱了拱手。

“黑灯瞎火的,你们一路小心。”夏亦轩在后面阴森森地说。

两个人不一会儿便走出二三丈远,沈若晨问道:“梓悦,平日里人家都说广安王府和瑞王府并不交好,怎么这几日看来,你和瑞王很是亲近,这是为何?”

“我和他亲近?”慕梓悦忍不住失笑,“逢场作戏罢了。”

沈若晨若有所思地朝后看了看:“难道是我的错觉?瑞王殿下怎么一直盯着你瞧?那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慕梓悦也回头看去,果然,夏亦轩的双眸正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胸口烧出个洞来。

她也有些不明所以,刚想回头,却见夏亦轩冲着她招了招手:“梓悦,有件要紧的事情忘记和你说了,你且过来片刻。”

慕梓悦只得又折返了过去,站到他面前低声说:“何事?”

“你是不是真的看上那个沈若晨了?”夏亦轩斜睨着她,冷冷地问。

慕梓悦吓了一跳,正色说:“亦轩兄何出此言,沈大人人中龙凤,京城中人无不心生向往,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夏亦轩冷哼了一声,那目光好像能看透她的内心,让她的那点绮念都无所遁形一般。“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算什么人中龙凤。”

慕梓悦对他这份突如其来的怒意有些不太明白,她也不认为两个人能熟到这种地步,可以交换心中的秘密。“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亦轩兄若是瞧不起文臣,可就落了下乘,和那些唯武独尊、眼界浅薄的武将有何不同?”

夏亦轩一口气憋在胸口,半晌才缓缓地吐了出来:“梓悦说的是,的确是我浅薄了,稍候我送你一份大礼。”

“大礼?”慕梓悦自然不信,只怕又是壮阳丸这样的东西,“怎么敢当,还是你自己用吧。”

“一定要送,特大的大礼,包管以后让沈大人对你推心置腹,不离左右!”

这话越听越玄乎,慕梓悦的眼皮都跳了起来。

“还有,外面月黑风高,你要小心为上,可别摔个跤受个伤,明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可不能没有你慕梓悦啊。”说着,夏亦轩一拂袖,转身便走进偏殿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瑞王爷一送礼,广安王的心就怦怦跳!什么倒霉的事情都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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