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们也刚刚才回来,这个时候这些人不明不白的冲进来,大家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是朱家的大老爷和大太太犯了什么事了,惹得官差都来了。

盛氏想起始作俑者朱元,不耐烦的挑了挑眉。

朱家真是,做坏事都不能做的干净利落,还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现在闹出这么多事。

四月的天还有些冷,她拢了拢披风,仍旧温和的对着朱三太太道:“三弟妹不要着急,这件事大老爷自有主张,既然来了官差,那就让管家拿了帖子先打发出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们舟车劳顿的,哪怕在城外已经休息过,可是她们凭什么这么急着就要去出头帮忙呢?

凡事自然该拖就要拖,不然人家还以为她们帮的忙出的力无足轻重。

朱三太太面色有些怪异,喊了一声大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阮嬷嬷也是同样睁大了眼睛,面色涨红,神情古怪的看着朱大太太,仿佛是愣住了。

朱大太太久久没有等到朱三太太开口,心里有些不舒服,顿了顿就跟朱三太太说:“我知道你心里生气,可是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她又是什么样的人?为了这等人气着自己,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再等等罢,明儿就能见着小叔了,你心里放宽一些。”

朱三太太这才反应过来了,实在忍不住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大嫂,不是的......”她看着朱大太太,话在喉咙里绕了几个弯,才说了出来:“官差是来找您来的。”

什么?!

盛氏忍不住皱起眉头,片刻之后又松开了。

来找她?找她做什么?

她是盛家的嫡女,自来就高高在上,难道是本地官府前来拜见?

倒也有这个可能。

可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但凡是懂规矩的,就该知道这个时候还来访不恰当,且还是让官差来办事。

实在是太蠢了,怪不得这么久都不升官,一直在青州打转。

朱大太太得体的挥了挥手,噙着笑意对朱三太太说:“既如此,劳烦三弟妹给我放些赏钱,就说劳烦他们走一趟,今儿天已经晚了,我和大老爷都不见客了。”

......

朱三太太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还是阮嬷嬷实在是忍不住了,开门见山的说:“不是的,大太太,不是本地官府遣人来送礼拜见的,而是......官差来是说......要带您回衙门,说是您跟一宗案子有关!”

话终于说出来了,舒服多了,阮嬷嬷松了口气,抚着胸口看了三太太一眼,使了个眼色让三太太心里有数。

朱三太太觉得嗓子眼干的好似是在冒烟,强自稳住了,看着盛氏点了点头。

盛氏便觉得轰然一朵烟花似乎在脑海里炸开了。

问案?!

她从小长到大,就不知道衙门的门是往哪边开的,什么时候轮到她进衙门被当犯人审了?!

简直是笑话!

青州的官员嫌做官做的太舒服了吗?竟然敢到她的头上来动土了?!

前头的朱正松更是恼怒之极。

原本是风风光光的回乡祭祖来的,朱家族里的亲戚也都全都涌来迎接了,这么个众星捧月的时候,居然有衙门的官差来了。

来了也就来了吧,他以为人家是来递拜帖的,心里还高兴了一下,觉得这些人懂的看眼色,为了抬高面子,还特意让人进来了。

谁知道那些人出口就是说盛氏涉嫌是一宗案子的主谋,要带盛氏回衙门去对证。

这可真是痛了马蜂窝了。

那些朱家的族人惊疑不定和怀疑的眼神真是叫人难堪。

朱大老爷生平还从未受到过此等侮辱,他愤愤得只觉得眼睛都酸痛了,顾不得其他,站起来便冷声斥责那些官差大胆。

京城的官差们一个个可精明的厉害,但凡是案子涉及到了权贵,他们可连人家的门都不敢进,别说罪证不充足了,哪怕是罪证都齐全了,他们也不敢得罪人,都是先去人家府上递消息,好叫人家想出个法子来应对的。

这就是人家会做官的和这种穷乡僻壤的不会做官的小官之间的区别。

活该苏万州一辈子就死在这个同知的位子上!

朱大老爷骂完了,心里还是觉得不出气。

可是朱家族里的人却都一个个的提出要告辞了。

原本是来捧场,给朱正松接风洗尘的,谁知道却正好碰见人家家里的家丑,这可有些尴尬了。

以后可怎么相处啊?

还当朱家长房就真的一帆风顺到如此地步了呢,没想到,这个名门出身的媳妇儿,竟然惹上了官非啊?

这得是多大的事儿啊,盛家都摆不平,竟然让衙差都找上门来了。

众人都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对视了一眼溜之大吉。

朱正松心里更憋屈了。

盛氏怎么可能会跟青州的事扯上关系嘛?!

这分明就只是糊涂官员受人调唆罢了,这些人也太胆小了,难道还真的以为盛氏做了什么恶事了不成?!

真是自家的胳膊往外拐,他忍不住愤愤催促:“去把你们同知大人请来!本官就要好好问问,这是什么道理,无凭无据的,就敢冲到我们朱家来要人!”

今天他不出了这口气,他就不姓朱!

仿佛是就为了等他这句话,外头忽而想起官差喝道声,一个个都在喊同知大人到了。

正文卷 七十七章·诬陷(迷路熊猫万赏加更)

苏万州!

他竟也敢来!

朱正松目光阴沉,脸上噙着一抹冰冷笑意,心里把苏万州这个人骂了几百遍。

真是昏了头了,大概是当官这么久都没有任何建树,眼看着是要死在六品上头了,所以就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一个小姑娘的话,竟然也能骗的他团团转,值得他得罪当朝盛贵妃的亲戚,这是想上位想疯了!

朱正松大踏步而出,迎上了苏万州便冷笑了一声:“苏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万州在心里骂了声娘。

他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曾经拜会过朱正松,那时候他刚知道自己要去青州府,是朱正松的家乡,少不得去拜一拜当地的地头蛇朱家。

朱正松也把话说的很好听,算得上是盛情宽待了他。

可是到头来,坑他的也是朱家人!

要不是朱三老爷这个混不吝的,圈地圈的丧心病狂闹的人家家破人亡,他也不会来了青州摊上这么个烂摊子。

弄得在这个位子上呆了这么久,也无半点寸进。

他现在要是帮忙瞒下来,那朱家该供着他。

可是若是他不帮忙瞒下来,秉公办理,朱家也说不着他什么。

现在朱正松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他想起朱元来,心里来了一点儿脾气。

干什么啊这些人?

盼着裙带关系上位的,还趾高气扬的。

自己女儿都不养,差点儿把一个孩子给逼得走投无路了,怎么?现在开始遭点儿报应了,这就受不住了?

苏万州心里嗤笑了一声,有些替朱正松觉得丢人,更替朱元不齿。

说的冠冕堂皇的,可是却不干人事。

他不再给朱正松面子了,当着朱家众多人的面,不遮不掩的径直说:“大老爷,下官没什么意思,这些官差的意思,也就是下官的意思。”

朱正松被这些人给绕晕了,他骄傲的扬起下巴看着他,颇有些不屑一顾:“你敢抓我夫人?!”

朱家众人都忍不住看了苏同知一眼,皱起眉头有些不满。

是啊,朱家在本地也算是名门望族。

虽然之前因为一些事跟苏同知闹的不愉快过,但是苏同知向来会做人,一直跟朱家也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为什么好端端的,苏同知忽然变得这样咄咄逼人起来?

苏同知有些不大耐烦了,他是来抓人的,现在搞的倒好像是他不对了一样,他啧了一声有些夸张的笑了:“这您可就不该问我了,本官都是秉公办事,既然有人指证夫人说她涉案,我作为一地父母官,自然就该追查到底,还人家一个公道了!所以对不住了大老爷,下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朱正松恼怒之极:“你说话可要仔细!我夫人一直都在京城,今天才回来头一天,她能涉什么案?!分明是你们诬陷好人!”

这倒是,朱家众人都忍不住出口帮忙。

盛氏可是头一次回来青州老家,从前都没回来过,人都才进了家门不久呢,能干出什么事来?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罢了。

苏万州便忍不住笑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着朱正松和朱家众人,意味深长的道:“这您可就不该问我了,得问问朱三老爷啊!”

朱正松面色一变,心里咯噔跳了一声。

朱家众人也都面面相觑,有些茫然。

为什么要去问朱正诗?

对了,说起来,刚才接风宴上,都没瞧见朱正诗,当时朱正松说是他身体不舒服,现在苏万州却说来抓人得去问朱正诗。

朱正诗怎么了?

他跟盛氏有什么关系?

朱正松少见的有些慌忙。

进牢里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朱正诗在族里本来就名声不是很好----他素来贪婪,还曾经闹出过私自挪用族学银子的丑事,叫长房颜面尽失。

好不容易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了,可是现在又闹出来,族中的人一定会觉得长房管教无方。

长房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在族中的地位,就不那么稳定了。

更要紧的是,老三到底是说了什么?为什么会把盛氏也扯进去?!

他还来不及遮掩,苏万州就已经皱起眉头不耐烦的催促了:“大老爷,还是快把大太太请出来吧?这您的亲弟弟亲自指证的大夫人,说是当初圈占杨家的七十六亩田地,全都是大太太的主意,而且后来杨家告官,前任知府却玩忽职守,纵容朱家倒打一耙,也是因为大太太的缘故!因为朱三老爷和大太太,咱们青州才如此倒霉,杨蔼然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放弃了秀才功名,上山落草成了贼匪,叫咱们青州这些年都一直被匪患困扰!”

什么?!

朱家族人一片哗然,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外头山上的土匪一直都让百姓极为忌惮,因为有了那帮土匪,当地百姓中多出了多少是非来,连交给官府的赋税,都要比往常重了许多。

出入更是十分不方便,有那等要出去行商的,每次都只能提心吊胆,担心有来无回。

朱家族里的人虽然少行商的,可是也得生活,有许多人养蜂,可是每逢要上山采花蜜的那段时间,都要灰头土脸。

为着这事儿,当地百姓还曾经一起筹集银两,想要请人端了这个土匪窝。

却一直都奈何不得这帮土匪。

现在听说土匪的来由竟然是朱三老爷惹出来的,朱家的人都觉得面上无光。

这可是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祖坟的事儿啊!

朱三老爷怎么想的,会把人给逼成这份上?人家有功名在身的一个秀才,都跑上山当土匪去了!

朱正松只觉得脑海里轰然一声巨响,霎时之间只觉得丢脸。

除了丢脸之外,更多的还是愤恨。

老三怎么搞的?为什么会扯出盛氏来!?

这种事,否认尚且来不及了,他竟然傻乎乎的还承认了,承认了就算了,居然还把盛氏也拉下水了,他是疯了吗?!

他难道不知道盛氏是什么身份地位吗?!

这个扶不起的阿斗!

正文卷 七十八章·要人(燕七爱吃鱼万赏加更)

朱正松气的站不住脚,盛氏也在后院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朱三太太也觉得有些站立不稳,看了看朱大太太,再看看自己的脚,只听见自己心脏噗通噗通跳的声音。

她想起之前朱元说的话。

朱元说,让她慢慢想,让她好好的拿出诚意来。

好像早已经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似地。

现在朱三老爷把盛氏拖下水,盛氏一定恨死朱三老爷了,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被这样污蔑,心里肯定是忍不下这口气的。

这回朱三老爷不要想脱身了。

她跟朱三老爷都不可能再跟盛氏和睦共处了。

朱元......

朱三太太想起朱元这一招祸水东引和挑拨离间,只觉得浑身的寒气都从脚底冒了出来,一直蔓延上了背脊。

一个之前跟小猫儿一样的小姑娘,到底为什么会忽然张牙舞爪,露出吃人的利爪来?

院子里一时无人说话,盛氏看着打听消息进来的玉兰,狠狠的咬了咬牙看了朱三太太一眼,忽而笑起来了。

当初朱三老爷的事,她跟朱正松的确是有帮忙出手摆平。

可是没想到,他们看在兄弟的份上如此帮忙,人家却转手就把她们给卖了,还把她们也拉下了水。

这就是朱三老爷的为人!

满屋的女眷也都得知了消息,纷纷赶出来,见盛氏站在院中,全都惊疑不定的上来劝。

外头的下人不停的进来传递外头的消息,一个个的都小心翼翼的看着盛氏,似乎是十分为难的样子。

盛氏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忍无可忍。

朱三太太却上前一步拉住了盛氏的胳膊分辨:“大嫂,不是这样的,这一切肯定都是朱元那个丫头闹的,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