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真想问你,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上次那玉笛买了,也没见你吹过,是不是就是挂在墙上附庸风雅来着?”慕梓悦耻笑说。

夏亦轩用手擦了擦笛身:“有人喜欢这个,我学了很久。”

“我也喜欢这个,只是学了很久都还是不会。”慕梓悦长叹了一声,“想来老天爷一定是不忍心让我太过完美。”

夏亦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忍心让你太过完美?”

“是啊,但凡人太完美,老天爷都要让此人早早上去陪他,老天爷不忍让我过早离开红尘,所以就使了个法子,让我五音不全。”慕梓悦沾沾自喜地说。

“我怎么瞧你好像和完美差距很远?”夏亦轩斜睨了她一眼。

“亦轩兄,你这是嫉妒,我明白。”慕梓悦笑嘻嘻地说着,从他手里抢过了那支白玉笛,把玩了片刻,心痒难耐地说,“这笛子不错,我买了。”

“你不会吹,买去做什么?”夏亦轩奇道。

“买去收藏、送人都行啊,这支笛子是白玉制成,不比你那支翠的差。”慕梓悦的脑中忽然闪现出沈若晨的身影,想来他白衣玉笛,衣袂飘飘,那情景一定很美。

夏亦轩仿佛明白了什么,默默地看着她舌粲莲花地和掌柜的杀价,最后以五百两的代价将这白玉笛收入囊中,只是她在怀里四处摸了摸,最后腆着脸跑到他面前:“亦轩兄,这个,我的银票被那个姓张的撕了,你有没有?”

夏亦轩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冷冷地说:“我走得匆忙,没带银票。”

慕梓悦朝着他身上梭巡了片刻,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玉佩上,夏亦轩心中明白,却并不挑明,只是在一旁漠然地看着马路上走过的人群。

慕梓悦只好悻悻然地收回了目光,再三和那掌柜的交代:“本公子去取银票,你可不能将它卖给别人,最迟两日,两日之内一定来取。”

掌柜的唯唯诺诺地答应了,慕梓悦只好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店铺,夏亦轩嘲讽地说:“只怕你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卖给别人了。”

“那就是我和这翠笛没缘分,你少幸灾乐祸。”慕梓悦没好气地说。

“他有什么好?”夏亦轩喃喃地说,“手无缚鸡之力,虚伪清高,笑里藏刀…”

“你在那里念念叨叨地说谁呢?”慕梓悦怀疑地看着他。

“说你那个心尖上的沈若晨呢!”夏亦轩哼了一声。

“最起码他的笛子吹得好,想当初我在木齐山下一听就如遇仙人…”慕梓悦斜眼看着他压抑的神情,火上浇油。

夏亦轩气得几乎没晕过去,重重地哼了一声:“好,哪天我们回京聚一聚,大家在一起吹奏一曲,看看到底谁是笛技高超!并不是长得看起来飘然若仙,他就是个仙人!”

两个人一路拌着嘴,眼看着夕阳西下,便来到了城中的一个酒楼,这酒楼看起来富丽堂皇,只是在这晚膳的时节依然冷冷清清。店小二一见他们俩进去,就好像见了亲娘一样的扑了上来:“二位客官来用晚膳吧,随便坐,小人给你们沏壶热茶!”

慕梓悦看着这空荡荡的大堂,皱着眉头说:“来个包房,你们这里最好的包房。”

“没问题,客官随我来。”店小二唱着喏,把他们两个往楼上引,经过了一个拐角,一间天字一号房门外居然站了两个灰衣人,一看就是身手了得的侍卫,一个传菜的小二被拦在门口,灰衣人亲自将菜送进包房里去。

慕梓悦忍不住往里瞟了一眼,门缝微启着,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正在鞠躬,耳边飘过来几个词语:“…惶恐…不敢…”

他们的包房在隔壁,慕梓悦有些心不在焉,随意点了几个菜,等小二出去了,低声问道:“装醉会不会?”

“你想干什么?”夏亦轩狐疑地看着她。

“我想到隔壁去瞧瞧,一个小小的惠州,怎么会有这样的侍卫?”慕梓悦心生疑惑。

“大户人家请来看家护院的多得是。”夏亦轩不以为然。

“不对,那两人进退得宜,看起来规矩很重,不可能是江湖人士。”慕梓悦断然否认。

“你想去,我陪你就是。”夏亦轩凝视着她,眼中的宠溺一闪即逝。

两个人填饱了肚子,嘴中含了两口酒,慕梓悦率先跌跌撞撞地出了包房,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差点和传菜的小二撞了个满怀。

在二楼转了一圈,假意上了个茅房,慕梓悦趴在栏杆上哈哈傻笑了起来,指着那个灰衣人喊道:“喂,傻猴子,你以为你变成人的模样我就看不出来了?你的尾巴,看到没,你的尾巴出来了!”

店小二叫苦不迭,上前去扯她:“公子,公子你喝多了,快回去我给你泡点醒酒茶!”

慕梓悦抱着柱子不肯松手:“你这家黑店,什么喝多了,你的酒兑了水,小爷我喝一百坛也不会醉!去把你家老板叫过来!赔钱!赔钱!”

夏亦轩也跌跌撞撞地从包房里走了出来,一把拽着她的手,在原地打了个转叫道:“慕弟,你输了吧,哈哈哈,这酒量还来和我打赌,你那个如花似玉的妹子现在是我的了!”

慕梓悦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瞪了他一眼,忽然又哈哈笑了起来:“大哥,你要妹子还不是一句话,小弟别的没有,就是妹子多,十个二十个都有,走,我们去快活快活…”

两个人东拉西扯地,在走廊上一阵打转,砰地撞在了墙上,又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一路发出了呕吐声,眼看着就到了那个包房的门口。

一个灰衣人刚好进了屋子,另一个灰衣人嫌恶地往旁边让了让,说时迟那时快,夏亦轩往他身上“砰”地一撞,把那灰衣人撞得蹬蹬蹬地后退了好几步。慕梓悦顺势一推,两个人一下子便冲开了门,打了个趔趄,摔倒在了房间里。

这一摔的姿势有些玄妙,慕梓悦被夏亦轩压在下面,夏亦轩的手臂却又抱住了她的身子,手肘落地,稳稳地把她护住;慕梓悦下意识地又半蜷了起来,好像一只大虾一般。

两个人滚了几下,慕梓悦挣扎了一下,恶狠狠地说:“大哥,你还说你赢了,明明是你醉的比我厉害,快把妹子还给我!”

夏亦轩垂着头,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还貌似无意识地在她的肩膀蹭了蹭,嘟囔着说:“我要睡了,别吵!”

慕梓悦气得肺都炸了,手脚并用,终于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定睛一瞧,只见靠窗的酒桌前坐了两个人,一个人约莫三十多岁,一身青衣,浑身上下一股风雅之气,正好奇地看着她们,而另一个人则三十不到,长得十分漂亮,眉眼斜挑,只是眼中有着一股戾气。

慕梓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定定地看着那个人,半晌这才狠狠地踢了一脚还在装睡的夏亦轩:“起来,别装了。”

那人也愣了一下,旋即嘴角露出一丝兴味的笑容,只是那眼神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带着刻骨的仇恨,阴冷地定在慕梓悦的身上,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原来是故人,别来经年,一切无恙否?”

慕梓悦缓缓地挺直了后背,丝毫不惧地迎着那人的目光,冷冷地一笑:“托齐王殿下的福,我这些年自在逍遥,快活的很,不知道齐王殿下是否安好?

38第38章

此人正是齐王夏云冲,想当初,先帝为掩人耳目,将他当成储君培养,年少得志,鲜衣怒马,在京城是多么得意气风发;而现今,母妃被杀,外家势力被诛杀殆尽,只能偏安在一个贫瘠的齐地,看着自己从小就瞧不起的人君临天下,这该有多大的心理落差!

夏云冲长得像李贵妃,明艳无双,他文采武功在几个皇子中都属上乘,唯一的缺憾也像他的母妃,没有什么容人的雅量,眼高于顶。

广安王这样的异姓王爷,他向来就不太放在眼里,自从夏云钦住到广安王府后,他就更把广安王府看做了眼中刺,平日里便总是使些小袢子。

慕梓悦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角色,一来二往,两个人便结了仇,到了后来,慕梓悦率兵杀入禁宫,抄了李府,李贵妃自尽,夏云冲流放,荣华富贵转眼化作流水,这两个人之间便结下了这血海深仇。

两个人已经有四五年没有见面,慕梓悦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仇敌,只见他虽然还是那样俊美无铸,可眼边嘴角已经有了好些细纹,眉间纹更是明显,一个清晰地川字仿佛刻在眉心一般,显然这些年一定殚精竭虑,过得甚是劳心。

夏亦轩从地上站了起来,十分意外,一旁那两个灰衣人怒喝了一声,刚要上前,夏云冲摆了摆手,对着他们做了一个手势,那两个灰衣人对望一眼,缓缓地退出了包房。

夏云冲瞟了夏亦轩一眼,却没有和他打招呼,只是冲着慕梓悦挤出一丝笑容:“托父王的福,我现如今丰衣足食,不用劳心劳力,过得很好。”

“这就好,不然只怕先帝在天之灵一直惦念着齐王。”慕梓悦一语双关地说。

夏云冲咬了咬牙,转向刚才一起用膳的那个中年人:“徐大人,这两位是本王京城来的故人,好久不见话多了些,你不要见怪。”

慕梓悦心头一震,怪不得她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原来他就是这惠州府尹徐福才!他和这齐王在一起把酒言欢,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不成?

徐福才一脸谦逊地道:“王爷和故友久别重逢,下官就不打扰了,下官先行告退。”

夏云冲点了点头:“刚才和徐大人一番长谈,本王受益良多,以后少不得还要多向徐大人请教。”

徐福才喏喏地应了两声,不着痕迹地瞟了慕梓悦和夏亦轩一眼,退出了包房。

夏云冲这才冲着夏亦轩笑了笑:“轩弟,你怎么和这人混在了一起?”

夏亦轩比他小了一岁,瑞王府向来不参与到储君争斗中,夏亦轩的求文学武向来独来独往,和皇子之间也没什么很深的交情,夏云冲势力最盛的时候也对瑞王府十分忌惮。

“二皇兄,别来无恙。”夏亦轩朝他拱了拱手,“路上偶遇梓悦,便约了一起喝一杯。”

慕梓悦心里嗤笑了一声,亲昵地拍了拍夏亦轩的肩膀,正色说:“是啊,喝得兴起,我和亦轩兄正琢磨着怎么结个亲家,亲上加亲。”

夏云冲的脸色古怪,轻蔑地哼了一声:“结个亲家?你还有妹妹和轩弟结个亲家吗?尸骨都已经不在了,死透了吧。”

夏亦轩的脸色一变,他寻寻觅觅了这么久,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个“死”字,他咬了咬牙,勉强把口中的呵斥吞下了肚子。

“这个就不用齐王殿下操心了。”慕梓悦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哎呀,家常便饭啊,殿下是不是银两吃紧啊,小弟手头上倒是很宽裕,要不要支援一二啊?”

夏云冲冷冷地看着她,眼中的怨毒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慕梓悦,你不要太嚣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不可能得意一辈子!”

慕梓悦挑了挑眉头,惊诧地说:“咦,这话说的,莫不是齐王殿下要发达了?这是要回京了还是怎么了?本王在京城扫榻以待,千万莫要让我失望啊。”

这话一出,另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夏云冲脑门上青筋直爆,咬牙切齿地说:“慕梓悦,你休要血口喷人,陛下英明神武,必不会被你这小人蒙蔽!”

“那敢问齐王殿下不在齐地呆着,跑到这惠州来见府尹徐大人,是何居心呢?”慕梓悦笑着问。

夏云冲语塞,旋即冷笑了一声:“父皇只是让我不能回京,可没有让我禁足齐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慕梓悦,你还没有到手眼通天的地步吧!”

慕梓悦掸了掸身上的莫须有的灰,朝着夏云冲走了两步,夏云冲一凛,双掌聚力,凝神戒备。

慕梓悦却走到桌前,伸手捞了一个盘中的萝卜酥放进嘴里,砸吧了两下,赞了一声。

旋即,她压低声音道:“殿下,不知道粮仓尽空、民情有变、谣言四起,这些和你有没有关系呢?鲁相这条大船坐得舒服吗?不会漏水吧?”

夏云冲心头大骇,颤声说:“你…你胡说些什么!”

慕梓悦眨了眨眼,居然还带着几分俏皮:“有没有胡说,殿下你心里有数啊。”

夏云冲的脸青白交错,半晌才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慕梓悦啊慕梓悦,我笑你机关算尽,却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此话怎讲?”慕梓悦笑着问道。

夏云冲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笑你为父皇卖命,呕心沥血,却没想到,早就被父皇算计了个底朝天。”

慕梓悦哼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你以为父王真对你们广安王府宠信有加?你认贼作父,愚蠢透顶,还自诩为聪明善谋,真是可笑啊可笑!”夏云冲冷笑着说。

慕梓悦怔了一下,淡淡地说:“殿下,走投无路时便会信口雌黄,我能谅解。”

“你以为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好好去查一查吧,你那个护成心肝宝贝的陛下,只怕也脱不了干系。父王的权谋之术,炉火纯青,我们做儿子的,自愧不如;那个人一幅有情有义的模样,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夏云冲拍了拍她的肩膀,长笑而出,到了夏云钦身旁,拱手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广安王在此,本王不愿久留,轩弟,什么时候有空到齐地来,你我好好叙旧!”

慕梓悦呆呆地站在原地,脑中空白一片,一丝凉意从心底泛起,慢慢地传遍了四肢百骸。她想起向来身体康健的父亲,想起父亲的猝死,又想起父亲死的那一天先帝来祭奠,坚持想要见棺中的父亲最后一面…

帝王之心真的如此难以预料?一心忠于先帝、忠于大夏的父亲也会被人猜忌?这世上还有没有人可以信任?

“你们俩神神秘秘地在说什么?”夏亦轩大步走到她面前,目光敏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亦轩兄…”慕梓悦神情有些恍惚,“我…有时候…真想抛开这里的一切…无牵无挂…”

夏亦轩心中一紧,晃了晃她的肩膀,厉声说:“梓悦,你醒醒,他和你说了什么!好端端地说什么鬼话!”

慕梓悦打了个寒颤,一刹那间恢复了心神,事情紧急,现在不是追查父亲死因的时候,更不能中了那夏云冲的挑拨离间之计。

她定了定神:“我说笑呢,亦轩兄怎么当真了,放心,俗世中牵挂太多,我还舍不得离开。”

夏亦轩松了一口气:“梓悦,你在怀疑什么?是不是怀疑那齐王有不轨之心?”

慕梓悦定定地看着他,低声问:“你信不信?”

夏亦轩回望着她,眼底一片坦然:“做为夏亦轩,我信你,但作为大夏的瑞王,你要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来,朝堂之上,不是一句信不信就能解决的。”

慕梓悦的嘴角微微一翘,眼角斜挑,瞟了他一眼,眼波流转之下,居然有种令人心动的明媚之色:“亦轩兄,你冠冕堂皇的模样,甚是让人心动。”

夏亦轩的眼神一滞,几乎有些晕眩,忽然觉得,古有烽火戏诸侯的段子不是没有来由的。

慕梓悦还想再调戏两句,忽然只听得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杂乱的马蹄声响起,还夹带着乱糟糟的呼喝声,她怔了怔,一种不妙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夏亦轩往窗外一看,顿时愣住了,只见一队队黑压压的兵士从大街上赶了过来,沿路的小摊贩避之不及,明晃晃的刀枪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射着寒光,不到片刻,整个酒楼就被围了起来。

兵士们看起来并不是井然有序,显然是匆忙调来,中间有几个灰衣人正在指挥,堵住前门、侧门,内圈的刀枪围楼,外圈的拉弓搭箭,箭头直指他们俩所在的包房。

“我等捉拿江洋大盗,刀枪无眼,闲者闪开!”一个领头的人呼喝着,兵士们在一旁帮腔助威,“楼中的人听好了,快快出来束手就擒!”

灰衣人在那领头的人耳边耳语片刻,指了指探出头来的夏亦轩,那人迟疑了片刻,终于一挥手,数以百计的利箭直扑向包房,慕梓悦和夏亦轩一脚踢倒八仙桌,只听得接连不断的“噗噗”声在耳边响起,箭雨一阵接着一阵,戳在了桌面上,数支箭贴着耳边飞过。

慕梓悦暗悔自己因为那句话失了心神,导致现在这样被围困的局面,“喂,这下你满意了吧?证据说来就来,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命回京禀告陛下。”

夏亦轩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这夏云冲是疯了不成?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难道他以为他真能把他们两个人毙杀在此地不成?

正在此时,一股难闻的味道传了过来,慕梓悦吸了吸鼻子,疑惑地问:“这是什么味儿?”

夏亦轩也闻了闻,顿时脸色大变:“硫磺的味道!他这是要火烧酒楼!”

39第39章

慕梓悦一脚踢开了八仙桌,拎起了一个桌脚,挡开几支箭,可要一下子冲出去却谈何容易,硫磺味越来越浓,火光骤起,若再延迟下去,只怕真的要被困死在这楼中。

楼下传来一阵阵惊呼声,这些酒楼中无辜的人无端惹来祸事,只怕都要凶多吉少,这夏云冲实在太过歹毒。

空气中渐渐热了起来,辟啪声四起,青烟、火光令人心寒,窗口被箭雨牢牢地封死。夏亦轩拉住她的手,沉声道:“走,我们到楼下去,从边门杀出一条血路,也比在这里烧死强。”

慕梓悦被拉得踉跄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亦轩兄,你说要回府里烤鸟给我吃,想不到这鸟还没烤,咱们自己先被烤熟了,真是报应啊报应。”

夏亦轩扯下一块衣角来,用茶水蘸湿了,递给慕梓悦:“这个时候了还说风凉话,快,捂在口鼻处,小心中毒。”

慕梓悦接了过来,一猫腰,避过一阵箭雨,一脚踢开了包房的门,调侃说:“亦轩兄,你后不后悔,你被烤熟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只怕京城的美人们都会吓死。”

夏亦轩迅速地跟了上来,和她背靠背往外退去:“我只怕吓死一个人,只要她不怕,我就不怕。”

慕梓悦心里一暖,终于浮上来几分愧疚,低声说:“亦轩兄,都是我害了你,要是这次能平安出去,我一定…”

夏亦轩回过头来,语声带了几分惊喜:“一定什么?”

慕梓悦刚想说话,却见走廊里忽然窜出了一个人来,低声叫道:“公子,来,往这里来!”

两个人侧目一看,只见一个人身穿青衣,一副儒雅之相,却一脸的焦急,紧张地朝着他们招手,正是刚才和夏云冲一起喝酒的徐大人!

话音刚落,那徐大人便飞快地一转身,往前跑去,慕梓悦和夏亦轩对望一眼,紧紧地跟了上去,只见他驾轻就熟地打开一间包房的门,掀开墙上的一幅画,猫腰走了进去,里面居然是个一人见宽的暗道。

下了暗道之后,往下走了一会儿,外面的喧哗声便渐渐地听不见了。那徐大人在前面点了一根蜡烛,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停下了脚步,朝着身后的两个人笑了笑,谨慎地说:“两位公子,下官这算是对你们有救命之恩吧?出去了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两位公子多多见谅。”

说着,不等他们俩回答,他深吸一口气,朝着上面的窖板一推,一丝亮光透了进来,他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去,刚刚在地上站稳,朝着慕梓悦伸出手来,忽然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他哎呦一声便往地上倒去。

“你个贼人,背着我去干什么好事了!是不是喝花酒去了!你这个杀千刀的!”一个声音连哭带骂地响了起来。

慕梓悦被吓得打了个激灵,扣在手中的瓷片几乎要疾射而出,在最后关头终于收了回来:这声音显然是个女的,而且,好像是个抓奸的女的!

外面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显然有人在劝架,那徐大人连声讨饶:“我是去请了贵客,夫人住手,不要让人笑话!”

慕梓悦兴味盎然地从地道中钻了出来,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夫人正拿着根木棒劈头朝着那徐大人打着,只是一下下举得虽然高,落下来却很轻。

那徐夫人一见慕梓悦和夏亦轩出来,顿时愣住了,那木棒被那徐大人劈手夺了过来。徐夫人掸了掸衣裙,一下子便沉静了下来,埋怨地瞥了徐大人一眼:“你怎么不早说!幸亏我为了抓你,没让旁人在这里呆着。”

徐大人讪笑着摸了摸鼻子:“这我有时间说吗?”

“贤伉俪真是蒹葭情深、情趣盎然啊,本王真是羡慕得紧。”慕梓悦笑嘻嘻地说。

那徐夫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惊呼了一声,掩住了嘴:“你…你莫不是那京城四大才子之首的广安王爷!”

慕梓悦的笑容僵住了,这是她最讨厌听到的名号,让她想起那赏春宴堆在她桌前那些红红粉粉的

花。

一旁的夏亦轩顿时乐了:“正是,他正是那广安王爷慕梓悦,才压赏春宴群英的广安王爷!”

那徐夫人顿时拎着裙角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慕梓悦,一脸的惊喜:“京城里的人都传遍了,说你风姿卓然、文武齐备,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一派风流无双,无论男女,都要拜倒在你的身前,我仰慕你很久了,今日一见,足慰…”

那徐大人的脸都有些绿了,使劲地拉了拉她的衣袖,瞪了她一眼,撩袍跪倒见礼:“下官惠州府尹徐福才,见过王爷,王爷,下官等你来,简直就是望眼欲穿啊!”

徐福才将慕梓悦、夏亦轩请进书房,一席长谈,一直到三更鼓起。洞州、阳泽均是鲁齐胜的心腹门生,自从鲁齐胜被打压后,怨气丛生;齐王趁机拉拢,以前鲁齐胜曾为诸位皇子的老师,和齐王也谈得上有些师生之谊,两个人一拍即合,趁着这次平鲁大灾,暗中兴风作浪,只等民变突生,以妖孽的谣言起事。

而惠州位于两府之间,处处受到掣肘,徐福才面上虚与委蛇,心急如焚;可是若要戳穿他们的阴谋谈何容易!别说他一介文人,没什么证据,就算有,他也只能上报吏部,而吏部却属鲁齐胜所辖,这状还没告到,只怕他自己就先下了大牢了。

鲁齐胜门生遍天下,徐福才算起来也是他的门生,平日里也被拉拢多回,刚才在酒楼中,也是夏云冲亲自出马,前来隐晦地表示恩宠之意。

“为何没有应承?算起来,鲁齐胜也算是你的恩师,平日里对你也多有照拂。”慕梓悦的嘴角带笑,眼神却犀利地落在他的身上。

徐福才微微一笑,细看之下,那神情还真和慕梓悦有那么几分神似:“慕王爷,若是要说什么大道理,下官也曾参加过殿试,这点文采还是有的,说个一两个时辰也不会口干舌燥。”

“那就别说什么大道理了,偶尔和人说说心里话,倒也不会被憋死。”慕梓悦淡淡地说。

“下官曾在一年多前到过吏部,想要打通关节,调往京城,”徐福才坦然迎视着她,“拙荆身子一直不好,在惠州水土不服,下官舍不得让她独自回京城,所以想去鲁相那里走走门路。”

“依我看,徐夫人的身子骨很是康健,那木棒挥舞起来算得上虎虎生威。”慕梓悦失笑道。

徐福才赧然一笑:“王爷见笑了。现在好些了,一年多前她一直卧病在床,我都快愁白了头发。当时鲁相说了很多大道理,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不肯松口,到了几个月前,我才明白,他把我放在这里,就是为了现在他那见不得人的谋划。见微知著,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生死他是不放在眼里的,下官只是一个平凡人,想要妻和子孝,美满幸福。”

慕梓悦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点了点头:“这愿望虽然很小,可若是大夏子民每一人都能妻和子孝,美满幸福,何愁大夏不强盛?”

徐福才怔了一下,喃喃地说:“我素来被人背后讥笑,说我鼠目寸光,只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王爷一语,令我茅塞顿开。”

“成大家必要安小家,有情才能有义,你半点都不鼠目寸光,比起那些整日里妻妾成群、家宅不宁的王侯高官来,强了不知百倍。”慕梓悦有些感慨。

“王爷说得好!成大家必要安小家!为了这句话,下官一定要和王爷干一杯!”徐福才看起来有些激动。

夏亦轩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这要是他知道你府上有八位公子…”

慕梓悦轻咳了两声,瞪了他一眼,转眼亲切地对徐福才说:“好,你能看穿那鲁齐胜那厮的真面目,本王自然也要和你干上一杯!”

徐福才的目光炯炯有神,慨然说:“都说王爷专权独断,以下官浅见,王爷比那齐王不知要好上几倍,适才在酒楼中,王爷早就看出我是谁,却不点破,而那齐王,却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拖下水,故意在王爷面前说出我的姓名,一个人心胸磊不磊落,可见一斑!”

“你明白就好,只是本王有些奇怪,你是如何得知那酒楼里有密道?那密道又怎么会通到你府上?这夏云冲实在歹毒,若不是你及时相救,我们俩还真的凶多吉少。”慕梓悦一直有些想不明白。

徐福才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嗫嚅了片刻道:“王爷恕罪,这酒楼…就是下官的产业,下官官饷有限,拙荆又久病缠身,府里用度捉襟见肘,有没什么得力的亲戚,不得不出此下策,亲自出马补贴家用,这地道就是为了方便我…”

慕梓悦和夏亦轩对望一眼,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补贴得好!想不到那夏云冲机关算尽,却还是抵不过冥冥天意!”

三个人谈得尽兴,一直到红烛劈啪作响,徐福才这才恍然大悟,请两人去歇息。点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徐福才带他们来到了一间屋子前,推门进去,只见里面已经收拾停当,屋子还算宽敞,被褥也都是新换上的,散发着一阵清香。

“寒舍简陋,请王爷还有这位大人将就一下,”徐福才瞧了夏亦轩一眼,虽然夏亦轩一直没有表明身份,可他气宇轩昂,神情傲然,显然非富即贵。

“一切从简,以尽快平定平鲁乱局为重。”慕梓悦也明白,现在不是什么讲究的时候,谁知道那夏云冲会不会在这府中设有暗线,自然不能大动干戈。

徐福才交代了几句,这就退了出去,慕梓悦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被她遗漏了,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这只有一间房一张床,难道今晚竟然要和这个人同床共枕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JQ啊JQ~~~

嘤嘤,,明天休息一天,后天老时间继续哈

40第40章

慕梓悦定了定神,在屋子里踱着步,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装着饶有兴致地翻了几页,随口说:“咦,这书还挺好看的,亦轩兄你先睡…”

话音未落,她抬眼一看,便见夏亦轩脱下了外袍,正在解内襟,蜜色的肌肤一点点地露了出来。

她的脸有些发烫:“你这是干什么?对付着睡一觉就是了,怎么还想着有美人为你按摩不成?”

夏亦轩漠然说:“我习惯裸睡,穿着内衫不舒服。”

慕梓悦差点没惊跳起来,斥责道:“赤身裸体,乃荒蛮不化之人所为。”

夏亦轩瞟了她一眼,嘲笑说:“怎么,难道你府上的八位公子都是吃干饭的?你不会还是个童子□?”

慕梓悦挺了挺后背,冷哼一声:“笑话!本王夜御八郎而不倒,闺房趣事,自然和此间情形不同。”

夏亦轩也不再反驳,只是三下五除二,拖去了内衫,只留了一条兜档内裤,他长期习武,肌肉健硕,整个裸体呈倒三角,六块腹肌清晰可见,充满了蓬勃的雄性之美,慕梓悦只是瞟了一眼,便有些看呆了,一时之间挪不开眼去。

“半夜三更看什么食谱,难道要改行去做大厨不成?”夏亦轩皱着眉头问。

慕梓悦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随手抽的是一本食谱,上面画着些花花绿绿的食材。她瞪大眼睛,强词夺理地说:“为什么不能看?不是有句话说的好,留人先留胃,做得一手好菜,自然会愈发讨人喜欢。”

夏亦轩想了一会,居然点了点头:“那你慢慢研究,别看得太晚,明日还有的忙呢。”

说着,他钻进薄被,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慕梓悦哪里有心思看这食谱,耳边那呼吸声渐渐沉去,她便把书一丢,走到了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