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万里突然想起他来镇上的第一天,遇到的那位失去儿子的老人风娘也是住在这里,自己答应帮她治病。却又一直抽不出时间去拜访。此次既然来了,他决定去探望一下。凭他的判断,风娘周围的人都很善良,如果能遇到那位说话爽直不隐瞒的中年妇女就更好了,或许可以无心插柳也说不定。

他拿出身上的记事本,看了一遍地址。又确定周围没有人跟踪,这才找到了风娘家里。

这里的民房虽然破旧,但都是一栋一栋的独门独院的小房子。不像城市里那么拥挤。风娘的家就在一条小巷的尽头,非常窄,只能有两人并排通过,而且因为没有路灯,估计天黑后会非常阴暗。

幸运的是,这次轮值来照顾风娘的就是上次遇到的中年妇女。

“我和这位外省的先生还真有缘分!”她很高兴,连忙把万里让到了院子里。

一进院门,万里就看到风娘坐在院中阴凉处的一个小凳上忙碌着。她老人家不像那天在街上遇到时那么神情亢奋,而是安稳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安详,衣着和头发也整整齐齐,仿佛是一位等孩子下班回家的母亲,干一下手中的活,就抬头看一下院门。

万里一进来,她就看到了,脸上绽出一个温和,胆怯的笑容,明显记得万里,这证明她的思维并不十分混乱,记忆也还好,治愈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他以一个医生的角度判断了一下,然后走进了些,想看清老人手里一直擦着的是什么。

是瓷器。

在那条干净的大毛巾下,老人细心又温柔的擦着的一件瓷器,身边放着一个有盖子的木箱,老人每擦完一件,就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放在箱子里,再拿出另一件,然后细心的盖好盖子。

是古董吗?

万里想着蹲了下来,让老人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风娘,我可以看看你的宝贝吗?”他问。

老人抬头看看万里,没有说话,却露出一个默许的笑容。

万里轻轻打开箱盖,见箱子虽然大,但里面的瓷器却只有四件,一对花瓶和一副碗盘。这些瓷器让万里有些震撼,虽然他知道洪清镇的瓷器非常有名,极品瓷器的价钱相当之高,但这四件东西还是美丽得让他有些意外之感。

没有花哨的颜色和花纹,只是雪样的白,在外观上有些流畅的波纹的造型,摸起来很有节奏感。瓷器的质料非常薄,一朵朵淡红色的花朵在白色中绽放,好像是从里面浸透出来一样自然、柔和,使整件东西看来精美之极,万里虽然不懂瓷器,但也明白这些东西是精品。

“这些东西是风娘的宝贝,从不许人碰的,靠近一点都不行。今天竟然肯让您拿起来看,可见先生您是好人,风娘心里也明白着哩!”中年女人在一边惊奇的说。

“这些瓷器真漂亮,是古董吗?”万里眼睛看着风娘,却是在问那中年女人。

“不是啊,就是第一窑出来的。”

“第一窑?”万里有点疑惑。

“哦。您是外省人,不知道。”

中年女人耐心的解释,“我们镇以前几乎没人会烧制瓷器,就算会烧窑的人也都是烧砖或者烧点粗瓷烂瓦的,卖给自家镇上的人用。可是后来袁镇长,当年他还只是副镇长,花重金请了一个有祖传手艺的老人来传授了这宝贝技术,把以前的烧砖的窑场改成了今天的瓷器厂。”

“那是多久前的事?”

“也就十年吧——不,有十一年了。”中年女人说,“以前我们镇那个穷啊。好多人要想养家糊口只好到外县去找差事。后来有了这个瓷器厂,招了一大批工人,然后又拿这个开厂的钱办了好几个其它的厂,大家这才有了活路。不用离乡背井的了。要是这个瓷器厂早一点开,风勇子也不用离开老娘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也就不会——哎,人的命,天注定!”

“说了半天,这个第一窑,就是第一个开办的窑场吗?”

“不是啊,我们镇公家的窑场就有一家,其余的全是镇上那些‘能人’自己的买卖。”中年女人用鼻孔哼出一口气,显得有点鄙视。“那些小窑场根本产不出瓷器厂的好货色,不过骗骗不懂行的,只看名气的人。真正的行家,是不会买他们的东西的。我听说镇上前几天来了个大城市的大报记者,这些人全跑去巴结了,就是想上报纸,免费宣传宣传。我家里的就老实,不肯开私窑骗人,不然也能富裕点儿。可是像我这样过日子才塌实,不赚那昧心钱,心里舒坦——”

万里没敢说那个所谓的“记者”就是自己,只是配合的笑笑。这女人心善、正派,可就是说起话来没完没了,一句话能牵出她一车话,而且能越说越远,答非所问,他只好等她喘口气的时候插话打断她。

“那就是说‘第一窑’的意思是唯一的窑场?”他耐心的导回话题再问。

中年女人愣了一下,显然把最初的问题都忘了,“不是。先生你还没明白,第一窑就是窑场开办后,生产出来的第一批瓷器。”

“原来是这样,真精美!”万里赞叹了一句,又去看那些白瓷。

“其实第一窑出来的大部分是砖。”中年女人得意的说,好像这是个秘密一样,“袁镇长自从知道那个烧窑的秘方就一直亲自带着手下在窑场里反覆实验,两个星期都没有出来。为了保险,第一窑出的大部分是砖,只有很少的瓷器。不过听说这些瓷器有一点质量问题,镇长说为了保持好信誉就全部给砸碎了,真是可惜。可是这是咱们私下说啊——”她忽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后来不知道是谁,可能觉得这样糟蹋东西,就从里面盗出几件来卖了。”

“卖给谁了?”万里急忙问,觉得脑海中灵光一闪,觉得抓住了些不确定的东西。

“我哪知道那个啊,我也是听说。”中年女人愣了一下,“我也不明白风娘怎么会有这宝贝,还一下就有四件。现在这个可值钱了,如果要卖,风娘都能雇个佣人来伺候了。我家里的是瓷器厂的第一批工人,他以前还正经研究过哩,他说这确实是第一窑的东西。哎,风娘这么大年纪了,要不是遇到我们这些好心人,可能被骗走了这四件瓷器也说不一定。”

“你刚才说,你丈夫是窑场的第一批工人,那么窑场出第一批东西时,他在场吗?”万里继续深入。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出第一窑的时候,是镇长带人亲自做的。虽然出了大部分的砖,就那么点瓷器还给砸了,但也算实验成功吧。从那儿以后才招收的工人,我家里去的才去做的工。听说,那样也是为了保密。虽然只有我们这儿才出那种黏土,但手艺要是外泄的话,也是保不住这门子生意。工厂的工人也是各做各的,秘方没有人能完全知道呢!”

万里没心思听她说起工厂里的事,他只关心第一窑的情况,于是接着问,“当时和镇长一起关在窑场里做实验的都有谁?”

“都有谁?”中年女人看了万里一眼,觉得他外表长得一副聪明相,但脑筋确实有点不灵光,“当然都是头头呐,难道会让我们平头老百姓知道那个秘方?是镇长带着他手下的实验的,足足两周没出来哟!”

“真负责。”万里转着脑筋,“具体都有谁,大嫂子不知道了吧?”

“这事全镇人都知道,他们可是给大家带来好处的财神呀!”中年女人嚷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称赞还是咒骂,接着把那几个人的名字历数了一遍。

她说一个人的名字,万里的心就仿佛被什么抓一下,因为那些人正是被关到新镇里的几位,或者是他们的父一辈。还有一位从窑场出来没多久就去世的姓孙的官员不在他的名单里,不过他却想起,店老板恰恰是姓孙。

巧合?还是确有问题?

“可能是为我们镇找来财路功劳太大了,这些人后来都升了官啦!”中年女人做了总结。

“那些砖呢?不会也砸了吧?”

“没有,说是有纪念意义,当时就堆在窑场边上的取土坑那儿,后来拿去建新镇用了。”

第二十四章 它会动啊!

万里不说话了,他觉得有些线索浮出来了,要在脑海里理顺一下。虽然那位中年大姐仍然滔滔不绝的说着镇上的琐事,不过长年做心理医生工作的经验使他有本事一边和她搭话,一边想事情,何况他只要稍有反应就行,这位好心又多话的大姐只是想说而已,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一开始,他们就认定这件事可能和窑场有关。现在虽然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和窑场联系上,不过却从侧面证实了那些困在空城镇里的人之间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都是官员,他们一起升迁,他们关系密切,他们共同为这个镇子谋过福利,而且一起秘密做过什么关于瓷器的实验。

会不会是他们共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然后请了个有法力的人镇住了怨灵,而这一切或无意或有意的被司马南得知,结果他释放了怨灵,并帮怨灵设了这个局来报仇?当然,他也为了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他那个人无利不早起!

看来要马上和阮瞻联系一下,互相通报一下情况,然后好确定下一步要怎么做。现在谜底呼之欲出,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谨慎,因为关键时刻最容易出意外。

“哎呀,天已经这么晚了!”中年大姐正说得高兴,忽然大叫了一声,“孩子大人都要回家了,我得去做饭了。”她说着风风火火的转身就走,但才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一样扭过头来对万里说,“我也要给风娘准备一份,干脆我多拿点过来,这位先生吃了再走吧!”

万里本想推辞,但大概好久没有人陪这位大姐聊得那么痛快了,所以她格外热情的挽留万里,说她做的本乡特色菜比饭店的强很多,万里不好再拒绝。只好答应留下来。

趁大姐去做饭的时间,万里试图和风娘攀谈,因为自从他进了这个院门,她就没说过一句话,就是一边温柔的反覆擦拭那四件瓷器,一边宁静的笑着,看万里和那位大姐说话。一脸幸福的模样。想到她可怜的身世,万里只觉得心酸,很想帮她点什么。

可是无论他说什么,风娘只是和他笑,还抚摸了一下他的脸,最后他只好放弃。用她喜欢的方式和她无声的交流。他知道风娘想让他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于是也不客气,把这个小院子参观了一下。

这个小院子一进门的地方有两间简易的小棚子。一看就是厨房和杂物房,不过烟火气很冷,显然是许久闲置不用了。对面是一排三间房间,中间是风娘的房间,简单朴素,甚至是寒酸的;左边的房间是佛堂。很小,但相当干净,还有一小炉香在静静的燃着;右边的房间也不大,家俱简单,虽然也很干净,但一开门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阴寒扑面而来。

“这是我家勇子的房间。”风娘突然说话,吓了万里一跳。

转头一看,见风娘搬着那个放着瓷器的木箱站在他身后。他连忙伸出手帮忙,但风娘却闪开身。不让他碰那个木箱,自己把木箱端端正正的摆放在床上,之后还抚摸了许久,嘴里喃喃自语着,好像那个木箱有生命一样。

万里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忽然有点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打扰了什么,于是退出了房间。好在没多久,那位快嘴的大姐就端着个大铝盘走进院子,盘子里放着两大碗菜和几个馒头。

“尝尝我的手艺吧,包你吃了上顿想下顿!”她热情的打招呼,然后把风娘也叫了出来。

正值夏天,吃饭的小桌就摆在院子里,快嘴大姐帮风娘装了饭后就要帮万里,但却让风娘拦住了。万里和快嘴大姐都有点意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才要询问,却见老人走进了右边的那个房间,出来时手里捧着那一对雪白的碗盘。

“给你用这个!”风娘笑咪咪的说。

万里听到身边的大姐倒吸了一口冷气,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

“我的天哪!”快嘴大姐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那可是风娘的宝贝,平时别人碰一下,她都要和人家拚命,今天竟然给你装饭用?!”

万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见风娘慇勤的帮他装饭夹菜,然后就塞在他手里,盯着他,让他吃。他天生胆子大得很,天不怕地不怕的,从没有过分紧张过,好几次死到临头都没眨眼,但此刻捧着那精致的饭碗,手却一直发抖。

值钱不值钱的先不管,就是风娘这样在意它,如果自己打破了这碗,不是罪大恶极吗?

“吃啊!”老人再催促,万里战战兢兢的扒了一口饭在嘴里,随便咀嚼了两口就咽了下去。

一旁的快嘴大姐发呆的看了一会儿,急忙跑回家去爆料八卦,把万里一个人扔在这里坐立难安。而且越是紧张越是觉得手里的碗特别沉重,吃着吃着竟然觉得碗还抖了一下,吓得他立即把碗捧紧,生怕会摔碎了。

可是,当他把碗紧紧捧在手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袭来,为什么这个碗开始发热,最后竟然开始发烫起来,让他的手心感觉像被咬到一样!是自己捧得时间太长了,还是出现了幻觉?

他连忙把碗放到了小木桌上,看了风娘一眼,然而老人没什么表示,只是慢慢吃着自己的饭,在他看来,一点作做的表现也没有,好像也没发现碗的异常。

他镇定了一下心境,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黄昏,光线很弱了,他们又坐在阴凉的地方,没有日光直射在上面,而且就算被阳光暴晒,也应该是温热吧,不可能有刚才那种烫手的感觉。

他又试探着伸手触了一下碗边——果然是火热的,虽然没到能烫伤人的地步,但温度至少也在七十度以上。

“怎么回事?”他低声咕哝了一句。

仿佛是回应他,就在他眼皮底下,那只美丽的白碗忽然动了一下。

万里心里一紧,抬头看了一下风娘。发现老人平静如恒,仿佛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难道是自己这几天太疲劳,眼花了?他揉揉眼睛,紧盯着那只碗,期望是自己看错了,然而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他眼睛看到的东西却让他差点像广告里那样大喊一声:它会动啊!

他犹豫了一下。拿手去摸碗边,感觉它颤抖着,怕了自己一样,慢慢向那只盘子靠近,直到它们碰撞到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万里皱紧了眉头,心里又冒出一个疑问。

这些瓷器有灵体附着吗?老人总是对人说,他的儿子风勇子没有死,来看她了。不会是风勇子的灵魂放心不下老娘而多年徘徊不去吧?

看来要调查一下这四件瓷器的来历!还有,假如大家对当年出过什么大事闭口不谈的话,那么打听一下风勇子的死因也许可以推测出事情的真相。

“风娘,这宝贝是谁卖给你的啊?”万里见老人吃完了饭,正慈祥的望着他,试着询问一些线索。

“宝贝啊。是我的啊。”老人把碗倒过来,饭洒了一桌也不管,只是爱怜的摸着碗的纹路,“我的啊,本来就是我的啊!”

“风娘啊,我知道是您的,可它是怎么来的呢?”

“我儿子叫我娘的。”老人幸福的笑,“他是个孝顺孩子,不会扔下娘不管的。”

万里张了张嘴。他想用他平时治疗病人的方法继续询问下去的,但不知为什么面对着这个老人,他就是问不下去,不愿意揭开她心底的伤痕,哪怕这是对治病有利的事。他虽然喜爱自己的工作。但他现在觉得自己也许不适合这一行了,他太心软了,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和医学的严谨。

他又待了一会儿,耐心的听老人反覆说着那几句夸奖儿子的话,等快嘴大姐来收拾碗碟时才离开。临走前,他着实的称赞了快嘴大姐的厨艺几句,让那位大姐欢天喜地的和他约好第二天再来品尝其它的菜式。其实大姐的菜也许做的真好,不过他刚才根本食不下咽,当然也没有感觉出什么美味来,他这么做是为了让这位心直口快的好心大姐和其它轮值照顾风娘的邻居换个班,明天他好进一步向她调查隐瞒起来的真相。

事情很急,阮瞻需要帮助!但他不能乱了方寸,追得太急了不见得有效果。所以,他先要回到旅店去,刺激一下那个阴阳怪气的店老板,然后和阮瞻交换一下情报,再做下一步打算。

他这么想着,就在镇子的主街道上慢慢逛了一大圈,让那些因为找不到他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盯梢的人“意外”的发现他,然后才回到旅店去。

一回到房间,他就打电话到前台大发雷霆,吵着要店老板来一趟,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电话那边的服务员赶紧把老板给找来了。

“孙老板,你们的服务也太差了吧!”他好像非常愤怒,“我刚才叫了晚餐到现在不送上来,做的饭让人无法下咽,洗澡的水也不热,你看,卫生也没做干净,你还真好意思要那么多钱一晚?”

孙老板和他相处了几天,觉得他是很温和的一个人,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飙,一时间没有回答上来。

其实这里虽然不是五星级酒店,但也是这镇上最好的一家了,条件和服务都很不错,可万里是故意找茬,就是为了让这番无理取闹被监视他的司马南听见。那个人自视风雅,一定会听烦的。当他不屑于偷听这场争执的时候,就不会注意他。到时候,他的小把戏骗过其它监视他的草包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他要记得不要做得太过,否则是会被怀疑的。

“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万里还是语气很硬,但是却保持着风度,不然就像他平时的样子了。他很担心真和孙老板吵起来,毕竟吵嘴他不太擅长。这让他想起了小夏,她虽然是个不怎么样的律师,但抓人家话里的漏洞的能力一流,吵起嘴来总是占上风。

然而孙老板是个聪明人,见万里虽然神情亢奋。但眼神却很警惕,总是向四周望着,知道他可能有其它的事情,因而只是争辩几句。他说话圆滑,又好像很配合,所以两个人一直就一点小事辩论了半个多小时,虽然很烦人。但却根本没吵起来,在外人看来只是万里一个人在吠。

“好,你说你们服务好,你就来跟我看看卫生间。”万里“当”的一下踹开了卫生间的门。

应该差不多了,这会让司马南误以为他是因为找不到事情的线索,才在焦虑之下情绪失控!他实在吵累了。这才知道吵架也是很费体力的,估计效果应该已经达到,连忙进行下一步。

当孙老板一进来。他立即关上卫生间的门,“啪”的一下把一张符咒贴到门上。

那是阮瞻留下的符咒之一,虽然不能形成结界,但却能使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不被外界的人窥探到。他之所以要那么麻烦的先演上一场戏,而不直接用符咒,为的就是要让司马南以为他和孙老板谈的是旅店的事情。不会动万里的行为上怀疑到他,这样不会使孙老板受到牵连。

最有利的是,这里的卫生间是暗卫,没有窗子,所以除非司马南躲到马桶里,否则他们就是安全的。

他贴符咒的行为吓了孙老板一跳,脸都白了。

“别怕,这是隔离符,贴上这个外界就听不到我们说话了。”他顺口乱起名字。“请原谅我对你大喊大叫,但相信我,这店里与一个人是你我必须防备的。”

“什么意思?”孙老板缓过神来,“我开我的店,来者都是客。什么事也和我没关系!”

“少打太极。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果不是我掌握了一点线索,怎么会冒失的来找你?”万里和他挑明了说,“你明里暗里让我去镇西,不就是给我指了一条路吗?怎么,还不承认?和你说,我已经找到风娘了,也拿到了那些会动的瓷器。”

孙老板没说话,但是脸色阴晴不定。

“你父亲是当年那位孙姓官员吧?”万里继续说,“实话说吧,当年做了那件天理难容的事的人都被困在了新镇里,生死不明,相信你明白是为了什么。”

“你不用诈我。”孙老板说,“明说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为什么暗示我?这很矛盾,不过我能理解,也许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无论你出于善意也好,出于赎罪也罢,这件事闹大了,谁也脱不了干系。”

“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那么你把上次吓唬岳小姐的那个台灯和花瓶拿来,我亲自问。”小夏在这个旅店的遭遇,阮瞻已经告诉万里了。这一点,万里有点厌恶这个孙老板。有什么事就说,何必装神弄鬼的吓唬女人,就算有难演之隐,作为男人而言也可以自己做出选择。他这种行为其实就是心理学上的受逼迫愿望,自己做不了决定的事,潜意识里要别人逼迫他一下,好被动的让结果去选择他。

这是逃避心理!可惜现在事情太急了,他没时间让他逃避!

“你怎么——”孙老板蓦然住嘴,但脸色却变了,可见这句话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我怎么知道是吗?因为那位岳小姐和我是一伙的,同行的还有一位法力很高深的法师,现在他们正在新镇子里和怨灵周旋,我是在外面配合的。想必你看出来了,不然不会引导我去镇西的风娘那里去!”

孙老板听到这个,半晌没有说话,然后才轻声的问,“那些人怎么样了?”

“有几个还活着,其余的全死了,死得很惨。”为了打击他的心理防线,万里实话实说,“这些怨灵怨气太重,不杀完最后一个是不会完的。”

孙老板明显的哆嗦了一下,“我父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怨灵是不会管这些的。镇上失踪了人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你也许会知道的。那些人里有的就是当年负责人的后人,虽然没有亲手做过错事,但还是要偿命!岳小姐与这件事根本无关,却也卷了进去。所以,你想明哲保身是不行了。”

“可是我一直帮——”孙老板冲口而出,但却又及时住嘴。

万里心里烦躁,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话说一半,看来他那个难言之隐确实对他的心理压力比较大。他其实还没和阮瞻通过消息,说了一大堆话,有许多只是诈他一下,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知道这件事,至少是一点皮毛。

“一直帮谁?”看孙老板还在犹豫,万里毫不留情的说,“你不说也没关系,到时候那个城里困不住怨灵了,你就等着死吧。龙大师也许法力高深,可是那里已经被人破坏了!”

“不,我不想死,我也受够了。我爹死了,我一直帮风勇子一家,我还暗示你和岳小姐去洗雪当年的沉冤,我不该受报应!”

果然!

万里长吁了一口气,“是你把瓷器送到风娘手里的吗?当年你父亲是参与第一窑的人之一,那些仅存的瓷器是他带出来的吧?可是,那上面为什么会附灵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孙老板说,“我爹只是在去世前告诉我他们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叫我把瓷器送出去,让我接济风勇子一家,还要我在搬进新镇子前想办法找人洗雪沉冤。他真的什么也没和我说,我只是觉得岳小姐是大城市来普法的,也感觉出你是找她来的,所以我——”

“至少你要告诉我,瓷器上附的是风勇子吗?”

第二十五章 接近真相

“有四个是风勇子,另外两个我不知道。”孙老板老实的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四个是风勇子,难道他分别附在四件瓷器的身上?碎尸案?

“你以为这么多年,我不怕吗?”孙老板的情绪爆发出来,“每天守着那两件瓷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我倒霉,天天怕得要命,慢慢熬着。可是我不是不为他们申冤啊,我实在是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当年我爹话没说完就咽气了。而且你们大城市来的人不知道,在我们这里,镇上的头头是可以只手遮天的,得罪了他们,我哪还有好果子吃!眼看着就要搬进新镇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好,然后岳小姐来了,我以为她是救星,没想到也把她也卷了进去!”

“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什么,不要忘记任何一个细节,我的朋友是可以帮你的。”万里看了看手表,知道不能在卫生间呆的时间过长,否则是会被怀疑的。他看孙老板的模样不像是撒谎,于是干脆直接问他所知的情况。

“我知道的很少。”孙老板说,“当年我才二十出头,那时候我们镇很穷,而我姑姑嫁到了外省,在那边给我找了个工作,所以我一直住在姑姑家,不知道镇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后来有一天家里突然来电话说我爹病危,我急急忙忙往家里赶,但到家时我爹眼看就不行了。当时我很意外,为什么我爹一向身体很好,却突然生这种急病,问我娘和我妹妹,她们只说我爹从窑场回来就生了急病,才不到三天人就成这样了!”

连老婆和孩子也不告诉,可见这件事是多么隐秘了!万里这么想着,继续听下去。

“我是独子,我爹一直不闭眼就是为了等我回来。”孙老板说起往事,声音里有些哽咽。“我来到他床前,他都说不出话来了,但却一直摆手,示意让满屋子的亲戚都出去。等房间里只有我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突然来了精神一样,半抬起身和我说话。我知道那是回光返照,所以连忙跪到床头去。他抓住我的手,先是嘱咐我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然后就说起那个窑场的事。”说到这儿,孙老板不禁打了寒战。

“出了什么事?”

“那天我到家时天已经很晚了。一进院门就莫名其妙的觉得浑身发冷,走到平平整整的院子中央时还被绊了一跤,头上摔了一个大血包。当时我没有在意,可是后来却发现,我的小腿上有一个黑手印,即不疼也不痒,但无论用什么办法,它就是下不去,过了十年还是这样。”他边说边把裤子卷起来一点。

万里向下一望,果然见他的腿上有一个黑色的手印,触目惊心的显现在小腿胫骨上!