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赔笑着说:“王爷见谅,奴才再去让膳房炖点东西,陛下两餐都没有好好用了,只怕久了对身子有害。”

慕梓悦点了点头,站在门口踱了几步,定定地看着殿内,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被她遗漏的事情:昨天夏云钦邀她用晚膳的时候,沈若晨也在,昨日他来研讨棋谱难道真的是兴之所至?

这春日融融之际,她的心不由得一阵阵地发凉,良久,她自嘲地笑了笑,喃喃地道:“怪不得啊怪不得,慕梓悦,你这自恋的毛病可真得改一改了。”

说着,她振作了一下,又呵呵笑了起来:“不过,本王也没有吃亏,秀色可餐,仙音绕耳,还同生共死了一番,得了偌大的一个人情,合算得紧。表面上过得去便行了,至于骨子里是什么,何必在意呢。”

慕十八远远地站在一旁,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的,心里直打鼓,凑了上来说:“王爷,你不会是吓得有些傻了吧?依小人看,陛下这就是个三板斧,就那么几下子。你瞧着,只怕不到晌午便又把你叫过去说话了。”

“你懂什么!”慕梓悦瞪了他一眼,“休要胡言乱语。”

慕梓悦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出来请她觐见;行宫里渐渐喧哗了起来,不远处的花园里隐隐有赴宴的人声传来,也偶有相熟的大臣、家眷从路边走过,看到慕梓悦,都上来见礼,慕梓悦一律笑嘻嘻地回答:“这边春光正好,且容本王在此赏玩片刻,你们那边先请。”

小庆子拎着一个食盒从小径中匆匆回来,见她还在原地,不由得惊愕地问:“慕王爷,你怎么还在?”

“不忙,本王左右也没什么大事,就在此处等陛下一起去赏春宴。”慕梓悦说,“小庆子你赶紧先进去吧,让陛下垫点肚子,别为了我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小庆子忍不住跺了跺脚,低声说:“唉,王爷你这是何苦呢,到时候陛下气消了,要是知道你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又该骂奴才了。”

慕梓悦一想倒也是:“倒不能叫你为难了,那我便先去了,等陛下出来了,再和他请罪就是。”

园子里已经很热闹了,各家的纱帐里偶尔传出女子的呢哝声和轻笑声,轻纱在微风中起伏,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意融融,映衬着园子里的无边□,还有远处西山那满眼的绿意葱茏,简直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一些相熟的官宦人家正在互相寒暄,领着自己的子女互相拜会;商贾之家只有少许,拘谨的便坐在纱帐内,胆大的便到外面朝着别人递上名帖,也算是混个脸熟。

远远的,慕梓悦便看到余芝瑶冲着她招手,她只是当做没看见,径自到了自家的纱帐。

听风和听雨已经在了,一见到她,便叽叽喳喳地凑过来说开了:“刚才余家小姐到这里来过了,长得真是漂亮,脾气看来也很好。”

“是啊,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呢,说她骄纵的八成就是嫉妒她。”

“王爷,其实奴婢们觉着,府上阳气太盛了些,你觉得呢?”

慕梓悦心里好笑,府上的人除了慕十八这个没心没肺的,其他的人明里不说,暗地里总还盼着她什么时候能改邪归正,娶个王妃进门,今日里只怕是看到这么多美女如云,心里受了刺激了。

“堂堂广安王,还不如婢女有见识。”一个声音冷冷地在旁边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勤奋的存稿箱君继续飘过~~

梓悦啊梓悦,别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啊!

21第 21 章

慕梓悦一看,正是死对头方于正,今日方于正穿了一身青色长袍,整个人仿如一棵青竹般挺拔清新,在一群官宦子弟中甚为扎眼。

“于正莫不是也要到广安王府来添些阳气?”慕梓悦一脸的惊喜,“本王一定扫榻相迎。”

方于正的脸色一变,胸口急剧地起伏着,仿佛不敢相信她居然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来:“你——你简直连脸面都不要了!”

“于正莫不是想来打我?只怕你打不过我,我让你一个手如何?”慕梓悦继续嬉皮笑脸地调戏他。

方于正瞪着她,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慕梓悦正想再火上浇油,把他气出自己的纱帐去,却见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随手拿过桌上的茶盅,咕嘟咕嘟地一口气把水喝了个精光,喘着气说:“今日是陛下的赏春盛宴,我不和你计较,大家快快活活地过一日。”

慕梓悦愣了一下,见他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只好也在旁边坐了下来:“是你总是三番五次来惹我,你是小安的好友,我就算看在小安的薄面,也不会对你如何。”

方于正的神情复杂,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难得你还会记挂小安的薄面,我以为你已经把她忘记了。”

“该忘的应该都忘了,不该忘的自然都不会忘,人要向前看才对。”慕梓悦意有所指地说着。

方于正不知道被气得狠了还是什么其他缘故,自管自地拿着茶壶又倒上了一杯茶,慕梓悦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和气地说:“于正,这茶盅我刚才喝过了。”

方于正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煞是好看,可他居然还是没有拂袖而去,反而又咕噜噜地灌了一盅茶,道:“喝过便喝过,又不是女人,有什么打紧。”

看来这人不知道是在哪里受了刺激,慕梓悦心生同情,想着日行一善,便劝慰说:“你这是怎么了?被你父亲骂了还是打了?好端端的,学什么人家清修,趁着今日里莺莺燕燕的,赶紧挑个中眼的带回家去。”

方于正脸色一黯,定定地盯着她,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她似的:“你说,小安有没有可能没死?”

慕梓悦差点惊跳起来,声色俱厉地说:“于正,你可不要胡说,当时小安战死,那么多兵士亲眼所见,头颅一刀落地,我只来得及抢回来一具尸体,葬在木齐山上,先帝下旨御封为广华公主,容不得你这样侮辱!”

方于正失魂落魄地说:“说不定…说不定战场太乱你们都看岔了…说不定她只是被掳了走…”

慕梓悦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乱跳,定了定神说:“不可能,你就断了这份念想,要是她没死,怎么会这么久了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她…她向来喜欢自由自在,说不定是嫌京城羁绊太多,云游天下去了…”方于正喃喃地说。

“一派胡言,不可能!”慕梓悦断然道。

方于正心里明白,若是慕梓安没死的话,万万不可能连老广安王死了也不回来奔丧,只是他一直无法对她忘情,所以便是能骗过自己也是好的。

他勉强牵了牵嘴角,低声恳求说:“梓悦,当时会不会是你看岔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等她回来。”

慕梓悦的脸色发白,半晌才咬牙说:“不会。而且,就算小安没有死,她也不会喜欢你一个文弱书生,你不必痴心妄想。”

方于正的脸色惨白,怅然笑了笑:“我只是想着能再见她一面,至于喜不喜欢,也无所谓了。”

慕梓悦心中一痛,脱口而出:“你想看她的话,就看我好了,看个千遍百遍都没关系。”

方于正怔了怔,终于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仔细端详了良久,摇头说:“不,你不是她,她天性狡黠可爱,不会像你这样阴险狡诈。”

“方于正,”慕梓悦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低低地笑了起来,“你醒醒吧,你喜欢的,只不过是你脑中臆想的慕梓安,如果小安回到此处,只怕你没几个月便要弃如敝屣。”

方于正浑身震了震,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脸色迷惘,慕梓悦也不多说,只是抓着桌上的杏脯、瓜仁慢慢地吃着,间或和听风听雨闲扯几句。

不一会儿,方于正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板正的模样,瞥了一眼桌上的零嘴道:“零嘴伤胃,少吃为好。”

“吃惯了,改不过来。”慕梓悦随口说。

“以前小安也喜欢吃。”方于正有些怀念,“我有的几个铜板都被她骗走买零嘴了。”

“她骗走你多少?我还你就是。”慕梓悦有些尴尬地说。

“我听若晨说,你也喜欢吹笛子?”方于正有些奇怪,“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古琴,有一阵还和小安吵得脸红脖子粗的,非得说自己喜欢的东西高雅。”

慕梓悦只觉得后背冒汗,青梅竹马什么的,真的是太不好了!只怕连屁股上有没有胎记都被知道得一清二楚!

“自从小安去后,我心里难过,便弃琴弄笛了。”她轻描淡写地说。

方于正看起来十分高兴,眉目间的愁绪淡了很多:“早就该如此,身为兄长,和妹妹争吵,太不应该了。”

慕梓悦汗颜:“你…你够了吧,难道她是你眼里的一块宝,而我就只是一堆粪?”

方于正打量了她几眼:“粪倒不至于,算得上一滩泥吧。”

慕梓悦忍不住便笑出声来:“我若是泥,那也是这世上最英俊华贵的一滩泥,从天庭蒙上尘埃的一滩泥,不可和他泥同日而语。”

方于正也笑了起来,他对慕梓安的情意,一直埋在心底,无人可说,今日在这宿敌前说了一通,终于心情好了很多。“你若喜欢吹笛,便向若晨多学学,他的笛子吹得很好,我就不行了,没有天赋,五音不全,不过,小安也是这样。”

“是啊,说起来我和若晨真是有缘分,”慕梓悦喜滋滋地说,“他在木齐山下吹了四年的笛子,回回都让我听见了。”

话音刚落,一个影子闪进了纱帐,沉声问道:“你说什么?沈若晨在木齐山下吹了四年的笛子?”

慕梓悦一看,来人正是今天赏春宴的主角夏亦轩,只见他脸色很不好看,好像强压着自己的怒气。

慕梓悦不知道什么地方又得罪了他,喜滋滋地说:“是啊,这便是缘分啊,我仰慕了那人四年,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人如笛音,宛若仙人。”

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那夏亦轩的脸居然由青转白,默默地看了慕梓悦好久,转身便出帐而去,走到一半居然勾住了一旁的轻纱,把那纱帐都拉得晃了好几下。

“我什么地方说错了这是?他这也太无礼了吧!”慕梓悦也有些恼了。

正说着呢,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几个公公在前面引路,夏云钦、丽太妃、瑞太妃一起说笑着走了进来,园子里的众人都纷纷见礼。

“众位爱卿都不必多礼,今日不是什么正式的朝会,大家都放轻松些。”夏云钦微笑着说。

众人都齐齐地应了一声,目送着夏云钦到了那龙帐之内,这才各自回到自己的纱帐。

夏云钦瞟了一眼不远处广安王府的纱帐,等了片刻,没见慕梓悦急急地赶来谢罪,只好冷着脸让礼部开始赏春宴。

一群乐伎鱼贯而入,笙箫筝琴鼓,乐音阵阵;舞伎们身姿妖娆、白绸飞舞,一曲春江花月夜将这赏春宴拉开了帷幕,令人如醉如痴。

夏云钦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他原本想着让慕梓悦在他身旁加个位置一起观赏,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这个面子,昨夜小庆子来回禀的时候,左相鲁齐胜就在身旁,笑着劝解了几句,盛怒的时候他还没觉着什么,可现在细细一想,只怕到时候会被那鲁齐胜钻了空子,他有些烦躁,沉下脸来看向小庆子:“你说广安王要来谢罪,人呢?”

小庆子抹了一把冷汗:“奴才去张望张望。”

说着,他一路小跑到了广安王府的纱帐里,没过片刻,便又一溜儿地跑了回来,后面慕梓悦缓步而来,躬身在龙帐前道:“臣慕梓悦前来请罪。”

夏云钦赌气不想理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的歌舞,丽太妃的纱帐就在龙帐的左侧,见夏云钦这副样子不免诧异,不由得朝着两人多看了几眼。

慕梓悦又低低地叫了一声,见夏云钦没有反应,明白他这是气还没消呢,便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站在外面。

这大庭广众之下,众人都看得真切,有幸灾乐祸的,有忧心忡忡的,有喜出望外的…只怕明日这京城就要传得沸沸扬扬,广安王和陛下不和,在赏春宴上闹翻了。

片刻之后,礼部宣布,今日既然是赏春宴,就令各家围绕这“春”字作一副诗画,让在座的诸位一起观赏。

慕梓悦站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脚底略略发疼了起来,忍不住交换了一下双脚,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陛下居然也会对她立威,这样的话,一个冷硬睿智的圣明之君指日可待;忧的是她这样站着,待会儿怎么去膈应那个瑞王爷啊!她为了这赏春宴花了这么多功夫,可不是就看看歌舞、听听诗歌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勤奋的存稿箱君飘过~~打滚求花花求冒泡,挥小手绢!(都是为了月榜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啊嘤嘤嘤~~~

梓悦你到底想了什么馊主意要膈应瑞王爷啊!小心瑞王爷打你屁股!

22第 22 章

想到这里,慕梓悦便朝着瑞王府的纱帐看了过去,正巧看到夏亦轩大步朝着她走了过来,她刚想颔首打个招呼,却见他目不斜视地和她擦肩而过,到了夏云钦的身旁。

纱帐里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夏云钦便低声叫道:“梓悦,你快些进来。”

慕梓悦琢磨着可能说夏亦轩禀告了昨日遇袭的事情,果不其然,她一进龙帐,便看到夏云钦又惊又痛的表情:“你受伤了怎么也不和朕说?要不是皇兄告诉朕,你准备在外面站上一天不成?”

“臣有负圣恩,的确该罚,别说站上一天,就算是陛下打臣一顿板子也罪有应得。”慕梓悦微笑着说,“亦轩兄,你多事了。”

夏亦轩哼了一声说:“费了这么多心思弄的赏春宴,自然要君臣开怀才是,大伙儿都板着脸,还有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说了,”夏云钦有些难过,“是朕小题大做了,忘了便忘了,梓悦陪朕吃过这么多次晚膳,少了昨夜那一顿,也没什么。只是这些日子来,梓悦忙碌了好多,都没有进宫伴驾,朕原本以为昨夜能和你开怀畅谈,抵足而眠…”

“臣昨夜和沈大人聊得太尽兴了,实在是忘记了,下回陛下直接遣小庆子来召臣便是。”

“这说明梓悦你没有把朕放在心上,要不然须得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朕的邀约,怎么可能会忘记?”夏云钦的神情有些郁郁。

慕梓悦只好哄道:“是,臣以后万万不敢了,必要将陛下的话在心中日念三遍,不敢再忘。”

夏云钦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些,示意小庆子在他身旁加座。

慕梓悦兴致勃勃地说:“陛下稍候片刻,臣的赏春诗还没做呢,且等臣去书上一副,陛下届时来帮着点评几句。”

夏云钦点头应允了,慕梓悦便急急地往外走去,夏亦轩紧跟着也走了出来,在她身后哼了一声,低低地嘲讽道:“梓悦,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居然真是个多情的种啊,居然敢扔下陛下去风流快活,佩服佩服。只是你那心上人看起来可不是个善茬儿,小心阴沟里翻船啊。”

慕梓悦自然当做没听见,只是笑容满面地说:“咦,亦轩兄怎么还没有去作诗?没瞧见这么多佳人翘首以盼,等着你惊才绝艳的诗作呢。”

“你怎么成天脑子里都是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夏亦轩的面色不善。

“亦轩兄这是在小瞧我不成?等会儿可别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慕梓悦正色说,“本王之才,惊艳绝伦。”

“你又在弄些什么玄虚?”夏亦轩有些心惊肉跳了起来。

慕梓悦神秘地笑笑,一脸自得地进了自家的纱帐。

不一会儿,各家的诗画都呈到了中间的台子上,几个侍从将它们围着台子一溜儿地挂在杆子上,足足有三四十幅,一时之间,墨香阵阵,十分有意境。

夏云钦和两个太妃兴致勃勃地踱起步来,这些赴宴的人都有备而来,就算没被瑞王瞧中,在这赏春宴中露个脸也是好的。

“陛下,这副不错呢,这绿叶上一滴水珠,端得是清亮剔透,把春雨的那股子韵味都画了出来,”丽太妃指着一副画赞不绝口。

“春山新雨后,琼露绿上流。好,别出心裁,必是蕙质兰心啊,”瑞太妃也十分满意,“这是哪家的姑娘?”

一旁的侍女上来瞧瞧耳语了几句,瑞太妃忍不住便往鲁齐胜的纱帐看了过去。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夏云钦也连连点头,“你们瞧,这句诗也不错,春风柳上摇新绿,牧童陌头吹玉笛。瞧这字迹,应该是瑶儿吧。”

跟在后面的安宁公主掩着嘴“噗嗤”乐了,小声说:“皇兄,看来瑶儿对广安王…还是不死心啊。”

“胡说什么,你别来添乱了,没见人家父母都快愁白了头了。”丽太妃瞪了她一眼。

几个人一路走,一路赏,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挂着男子诗画的一边,顿时,原来秀气的画风顿时一变,横勾撇捺间都带着几分豪气。

夏云钦在一幅画前停住了,端详了片刻,才赞叹说:“云霞出山曙光初,枯树侧畔万木春。意境深远,好诗,好诗!这一定是沈爱卿的佳作。”

瑞太妃看了两眼,勉强也赞了一句:“沈大人是儒林世家,才学过人,自然是别人比不上的。”

丽太妃笑着说:“我看也不见得,陛下,你来瞧瞧这幅画怎么样?实在是气势过人,非大将之才不能也。”

众人一瞧,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几丛小草在迎风探头,一旁卧着几名将士,身虽疲惫,但眼中带着无限的憧憬,远远地,依稀可见旌旗飘扬。“唯剩一枝春,换取旌旗展。”这两句诗简单却气势磅礡,顿挫之间,力透纸背,令人赞叹。

瑞太妃努力掩饰着嘴角的笑意,矜持地说:“姐姐过誉了,轩儿总喜欢舞枪弄剑的,我当他不会写诗,这回可要丢人了。”

“文武双全,妹妹你可生养了一个好儿子啊。”丽太妃笑着说。

忽然,几个人在一幅画前停住了脚步,盯着它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夏云钦实在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这是谁的…朕要赏他!”

只见那宣纸的中间画了一个男子,寥寥几笔便将他冷漠傲然的神情勾画得栩栩如生,一看便知道,此人就是瑞王夏亦轩;他的身旁围着四五个莺莺燕燕的女子,女子之间用若隐若现的白绸隔了开来,有的清丽,有的妖娆,有的端庄…

明前夏未至,亦有春来报,

轩辕剑一出,何人与争锋!

底下是一行小字:遥贺瑞王春心萌动、美人绕膝。

这幅画虽然没有构图、没有意境,那字也不洒脱、句子也不算通顺,可那一首五律小诗将夏亦轩的名字嵌入其中,和这赏春宴再应景也没有了。

丽太妃也围着这幅画转了两圈,喜滋滋地说:“好彩头,好彩头,妹妹,看来你的心愿有着落了。”

瑞太妃心里暗喜,嘴角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多谢姐姐,多谢陛下。”

在附近的几个纱帐众人闻言也伸长了脖子,看得哈哈大笑起来,就连素来严肃的方于正也忍俊不禁地笑了。

夏亦轩怒意冲冲地从纱帐里走了过来,他方才一直留意着慕梓悦的动向,深怕她弄点什么蛾子来戏弄他,却没想到,这人这般无耻,居然偷偷地画出这样一幅画来!

他挟着怒意而来,二话不说,便将那幅画从上面拽了下来,三下两下卷了起来,一时之间,站在画前的几个人被他吓得愣了一下。

慕梓悦也从纱帐里窜了出来:“咦,亦轩兄你这是怎么了,好诗好画自然要大家共赏,你一个人独占了去干什么?”

“慕梓悦,你成日里脑子里想着这些风花雪月,真是愧对先帝封你的这个广安王的称号!”夏亦轩低声怒道。

“亦轩兄你这就不对了,你没瞧见瑞太妃看见那幅画时,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吗?慈母心愿,你这为人儿子的怎么可以视而不见?更何况,这不仅是瑞太妃的心愿,也是陛下的心愿。”慕梓悦振振有词地说。

“皇兄不要生气,梓悦也是为了你好,这样吧,你若不喜欢这话,朕把它收起来就是。”夏云钦劝道。

夏亦轩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必了,这是我的画像,自然要我自己收着才对。”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回自己纱帐去了。

瑞太妃的脸色都变了,慌忙告罪说:“陛下恕罪,亦轩这破脾气,回头我让他向你请罪。”

夏云钦摇了摇头,忍着笑说:“朕第一次瞧见皇兄这样气急败坏,真是难得一见。来来,你们继续看,朕再笑一会儿。”

瑞太妃和丽太妃尴尬地往前走了,慕梓悦则跟在夏云钦的身旁,沉着脸煽风点火:“陛下,这瑞王也太不像话了,当你的面就把画抢走了,简直是目无君王。”

“一幅画而已,梓悦你不用小题大做。”夏云钦不以为意。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今日他会为了一幅画和你翻脸,哪天便保不准他为了其他事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陛下你身为九五之尊,必要将任何可能都扼杀在萌芽之时,臣不可能永远陪在陛下身旁,陛下切记!”慕梓悦低声说。

夏云钦一凛,这正是昨日鲁齐胜在他大怒时说的一番话,他默默地看了慕梓悦一眼,又瞧了瞧夏亦轩远处的背影,不说话了。

慕梓悦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又和他聊了几句,便回到自己的纱帐里去了。刚进纱帐,她便看见沈若晨居然坐在正中间。

慕梓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人,昨晚的事情,照明面上看,十有□是她着了这个人的道,可这么一个谪仙般的谦谦君子,怎么会做这种阴险狡诈的事情?更何况,她对沈若晨一片赤诚,从头到尾都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更没有对他死缠烂打,两人相交也是水到渠成,他没有道理对她怀有这样的恶意啊!

就算是一个清流,一个权臣,政见不合,可是,那场春闱,她也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拉了一下鲁齐胜的后腿,于朝政有益良多,那沈若晨说什么也不该对她有什么意见啊?难道昨夜之事真的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这些事情在她脑中一一盘旋,甚是头痛。

“梓悦,你的手好些了吗?”沈若晨脸带关切地问道。

慕梓悦不想坏了这情谊融融的景象,只是笑着说:“这等小伤算什么?想当初我在征西军中,被人一箭射穿肩胛,还能挥刀砍下敌人首级。”

沈若晨有些神往:“真想看看你征战沙场的模样,你看起来这样瘦弱,居然能统领三军,令人惊叹。”

“我瘦弱?”慕梓悦差点要拍桌子,“若晨你眼花了不成?”

沈若晨站起来往她身旁一站:“你来比上一比,是不是还比我矮了半头?骨架也这么纤细,若是穿上女装…”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住了:第一次离慕梓悦那么近,两个人之间彼此的气息萦绕,那浅蜜色的皮肤细腻得仿佛上好的美玉,睫毛忽闪着,那清亮跳脱的眼神忽隐忽现,让人无来由地便心跳加速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君蛋□飘过~~

沈大人,乃这是动心了,还是动心了,还是动心了?

23第 23 章

这情形实在太过诡异,沈若晨一时有些弄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垂下眼眸敛住心神,慌忙地往旁边让了一让。

慕梓悦可不干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笑着说:“若晨你这话就不对了,个子高矮能看出个什么?这一个人有没有威风,自然要看他整个人都没有气势,我若是穿上女装,那也是个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女将军!”

沈若晨不敢去直视她的双眸,只好狼狈地连连点头:“是,你说的是,先松了手行不行?别人还以为我们这是要打架呢。”

慕梓悦这才松了手,朝着外面努了努嘴:“听,这各家都开始出拿手好戏了,若晨还是赶紧回沈府的帐里,看看哪家的姑娘比较和你的心意,可别被别人抢光了。”

说话间,帐外居然传来了一阵笛声,显然,那吹笛之人大概学了没有多久,笛声中规中矩,中间偶然有断音,几乎谈不上悠扬,这让慕梓悦精神一振,往外张望了片刻:“听风,这是谁家的姑娘,真是勇气可嘉。”

听风俏皮地笑了笑:“王爷,你猜。”

“这我可猜不着,不过,在这么个要紧的关头舞文弄琴高雅一番,反而吹个这样半生不熟的笛曲,莫不是对本王仰慕已久不成?”慕梓悦沾沾自喜地说。

帐子里的几个仆从都掩着嘴不说话了,慕梓悦顿觉不妙,尴尬地朝着沈若晨笑笑:“说笑了说笑了,若是所有吹笛之人都对我仰慕已久,这我那广安王府可不就要被踏破门槛了。”

沈若晨凝神听了一会,淡淡地说:“是瑶儿,这首曲子我前一阵子刚刚教她,能吹成这样,着实不易。”

慕梓悦赞叹说:“原来如此,余家小姐天性率真,和若晨你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沈若晨叹息了一声:“梓悦你就别装糊涂了,瑶儿喜欢的是你,你若是无意于她,还是要趁早断了她的念想。”

慕梓悦实在有些后悔,不该为了有碍观瞻,没把府里的八位公子挑一挑带两个上来装点一下门面。现在这样被沈若晨一说,她只好谦和地问:“请若晨指教一下,不知道我该如何断了她的念想?”

沈若晨一怔,他醉心于学问,于这男女□并不精通。“这…这…我以为梓悦你知道…”

慕梓悦看了看他隽秀的脸庞,心里有些感慨,这么多年,她就这么动了一下春心,只可惜,看来十有□是要付诸东流水,绵绵无绝期。

想到这里,她狠了狠心说:“其实最好的法子我倒是有一个,我知道太师府上对你另眼相看,余家小姐和你相处的也不错,若晨你何不多放点心思在她身上,等她对你心有所属,自然把对我的那点朦朦胧胧的情意就淡了。”

一旁的慕十八脸色有点扭曲,忍不住上前一步道:“这怎么成!王爷你这不是竹篮打水…左右落…”

“十八!”慕梓悦喝了一声,慕十八吓了一跳,委屈地缩到一旁去了。

沈若晨有些好笑:“多谢梓悦,只不过我该如何多放心思呢?”

“这还不简单。”慕梓悦摸了摸心口,长叹了一声说,“照我以前看的那些话本段子,讨姑娘家欢心嘛,也要照着擅长的来,你文采出众,多写写文情并茂的情书递给那余家小姐,必能将她感动得以身相许。”

“梓悦这般擅长,不如也说说我该如何讨姑娘家欢心?”慕梓悦回头一看,夏亦轩斜靠在纱帐的柱子上,沉着一张脸说。

“你怎么又来了!”慕梓悦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