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害我,我为何不能睚眦必报?难道我还要把他当菩萨一样供起来不成?”慕梓悦的目光犀利,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微笑,“还有你,你以为你是什么铲除权臣的忠臣吗?你以为你可以名留青史,你以为你可以造福大夏吗?沈若晨,只怕你所有的谋划,只是黄粱一梦!”

“利欲熏心?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我是拿过大夏的一分一毫,还是谋过大夏的一针一线?我平日里的确过得奢华,可这是我广安王府的银子,我想怎么花,碍着谁了?我平日里的确自高自傲,飞扬跋扈,可我行得正坐得端,为什么要谨言慎行?我可曾用权势害过平头百姓?平日里的风流,连带我的八位公子,都是我花了银子买的,你去问问,哪一个不是心甘情愿?”

她的声音响亮,在空旷的牢房中回荡:“是,我的确善于铲除异己,可是我铲除的鲁秦二人,哪个不是祸国殃民的奸臣?我的确能让陛下对我言听计从,可是,陛下难道是傻瓜吗?如果我做的决定对大夏对他有害无益,他会事事都听我的?”

“还有,”慕梓悦用手指着沈若晨,厉声喝道,“你们说我把持朝政,可是,你去好好查一查,这一年来,我把持了什么?我用尽法子,从鲁齐胜和秦冲手里夺来的权势都分给了谁?沈若晨,你扪心自问,你的吏部尚书之位是怎么来的!你们这些清流,书生意气,若是让你们来锄奸,只怕十年都动不了他们分毫!你看那余太师,被我们封还了几道奏折,便气得告病不理朝政,你以为有人会同情可怜他吗!”

沈若晨呆了呆,眉头紧皱了起来:“你不要强词夺理,这都是些蝇头小利,你自然不放在眼里。”

“难道你以为我谋划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大夏的朝堂崩溃,然后我可以以西陵国为助力,挥师不战而胜,谋夺大位?”慕梓悦冷笑了一声。

“你若是没有这心思,何不和陛下解释一下这几封信的来历?”沈若晨温言劝道,“王爷,我也希望是自己错了。还有,征西军和定北军的兵符现在何处?你若能交出兵符,也算是你无心谋逆的一份证明,你看如何?”

慕梓悦凝视着他,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凑到他的耳旁,轻佻地吹了一口气:“沈大人,如果我说,我诈死逃离,只为了自由自在地漂泊江湖,从此没有广安王爷这个人,你信不信?”

沈若晨浑身一震,胸口忽然抑制不住地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宁愿他说的是真的…

“如果我说,我只要一句话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什么谋逆都是无稽之谈,你信不信?”慕梓悦的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

沈若晨不假思索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声音微微发颤:“好,你说,我一定会向陛下禀明!”

慕梓悦冷冷地看着他,一语不发,不一会儿她便抬起手,将他的手指用力地掰开,后退一步,闲适地掸了掸自己的衣袖道:“只可惜,本王不想说,沈大人,你一心锄奸,本王就了了你这个心愿!”

说着,她后退了几步,盘腿坐在了茶几前,闭上了双眼,任凭沈若晨再相劝,也没有说话。

沈若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刹那之间,牢房内又安静了下来,慕梓悦睁开眼睛,牢房已经上锁,侍卫们依然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外;茶几上放满了她爱吃的菜,只可惜有些凉了,看起来色泽不再。她摸了摸肚子,倒是真的有些饿了,便随手取了两块糕饼放进嘴里。

牢房外侍卫前来换防,一进来便各占了一个角,其中一个四下仔细巡查了片刻,又对几个侍卫挨个低低地嘱咐了几句,最后站在了牢门前,定定地看着慕梓悦。

“王爷,已经是三更天了,小人奉杜大人之命,请王爷好好歇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人们就是。”他恭谨地道。

慕梓悦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天气不错,总算牢内并不阴湿,只是天干物躁,要小心火烛,王爷初来乍到此处,更要小心。

慕梓悦笑了笑,忽然问道:“陛下怎样?”

“小人们不知,只是遥望陛下的寝宫,现在还是灯火通明,想必还未就寝。”

慕梓悦有些失神,半晌才道:“劳烦杜大人多劝慰陛下,不要为了我太伤身体。”

那侍卫摇了摇头:“杜大人也一筹莫展,王爷该明白你在陛下心中的位置,陛下他…万分伤心…”

慕梓悦呆了呆,心中一阵抽痛,阴差阳错,她怎么把事情弄到了这样一个无可挽回的地步!

木板床很硬,烙得慌,慕梓悦模模糊糊地睡了一觉,等她醒来的时候,茶几上昨夜的饭菜已经收拾掉了,换上了白米粥和几碟小食,旁边甚至放着盥洗的脸盆。

侍卫四个时辰一个轮值,昨晚那拨侍卫已经不见。她慢吞吞吃了些东西,思忖了片刻,背对着牢门,将自己染满血迹的外袍换去,穿上了昨日送来的锦袍,又略略整理了一下仪表,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

守卫的侍卫被杜如亮□得很好,沉默寡言,目不斜视,慕梓悦看着看着,脑中忽然略过一个人的身影,让她的心都颤抖了起来。她难以想象,如果那个人回来了,听到这些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怒发冲冠憎恨她的欺骗?

是心痛如绞恳请夏云钦放人?

是弃若敝屐鄙夷她的叛国?

无论哪一样出现在那张脸庞上,都让她觉得无法承受,她只能祈求上苍,让这面对面的一刻永远不要到来。

夏云钦送来的书籍甚是有趣,《江湖游侠传》,是她少年时十分喜欢的一本书,如今重读,带了些许老瓶重装的新鲜感,她无事可做,看得津津有味,浑然不知时间流逝。

牢房外忽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慕梓悦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换防的侍卫刚刚进来,那些人都能一整天不出声不挪位,怎么会忽然发出这样的声音?

门外多了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在领头的侍卫那里说了几句,显然侍卫不同意,连连摇头,那太监有些怒了,尖细的声音严厉了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在侍卫面前晃了晃。

侍卫犹豫了片刻,终于沉默着点了点头,走到了牢房的栅栏前,低声道:“王爷,有人想要见你,卑职位卑,无法阻拦。”

慕梓悦有些意外,饶有兴味地问:“哦,是谁?”

“卑职不知,只是他有陛下钦赐的玉佩,见玉如见陛下。”侍卫不安地道,“王爷,马上就三更天了,卑职只允了他一盏茶的时间。卑职要退到走廊上,若是有什么事,请尽管大声呼唤卑职。”

慕梓悦眼看着他带着另三名侍卫退到了走廊上,不一会儿,两个人缓步走了进来,一个就是刚才的太监,端着一盘酒壶和酒盅,而另一个个子不高,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轻纱覆面,身披一件斗篷,一阵香风袭来,显然是个女子。

慕梓悦看着他们在牢房前站定,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略带意外地道:“原来是太妃娘娘。”

眼前的女子掀开了面纱,那张保养得体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矜持的笑容,旋即她朝着身旁太监示意,那太监将手中的盘子从栅栏的间隙中递了过去。

慕梓悦接了过来,只见那酒壶精美,上面盘踞着飞龙,龙首昂然,面目狰狞。她微微一笑道:“这是陛下所赐,还是太妃娘娘所赐?”

丽太妃的双眸犀利地扫了她一眼,长叹了一声道:“王爷,哀家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这样谋逆犯上的事情来,先帝所虑,终成事实。”

“先帝所虑?”慕梓悦重复了一句,脑中嗡嗡作响。

丽太妃淡然一笑:“先帝原本以为你比你父亲资历轻,想必对陛下更为忠心,等你羽翼渐丰,陛下也一定早已大权在握,也不会惧你。”

慕梓悦脑中一片空白,夏云冲的话在耳畔响起:

“慕梓悦啊慕梓悦,我笑你机关算尽,却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我笑你为父皇卖命,呕心沥血,却没想到,早就被父皇算计了个底朝天。”

“你以为父王真对你们广安王府宠信有加?你认贼作父,愚蠢透顶,还自诩为聪明善谋,真是可笑啊可笑!”

“父王的权谋之术,炉火纯青,我们做儿子的,自愧不如。”

“太妃娘娘,你说的话我半点都不信,”慕梓悦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发白,却语声沉稳,“先帝临死前抓着臣的手,万分诚挚,恳请我照顾陛下,臣不信,先帝会对臣有提防,你不用徒劳地离间君臣之情。”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丽太妃摇了摇头,怜悯地看着她,“王爷,现今你谋逆之罪,罪证确凿,陛下的养心殿前,一溜儿跪了一排的大臣,都是上奏请求诛杀你广安王的。”

忽然,她的语声渐渐严厉:“你该明白陛下的性情,他重情有义,一直念着你以前的照顾之恩,迟迟不肯下旨,慕梓悦,你可知,这陛下的千秋基业,说不准就要毁在你的手里!”

慕梓悦盯着她的双眼,忽然冷笑了一声:“太妃娘娘,你这是在担心什么?你担心陛下弹压不住群臣?你担心有人会趁机火中取栗?你担心你的荣华富贵成空?你迫不及待地要帮陛下除掉我这个隐患?”

作者有话要说:好紧张,某醋的小心脏快跳出来了~~梓悦,你现在是四面楚歌啊!

某醋的思路有点乱,明天不知道能不能正常更新,如果老时间没更,大家就不用等了

52第52章

丽太妃那张保养得体的脸有些扭曲了起来,她的左手使劲地抓住了身旁的太监,指甲刺入了他的手臂,那太监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哆嗦了两下。

“慕梓悦,你都成了阶下囚了,居然还这么嚣张!”丽太妃气得浑身发抖,“你以为哀家拿你这个谋逆之臣没有法子不成!”

“太妃娘娘,你若是有法子,何必到我这里走一趟?”慕梓悦轻蔑地笑了笑。

“你——”丽太妃喘息了两声,勉强平静了下来,“哀家知道,你自始自终都看不起哀家,是不是?”

慕梓悦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你是个男子,更是个有本事的男子,怎么能体会我们这种女子的悲哀?”丽太妃的语声凄然,“后宫之中的女子,如果没有今上的恩宠,原本就象浮萍一样,哪一天消失都无人过问,哀家只是本能地抓住可以倚靠的东西,这有什么错吗?陛下现在是哀家唯一的依靠,哀家万万不能看他为了一个谋逆之臣有任何闪失!”

“道不同不相为谋,太妃娘娘这壶敬酒,还是请带回去吧,”慕梓悦淡淡地道,“若是陛下亲手将此酒送入臣的手中,臣愿一醉以谢皇恩,甘心情愿。”

丽太妃紧紧地盯着她,那双风韵犹存的凤眸中精光一现:“慕梓悦,你是不是还心存侥幸?实话告诉你,现在摆在陛下脑中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顺应群臣之意杀了你,另一条你知道是什么吗?”

慕梓悦漠然摇了摇头:“太妃何必妄自猜测圣意?”

丽太妃示意那太监后退,旋即又上前一步,几乎和慕梓悦面贴面:“陛下对你抱了什么心思,哀家冷眼旁观,一清二楚,如果你愿意一辈子被囚在此处,做陛下的男宠禁脔,哀家也无话可说。”

慕梓悦低垂的双眸骤然看向丽太妃,又惊又怒。

丽太妃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慕梓悦,你好好想想,是要畏罪服毒,还是要苟且偷生?慕家的后人,当朝的广安王爷,征西定北的将军,不用哀家教,你也该知道怎样选择吧?”

慕梓悦拿着盘子的手有些发颤。

“你何必将自己弄到最后狼狈不堪的地步呢?又何必让陛下蒙上昏君的恶名呢?只要你喝下这杯酒,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你烟消云散,哀家向你保证,你的广安王府还是你的亲信,所有的人都不会受到牵连,”丽太妃的语声诱惑,“那些大臣们的悠悠之口,哀家会用法子堵住,你只不过象老广安王一样暴毙而亡,大家都体体面面不好吗?”

慕梓悦的脸色渐渐发白,垂首看着那壶酒,呆呆地发怔。

忽然,走廊的牢门上传来一声轻叩,那个侍卫头儿有些急促地道:“公公,你们在说些什么?一盏茶的时间到了!”

那太监轻咳了一声,不安地看了丽太妃一眼,见她纹丝不动,只好回道:“再过片刻,片刻就好。”

“你发誓能做到刚才说的吗?所有的人都不会受到牵连,包括广安王府的名声?”慕梓悦低声问道。

丽太妃怔了一下,顿时欣喜若狂:“你放心,如果哀家做不到,便让哀家生不能享荣华富贵,死下拔舌地狱受苦受难!”

慕梓悦缓缓地将盘子放在了茶几上,拎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默默地凝视着酒杯,眼神复杂。“这是什么酒?”

“含笑散,顾名思义,饮下之后,半个时辰之内便能含笑安然离去,放心,没有半丝痛苦。”丽太妃的语声低柔,只是那双紧紧抓着栅栏的手泄露了她的秘密,要不是那栅栏挡着,她恨不得冲上去将那酒灌入慕梓悦的口中。

“很厉害吗?不会喝了以后半死不活吧?”慕梓悦轻笑着问。

丽太妃迫切地摇了摇头,又猛然醒悟自己太过急切,只好掩饰地笑了笑:“宫中秘药,你尽管放心。”

慕梓悦抬起手来,苦笑了一声,忽然便一仰脖,将酒灌入了自己的口中,旋即将酒盅一扔,匡啷一声,那酒盅在地上滚了几圈,砸在了墙角。她朗声大笑了起来:“陛下!陛下的话言犹在耳,臣却要离你远去!世事难料啊!”

门外的侍卫大惊失色,飞快地冲了进来,厉声喝道:“什么事!公公,请你速速离去,不然,卑职就要马上去禀告陛下!”

丽太妃恍若未闻,她生怕自己功亏一篑,急切地叫道:“慕梓悦,你且应我一声!”

慕梓悦低喘了两声,踉跄着走了几步,半讥半讽地道:“放心,只要你不要忘记你今日的誓言就好!”

丽太妃终于放下心来,重新将轻纱覆面,低声道:“你一路走好,莫要怪我狠心,要怪只怪你太贪心!”

说着,她走到那太监身旁,扶着他的手臂,瞥了那几个侍卫一眼,疾步往外走去。

那领头侍卫也没功夫瞧她,急冲冲地打开了牢门,抢进门去,一叠声地喊道:“王爷,王爷你没事吧?”

慕梓悦摇了摇头:“没事,我好得很,只是心里感慨罢了。”

不一会儿,牢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走廊上又进来一个人,那侍卫长怒道:“谁?又是谁?这都快三更了,人犯也要睡了,明日赶早来吧!”

进来的那人愣住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慕梓悦抬头一看,身形晃了晃,笑嘻嘻地道:“原来是沈大人?沈大人是来帮本王送终的吗?”

沈若晨的神情惨然:“梓悦,你就不要气我了,如果是我冤枉了你,我甘愿受你处置,这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何必和我赌气?于正都快疯了,今日在养心殿前跪了半天,以人头担保你不会谋逆,让陛下打了廷杖却还不肯走,你到底有何秘密,快告诉我!”

慕梓悦怔了一下,旋即却又笑了起来,神情有些疯癫:“陛下在哪里?陛下,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我永远都不会对付你,就算你犯了天大的错,你也永远都是我的梓悦哥哥。”她边笑边道,脑中浮现出那时候夏云钦诚挚的脸庞,眼中忽然濡湿一片。

一阵恐慌袭遍了沈若晨的全身,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失常的慕梓悦,那个自恋自傲的慕梓悦,身陷囹圄却依然潇洒自如的慕梓悦,怎么忽然成了这幅模样?

他急急地跨入牢中,伸手扶住了她,颤声道:“梓悦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只见慕梓悦的口中骤然喷出一口鲜血,溅得沈若晨的白袍上触目惊心。

“人人皆叛我,生又何欢,死又何惧?若晨啊若晨,我宁愿当初没有在木齐山下,对你惊鸿一瞥!”

“夏亦轩…你在何处…你看了我的信没有?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还是你也背叛了我…为何你的禁卫军来了你却不见踪影…是无颜见我吗…”

“生亦是死,死即是生,但愿来生,我能往来无牵挂,自在游人间。”

慕梓悦喃喃自语着,整个人软倒在地上,双眼渐渐茫然,鲜血不断地从她口中涌出,任凭沈若晨用手去堵也无济于事。

“沈大人,快!快去请御医!我守着,你快去请御医!”那侍卫长哆嗦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满眼的鲜血染红了沈若晨的双眼,抑制不住的恐慌袭遍全身,他几欲晕去,却又强撑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差点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跤。他回头看了一眼慕梓悦,只见昏暗的油灯下,慕梓悦瘦弱的身体裹在锦袍之中,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

“梓悦你撑住,等我回来!”他嘶声叫道,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缚虎牢。

夏亦轩在西齐镇已经等了将近两天。

丰盛的午膳摆满了桌面,都是他记忆中慕梓悦爱吃的东西。他曾经明里暗里观察过很多次,他喜欢看她享受美食时微眯的双眸,更喜欢看到她口是心非,捧高自己贬低他人的傲慢神情。

低眉抬头间,他仿佛都能听到慕梓悦临别前那情意绵绵的低语,让他的心中涨满了喜悦。

“亦轩兄,以前都是我错怪你了。”

“不知亦轩兄有没有兴趣陪我共游?我…我有好些话想和你说…”

“六月二十五,我们在木齐山下,不见不散。”

她会和他说什么?她也喜欢上他了吗?夏亦轩满心都是这两个问题,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昨天一早,他便把木齐山的南北两侧都跑了个遍,哪里有清泉,哪里有云海,哪里有竹涛,他都已经亲自看过;卫国公在竹海边上的一栋别院被他死皮赖脸地借来了,据说是江湖中高人所造,有着江南园林的浪漫风情,慕梓悦向来喜欢风雅,一定会喜欢。

四个贴身暗卫刀、枪、剑、戢挖空心思,想了许多据说挺招江湖儿女喜欢的招数:什么在竹林中安装了些吊床、什么游山的途中偶遇绵绵细雨、什么在竹海中安排一些小动物…

只是左等右等,这场期待已久的约会,主角没有到场,却只来了一个配角慕十八。

满桌的精美佳肴已经渐渐冷去,夏亦轩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监斩定在二十六日的午时三刻,而现在,已经是二十七日的申末!有什么理由,慕梓悦会迟到这么整整一天?除非…她是故意骗他!

慕十八正坐在一旁悠闲地吃着花生米,那花生米在他手上翻飞,他一扔、一张口,玩得不亦乐乎。

夏亦轩倏地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慕十八一眼便看到了,飞快地拦在他面前,笑嘻嘻地说:“瑞王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回城,你闪开。”夏亦轩只觉得心口突然狂跳了起来,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声音在警告着他。

“别啊,我家王爷一定已经在路上了,你这一回城,不就刚好和他错开吗?”慕十八摇头道。

“昨晚你说梓悦在准备给我的礼物,今早你说梓悦想给我一个惊喜,晌午你说梓悦想考验我的耐心,慕十八,你到底想干什么!”夏亦轩冷冷地看着他,伸手推开了他,走出院门。

“我家王爷说了,最迟今晚,他一定会来的,我发誓,他真的是这样说的!”慕十八振振有词地道,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夏刀跟在夏亦轩的身后,冲着他怒目而视:“慕十八,你家王爷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他把我家王爷当成了什么!耍着我们玩吗?”

“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就等了一天吗?等了一天都等不起,要是沈大人,一定等上十天半月都不会有怨言。”慕十八鄙夷地说。

“你——我家王爷为了你家王爷费了多少心思你懂吗?你就会插科打诨,你懂什么叫真情吗!那个沈大人连我家王爷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夏刀的脑门上青筋暴跳,他一路看着自家王爷黯然神伤,一腔深情付诸东流,早就按捺不住了。

“你才比不上沈大人的一根手指头呢!”慕十八也火了,说实话,他的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

两个人三言两语不和,立刻便拳脚相交,斗在了一处。夏亦轩再也无心理睬,快步到了门口,刚想牵过自己的黑马,却见慕十八虚晃一掌,逼得夏刀后退了半步,他却一下子窜到了夏亦轩跟前,一把拽住了缰绳:“瑞王爷,你先不能走!”

夏亦轩大怒,挥手一掌朝着他的脑门拍去:“让开!梓悦只怕要出事!她这样调虎离山,一定有危险!”

慕十八往旁边一躲,可夏刀顺手抄起了一根木棍刚好往他的手臂打去,这一躲,正好头迎着木棍而去,“砰”的一声,他的身子晃了晃,脑中嗡嗡一片。

夏刀顿时呆了,他和慕十八打了这么多次,玩笑居多,彼此也有几分惺惺相惜,从来没想到会真的一棍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头上。

“夏刀,你照顾他,我要立刻回京城。”夏亦轩飞快地跨上马,一扬马鞭疾驰而去!

“等一等!还有一封…信…”慕十八喃喃地叫了一声,无数场景在他的脑中闪过,熟悉的,陌生的,他捂住头,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软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阴差阳错,,,

这几章分量都很足吧,,,┬┬﹏┬┬,,求花花,求鼓励!盗文的妹子们,你们迷途知返吧!不要伤害某醋脆弱的心灵了!

53第53章

西齐镇虽然离京城距离不远,但却没有直路可以回京,只能绕过木齐山,经过南齐镇,快马加鞭需将近一个时辰。

夏亦轩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广安王府,揪住慕梓悦问上一问: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你到底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知道?

残阳鲜红,暮色低沉,纵使他拼尽全力,到京城的时候城门也已经关闭。他急躁地在城门口高喊,守城的官兵却严守军令,只是让他出示手牌或是军印。

足足磨了大半个时辰,才有人去禀告了值守的都尉,都尉自然是认得夏亦轩,慌不迭地将他请进城内。

“王爷你可出现了!禁卫军找了你一整天了,刚才还有几个人守在城门口,说是务必要一见你就请你到禁卫军中去。”那都尉战战兢兢地说。

夏亦轩的心一沉:“谁?谁找我?”

“左骁营的杜大人,看起来十万火急。”

夏亦轩勒住了马头,广安王府在左,皇宫在右,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

思忖了片刻,自然是慕梓悦的事情占了上风,他吩咐那都尉向杜如亮报信,自己则往左飞驰而去。

远远的,广安王府就在眼前,忽然,他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门前黑压压地围着一群禁卫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刀枪森然,令人胆寒。

夏亦轩差点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厉声喝道:“这是怎么了?梓悦呢?广安王呢!”

说着,他便疾步往里走去,左右守卫一见,立刻拦住了他:“王爷,奉陛下严令,所有人等,不得进出广安王府!”

夏亦轩又惊又怒,伸手一拨,便把那两个守卫推翻在地:“谁敢拦我!陛下怪罪下来,由本王担着!”

军队中顿时骚动了起来,几个守卫拦在夏亦轩面前,不敢莽撞,却也不敢闪开,只能节节后退。

忽然,从人群中急匆匆地走出一个人来,飞快地跑到夏亦轩身旁,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王爷,你怎么还在这里!杜大人让你速速前往宫中,广安王谋逆,已经被陛下关入缚虎牢!”

今日的皇宫显然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宫门早就该下钥,可是现在却依然开着一道小门;东华门前,原本应该人踪全无,可现在,还停着好几辆马车,全是各家大臣的家仆。

夏亦轩几乎是一路跑进宫中,杜如亮一直等在门口,见了他便紧跟在身后,三言两语便将这两天的事情说了一个清楚,末了还疑惑地问:“王爷,陛下原本是下了封口令的,不知是何人走漏了风声,现在朝臣都知道了,早朝一结束,又好几个便在养心殿前死谏了一下午,逼着陛下杀了广安王,陛下杖责了好几个,可架不住余太师也来了,这,这可棘手了。”

夏亦轩的脑中嗡嗡作响,“谋逆”“叛逃”这两个词反反复复地在耳边回荡,几乎让他心胆俱裂。

“他,他人呢?”他颤声问道。

“正在缚虎牢中静养,卑职奉命看守,必保万无一失。”

夏亦轩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人还活着,那便好办,夏云钦和慕梓悦感情深厚,一定不会赶尽杀绝。

养心殿里灯火通明,殿外的确还跪着好几个,其中一个更是几乎趴在门口,整件官服下摆上血迹斑斑。一见到夏亦轩,那人忽然便双眼放光,几乎要扑过来:“瑞王殿下!瑞王殿下你救救梓悦!他不可能谋逆!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夏亦轩一看,这人正是方于正,他伸手扶住了,沉声道:“方大人放心!”

一踏进养心殿,夏亦轩便看见夏云钦坐在桌前,眉头深锁,一旁坐着年逾花甲的余太师,他已经三、四年告病不理朝政了。余太师是三朝元老,夏云钦也不得不敬重他,给他赐了座。

“陛下万万不可感情用事,”余太师喘了两口气说,“京城如此异动,瞒是瞒不住的,朝臣不到一天便知道了此事,只怕过不了几天,征西、定北两军就要得知消息,陛下如不当机立断,立即取得兵符,只怕军心大乱啊。”

夏云钦抿着嘴唇,神色十分不愉:“广安王是重臣,怎可如此草率?太师你身子不大好,还是先去歇息歇息。”

“老臣死不足惜,却万万不能看到陛下被奸佞蒙蔽,置万世基业于不顾!陛下务必要下旨让广安王速速交出兵符,着三公六部会审,谋逆大罪,岂容儿戏啊陛下!”余太师神情凄怆,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倒在夏云钦跟前。

夏云钦烦躁至极,胸口一阵阵抽痛,他原本就伤心于慕梓悦的背叛,还没等他躲起来舔好伤口,这群大臣便都好像约好了一样轮番劝谏,那方于正却是一改以往和慕梓悦的针锋相对,以死证明慕梓悦没有反意,差点和大臣们打了起来。

他心中的慌乱越来越浓,真想马上去看看他的梓悦哥哥,去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去看看他现在还好不好,有没有人怠慢了他…

一见夏亦轩来了,夏云钦顿时大喜:“皇兄,你到哪里去了,快来…”

“陛下,臣以人头担保,广安王不可能谋逆!”夏亦轩截住了他的话,语声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余太师怔了一下,冷哼了一声:“瑞王殿下,广安王谋逆,罪证确凿,她也默认了,已经定论。”

“余太师为何如此确信?你告病多年,为何一来便咬准此事?”夏亦轩凛然问道。

“老臣虽然告病,却无时不刻挂念着陛下,挂念着大夏,朝中权臣横行,老臣终于可见朝政清明之日,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去见先帝了…”余太师的眼中泪光莹莹,显然十分激动。

“到底是什么证物,能让老太师一口咬定广安王谋反?”夏亦轩心急如焚,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